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你不是我,你沒有我的人生經歷?!倍岩娌豢掀埻?,“請給我送杯水?!?/br> 一個探員送了瓶礦泉水進來,他從包里掏出幾顆藥,和水吞了下去。那是抗抑郁藥物,看來最近他的抑郁癥又復發了。自首,只不過是他尋死的另一種途徑罷了。 聽說,他的老母親也走了,他無兒無女,頂著黃金單身漢的身份活著,內心是一片荒蕪。只有繼續向村里得寸進尺的人復仇,才解心頭之恨。益慈收容中心,是流浪貓狗、孤兒們的天堂,卻是枋徑村老鄉們的地獄。 審訊進入尾聲,董佳益倍感輕松地活動活動肩膀,伸出雙手,像是在等待一副早該屬于他又本不必屬于他的冰冷手銬。 “你還有什么要交待的?”商鴻朗例行公事地問。 董佳益揉了揉太陽xue,低頭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走出讓人略感壓抑的審訊室,商鴻朗趕緊溜在拐角抽根煙去,趙蘇漾則和岑戈并肩走進電梯,說:“幾年來,他們這樣利用工程事故、醫療手段什么的草菅人命居然沒人發現。不光是董佳益那群人,黑心的包工頭也應該抓起來才對!” 岑戈眼中幾分冷厲,“商鴻朗問董佳益是否交待完畢后,他的反應過于緩慢,我懷疑他還有所隱瞞?!?/br> “是嗎?他跟我們說那么多無濟于事啊,去法庭上老老實實都說出來就行?!壁w蘇漾心想,他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別人!又走了幾步,她忍不住有點刻薄地評價道:“剛才,你說得對,一開始學會說‘不’,就沒后續那么多事了。這說明他其實不是很在乎錢,如果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平白無故給別人花,打死都不干,他們怎么罵我都沒用。難道,我困難的時候誰資助過我,我就該養他一輩子?強盜邏輯!” “枋徑村的一些村民的邏輯被貪欲所覆蓋,董佳益的父母也不能幸免?!贬暾f,“有種叫做畢達哥拉斯杯的容器,只要不灌滿就能當正常的杯子用,超過界限,里頭的液體就全部流空。誰都有貪欲,貪欲一旦超過界限,原來擁有的一切也都會失去?!?/br> “你也有貪欲嗎?”趙蘇漾顯然對這個更感興趣。 岑戈點頭,笑而不語。 “我也有,而且很多很多?!彼虼揭恍?,偏頭瞧了他一眼,在心里說,你就是其中一項。 走出電梯,她回辦公室拿了自己的包,見岑戈還站在電梯口,猶豫了一下,上前說:“現在是晚高峰,公車地鐵估計人蠻多。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去?” “不能?!贬昃芙^得很快很干脆。 趙蘇漾眼神一黯,覺得有點尷尬,點了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呃……沒事,那我自己回……”說話間,抬頭看他,見他眼中含著戲謔的笑,頓時明了他是在逗自己玩,“喂!”她氣急敗壞地吼了他一聲。 “我只是依你的意思試試說‘不’?!卑缸踊巨k結,前幾日盤踞在岑戈臉上的凝重表情舒緩許多,“結果——被拒絕的一方顯然很不高興。我忽然能理解有的人為什么說不出‘不’字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老嬰 下一章開啟新案件,也是一個小案件套一個主案件的模式 希望繼續支持! ☆、38|子夜(1)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趙蘇漾哭笑不得,卻也還是跟著他去停車場,心安理得坐進副駕駛。揉揉肚子,“我餓死了,要不回家路上哪里停一停,我請你吃頓便飯當做車馬費答謝?” 算算上次在陵南大學,她已經做東兩次了。沒辦法,她就是想趁此機會多跟他呆一會兒,不然明天自己就有回普案處跟著霹靂哥忙活一些她不感興趣的案子了。趙蘇漾小心機流轉著,用某app搜尋附近的餐館。 要說姑娘們跟自己心儀的男人一塊兒吃飯,是有講究的。面條、漢堡、包子一類會發出聲音或者得張大嘴吃的東西堅決pass;吃完嘴里會留下強烈氣味的例如餃子、糖蒜一類的不能點;火鍋、麻辣館子也別去,否則兩個人吃得大汗淋漓、辣得哇啦哇啦喝水之后拼命跑廁所超級不雅。最好選個稍微有點情調、有一定私人空間,菜肴比較爽口的地兒。 趙蘇漾總算找到一家合適的,欣喜地問:“前面有個私房菜館,就在凱威斯汀大酒店旁邊,要不咱們去那邊?” 這回,岑戈沒拒絕。 菜上齊了,兩人各自吃著。中途,岑戈起身離開了一會兒。趙蘇漾舒了口氣,原本還在秀氣地把龍利魚rou夾成一小塊一小塊吃,現在趕緊拿起每桌都準備了一把的公勺舀了幾塊橙汁排骨狂啃,半碗田園炒飯也哇啦哇啦全撥進嘴里大嚼。其實跟心儀的男人一起吃飯,吃什么都不合適。 在學校那會兒,因為對他的心思還不明確,所以跟他一起吃飯沒多大顧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F在呢,如果不是他稍離開一下,她都不怎么敢下筷子!就怕自己咀嚼的聲音太大、吃相太丑、講話時一不小心飯粒從嘴里掉出來。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叫上霹靂哥、凱利他們,人多一點,目標就分散了,自己還能多吃點東西呢。 狼吞虎咽了一陣,趙蘇漾抬頭看看通道,心里默念道:他是去上洗手間么?上久一點!最好皮帶扣打不開啦,拉鏈一半卡住什么的,不過岑戈褲頭拉鏈拉到一半卡住時是什么樣子啊……她撲哧笑了,又趕緊埋頭苦干。 少頃,岑戈回來了,掃了一眼桌上幾樣菜,沒說什么,而趙蘇漾用紙巾裝模作樣擦擦嘴角,又繼續扮起了淑女。 這是一家中高端的私房菜館,桌與桌之間距離很遠,且放置了屏風、盆景等等隔開,互相聽不到其他桌的談話內容,只有悠揚的鋼琴曲聲回蕩耳邊。 “這里很安靜?!贬觊_口道。 趙蘇漾特地把嘴里的魚rou都咽下去才接話:“是啊,環境蠻好的。如果朋友之間要搞個聚會什么的,還是別來這兒了,連大聲點兒說話都覺得不好意思?!?/br> 岑戈通過綠葉的空隙,看了看別桌的客人,三三兩兩,都是成雙成對的男女或是一家三口。他一笑,點了點頭,“適合情侶?!?/br> 趙蘇漾感覺自己的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了,忙笑呵呵地掩飾過去。還沒笑完,兩塊橙汁排骨輕輕落在她的小碗中。 岑戈放下公勺,動作自然,“你愛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多吃點?!闭f罷,抬眼看了看她,眸中深黑,意味深長,“你做東,不要拘束?!?/br> 趙蘇漾終于放棄了可以吃得很秀氣的龍利魚,夾起塊排骨。 “下次,我帶你嘗嘗長寧的大排擋一條街,那里很‘不安靜’,煙火氣十足,燒烤、熱炒、冰粥冷飲,什么都有。還有些特色菜,只有大排檔才做得出那種口味。每次破完了大案,‘慶功宴’都選在那邊,百吃不厭?!?/br> “聽起來比這里好吃多了!”趙蘇漾眼睛一亮。 “這里也很好?!贬暌圆璐?,和她碰杯,“我很喜歡安靜的地方,謝謝你的款待?!?/br> “不客氣,不客氣!”趙蘇漾豪爽地說,似乎有點理解有些富婆為什么愿意一擲千金討小白臉的喜歡了,雖然這么比喻不太合適,哈哈。 可當她去前臺結賬的時候,收銀小姐看了一下賬單,微笑著說:“您好美女,你們這桌已經買過單了?!闭f著,還意有所指地使個眼色看了看已經出門去開車的岑戈。 “你付了錢了!”趙蘇漾奔到車前,無奈地說,“早知道其實是你請客,我們就去旁邊凱威斯汀吃海鮮自助,666元一位的那種?!?/br> 岑戈不知該不該跟她說,他借口上洗手間去付賬回來,看見她餓狼一樣的狂掃桌上的東西,特地站在原地等她把幾盤菜吃完一輪,才回到座位。 吃相不難看,像只小松鼠。 待他坐下,她又變得秀氣了,拿筷子的手勢跟拿筆一樣,小心翼翼地吃著根本沒有骨頭的龍利魚,些許羞澀。 兩種吃相,都那么討他喜歡。 并非喜歡安靜,私房菜也好,大排檔也好,只要她坐在對面,吃什么都好。 “前面停一下下,我買個東西就回來?!?/br> 岑戈打了轉向燈,停穩后往路邊一看。那兒有個刷著粉色、橘色漆的店面,不用進去就好像能嗅將甜香的氣息。趙蘇漾跑過去,一會兒后又跑了回來,似乎怕他等得不耐煩,手里一個包裝精致的長盒子,標簽上寫著“甜甜圈”三個字。 “沒吃飽?”岑戈好笑地望著她。 “飯后甜點,留一個明兒早上吃?!壁w蘇漾熟練地打開,想了想,又問:“你吃不吃?” 岑戈搖搖頭。 “有放辣醬的喲?!?/br> “我說過,不拆穿你的謊言?!贬瓴灰詾槿?。 這就是拆穿了。 趙蘇漾翻了個白眼,只能吃獨食。怕碎屑掉在他車上,還用左手在底下接著。 到了小區門口,她再次感嘆自己回家的路還不夠長,他明明開得不快,卻好似一眨眼就到家了似的。自己的家,最好住在遙遠的阿思布高原,讓他開上十天十夜也到不了。 “謝了,拜拜?!彼謸u了搖,正要拉車門,就聽他叫住自己。 岑戈望著她,英俊眼眸中彌漫曖色淺笑,抬手輕撫上她頰邊,拇指按在她的嘴角。趙蘇漾呼吸一窒,不禁咬住下唇,瞪大眼睛巴巴看著他。懸疑文碼字員這方面的想象力不如言情作者,下一刻會發生什么,她大腦空蕩蕩的。 下一秒,他的手指在她唇角蹭了兩三下,五指張開給她看。只見他拇指上沾了些白色的粉狀物,顯然,她剛才只顧著接掉下來的碎渣,忽略了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糖霜。 真是……太丟人了。 趙蘇漾忙找出紙巾擦了擦嘴,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還特地塞了一張給他就心虛地下車走了??磥?,甜甜圈也是個不適合在他面前吃的東西。 岑戈目送她遠去,抬手,糖霜有些化了,變成小小的晶瑩顆粒。 趙蘇漾到家后把剩下的甜甜圈放進小冰箱,洗了個澡就又開始碼字。碼字員的生活遠沒有別人想象得那么豐富多彩,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尤其趙蘇漾這種非全職寫手,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碼字,若不是依靠著一腔熱血,幾人堅持得下來? 好在,工作為她提供了不少素材,正寫到恐怖激烈之處,一聲驚雷把她打懵了,拉開窗簾一看,外頭下起瓢潑大雨,外加電閃雷鳴。再回身,筆記本電腦屏幕孤獨地亮著,她坐下正準備繼續,才驚覺停電了。 還好用的是筆記本! 一看鐘,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趙蘇漾將文檔保存好,關上電腦摸黑洗漱了一番睡了。黑暗總給人以不悅和不安全的感覺,她迷迷糊糊的,思緒亂飛,筆下多少詭異事件都發生在這樣漆黑的子夜,但因為她的世界里有了岑戈的出現,再黑的夜,好像也隱隱有些夢幻的螢火。 第二天早晨起來,電已經來了,可能是雷擊導致的跳閘,學校里遇見過好幾次,她也見怪不怪了。走到小區門口時,見三個身著制服的片區探員正要進來,大約五六個居民圍在一起憤怒地說些什么,幾個保安無奈地叉腰站在一邊。路過時聽說這幾個業主早晨要上班時發現車被人劃了,還蠻嚴重。 “我九點多回來的,今早一看,四扇門被人劃了n條杠!我那輛是寶馬,一扇門重新噴漆就得2000!”一個矮胖的男人咬牙切齒地說,言語中外地口音很濃,“去年我老婆那輛mini就被哪個殺千刀的劃過一道!” “我的車雖不像他的那么貴,可怎么也被劃成那個樣子!畫圖呢?哼!”一個高瘦的男人雙手叉腰大嚷。 有個看上去像白領的年輕女人,說話比較理智,“人抓沒抓到是一回事,你們物業應該付賠償責任?!?/br> 幾個保安聳聳肩,表示他們無權做主。 一個衣著時尚嫵媚的年輕女人原本帶著哭腔正在打電話,掛了電話一絲哭相都沒有,秀眉緊皺,我見猶憐,聲音也是嬌滴滴的:“停我邊上的一臺奔馳600倒是沒人劃,我的奧迪a4可慘了!前蓋上劃了好幾個‘x’,招誰惹誰了這是?!” 趙蘇漾在小區遇見這個年輕女人兩次,每次都覺得她真是漂亮極了,有種古典美,住在另一棟公寓里。然而,有人議論說她是某個土豪包養的二.奶。 擠上了地鐵,她想起爸爸的車以前也被人劃過,當時爸爸氣得要命,一腔怒火卻無處發.泄。放眼全國各地,劃車的人數不勝數,有的是因為汽車占道,有的是打擊報復,還有的純粹出于仇富,最后一種最具反社會人格潛質?!拔腋F我有理,全世界都該讓著我”,“有錢就有罪”是他們的座右銘,將自己的負面情感投注于無辜的人、物件,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借此平息心頭的怨恨。這種人越是這樣,越不可能交上好運,只會過得越來越差。無論如何,希望轄區的探員們能把劃車之人找出來,讓他賠業主的錢,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這么干。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ra?ch ☆、39|子夜(2) 日子一天天過,眼瞅著酷暑就要過去了。 這幾天,手頭暫時沒案子的趙蘇漾趁著避暑長假回了趟千樟,一琴工作忙到飛起,但空閑時間居然還能去相親。據她說已相了五個奇葩男子,感覺很累不會再愛。 “其實晗昊挺不錯的?!壁w蘇漾有心撮合。 “得,那人姐消受不起?!币磺侔琢怂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喜歡文弱書生,白白凈凈再戴個眼鏡,任我□□。晗昊那種練體育的威猛.男子,我駕馭不了,反過來被他□□。你怎么樣?暗戀這事挺猥瑣的,沒想到你也干得出來。不過,對方是岑戈……我看懸?!?/br> 提起岑戈,趙蘇漾有點不自信起來,“……為什么?” “跟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币磺贀沃掳?,“一輩子只會來往于各種兇案之中,周遭圍繞的都是大老爺們,沒什么親近的女性,對尸體的興趣大于女人,一看就是那種為了事業終身不娶的男人?!?/br> “你說的不是岑戈,是福爾摩斯?!壁w蘇漾白了她一眼,“再說,我跟你們這些人類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生物,哼~” “行,你是外星人?!币磺倨沧?。 長達一周的避暑長假進入尾聲,后天就是9月1日,既是開學日又是避暑長假結束日,上班族和學生們都對這個日子痛恨不已。對于上班族來說,下一次的長假得等到來年1月。 前幾天住mama那兒,后幾天到爸爸這里住,看著后媽面無表情的臉,趙蘇漾本就不情愿。接了個霹靂哥的電話,說有案子,一隊長黃昌黎親自點名,讓她提早一天回單位,和霹靂哥一起接手。 “什么案子???”趙蘇漾并不留戀假期,隨口問道。 “強.jian案?!迸Z哥補充道,“兩起?!?/br> “受害者……是男的還是女的?” 霹靂哥腦后留下一滴冷汗,“當然是女的了?!?/br> “人.渣!”趙蘇漾忍不住罵道,“我這就買票去?!?/br> 趙意海對女兒忽然就得回單位加班非常不滿,她收拾行李的時候,他站在一邊喋喋不休,還是老一套,“一個女孩子,成天跑來跑去的,一會兒抓小偷,一會兒斗勇歹徒,忙個什么勁兒?我聽說在醫院的那個小郭都答應相親了,你也準備準備吧,我托人幫你物色物色……” “不要了,我才幾歲就要相親???”趙蘇漾不耐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