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 為患 第28節
人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尤其是面臨死亡的時候。 容煜一臉復雜地看向曲硯,將手中的包裹往身后藏了藏,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后,他臉色更加不好,開口成了一件難事,他沉默許久,只叫了曲硯一聲。 這是應當的,曲硯回想了一下,他最后一次和容煜聯系是在公寓的時候,容煜在電話里對他說:曲硯,你怎么不去死。 無人注意的角落,燕灼握著輪椅的雙手收緊,又緩慢地松開。 糾纏毫無意義,曲硯有些犯惡心,淡聲提醒說:“不是要去開會么,快來不及了?!?/br> 陳雨寧如夢方醒,“啊對!我差點忘了?!?/br> 曲子稚很禮貌地讓開,笑瞇瞇地說:“有時間我會去找哥哥的?!?/br> 陳雨寧猜不出他們的關系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最后她明智地選擇不摻和別人的家事,轉身跟了上去。 原處,曲子稚臉上的笑不見蹤影,容煜面露擔憂,“小稚,你……” 曲子稚看著前方,聲音很輕,“我和哥哥有些誤會,我會跟他好好解釋的?!?/br> 容煜便不再勸說,只抬手幫他理了理頭發,“別讓我擔心?!?/br> “嗯?!鼻又杀尺^身去,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嫌惡。 原來小區物業的辦公室被改成了會議室,門半開著,門口擺著一盆快要枯萎的綠蘿,里面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傳出來,燕灼沒急著進去。 “別管?!鼻幉碌剿f什么,“跳梁小丑而已?!睙o論是曲子稚還是容煜,早就不再值得他花費半分心思。 他的口吻不容置疑,燕灼點了點頭。 目送燕灼進去,陳雨寧自然而然地伸手去幫曲硯推輪椅。 曲硯止住她的動作,客氣道:“謝謝,我自己來?!?/br> 陳雨寧默默收回手,走在前面帶路。 曲硯到的時候,聞奚正在拉百葉窗,刷啦一下,陽光傾灑而入,聞奚側身站著,面容在陽光中模糊不清,他指尖勾著什么東西,反著光有些刺目。 門外的陳雨寧很貼心地關上門,曲硯才開口:“找我什么事?” 他問得開門見山,聞奚也沒有拖沓,他把手里的東西扔過去,“給你?!?/br> 嘩啦一聲,那東西掉在曲硯腿上,沉甸甸的。 是一只銀白色的手銬。 曲硯沒碰,“什么意思?” “免得你太辛苦?!甭勣山o曲硯倒了一杯茶,在他對面落座,“下次燕灼再失去控制,你就把他銬住?!?/br> “就為了這個?”曲硯掂量一下,比看起來重許多。 聞奚嗯了一聲,“我試過,很牢固,就算是燕灼也很難掙脫?!?/br> 是用來鎖犯人的手銬,并不會仔細考慮使用者的感受,內圈摸上去有些硌手,曲硯指尖用力壓了壓,很快就壓出一道痕跡。 他并不打算接受這只手銬,“不用?!?/br> “為什么?也許下次燕灼的失控會更嚴重?!甭勣烧f的是事實,這是誰都無法預估的事情。 曲硯是目前唯一能牽扯住燕灼的人,于公于私聞奚都不希望他受傷,尤其是因為燕灼而受傷。 “會疼吧?!鼻帍堥_兩只手扯了扯手銬,“這樣用力的時候,會嵌進rou里?!?/br> 聞奚一臉驚愕,艱難地問:“你……認真的?” 曲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算是一個完美主義者,燕灼屬于他,理所應當的,燕灼身上的每一處皮rou骨頭都應該保持完美。 “隨你?!甭勣勺罱K聳了聳肩,“本來想直接拿過去給你的,但最近事情太多,忙著忙著就忘了?!?/br> “還有其他事嗎?”曲硯不認為他和聞奚的關系已經到了能聊閑話的程度。 聞奚收斂神色,往后仰了仰,“燕灼是人?!?/br> 曲硯挑眉,“然后?” “你不要把他當做怪物,他變成這樣只是因為某些緣故?!?/br> 曲硯說出自己的猜測:“是燕行章?” 聞奚訝異地抬了抬眼皮,沒有否認,“總之燕灼是人,你只要知道這個就行?!?/br> 茶葉沉入杯底,室內氤氳的茶香彌漫,聞奚的笑意不達眼底,“那對燕灼來說是很痛苦的回憶,他應當不會對你說,面對喜歡的人總會想保留一點尊嚴?!?/br> 他的聲音壓低,曲硯也要費些力氣才能聽清。 這些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他卻忽然想起燕行章別墅二樓的場景,那些奇形怪狀的儀器曾經用在燕灼身上嗎?甚至說,正中間的手術臺,燕灼曾躺在上面,四肢被綁住,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想象是有畫面的,曲硯面頰微沉,這股憤怒不知是因為自己的獨屬物被別人碰過,還是別的什么。 會議結束得不算早,燕灼出來時,曲硯已經在門外等著他了。 “秦跡讓我明天帶人清理西區,還有晚上值班,三天一輪,今天晚上就是我?!毖嘧埔唤z不茍地說起會議上的事情,“下周開始執行新規定,無論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每月必須要領取一定量的任務,任務完成才能獲得生活物資?!?/br> “那你要辛苦了?!鼻庍€在想剛才聞奚的話,他其實不明白聞奚告訴他這些事的意圖,但應該沒有惡意。 他有些敷衍,燕灼表情發悶,一腳踢走了路旁的石塊。 回去的路走了一半,曲硯從思緒中回神,這才發覺燕灼的不對勁。 “要說什么?” 剛抬起的腳瞬間收回去,燕灼用鞋尖碰了碰那塊幸存的石頭,他在猶豫。 燕灼總在猶豫,令他猶豫的都是一些難以啟齒的話,比如承認自己偷窺曲硯、竊取曲硯的隨身物品,抑或是祈求親吻和撫摸。 曲硯覺得自己又要聽到一些有趣的東西了。 燕灼自暴自棄地低下頭,“因為容煜?!?/br> 容煜?曲硯一時想不清楚,“和他有什么關系?” “我很嫉妒?!毖嘧旗o了幾秒才說,“每時每刻,當我看向你的時候,他總會出現在你身邊?!?/br>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上課時并排坐在一起,周末相約去圖書館,明明曲硯不喜歡旁人的觸碰,卻并不會拒絕容煜的擁抱。 容煜輕而易舉地占據了曲硯身邊最重要的位置,那個燕灼無比奢求的、無數次在夢中幻想能夠得到的位置。 他垂下眼睫,眉頭隱于額前碎發投下的影子中,顯出幾分陰翳,“阿硯,我嫉妒得快要發瘋?!?/br> 第38章 咬 落地窗簾被風吹起,颯颯作響,冷肅的月光下,曲硯睜開眼睛,太陽xue傳來一陣陣刺痛,眼眶溫熱,似乎有液體正在緩緩流淌,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了一抹鮮紅,像血。 “噠——噠——” 腳步聲從左耳繞到右耳,頭更疼了,曲硯用手掌捂著額角,緩慢地抬起頭。 曲子稚站在他面前,明明是黑夜,月光淺淡無比,曲硯卻清晰地看清了曲子稚的五官。 少年時期的曲子稚是一塊香甜的蛋糕,擺著不動便會吸引許多人,如今隨著年歲增加,他的臉頰瘦了一點,看起來更像一件精致脆弱的瓷器,柔弱易碎。 但曲硯知道這不過是表象而已,曲子稚是鋒利的刀刃,稍有松懈就會被他刺傷。 “哥哥怎么不說話?” 曲子稚微微俯身,湊近辨別曲硯的表情,“好像不太歡迎我呢?!?/br> 胃部微微抽痛,曲硯眼底閃過戾氣,“你要做什么?” 有溫熱的液體滴到手背上,是從眼中滑落的血,曲硯掙扎著尋到一絲清明,曲子稚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頭為什么這么痛,眼睛為什么在流血,腦中的記憶十分模糊,他什么都想不起來。 越仔細想頭越痛,許久,面前的曲子稚嗤笑了一聲。 這是一個夢,曲硯忽然意識到。 真稀奇,他從未夢到過曲子稚,哪怕是在最恨他的那幾年。 “哥哥在想什么?”曲子稚的眼型偏圓,是很無害的模樣。 曲硯神情轉淡,從容地笑了笑,“在想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夢里?!?/br> 曲子稚哦了一聲,音調拉長,在撒嬌一般,“哥哥可以不要碰燕灼嗎?” 燕灼……曲硯想起來,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是從曲子稚口中。 記憶里曲子稚叫燕灼名字時用的是很親昵的語氣,其實很少見,他生了一張和善的面龐,性子卻很冷傲,尋常人很難入他的眼,這樣想來燕灼確實是個例外。 曲硯眼眸微瞇,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你喜歡燕灼?” 月光傾瀉而下,橫亙于兩人面前,在他們之間分割成清晰的界限。 曲子稚歪頭,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是啊,我喜歡燕灼,哥哥可不能再碰他了?!?/br> 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曲硯絕對不會拒絕他。 太惡心了,曲硯想快點從這個夢里醒來。 他掌心收緊,一拳揮了出去。 指骨砸在曲子稚的鼻梁上,沒有感受到半分疼意,果然是夢。 曲子稚沒能躲開,挨下了這重重一下,他后退幾步,表情扭曲一瞬,“哥哥在生氣?為什么?你不是說過,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都會讓給我嗎?” 曲硯嘴角扯起冷意,正準備說話,耳畔卻傳來幾聲輕喚。 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虛幻,曲子稚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陡然清醒過來。 眼前的白光過于刺眼,曲硯閉了下眼睛,眼角溢出些許生理性的淚水。 燕灼將手電筒換了個方向,接著把曲硯從地上抱起來,“怎么樣?哪里不舒服嗎?” 曲硯搖頭,輪椅翻到在地上,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來到客廳,又是怎么摔到地上的,他剛剛好像做了一個不太愉快的夢,具體細節卻想不起來。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燕灼把輪椅抬起來,問:“幾點了?” “凌晨兩點?!鼻帥]有受傷,燕灼仍不放心,“剛才發生了什么?” 曲硯實話實說:“記不清了,放心,我沒事?!?/br> 燕灼眉心輕皺,目光環視一周,沒有發現外人進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