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黎至謙,你瘋了!她嚶/嚀一聲,用力去推。 然而小福與琴兒的爭吵又在外面響起。 黎至謙驟然睜開眼,急忙縮回不規矩的手,不停安撫良婷安,又怒道:“誰在外面?!” 一刻鐘后,戰戰兢兢的小福與琴兒并排跪在黎至謙腳下。 小福見奶奶色如桃花,眼圈泛紅,真倒霉,一定是驚擾了大爺的好事,為了不被遷怒,只好將姨娘的痛苦夸大幾倍。 黎至謙怒不可遏:“我既不是大夫又不是穩婆,為何每次不舒服都要我過去?從今兒個起,給我把那兩個穩婆接她屋子里,就睡在外間,但凡有什么不妥,好生伺候便是,若嫌不夠,明日我再請兩個,就不信挨不過這二十八天?!?/br> 真是不怒則以,一怒驚人,小福三魂七魄亂飛,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 怒吼聲之大,站在上房的月洞門都能聽見,這一夜,香姨娘不但肚子不疼,而且也不失眠了。 上房的屋里安靜可聞針落。 靜的幾乎可以聽見人的呼吸,片刻之后,撲哧一聲,良婷安竟笑了出來,眼角還掛著一滴未干淚珠兒。 她說:“你何必嚇唬她呢,再忍忍吧,孩子總是要緊的?!?/br> 是嘛,我的孩子有那么要緊嗎?又不是你的。黎至謙傾身用力擁住她,閉目掩住悲慟。 …… 江陵的秋空漂浮著一朵朵棉絮流云,廣袤的馬場一望無垠,馬場以北高墻碧瓦掩映著古樸肅穆的祖宅。 馬場地字號的瑣碎事務大多交由姚管事打理,這個身量不高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嘴角時常掛著笑,看人的眼神卻夾著三分傲慢,為追燕醫治之時莊良珍曾與他打過一次照面,印象深刻。 此時這位頗有分量的姚管事正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笑道:“從這里便可直入地字號馬場,奶奶小心腳下階梯,我們這里的師傅通常分兩種,一種是馴馬師,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是力拔千鈞的好漢。要知道戰馬不同于普通京馬,刀兵之時不僅馱載主人,氣勢威壓更得不落蠻夷,如今胡人畏懼我江陵馬不啻于懼怕猛虎?!?/br> 所以這里的馴馬師傅可不是外面雜戲班子的馴獸師,而是真正通曉獸類習性又拳腳功夫了得的壯士。姚管事講到這里,一股豪情直抒胸臆,雙目炯炯有神,“另一個便是馬醫,顧名思義為馬醫治的人,他們的本事呀三天三夜都說不完,脾氣也很大?!敝v到這里他對莊良珍意味深長一笑,繼續道,“如今陳氏已經被正式納入江陵馬場,擺脫奴籍,前途無量,實在是令人艷羨不已,我等只能望洋興嘆,畢竟不是誰都能與獸類像人一般交流啊?!?/br> 他說完,又笑盈盈看著莊良珍。 莊良珍偏頭道:“怪不得一路走來馬兒們歡騰不已,看著都健碩非常,想來有她在,這里還能再昌盛幾日?!?/br> 姚管事笑意一滯。 “原來這就是地字號馬場。今日若非管事格外通融,恐怕我也沒有這一飽眼福的機緣了?!鼻f良珍感嘆一聲,轉眸看向姚管事,嘴角翹起一抹柔和又誠摯的弧度,真真切切道,“讓管事費心了,我會記在心里?!?/br> 聞言,姚管事面上的僵硬瞬間柔和起來,“怎敢與奶奶邀功,這都是小人該做的,也是老太爺的一番惜才之心?!?/br> 魯國公從追燕一事對莊良珍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松動,這也算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這種松動,唯有愛馬之人方能體味。姚管事是魯國公的心腹,平素里也只聽命魯國公,因此他的態度就是魯國公的態度。莊良珍又豈會不知?她眼底閃著欣喜,到底還年輕啊,才給了這么點甜頭心思就完全露出來。姚管事瞇起眼笑。 幾人轉而上了游廊,走至轉彎處時倏然聽得一陣sao亂,只見一群家丁拖著兩個五花大綁的少年人自廊下經過,氣勢洶洶。其中一人眼皮子利索,登時發現了立在廊上的貴人。 能進這里的女眷身份都不一般,又由姚管事陪侍左右,那人忙彎腰施禮,低著頭不敢張望。 姚管事問:“這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回管事,這兩個小子是蕭家的人?!?/br> 巍州的蕭家與涇州黎家同為大齊皇商,前者名氣更大,在江陵良氏壟斷了戰馬渠道以前,巍州蕭氏也曾是大齊頂尖的蓄養戰馬家族,還出過一位御馬監統領的先祖,二十年前開始專心綢緞器皿生意,這幾年越做越大,甚至還包攬了皇宮的盆景花卉。 萬萬沒想到他們賊心不死,居然還敢安插探子進江陵馬場。姚管事沉著臉:“押下去仔細拷問,務必拿到證據?!?/br> 那人不敢含糊,應聲稱是,便命人將這兩個倒霉的少年人押往月牙樓。 月牙樓,詩情畫意般的名字,那兩個少年人卻狠狠打了個寒顫,目露灰色。 江陵這邊逮住兩個小jian細的同時,京都放榜的日子也到了。 良閣老有一位故舊在司禮監,曾陪伴圣上批閱前三甲的考卷。其中自然有良馳的一份,另外兩位也是大有名氣的才子。三個少年郎文章錦繡,各有特色,水平相差不是很大,但良馳那一筆豐神俊朗、灑脫不羈的行書著實驚艷,高下立現。有了司禮監這句話,一個狀元頭銜絕對跑不掉了,良馳本人也志得意滿,但他運氣不好,二叔父在他放榜之前出了事,導致皇上對魯公府心有怨氣,這種怨氣明面上不會發作,但這種時候……圣上偏愛榜眼的見解,那么榜眼就是狀元,可憐的良馳被排到了第二,結果面見圣顏那日,又因為太過俊美,又被欽點為探花郎。 這真不是皇上想害他,其實皇上暗暗吃了一小驚,良氏的男子怎都生得這般好相貌,再看那小眼瞇瞇的探花郎,怎么看怎么諷刺,連探花郎本人也羞窘的無地自容。 于是,他不當探花誰當啊,良馳在瓊林宴上暈了過去。 第三名,他這輩子只考過一次第二名,此后一直是第一。第一,不管做什么都想做第一,素有考神之稱,結果因為二叔父被皇上嫌棄了,飽受打擊的他努力忍住,第二就第二吧,反正大家都知道我這第二是怎么來的,誰知又因為他娘的探花郎太丑,就活該他做探花郎??! 探花郎丑關他屁事啊,為什么要這樣? 短短一天,良馳從第一被一路踹到了第三,不暈才怪,閉上眼之前,面前竟閃現小賤貨的臉,啐了他一口:你這樣的還能中狀元?我呸! 他怎么就不能成狀元了? 她根本就不了解他有多厲害! 頂著探花郎的美名,良馳被抬回了家,路上還有幾個蠢蠢欲動的小娘子欲掀簾瞧瞧今年貌比潘安的探花,皆被轟的遠遠兒的。 探花郎架子好大,大家只好去圍觀狀元和榜眼。 這或許是他們此生最肆意不羈的盛世年華,少年人騎著高頭大馬,禮樂開路,春風得意,一夕攬盡京都少女們的傾慕秋波。 旁人家能中個探花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不擺個十天十夜的流水宴簡直對不起祖宗,可是三房卻陷入了詭異的沉痛。 良婷慧和良婷姝斂眉凝眸,心中哀傷不已,為哥哥叫屈,這應是世上最委屈的探花郎了,因為二叔父挑在放榜前兩日出事,又因為長得太好看,被人生生從第一擼到第三,心高氣傲如他,沒吐血就算好的了。 一向富貴閑散人的三老爺也沒心情打哈哈了,只小心陪著愛妻,難得大大咧咧的良三夫人也有掩面痛哭的一天。 “嬌嬌,別哭了,不管怎樣四郎也是個探花呀,旁人家求都求不來呢,咱們二叔父當年不也是探花,四十二歲便入閣,當年那些狀元和榜眼哪一個不排在他腳下。先不提四郎有真才實學,只我們這份家業就足夠助他平步青云,何必為這一兩名放不下呢?!?/br> 學渣三老爺哪里知道哪怕是一名對于學霸而言都有著不同的意義,就好比追求武學巔峰的江湖人士,從沒聽說只想得個第二,甚至第三便罷了的。 今日之事,于良馳而言無異于奇恥大辱。 他永遠忘不了圣上那戲謔的眼神,探花郎局促不安的樣子,宮女竊竊私語說那個唇紅齒白的人兒比女人還漂亮……女人,女人,女人……良馳躲在床帳里落下生平第一滴男兒淚。 然而睡著之后夢里全是莊良珍的呸呸聲。 ☆、第107章 日影偏移,秋日的白晝一日短過一日,將夜之時祖宅外院的管事房中,姚管事倚著太師椅,若有所思品了口茶。 小廝彎著腰小聲小氣兒的回稟道:“二奶奶這個月總共出去六趟,其中四趟都是去的野荊谷?!?/br> 野荊谷便是靠近江陵地界的那片深谷,從祖宅乘最快的馬車來回大概要五個時辰。 姚管事奉命盯著莊良珍在江陵的一舉一動,此刻有點鬧不明白了,她總跑去那邊干什么,不會是想聯系蕭家或者其他賊心不死的家族吧?這點很快就被否定,莫說那些人家很難混進來,這丫頭去哪兒也躲不過良氏布下的天羅地網呀,說白了,別看她蹦跶的歡,只要一日不吐出所有的馬經,便一日蹦不出良氏的控制范圍。 小廝繼續回稟:“那野荊谷深處不是有野馬嗎,盯著奶奶的幾個人親眼瞧見兩匹野馬跑出來,圍著她打轉兒,就好像……好像……跟人一樣呢,見著老朋友打招呼?!?/br> 這個不用解釋姚管事已然明白:“這丫頭是厄蠻族后裔,對馬的脾性格外了解?!?/br> 他覺得有趣的是莊良珍既然喜歡那兩匹馬為何不帶回家中,反而時常不惜長途跋涉前去看望,還當成朋友啦,這些厄蠻族人真是令人費解。 小廝又道:“這位奶奶真是古怪,那兩匹馬兒一看便是千里良駒,這樣多的馬兒縱然放在咱們馬場也是數一數二的頂尖貨,她竟然也不心動?!?/br> 在這些人眼里莊良珍就該將白點和玉青拖回家或者變成一堆金銀才是正常人做的事。 一聽千里良駒,姚管事長長的哦了一聲,不免要起了興趣,“想不到她還有這種機緣?!毙睦飬s在計較下回一定要跟過去瞅瞅,萬一相中了豈不是為馬場覓得優種馬。 安靜的竹汀院此刻也早已掌了燈,慕桃和春露二人親自在凈房侍奉莊良珍沐浴,實則主仆三人在講悄悄話兒。 她們從接觸玉青開始至今已有一年,每日在莊良珍的授意下學習辨認草藥,搭配以及制作,將那些或常見或不常見的野草深刻的印在心上,別小看這十幾樣方子,隨便一樣都是江陵馬場求而不得的寶貝。 莊良珍寧愿挨個的教給他們最看不起的“賤婢”,也不愿雙手奉給狠心絕情的老太君,老太君若是知道了怕是不瘋也要氣的吐血三升。 “奶奶,那姚管事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萬一哪天發現了玉青,不知得要掀起何等風波?!蹦教业?。 “無妨,咱們等的就是被他發現呢?!鼻f良珍泡在香湯里,兩手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浮在水面的花瓣,“從前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與玉青倒苦水,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人類的感情,卻不曾想還能積下這份善緣,它竟主動要幫我,此前我從未想過靠一匹馬來做什么,不過是要憑一己之力攪得他們大亂,直到陳氏的出現我才發現,這個人的存在實在是障礙,有她在,我就不可能控制得了所有的馬兒。但是玉青可以?!?/br> 聲音溫柔,似有一股柔情豪氣直抒胸臆,莊良珍的一雙盈盈水眸熠熠生輝。 玉青用馬兒的語言告訴她,它可以帶著所有的馬兒離開,也可以帶著所有的馬兒回來。 春露垂眸沉吟,怔怔看向莊良珍:“可是奶奶,縱然沒有這片馬場,魯公府也不肯能倒掉啊,不過是損失錢財罷了,更何況他們也不像缺錢的樣子,最差也不過是變成京都普通的勛貴人家?!?/br> 她的意思莊良珍明白,這樣固然能極大的打擊江陵良氏,但打不倒魯公府的。 莊良珍目視前方,堅毅道:“倘若換成別人家的馬場或許是打不倒,大不了東山再起,過個幾年還能翻身,但江陵馬場不行,失去天字號馬場,想要翻身不啻于登天。因為他們蓄養的最精銳的戰馬都來自我曾祖父當年的飼養的五花馬,雖然有人認為五花馬便是青驄馬,實則不然,玉青才是純血種的青驄馬,五花馬固然彪悍,奔跑如雷,耐力卻遠不如真正的青驄馬。所以這幾年他們不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暗中尋找真正的青驄馬?!?/br> 所以神秘又誘人的天字號馬場關的不過是些血統不純的青驄馬罷了。每培育一代,五花馬身上的優勢便要減弱一些,繼而某些缺點可能就會放大,剛開始并不明顯,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但時間一久就要無法忽視了。否則他們也不會追的莊宜舟滿世界跑。 若是失去這匹精心調養保存下來的五花馬,對江陵良氏而言無疑是釜底抽薪的一擊,縱然他們還有財力東山再起,那時培育出來的馬匹又如何遙遙領先其他養馬世家? 一旦失去了絕對的優勢,也就再也沒有壟斷的力氣,那時根本無須莊良珍出手,皇室的人自然會出面解決,一旦讓皇室的人插了手,瓦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慕桃撓了撓頭,“可是魯公府好像還是不會受太大影響啊,那些壞人們不還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嗎?” 莊良珍笑著輕輕推了她可愛的腦門一下,瞇眸道:“沒有不可一世的江陵馬場,你覺得天家還會讓他們繼續不可一世下去?從前有多張揚有多權勢滔天,今后便就要有多低調收斂,魯公府的二房和良閣老府作威作福這么多年,恐怕不用天家出手,暗處就有無數雙閃閃發光的狼眼等著將他們生吞活剝了。況且天家受了這么多年的氣,不將他們連根拔起已是給面子?!?/br> 可是奶奶,魯公府也是你的家,家沒了,你要去哪兒呢?兩個小丫頭淚水漣漣望著她。 “天大地大,我想去哪兒都成,你們的賣身契和嫁妝我都準備了,足夠你們回鄉里做一個小富婆,雖然是從魯公府拿的,但就當他們借用我莊家經書這些年的租金吧?!?/br> 春露和慕桃一起搖頭,能得賣身契和財帛固然很好,可她們又非無心之人,莊良珍是慕桃的恩人,相處的最久,慕桃怎會放心離她而去,而春露對莊良珍,雖不似慕桃那般深濃,但也是真的有感情的,私心里,她還是希望二爺能與奶奶重歸于好。 否則以奶奶這樣的相貌,到哪里都不安生的,只想一想余塵行和良駿看奶奶那副恨不能生吞活剝的目光,她就感到絕望,那兩位雖不是善人,孬好也算是動了真情,倒不曾真的害了奶奶,可是這樣的好運氣并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的,萬一遇到個心狠手辣的,這樣一朵鮮花嫩蕊豈不就要生生凋零。 這樣的世道,除了青燈古佛遠離塵囂,莊良珍永遠不可能安寧。 這春露所思所想再真實不過,這樣的美貌又這樣的年輕的女子,若不被人捧在手心里呵護著嬌養著,前路怎能不堪憂? 女子既不能經商也無法為官,最大的出路莫過于尋得一個珍重自己的良人。二爺算不算奶奶心中的良人,春露無法定奪,但時至今日,所見所感,真的只有二爺將奶奶疼進心里。 春露抿了抿嘴角,小聲道:“奶奶,奴婢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很多事情單從感覺和所見所聞而發,現在就有一腔話想跟您說,若說的不對,奶奶便立時忘了,千萬別放在心里。奴婢覺得二爺是對你最好的人,即便……有了那個什么東珠,也是一樣的,他對東珠固然比對我們這些普通奴婢好,可那也不過是尊重罷了,若是說到寵與愛,也就只有奶奶您一人,因為他看見您的時候,眼睛特別的明亮,您一轉身,那明亮登時就會黯淡三分。您笑和不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奴婢無意中發現了這樣的事,便大著膽子偷偷的觀察了好幾回,每一回都是如此,甚至有一次還被二爺瞪了一眼?!?/br> 小丫頭說的情真意切,這份只盼著她好的心意,莊良珍又如何感覺不出,只是……她與良驍之間早已不存在原不原諒或者恨不恨的問題,而是彷然無措,面目全非,他肯放她走已是最大的意外,如今她已解脫了一半,而他身邊也有了別人,心中也有著別人,早就回不去了。當然,莊良珍從不懷疑良驍是喜歡她的,很可能還是特別的喜歡,但是不管如何的特別,他的愛自始至終都不夠純粹,從前如是,現在如是……若要問她何為純粹,她也答不全面,只知那感情必定誠摯而guntang,令人無法忽視并且也再無畏懼吧。 而她,在他身邊,總是充滿畏懼,外表有多堅強,心里就有多脆弱。 她也深知憑借這般美貌,只要低一低頭,后半生的榮華富貴鐵定是端穩了,但是那樣的話,人生也許更是寂寞,除了外貌,可有人發現她內心一絲一毫的可愛與特別? 又有誰珍重她的靈魂似愛重她的美貌? 當年華老去,真的甘愿隱在深宅,將下半生寄托于子女身上嗎? 可是她想爬很高的山,舟行清潺的溪河,看最美的風光。 拋開仇恨,她最是簡單不過,不愿與任何人爭,任何人斗,如此想來,真正的最快樂的日子竟是與父親流浪逃亡的那幾年。 初一過后,祖宅便從里到外的打掃一番,就連石階上點綴的繡墩草也被下人用濕抹布一棵又一棵的擦干凈,不染半分塵埃,綠油油的動人。 十八那日,魯公府一家老小浩浩蕩蕩的回到江陵祭祖。 這事朱氏早就與莊良珍說過,原來三房的良馳中了個探花郎,婦人眉飛色舞,仿佛中了探花的是自己的兒。 這倒稀罕。莊良珍暗爽之余不免有些好奇,良馳那廝固然討人厭,但在學問上確實不含水分,連良驍都斷言他今年極有可能奪得榜首,怎么又變成探花了? 以良馳的心性定然生不如死吧,所以這趟在旁人眼中形同榮歸故里的祭祖對他而言說不定是精神上的凌遲呢,想到這里,莊良珍忍不住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