第35節
阿凝愣了一下,直到自己的手被放在他的大掌里捏來捏去,才恍然覺察到,自己竟然跟祈王殿下牽了這么久的手! 她嚇得一個激靈,手卻被他緊緊拉住。 正欲開口時,后面傳來趙玹的聲音:“阿凝!阿凝!” 趙琰低聲一句:“躲起來?!?/br> 他拉著她往路旁一轉,兩個身影就隱藏在一大片叫不出名字的雪白花叢后面。 此處花柳繁復,趙玹并沒有看見他們,他哪里料到阿凝會躲起來?只沿著玉橋急步往前追去了,后頭還跟了幾個內侍和護衛。 花叢中,兩個人挨在一處,阿凝的鼻息間滿是他身上獨有的冷梅香。她想起身,卻聽見男子擔憂道:“阿凝的臉怎么這么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阿凝避開他伸向額頭的手,“沒有,沒有發燒?!?/br> 她身子往后退,可他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就是不放開,弄得她往旁邊一歪,差點摔倒時,他一使力又把她拉了回來。 “別亂動!”趙琰冷沉道,“方才淋了雨,若是真發燒了可不好。我幫你看看?!?/br> 他力氣那么大,阿凝覺得手腕都捏疼了,眼里也水潤潤的,嬌聲道:“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 趙琰笑了,低聲道:“好,我不看。我……我就給你涼涼……”尾音越來越低柔,像是一波春水,漫進了她心間。 他一只微涼的手已經附上她的臉,她的臉那么小那么軟,一雙眼卻又大又亮,還水汪汪的,帶著幾分怯意。 趙琰心頭燃起一陣異樣的火熱,小小的少女就在他身前,身體馨香柔軟,容顏俏麗傾城,那雙眼勾得他神魂皆失,那嫣紅的唇像是涂了水潤蜜汁,好想……好想就這樣吻上去…… 阿凝被他此刻的目光驚住了,有點害怕,可似乎又不全是害怕。雙頰緋紅緋紅的,色澤動人之極。 她越怕越羞,他心里的巨獸就愈發猖狂,他想含住她的嫩唇,狠狠地,狠狠地吻下去…… 他的目光極盡溫柔,她也仿佛被他的目光吸引住了,就在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小小地放縱一回時,阿凝忽然偏過了頭,“已經涼好了!” 趙琰的手一空,看見她遠離自己動作,只得壓下自己的沖動。 “殿下,你放開?!彼氖衷趻暝?,明明用了很大的力,卻沒能抽出一分。 “你說的不算?!彼f著。若是此刻不趁機收點利息,就太委屈自己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強硬地將她的手拉過來。 阿凝瞪圓了眼睛,瞧著自己的手被他放到唇邊,他的唇即將要吻上去時,忽然道:“我……我剛畫畫,還沒凈手呢!” ……她說了什么…… 男子一愣,笑出聲來,舒朗開懷的聲音響起,驚飛了綠柳上幾只黃鸝。 阿凝簡直羞憤欲死,咬著唇低著頭,心想這里要是有個洞就好了。 趙琰仍然沒放開她,而是取出帕子,給她擦手。細心的動作,認真的神情,像在鉆研一本精奧的孤本,正經得不得了。 擦完后,正當阿凝以為他要放開時,他卻把她白嫩的食指含進了嘴里。 柔軟溫暖的觸感,仿佛帶著他獨有的氣息。他的唇薄而水潤,含著她白皙細嫩的一截,色彩如此鮮明,端得讓人心都能跳出來。 阿凝整個人都懵了。 趙琰放了手,朝她輕輕一笑,笑得一片春暖花開。 “走吧,送你回府?!?/br> 這一日過得跌宕起伏,阿凝現在只要一想起祈王殿下,臉上就不自覺升起一團紅云。 她覺得有點煩惱——是什么東西在冥冥中改變了?在她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心里那棵芽,已經在逐漸長大。 這個時節,正是花木茂盛,春意無邊。 后來,錦珠說起這日的事情,阿凝曉得當時幾位殿下都在,心下只覺得,畫畫雖然是個好東西,但能讓她沒了魂兒似的全然不顧周邊情景,這卻十分不好了。 她決定要把這份狂熱的勁頭減一減,畫藝,是長年累月的事情,一口也吃不死一個胖子。 ☆、第40章 榮府中,姜氏看見外面忽然下起了雨,便吩咐榮寰去接阿凝回府。 阿凝雖祈王殿下出門,姜氏原本并沒多想??膳思业男乃伎偸羌毮伱舾行?,她總覺得今日祈王殿下贈送護衛一事有些巧合。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總之這會兒天下急雨,早些把阿凝接回來總是沒錯。 雖然祈王殿下是公認的謙謙君子,天人之姿,但在姜氏心里,還是配不上她女兒的。 榮寰到達倦水湖畔時,雨已經停了,湖邊的煙柳干凈清爽,他沿著玉色石橋尋找阿凝一行人,忽然看見前頭的柳樹下立了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一身紫色的云羅衫和流彩云煙裙在清風中飄蕩著,仿佛要乘風歸去。 榮寰只覺得眼前一晃,那個身影就朝倦水湖中跳了下去。 “姑娘!”榮寰嚇了一跳,立刻跑上前去,眼睜睜看著紫衣姑娘在水面上冒了兩次頭,就這么沉下去了。 “快去救人!”榮寰吩咐跟在后面的幾個榮府護衛,“你們誰會水的,快去救人!” 有兩個人跳下水去,很快就把人撈上來了。 只見這姑娘雙眸緊閉,面色雪白,絲綢錦緞的衣裳都粘在身上,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形。 榮寰認出她是姚沉歡,繼榮宓之后,第二個能把名字留在云山書院流芳壁上的女子。 他脫下自己的衣袍,蓋在姚沉歡身上,原想命人將她送去醫館,可躊躇了一陣,還是決定自己送去。 他覺得是姜氏太過多疑了,祈王殿下那樣清貴疏冷的人,meimei交給他是完全不用擔心的。 醫館里,姚沉歡醒來時,看見的便是榮寰的臉。 “姚姑娘醒了?”他松了一口氣,“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南安侯府了,想必晚些時候會有人來接你的?!?/br> 姚沉歡意識清醒,酒樓中發生的事情瞬間浮現在腦海中。 她自醉酒中醒來時,下/身的異樣、渾身的酸痛,還有不著寸/縷的身子,桌上尚有殘羹冷炙,塌下是她的凌亂衣裙,有些都被撕碎了。 這一切仿佛一把重錘,把她的世界敲得天塌地陷! 是趙玠…… 那個混蛋,在做了這樣的事情后,竟然獨自消失得無影無蹤。 姚沉歡就是再厲害,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刺激,她知道自己一輩子都毀了,甩開了她的丫頭侍衛,一個人跑去湖邊,只一心求死。 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滑落,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眼瞧著嬌滴滴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落淚,榮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連聲安慰道:“姚姑娘別傷心了,你掉進水里時間不長,大夫說了回去歇息幾日就好?!?/br> 休息幾日就好? 不……她再也好不了了……她原本是高高簪在云頂的花兒,如今成了落在地上的泥。 她抬眼:“你為什么要救我……” 榮寰道:“能得上天造化活在世上也是不易,姚姑娘為何如此輕賤?”頓了頓,又不好意思道:“再者姚姑娘才華出眾,若是沒了不是太可惜了么?” 結果她的眼淚更多了。 榮寰覺得很無力,他也沒和女孩子相處過,便起身道:“姚姑娘好生歇著吧,我讓大夫再來給你看看?!?/br> 姚沉歡望著空蕩蕩的素色紗帳,恍然間想起趙玠答應娶她的那一幕。 她唇間溢出一抹苦笑,難道她這輩子,真的只有嫁給趙玠這條路了么? 人人都說,死過一次的人總是更惜命一些,她也不例外。死是懦夫的行為,只要她瞞得住這件事,她就仍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流芳壁上留名的姚沉歡。 這樣一想,她心頭好受許多。其實世上哪兒有那么多貞潔烈婦呢?與其說是懼怕失貞,不如說是懼怕因為失貞帶來的各種負面影響,包括名聲、包括未來夫君的喜歡。 她低頭,看見身上還裹著的一件紫紺色暗花卷草紋錦袍,想起方才榮寰俊朗明媚的目光,心頭涌進幾分溫暖。 可惜,他是榮宸的哥哥。她不喜歡榮宸,連帶著也喜歡不起來她哥哥。 姚府的人很快就來了,榮寰并未再進去看她,只和姚府的一位管家打了個照面就走了。 榮寰回到東臨侯府時,府里十分熱鬧,原來不止阿凝回府了,寧知書也帶著榮宓來府里了。 聽說女兒家懷孕,多和親生母親在一起有好處。榮宓有孕,寧知書便三天兩頭帶著她往榮府跑,不知不覺間,孩子六個月了,已經顯懷不少。 豐嵐院中,阿凝把耳朵附在榮宓的腹部,柔聲柔氣道:“小寶寶,小姨彈琴給你聽好不好呀?” 陪榮宓肚子里的小寶寶說話,已經成為阿凝的生活里最新的樂趣。 阿凝讓錦環去銜思閣取她的七弦琴來,一旁坐著的姜氏笑道:“你這丫頭,盡瞎胡鬧。還沒生呢,怎么聽得懂琴?” 阿凝不服氣:“我從醫書上看到的,能聽得到?!?/br> 榮宓一身艷紅底子水仙牡丹對襟刺繡的高腰襦裙,斜倚在羅漢榻上,笑道:“你不是最不愛看醫書么?” “那是過去。為了我的小外甥,我可要好好學習,到時候jiejie生產,我也好幫忙啊?!卑⒛嗦暤?。 “盡瞎說,生產自有穩婆幫忙,你一個姑娘家幫什么幫?”姜氏說著,又低頭去繡手上的小肚兜,“要幫忙,就該多做做衣裳,順便練練你的女工。眼瞧著今年都要十四了?!?/br> 阿凝朝榮宓努努嘴,小聲示意她,“又來了?!?/br> 榮宓笑道:“母親有什么好擔心的,以阿凝的品貌,只怕整個上京沒有配得上她的,還怕她找不到好夫婿么?!?/br> 姜氏搖搖頭,“我倒不是擔心她,她只要對平王殿下客氣點,我就吃齋念佛了?!?/br> 阿凝從倦水湖畔回來,趙玹直追到東臨侯府,阿凝卻命新上任的錦青將他趕了出去。 錦青是阿凝給青衣取的新名字。這護衛倒也不負她所望,絲毫不怵平王的身份,拿著劍就跟他比劃上了,平王才不得不離開。 阿凝從小到大在趙玹跟前就各種憋屈,想發作又不能發作,今日能把他這樣干脆地弄走,她覺得分外暢快。 對付他,果然還是要靠硬拳頭。 可在姜氏心里,阿凝十有□□就是嫁給平王趙玹的,雖然也沒覺得趙玹配得上阿凝,但好歹從小玩到大,知根知底的,趙玹對阿凝有多么在乎,大家有目共睹。她覺得阿凝應該對趙玹好一些,日后嫁人了,才能更得他喜歡。 不管如何,對阿凝的婚事,姜氏是不怎么cao心的,唯一讓她不爽的,就是榮宛如今是公認的內定鄭王妃,鄭王身份比平王高,這么一來,榮宛便高了阿凝一籌。 這都不是大事,她現在最cao心的是榮寰的親事。 “寰哥兒的親事不能再拖了??晌铱戳撕眯┕媚?,總沒有合宜的?!贝恋綗┬奶?,姜氏放下了手里的針線,身后的紫燕給她收拾針線笸籮,又送了水來給她凈手。 “是娘親你呀,要求太高了?!卑⒛?,“品行、樣貌、才藝、威儀,這些沒一樣您不是高要求。上哪兒去找這樣好的嫂嫂哦?!?/br> “我不就是想多挑挑嘛。咱們府里就這么一個嫡子,自然要慎重些。宓兒你說是不是?”話畢,她又急忙道:“瞧我,又說這些來讓你cao心。你如今身子重,先顧好自己,旁的別多想了?!?/br> 榮宓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情況?什么事兒都有知書在幫我cao心,我是一點事都不用管的,都快養成豬了?!?/br> 阿凝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若世上有jiejie這樣漂亮的豬,改明兒我也來養一只玩兒?!?/br> 幾個人正說笑著,外面忽然有人通傳,說是申嬤嬤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