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善‘嗯’了一聲。

    “你開這么長時間的車，就為來這里，”邢應苔覺得不可思議，“這有什么必要呢？”

    崇善說：“來這里比較方便。你看看你的手機，就知道這里沒有信號，也沒有網絡。離這里最近的人家，要趕過來，也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外人輕易聯系不到的?！?/br>
    邢應苔一怔，問：“方便什么？”

    “方便……”崇善大聲地笑了起來，“方便我金屋藏嬌?！?/br>
    黑暗中，四處回蕩著崇善的笑聲，顯得有些陰森。

    邢應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也不害怕，跟著崇善笑了兩聲。

    崇善問：“你笑什么？”

    “哈哈哈，小叔……你用詞……好好笑……”

    “……”

    崇善瞇著眼看邢應苔。

    邢應苔說：“唉，小叔，你的房子可真是多。我畢業后工作，什么時候才能像你一樣成功？”

    “你想要，現在就給你?！?/br>
    “那怎么行?！毙蠎Υ甏晔?，說，“這里好冷，我們進去說話吧?！?/br>
    打開門，走進房間，頓時感到一陣冷風吹來。

    崇善打開空調，問：“你餓不餓？”

    “餓?！?/br>
    “可惜，這里沒人來做飯?！背缟普f，“你先吃點零食，明早我再想辦法?！?/br>
    邢應苔點點頭，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這里雖然偏遠僻靜，可別墅里格外干凈，能看出最近才被人細心打掃過。

    邢應苔在一塵不染的浴缸里泡澡，仔細聽浴室外崇善的聲音。房間外寧靜無聲，他心想，我只在這里住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也沒什么的。

    邢應苔心比天寬，過了一陣悠閑愉快的日子。雖然這里沒有網絡，也沒有信號，但并不無聊。

    閑時他會和崇善一起看電影，但更多時候兩人會坐在一張桌上，面對面讀書。

    崇善收藏了不少原文書籍，書房里有一個直沖天花板的巨大書架。兩人一人拿一本書，往往能度過一整個下午。

    邢應苔大一下苦功夫學過一段時間英語，本來以為程度算是過關，可看崇善這邊專業性太強的書籍，還是吃力。

    吃力也讀。

    邢應苔身邊坐著一個活字典，可他從沒問過崇善單詞的意思，總是辛勤地翻一本被崇善翻得快爛了的厚字典。

    兩人相處的這段時間，沒有外人過來幫忙打掃。崇善開始學著自己做飯，幾次差點把廚房給炸了，右手手背上被滾油燙了兩個水泡，賣相恁的可憐。

    邢應苔給他涂燙傷膏，道：“我說煮點面就好了，多方便。你非要炒菜，看，燙成這樣?！?/br>
    崇善沉默了一陣，手指微微彎曲：“可也不能總吃面?！?/br>
    “那就叫阿姨來做飯啊?！毙蠎φf，“術業有專攻，你在廚藝方面肯定沒什么天賦?！?/br>
    不知怎么的，崇善突然生氣了，他說：“沒天賦就多練。我只想看見你，我不要其他人踏進這里半步?！?/br>
    邢應苔一怔，問：“什么？”

    崇善緩了緩，用一種平和的語氣說，“你不要擔心，我學東西快。其實做飯這種簡單勞動，也不需要學?！?/br>
    邢應苔涂藥的手一頓，幾秒后縮了回來。他把藥膏的蓋子擰上，想了想，道：“小叔，我想和你說，我該回家了?！?/br>
    “……”

    邢應苔說，“馬上要到春節，爸媽也該著急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崇善斬釘截鐵地否決道：“不。你也不能走?！?/br>
    “就明天吧?！毙蠎f，“我銀行卡里沒錢了……對不起，還要你借我錢買機票?！?/br>
    “我說不行?！背缟埔幌伦诱酒鹕?，他說，“我不開車，你一個人也走不出去?！?/br>
    邢應苔皺眉，說：“小叔，你別這樣——”

    “你也別叫我小叔?！背缟频纳眢w在發抖，可聲音竟然異常的溫柔，他道，“你就喊我名字，應苔?！?/br>
    “……”邢應苔從沙發上站起來，他握著崇善的肩膀，問，“小叔，你很冷嗎？你為什么抖得這樣厲害?！?/br>
    崇善緊緊握住邢應苔的手，怒道：“讓你別這樣叫我！”

    邢應苔嚇了一跳，驚問：“怎么啦？”

    崇善說：“我……不行，我的藥……”

    “崇善，崇善，”邢應苔看他一副要暈了的表情，忙喊了幾聲，“我叫好了，你別這樣?！?/br>
    崇善勉強保持冷靜，他深吸口氣，從口袋里拿出藥瓶，倒出藥片，服了下去。

    崇善表情痛苦，近似扭曲地說：“應苔，以后你不能再對我說，你要離開?！?/br>
    “我不想傷害你。我對你很好，是不是？我要對你再好一點?！?/br>
    ……可我也能自私到殘忍的地步，如同我所恐懼的那樣。真的。

    第42章

    又是兩天過去，離春節只有十幾天了。

    邢應苔沒再那樣直接的和崇善提回去的事情，只是有一天和崇善說：“總是待著好無聊，我想出去打球?！?/br>
    崇善猶豫了一下，說：“家里有運動器材，不出去可不可以？”

    邢應苔問：“那以后我都不能出去了？”

    這樣說著也沒很生氣。邢應苔聽到崇善說‘這里沒有信號’‘想金屋藏嬌’時，就大概明白他想做什么，只是一直沒覺得崇善能堅持多久。他在心里還是不相信崇善是認真的。

    誰知崇善點點頭，說：“你知道最好?！?/br>
    “人是群居動物，不能遠離社會的?！?/br>
    “你說得對。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和你一起回去?！?/br>
    “多長時間？”

    “等你愛上我?！背缟坪敛华q豫地說。

    邢應苔一噎，喉嚨里好像被卡住了。

    良久，邢應苔問：“小……崇善，你真的是同性戀啊?！?/br>
    “……”

    “可是兩個男人……”邢應苔表情困惑，不知道怎么表達心中怪異的感覺，頓了頓，問，“你是想讓我，呃，那個，像對女人一樣的，進入你？”

    說完這話，邢應苔臉一下子熱了。他不像女孩那樣愛害羞，可畢竟剛成年，跟長輩說這種事，還是羞恥的。

    崇善坐在邢應苔面前，想了想，說：“我確信我之前沒喜歡過其他男人。我也沒想讓你‘進入’我?！?/br>
    崇善故意加重了‘進入’兩個字，果然看見邢應苔低下了頭。

    崇善接著說：“實際上我更想進入你，還做過相關的夢。只是夢里你一直在哭，所以我覺得換我在下面也好?！?/br>
    因為崇善說得十分坦蕩，邢應苔面色愈發不好，他嘆了口氣，說：“可是我不喜歡男的啊，為什么非要是我?！?/br>
    “不要再叫我小叔?！背缟普f，“我再也不是你小叔了?！?/br>
    邢應苔有些憤怒，又有些悲傷。

    他千里迢迢來云南找崇善，不是為了聽崇善說這些的。

    如果可以的話，邢應苔甚至想開口哀求，求崇善別再這樣，讓他們倆恢復原本的狀態和關系。

    可是邢應苔沒說出口。想讓崇善對自己好，想見他，又不想讓他喜歡自己，這算什么，怎么能兩邊都占便宜？

    邢應苔說：“好吧，崇善，我想問你，你真的喜歡我嗎？”

    崇善表情平靜。

    邢應苔怒道：“那你為什么不笑？這么多天，你為什么不再笑了？”

    崇善一下子站起身，說：“我有多少種方式可以證明我愛你……可你能接受嗎？我只不過是想讓你留在我身邊，你就這么不情愿。我怎么笑，你讓我該怎么笑??？”

    邢應苔說：“其他人談戀愛也沒有你這樣的。你……你寫過那么多關于愛情的小說，哪個是捆著綁著就能修成正果的？”

    “我不知道！”崇善大吼起來，他渾身都在顫抖，“我不管，我只要……”

    崇善猛地一愣，他彎下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姿勢看上去十分可憐。

    他想說什么？

    是的。他不在乎邢應苔會不會愛自己，但他要邢應苔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我只要……你陪著我?！背缟七@樣說了。

    邢應苔聽聞覺得事情有轉機，溫聲回答道：“那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也不需要你再照顧我，我自己打工有錢的，我可以對你好……”

    崇善搖搖頭，眼神銳利，極富有攻擊性。

    他說：“然后呢？看著你娶妻生子，生一個可能和你父母和你哥哥有關的小孩？不可能。應苔，你還是在這里陪我，我比較安心?！?/br>
    那天的對話不歡而散，邢應苔心情郁悶，原本來云南前信誓旦旦要讓兩人重歸于好，現在都打了水漂。

    不是邢應苔太強人所難，根本就是崇善一點點都不想退讓。他想讓邢應苔怎么樣？一輩子一直待在這里陪崇善嗎？這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情侶也不見得能做到這樣吧。

    邢應苔看了眼日歷，心想這么多天沒能和父母聯系，他們應該會擔心吧。無論如何，明天要再試試委婉的方式和崇善說買回去的機票，馬上就要春節了……

    第二天早上，邢應苔睜開眼睛時，就發現崇善坐在自己床邊，安安靜靜的模樣，可眼睛里有血絲。

    邢應苔開口想說‘早’，同時抬起手要舒展身體，可還沒動，就愣了，話也說不出來。

    他看見自己的右手和右腳上掛著一個鐵圈，環形周圍連著一條長長的鎖鏈。

    崇善若無其事，像往常一樣問：“應苔，你要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