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翌日,兩人無法像此前約好的那樣一起采玉簪花做香粉,但晚間她還是如常的去書房找他,眸光比月色清冷。良驍坐在案前,仰臉望著她。 他看了她一會兒,竟移開視線,垂眸不語,原來良驍也有不敢看莊良珍眼睛的時候。 但莊良珍并沒有被這樣日漸冰冷的氣氛所影響,反而帶著丫鬟照常去茉莉花榭旁的荒廢園子挖草。 說恒山苑是荒廢的園子稍微有點兒夸張,只不過很久沒住人罷了,大約是因為這一處的景致比起其他地方實在是中規中矩,卻也正因為沒人住從而長了不少野草。 莊良珍看中的正是這一點,她急需幾樣特殊的野草,倘若在“家”便能獲取又何必去外面尋找? 其實有個地方更完美,便是天然苑,不過除非她想死了才會過去。想必無論是良二夫人還是良婷婉,包括良駿在內,應該都十分想打她。 管這處園子的mama比想象中好說話,每日只要看見莊良珍,立時二話不說開門迎接,甚至還熱情的端茶送水,不時的派一個眼睛轉溜溜的小丫頭躲在樹后偷瞄,仿佛好奇又仿佛監視。 莊良珍一清二楚。 這是老太君的眼線。 于是她叮囑慕桃和春露領著另外兩個小丫頭東挖一片,西挖一堆,亂七八糟的塞滿籃子,回去之后主仆三人再慢慢挑揀,是以,一連監視三日老太君都沒摸清她究竟是要干什么,氣一股子邪火。 殊不知有人已經開始替她收拾這個陰險的妖婦。 對于良駿而言,這次是給莊良珍一個警告,而真正的報復在后面。 再說回莊良珍,她是萬沒想到良駿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冒出來威脅她! 其實想要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捉住莊良珍并不難,難的是如何逼她閉上嘴。 所以良駿撿了幾顆米粒大的小石子,挨個敲暈春露和慕桃以及那兩個粗使丫頭。 然后看了登喜一眼,登喜立即竄到相對較高的亭子里望風。 恒山苑的名字里帶了一個山,就是因為園中到處都是奇形異狀的太湖石,堆疊出復雜的形狀,園中高大的喬木相對較少,但灌木和攀緣類植物很多,這個季節郁郁蔥蔥,殺個人隨便往哪兒一塞還真不容易發現。 良駿掂了掂掌心的石子兒,偏頭看向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莊良珍,難得她還這么鎮定。 “二嫂嫂,你說我也給你下點軟筋散,扒光了,放在對面亭子里,如何?”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哦,還少一個男人,此前來得有點急,忘帶了?!?/br> 關于良駿被麗惠郡主拒婚的事,莊良珍不但知道,連細節也清楚。 他被郡主當眾潑了一臉茶。 可以想見心里有多恨她這個罪魁禍首。 可她也同樣的恨他們,誰也不比誰高尚,唯一的區別在于她不主動害人。 莊良珍抿著唇角,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換成一般女人估計早就嚇得跪地求饒了。 要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不管他做點什么,倒霉的都是她,說難聽點,還有可能是故意來勾引小叔子。 但他實在是小看了這個女人的膽魄,名聲什么的她根本就不在乎,更何況對方明顯就是虛張聲勢。 良駿似乎很享受這種緩緩逼近獵物的方式,悠閑的踱著步子,慢悠悠道:“雖然我是男人,可也不能任你這么欺負,再說你家男人納不納妾關我屁事,你憑什么拉我下水?現在還把我喜歡的女人給氣走了……” 他伸手按在她肩上隨意一推,莊良珍整個人就停不下來的后退,直到后背貼在墻上。 這個樣子似乎粗魯了點,被推的小女人面色微微發白,淺紅色的櫻唇用力抿緊,手心似乎也攥的很緊。 打架講究的就是氣勢,決不能在敵人面前露怯?!拔铱刹慌聛G人,難道你不知我是大名鼎鼎的誰沾誰倒霉的莊良珍?!鼻f良珍眸光冰冷。 她有氣勢,良駿的也不差。 這個男人笑了笑,掏出袖中的小匕首,拔/出來,似乎要研究鋒不鋒利,又塞回去,就這樣一塞一拔,正常人估計嚇都要嚇死了。 但這個飽受威脅的小女人脊背竟挺的那么直,就像她堅硬的骨頭。 莊良珍揚了揚下頜,匕首嗎?有本事捅死我啊。 就怕他承擔不起殺了她的后果! 莊良珍告誡自己可以憤怒也可以不屑,但決不能害怕! 她冷笑:“你當真是要找茬?” “不找茬,我就是要、插、你、一、下!” 那柄被他玩了半晌的匕首裹著冰冷的勁風呼嘯而來,篤,筆直的插/進莊良珍脖子……旁邊的粉墻上。 匕首甕聲搖晃的金屬身子在烈日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距離她脖頸的肌膚只差兩根頭發絲的距離。 從她不?;蝿拥暮谏弁梢钥闯鲞@恐怖的一擊確實嚇到她了。 良駿哈哈大笑:“我還以為你連眼珠子都不會晃一下呢,那樣我也敬你是條……” “漢子”還沒說完,她已經跑了。 想跑,沒門!良駿上前兩步一把揪住,按在那半日高的太湖石,她四肢不斷掙扎,忽然纏住他撕咬,良駿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去推,誰知推猛了,莊良珍從石頭上直接翻到另一邊,撲騰滾進了那一汪碧潭中。 單薄的豆綠色紗裙瞬間被浸透,跟沒穿沒什么兩樣。 ☆、第068章 莊良珍并不會游泳,也從未想過這樣一潭青碧色的水池竟是這樣的深,沒過了她頭頂。 她努力瞪大眼,朝水面伸出手,潭心卻仿佛也有一只手,拽住她,困住她。 原來窒息竟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在良駿的報復之下。 死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竟是后悔。 后悔那樣對良駿。 若是能重來,她絕不會再讓他經歷被郡主潑茶的羞辱。 她得讓郡主直接朝他吐口水。 此生此世他都別想得到麗惠郡主,就是縣主和鄉君也別想沾邊! 日頭越升越高,園子里的石頭也越來越燙手,但濃蔭如蓋的地方卻涼絲絲的,偶爾有暖風從空隙擠進來,拂過肌膚,非但不覺得燥熱,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怡人。 莊良珍就是在這怡人的吹拂下恢復意識。 她想接著睡,卻忽然想起了暈睡前的情景。 這里不是慎德園,是恒山苑。 她緊張的睜開眼,四下張望,沒錯,是恒山苑,頭頂是郁郁蔥蔥的薔薇架,身下是鋪了青簟的竹榻,一側的石桌上還擺著精致的喝了一半的涼茶。 可是這卻是她此生最絕望的一天。 良駿翹著腿歪在另一張竹榻上,上身未穿衣服,下面就一條單薄的綢褲,而令她真正絕望的是他右手百無聊賴轉著的那塊杏色的布是她的肚兜。 為什么要這樣報復她? 明明錯的人是他們啊,是他們欺負她,殺她的家人,害她此生孤苦無依。 而她,只不過是以牙還牙,甚至做的還不及他們千分之一的壞。 他就要這樣報復她。 良駿轉了轉手里的肚兜,嘴角噙著曖昧的笑意,看向醒來后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莊良珍。 她像是被人抽干了靈魂,呆呆望著他,但眼里沒有焦點。 安靜的夏日午間,除了窸窣的綠葉幾乎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 她臉色白的幾近透明。 就在她的腳邊囂張的躺著一張帕子,帕子上沾的東西不需要男人告訴她,她也懂。 良駿笑盈盈道:“真是令人失望呀,原來二嫂嫂的身材也不過如此,可惜今日時間不太充裕,暫時不便睡死你,有時間我會再找你,你若敢說出去……”他微揚下頜,挑著她的那塊布道,“看誰死的慘?!?/br> 然而過去了好一會兒,她的神情依然沒有他期待的變化。良駿先是失望,又忽然覺得不妙,這才慌了,連忙走到她身邊,坐于她對面,擰眉望著她。 他有點不敢靠得她太近,因為近距離之下她精致的驚人。 但又忍不住的試探的近了幾分,淡淡打量著她蒼白的容顏。 “你怕什么?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不會說出去?!彼囍ヅ鏊橆a,稍稍用力,能按出一個窩兒,可她好像是真的被嚇到了。 良駿冷哼一聲:“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難不成還想讓我負責?晚了,誰讓你選擇良驍?!笨墒撬⒉幌雽⑦@么一點難得的時間用來發泄他這數月的悲憤與糾結,所以控訴完“她選擇良驍沒選擇他”,這個男人的火氣便消了一半,悄然將那居心叵測的帕子扔到腳下,轉而爬到她身邊,心跳如鼓,傾身將她擁入懷中。 令他狂喜不已的是她竟然沒有反抗,像是某種再柔軟不過的嬌弱的小動物,完全的被他擁有了。 原來她是這樣的乖巧可愛。 良駿微微發顫,竭力的不讓聲音再繼續發顫,他親了親她耳垂低柔道:“好了,我不欺負你了,你若從了……” 他吃痛的差點喊出聲。 莊良珍死死的咬住他肩膀,大顆大顆的淚珠與嘴角涌出的血水匯成深紅色的小溪。 ☆、第069章 在莊良珍下嘴之前,良駿具體在想什么呢? 他以為莊良珍嚇傻了,這就跟小男孩拿毛毛蟲丟小女孩頭上,不丟吧他手賤,丟了之后嚇暈小女孩他又比誰都難過。但是“難過”這兩個字令良駿感到羞恥,唯有努力忽略掉,可那猶如打翻五味瓶,又酸又澀的滋味卻無法忽略,不過即便如此,他竟然還有一點小竊喜! 他想抱一下她。 更想嘗嘗這個眾說紛紜的香蜜究竟是何滋味。 其實他腦子也有點亂,百感交集,很是羞愧,卻又實在沒有辦法將她當成真正的嫂嫂。她是什么來路,大家心知肚明,她能在這里待多久,大家更是心知肚明,老太君將來也絕不會承認,既然不承認,那她還算什么嫂嫂?況且……其實,她本來也該屬于他,為什么不再給他一點時間,等他知道她是誰…… 卻萬沒想到她還有力氣咬人! 倘若余塵行知道這一幕,一定會感謝莊良珍當初只咬了他一圈大牙印,可見是有多口下留情了。 良駿挨得這一嘴才是她真功力。 好在良駿反應也快,皮破流血那一瞬猛然扣住莊良珍后腦勺,空出的另一只手捏住她鼻子。 可見他不止反應快,還很有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