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言修聽到這里也了解了事情原委,說道:“是這樣,多大的事兒,你繡的東西是你的孝心,不給她也沒什么錯,不值當你如此小心?!?/br> 謝氏看著言昭華,此時此刻,真是恨極了她,下午的時候,言昭寧就已經來找過她,跟她說了想要言昭華繡的圍屏一事,原本她還想這兩日尋個什么法子,讓言昭華將那東西主動送過來的,可沒想到,她現在居然跟侯爺說了這事兒,那就是明著打斷了她的后招,倒不是她覺得那圍屏做壽禮有多好,比她繡的好的東西多的是,肯出錢,什么樣的沒有,主要就是這口氣不順,言昭華是謝薇的女兒,在長寧候府她是嫡長女,在定國公府,她又是嫡外孫女,不說在兩個府邸之中地位如何,她的身份就擺在那里,從小養在她眼皮子地下,向來很聽話的,一般只要她開口說的話,言昭華就沒有不聽的,同樣的,只要她開口跟言昭華要那幅繡品,她就斷沒有不給的。 可今日,這小妮子卻一而再的觸動她的逆鱗,先是帶了個花枝招展的紅渠過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還真入了侯爺的眼,如今又說了這番話,感覺這妮子正想從她的手掌心里溜掉,如此煎熬之下,謝氏哪里還會覺得順心呢。 “是啊。我先前也和她說了,不過就是些小事,偏她小心眼子要過來道歉,也不知是不是成心來氣我的?!敝x氏美眸一轉,對言修說道:“寧姐兒之前就說要繡一幅東西給定國公夫人,只是前些日子練騎射時扭了手腕子,拿不得久針,眼看著一腔孝心就要泡湯,偶然瞧見昭華房里繡了一幅好的,想著姐妹都一樣,才跟昭華提起的,原也就是一說,是昭華太敏感了,還特意過來道歉,其實完全沒必要的?!?/br> 言修吃的開懷,聽了謝氏的話之后,對言昭華說道: “聽到沒有,太太不和你計較,你也別放在心上了,寧姐兒那兒也不必擔心,我另給她尋好東西送禮便是了?!?/br> 言昭華要的就是言修這句話,也就是今日來的目的了,她特意選在這個時候過來,就是算準了言修大概這個時候回來,言昭寧既然已經對她的東西動了心思,并且鎩羽而歸,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會回來跟謝氏哭訴,到時候謝氏必定要她將東西拿出來給言昭寧,便是讓自己陷入兩難,干脆自己找上門來,將這件事給揭過去,直接斷了謝氏和言昭寧的心思,至于紅渠……不過是順帶罷了。 言昭華站起身來,對言修規規矩矩的福了福身子,又對謝氏說道:“我來又不是告狀來了,說我小題大做,你們才是大驚小怪呢,就不許我借著道歉的名,過來瞧瞧太太嗎?”笑著看了一眼謝氏,走過去,對謝氏也行了個規矩的禮,說道: “今日我可是誠心過來的,太太不許懷疑我的誠意,這些東西可都是給太太準備的,如今被父親吃下了肚,太太要怪就怪父親好了??蓜e把過錯算在我的身上?!?/br> 半真半假的說了這些,惹得言修失笑,言昭華便就低頭提出了告退,紅渠收拾了東西,也跟著言昭華身后走了,走到門邊時,還忍不住回了半頭,將屏風后那風流倜儻的男子影像記入了心中。 言昭華離開之后,言修就自由許多,除了外衫直接躺到在一旁的羅漢床上,謝氏伺候他靠在軟墊之上,站到他的身后給他按摩,若有所思的對閉目養神的言修說道: “侯爺可覺得,咱們家的大小姐病了一回后,整個人似乎變懂事了許多?!?/br> 言修沒有睜眼,張口回道:“變懂事了還不好?小孩子總要長大的,她今年都十二了,要是再不懂事,過兩年該議親的時候就麻煩了,你平日里也多教教她,到底是長寧候府的大小姐?!?/br> 謝氏的手頓了頓,竟是再沒繼續下去,言修察覺后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神情有些落寞,美人側顏如玉,風韻少婦的模樣讓言修不禁心猿意馬,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身邊,說道: “怎么了這是,今兒你這樣子看著不對???”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說道:“可是氣我多看了那小丫頭兩眼?我也就是看看罷了,又沒有真的怎么樣,這也犯得著吃醋?” 謝氏心里冷笑,這府里被他看看之后怎么樣了的難道還少不成?她若是這都吃醋,早跟她那個大姐一樣被氣死了,還活蹦亂跳到今天?不過她氣得東西不能跟言修明著說出來,只好以此為借口,順勢投入了言修懷中,說道: “你可趁早死了這條心,上回納田姨娘的時候你可是跟我保證了的,將來再不許納妾了,如今承諾才過了多久,若是你打破了,那……那我,那我就……” 謝氏的話沒有說下去,不過卻是把言修給逗樂了,直接翻身就覆了上去。 謝氏婉轉承歡,極力配合。 她深諳男人心理,知道有些話點到即止是情趣,說的太直接就是傷口了,所以,她偶爾也對言修使一使小性子,可是卻從來沒有用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她向來都是故作大度,讓男人自己反省,然后過來跟她道歉,哄她高興,一來二去,她可不就鉆入男人的心里,就算不是真愛,可多少都會顧念到她。 不是她說,她的前任侯夫人,就是嫡姐謝薇吃的就是這個虧,謝薇從小就是天之驕女,哪里懂得委曲求全是什么意思,言修好色,這是骨子里的習慣,怎么都不可能改掉的,可她偏要和他這習慣對著干,一不如意就兀自激憤,久而久之,積憤成疾,人沒管著,倒是把自己的身子給氣壞了,這才早早的一命嗚呼,給了她這機會。 所以,謝嵐從一開始嫁入長寧候府的時候就知道,言修是個只能哄騙,不能硬著對峙的人,這些年她也不是不氣言修處處留情的習慣,不過卻很少跟他紅臉,有的時候太過分了,她也會主動出擊,暗地里使出一些手段,在言修不知道的情況下,捍衛自己的權利。 言修最滿意的就是謝氏的溫柔小意,雖說少了嫡出的傲骨,讓他在外面沒有那么大的臉面,不過在房里過過日子,謝氏這樣的還是讓人比較省心和舒心的。想當初他和謝薇少年夫妻,原本感情很好,他有過很多女人,在言修看來,前夫人謝薇有不輸男兒的才學,天之驕女,讓人在她面前始終帶著些自卑的壓抑,但言修卻不討厭那份壓抑,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他喜歡有能力,有想法,有才學的女子,若不是謝薇在□□上那太過計較的話,他最喜歡的女人毫無疑問就是謝薇了,只可惜,謝薇寧折不彎,死活要做那妒婦,信奉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天真之言,終日郁郁寡歡,將她身上的靈氣與才氣消磨殆盡,最終沒熬過來。 謝嵐是庶女,他自然不會以為定國公府還會出第二個嫡女嫁給他,所以娶謝嵐這個庶女他也毫無怨言,謝嵐的性子溫和,遇事總是先退三分,然后進一分,雖說有點矯情,有點無趣,可也不讓人討厭,加之她把府中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條,對待謝薇留下的兩個子女也是關愛有加,總的來說,言修對謝嵐還是很滿意的,最重要的是,謝嵐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這個身份該做什么事。 8|第八章 第八章 紅渠跟著言昭華回到青雀居中,原以為言昭華會和她說些什么的,可是言昭華只讓她將餐具拿去廚房清洗干凈,然后再還到小庫房,紅渠心里藏著事情,癢癢的,手腳麻利的將事情全都做好了之后,就趕忙回到主院里去了。 言昭華在珠簾后的小書房里挑書看,青竹在一旁替她磨墨,紅渠原不想進去打擾,畢竟言昭華這兩日對她的感覺有些不穩定,不想刻意湊到她跟前兒去惹人厭煩,只是今兒這事兒,如果她不問清楚的話,估計晚上連覺都睡不著。 紅渠掀開了珠簾,青竹抬眼看了看她,言昭華卻是沒有反應,站在書架前,隨手拿著一本書翻看著,紅渠期期艾艾,走到青竹身旁,用肩膀輕輕的撞了撞她,青竹回頭瞪了一眼紅渠,紅渠就強勢的對青竹回瞪了過去,指了指外頭,意思就是讓青竹出去,然后又搶過了青竹手里的墨條,按照先前青竹的動作在硯臺里磨了起來。 青竹雖然被言昭華弄到了身邊,但畢竟還沒有明說讓她回來,她還算是雜物房里借來伺候的丫鬟,自然比不上身為一等丫鬟的紅渠了,在她面前沒有說話反抗的份,更何況小姐知道紅渠進來,也沒吱聲兒,青竹就只好出去了。 青竹離開小書房后,紅渠就忐忑的替言昭華研磨,言昭華選了書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她手底下的硯臺,輕柔的說了一句: “墨淡了吧?!?/br> 紅渠愣了愣,低頭看了看硯臺里的墨,先前只顧著加水,也沒注意墨的濃淡,事實上,她哪里知道什么濃淡,只知道依葫蘆畫瓢罷了,言昭華在書案后頭坐下,將書頁翻開,依舊穩如泰山,并不想和紅渠多說什么。 紅渠咬著唇,眼珠子一轉,就將頭上言昭華送的那支簪子拔了下來,放在雙手掌心里,然后走到言昭華身旁跪下,將雙手舉過頭頂,言昭華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問道: “怎么了?” 紅渠只覺得有些耳鳴,明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不該說,但她還是忍不住,畢竟眼前似乎有一個天大的餡兒餅放在眼前,若是問清楚了,說不定這個餡兒餅就真的落在她頭上,她先前在做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只要大小姐能把她和侯爺的事情落實了,她才不管從前是不是替太太做事,一定將太太的真面目對大小姐和盤托出,今后效忠大小姐。 畢竟太太只是給了她一點小錢,可是大小姐今日所為,明顯就是想提拔她做府里的姨娘啊。 一個一等丫鬟,說到底不過就是個丫鬟罷了,姨娘縱然低賤,可到底是個主子,紅渠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最好的運氣,似乎就要到了。 “這么貴重的禮物,奴婢不敢收,特來還給小姐?!?/br> 雖說心里激動,可是表面上還是要平靜一些的,紅渠壓低了聲音說道。 言昭華卻是云淡風輕,‘唔’了一聲,然后就繼續看書,邊看邊說:“沒什么貴重不貴重的,不過就是給你添添喜氣?!?/br> 紅渠緊張的一顆心都堵到了嗓子眼兒,咽了下口水后問道: “不,不知奴婢喜,喜從何來?” 言昭華的嘴角勾了勾,放下手里的書冊,伸手將紅渠的手扶了扶,讓紅渠站起來說話,卻是不說分明,模棱兩可的說道: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所謂大喜,你還是自己悟去吧。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面,今后無論有什么造化,喝到了水,可千萬別忘了我這個挖井人啊?!?/br> 雖然言昭華沒有明說,但是這番明顯的話讓紅渠的心里完全認定了,大小姐就是那個意思,讓她喝水不忘挖井人,意思不就是讓她做了姨娘,不忘記大小姐牽線的恩情嘛,這一點她如何會聽不明白呢,也就是說,她紅渠馬上就要飛上枝頭了,變不成鳳凰,最少也能是個金絲雀,這可是府里多少女孩兒夢寐以求的好機會呀,當即感動的又跪下來給言昭華磕頭: “大小姐大恩,奴婢莫不敢忘?!?/br> 言昭華這才轉頭斜睨了她一眼,輕柔的揮了揮手,淡淡的說了一句: “起來吧,讓青竹進來研磨?!?/br> 紅渠滿心歡喜,這個時候她心里就跟炸開的花兒一樣,哪里還會再吃青竹這個小丫頭的醋,當即連連點頭,高興的擦了擦臉上的薄汗,然后就掀開珠簾出去了,可紅渠不知道的是,言昭華的目光并沒有盯著她的背影,而是看著臨接走廊的那扇雕花魚骨窗下,一道不易察覺的黑影,言昭華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