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陳輕走到門邊,手握上門把,卻猶豫著遲遲不動作。 門外又敲了幾下,催促之意明了:“陳輕?” 她僵滯站了十幾秒,手緩緩松開滑到身側,垂下眼,聲音輕淺:“我沒力氣不想出來,賀先生有什么事就這樣說吧,說完我還要繼續睡?!?/br> 賀鈞言因她話里淡淡的疏離愣了愣,過后堅持不懈:“你先把門打開?!鳖D了頓又道,“很難受?我帶你去看醫生?!?/br> “不用了,葉先生給了藥,我已經吃過了?!?/br> 他又敲,“你開門!” 陳輕不作聲,默默轉了兩圈保險鎖,將門反鎖地更加徹底。 敲門的力道加重,一下一下響在耳際,她無聲嘆了口氣,身體越發熱起來,一陣陣發虛的無力感來襲。 “該吃晚飯了,賀先生去吧,省得讓他們等?!?/br> 言罷,也不管他在外作何反應,她自顧自轉身走開。進浴室一看,鏡子里的自己嘴唇干裂,微微脫皮,臉色白得沒有丁點血氣,睡了一天眼睛反而無神,形容頹萎。 門外的人似是堅持了會兒,捱不過她故作不聞的態度,終于走開了。 陳輕垂著眼回到床上,將自己蒙在被子下,guntang口腔里滿滿都是苦味。 她自己也不知,這究竟是因為病,還是因為其他。 . 晚餐桌上,一群人聊著天,氣氛熱絡。 葉杭未參與話題,低頭專注吃著,不多時,眾人還在閑聊,他已用好餐,起身去廚房拎出一個五層飯盒。 桌上有人瞧見,好奇問:“葉哥不吃了,去哪???” 孫齊一見,笑著接話:“陳輕好像凍著了,生病在房里沒出來,葉哥怕人家餓著,這是去送吃的?!?/br> 問話的人噢了聲,“難怪一天都沒見到葉哥那朋友?!?/br> “怎么樣,她情況嚴不嚴重?”孫齊道,“要不要我叫醫生過來?” 葉杭不多說,只道:“我上去看看,要是嚴重的話我再找你?!彼敝先?,先前打電話給陳輕,她說不想下樓,眼下天已經黑了,他怕她餓著。重感冒不容易好,也不知她哪時才能恢復精神。 郭書茉一直盯著葉杭看,見他要走,忍不住嘀咕了句:“你那么著急干什么,又不是你病了?!?/br> 葉杭腳步一頓,回頭白她:“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我急不急關你什么事?有那閑心多管管你自己,我的事輪不到你多嘴!” “你!”郭書茉眼睛一瞪,孫齊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自己人吵什么?” 葉杭冷哼一聲,“誰跟她自己人?!倍筠D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郭書茉氣得不輕,旁邊有個和她玩了一天的女人幫腔,安慰她:“別氣別氣,要是氣壞,也像那誰一樣病倒就不好了,咱們健健康康和個病歪歪的人置什么氣啊,你說是不是?” 話里隱晦帶著些許討好,這幾個跟來玩的女人當然看得出郭書茉的身份和她們不一樣,沒膽子說葉杭,自然只能把話尖戳到陳輕身上。 然而沒能等到討好的對象開口,突如其來的脆響嚇了眾人一跳——賀鈞言把銀叉重重扔在瓷盤上,擰眉怒目,滿臉寫滿了不爽。 “不說話會死?” 他也不知是在沖誰發火,凌厲視線讓眾人俱是一怔。 “吃個飯也不得安生,一群長舌婦?!?/br> 丟下話,他甩手走人。 孫齊急急叫他,沒能得到半點回應。 在座幾個女人面面相覷,尤其是先前討好郭書茉的那個,被‘長舌婦’三個字臊得尷尬不已。郭書茉也沒有好到哪去,賀鈞言的話同樣也把她罵了進去,她氣得臉都紅了,卻拿他沒轍。 陳輕陳輕,就知道圍著她轉!不就一個女人,一個上趕著送飯,一個連說她一句不好也聽不得!真當成寶貝金貴了?! . 賀鈞言快步追上葉杭,在他上樓前攔住了他。 “飯盒給我?!?/br> “給你?”葉杭對他的態度沒有比對郭書茉好多少,冷哼一聲道,“沒吃飽回桌上吃去,我不伺候你!” 他皺眉,堅持道:“給我?!?/br> “憑什么?” “我上去給她?!?/br> “你憑什么覺得人家現在想看到你?” 說了一句還不解氣,葉杭諷刺道:“不喜歡人家就少招人家,送什么溫暖,你以為自己是婦女主任?” 不給賀鈞言再次開口的機會,他揮開攔在面前的手,大步上樓。 . 陳輕在房里從傍晚睡到晚餐時分,直睡得自己頭昏腦脹,一聽來人是葉杭,沒一會兒就給他開了門。 兩人在沙發坐下,葉杭靜靜看著她吃,不出聲打擾,途中極為體貼地倒了杯水給她。 陳輕吃著突然頓住,在他的疑惑眼神中,她抬頭看他,眼里有些難以形容的東西。 “你好像我爸?!?/br> “什么?” “我爸小時候也是這樣看著我吃飯的?!彼f,“他也喜歡給我盛好多菜?!?/br> 筷子戳了戳手中飯盒里的菜,面前還有好幾屜,多得她都吃不完。 葉杭假裝沒有看到她眼里的悵然,也沒多問,故意開玩笑:“嫌我裝得多就直說……沒關系,吃不完就別強撐?!?/br> 陳輕笑笑,小口吃著,最后干干凈凈全都吃完,驚得葉杭連問了她好幾次有沒有撐壞。 沒多久,孫齊上來喊葉杭,樓下開party,讓他一起去熱鬧,順道問候了一下陳輕的身體情況。 陳輕婉拒孫齊的邀請,說自己沒什么力氣不想去玩,見葉杭隱隱有些擔心,安撫道:“我沒事兒,待在房間里看看電視玩玩手機也挺好的,你們去玩吧,不用擔心我?!?/br> 他張嘴正要說話,孫齊看不得他磨唧,強拉著他走了。 陳輕把飯盒收拾好,吃了藥,在沙發角落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拿起手機看電視,心思卻早已飄遠,根本沒注意到屏幕上演了些什么。 藥起作用,她不知不覺又有睡意,迷迷蒙蒙間頭像小雞啄米般一下下輕點,敲門聲忽然響起,嚇得她一激靈,令她受驚猛地抬起頭來。 “是我?!?/br> 和白天一樣的聲音一樣的開場,賀鈞言又來了。 揉揉眼睛走到門邊,陳輕嘆了口氣,這次不再打太極,直接給他開了門。 賀鈞言站在門邊,臉色微紅,身上隱隱傳來酒氣。她看了一眼,很快移開視線,“有事嗎?” “有事?!彼e起手上的藥,“葉杭讓我拿給你?!?/br> “可是……” 不等她說話,他已經走進來,還順手關上了門。 陳輕把‘已經吃過藥了’幾個字吞回肚子里,小步跟著他。他腳步不穩走進客廳,半坐半摔倒在沙發里,她手足無措,不知能做什么。 賀鈞言以手掌撐額,表情似是有些不適,“給我杯水?!?/br> 倒了杯水給他,她試探著問:“你醉了?” 他道:“沒有?!比欢茄凵穹置鞑簧跚謇?。 陳輕抿抿唇,待他喝完,開口道:“藥已經送到了,我等下會吃……你也回去休息吧,我看你好像很累?!?/br> 并不會,她已經吃過了,只是為了打發他走,只能這么說。 賀鈞言忽地抬頭直直看她,看的她發毛。 “怎…怎么了?” “你很想我走?” 眼下的確是有一點,嘴上卻只能說:“沒有?!迸滤恍?,她還配上動作,搖了搖頭。 誰知他一聽,懶懶躺下。 “那我不走了?!?/br> “???” “我說我不走了?!彼芍?,眼神從下至上,依舊直勾勾黏著她。 陳輕擔心他這是喝醉了,她最怕撒酒瘋的人,當即有些無措:“賀先生,你……” 賀鈞言忽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懷里。 她摔進他懷中,趴在他胸膛上,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被他guntang體溫灼得心發慌。 賀鈞言也同樣,她生著病,身上熱得嚇人,抱著很是燙手,但心里剎那溢出的歡喜,足以掩蓋感官上一切的不適。 “賀先生!”陳輕掙扎著要起來,被他緊緊攬住,動彈不得。 她臉上浮起淡淡薄怒,賀鈞言突然開口:“很好看?!?/br> 她一怔,對上他一瞬不移緊盯自己的目光,莫名想逃。 賀鈞言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就這樣的她,生著病,臉色慘白,加上一點點憤怒的小表情,他竟然會覺得好看到甚至不想眨眼。 不知是酒精讓他扭曲,還是酒精讓他坦然,終于敢面對積壓在心底的感覺。 想抱著她,就這樣抱著讓她聽自己說一會兒話,他一貫是最討厭和人掏心剖肺的,可現在卻莫名有很多話想和她說,想絮絮叨叨,想從夜幕低沉一直說到魚肚將白。 只有他和她。 陳輕沒有放棄掙扎,她不喜歡這樣,喝醉了酒就跑來對她撒瘋,她是什么? 她的確愛慕他,可不曾欠他,況且現在病著,往常對他已經夠小心翼翼了,沒道理現在還要供著他。 可惜力氣不敵,別說病中,就是活蹦亂跳的時候她也耐何不了他。 賀鈞言鉗住陳輕的兩只手,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下,位置瞬間調換。 他低下頭枕在她胸前,強健體格壓得她喘不過氣,偏偏手被捉著推到頭頂,動彈不得。 她咬牙想罵人,最后卻只是說:“賀先生,還記得別墅燒烤那次我和你說的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