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乘電梯到達熟悉的樓層,陳輕徑直去了秦瀚辦公室。他的助理就在辦公室門外辦公,見是她,也不敢攔,反而起身要幫她敲門。 她說了聲不用,輕叩兩下,推門進去。 秦瀚面前攤著一份文件,抬頭看到她,立馬“啪”地合上丟到一邊??戳艘辉缟弦矝]看進去什么,懸著的心這時候才總算是落了地。 “昨晚怎么樣?”他問。 陳輕在桌前坐下,道:“不怎么樣?!?/br> “不怎么樣是怎樣?”秦瀚盯著她打量,“你臉色不好,昨晚沒休息好?沒休息好就多睡會兒,給我發條短信就可以,不必親自跑過來……” 他越關心她,她心里的內疚就越大。 “我來是有事要和你說?!标愝p打斷他的話,快刀斬亂麻,“我想辭職?!?/br> “……辭職?” “是。我想辭職,離開公司?!?/br> 秦瀚不語,臉色沉了下來:“把話說清楚?!?/br> “我很累,不想再工作了,而且像我這樣一個月難有十五天來公司,根本沒有什么作用,我……”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彼哪樕茈y看,“我要聽真正的理由?!?/br> 陳輕一頓,抿著唇角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聲音干巴僵硬,聽得出來是不高興了,可仍拿出耐心安撫她:“是覺得太累?我說過你可以看心情來公司,想來的時候……” “秦瀚!”陳輕皺起眉,音量陡然提高,“這樣有什么區別?我不過是在白拿錢而已,上班還是辭職有什么不同?!” “既然沒有不同,那你就打消辭職的念頭!”他也寸步不讓。 “你還不明白嗎?”陳輕突然躁郁起來,火氣高漲,“我上不上班沒有區別,可只要我在公司一天,我是這里的員工一天,孟敬就有牽制我的東西!我不想你受我連累,我不想因為我,公司被他隨意拿捏!開心時給點好處打發,不開心時拿一群人的飯碗作筏,這樣有意思么?!” “這個公司不是只有你和我,我們是不至于被餓死,外面的那些人呢?不說那些連塊肥rou也不敢吃就怕長胖的模特小姑娘,外面那些人怎么辦?大家生存都不容易,她們也是要過日子的!你不要總想著我,想想她們!想想你的員工們!” “我們劃清界限,分清楚算明白?!彼暮眍^哽了哽,艱難滑動,“這樣如果他還想繼續為難我,那就是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br> 秦瀚足足沉默了一分鐘之久。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直直看著她:“你不說清楚,我絕不會點頭?!?/br> 陳輕抬手把散落在臉頰旁的頭發別到腦后,臉上滿是凝滯過后沉下來的煩躁焦灼。 她很累。 不只是因為說了一長串話累,心更累。 . 生日會后過了三天,除去見秦瀚的那天,其它時間陳輕都沒有出門。 辭職的事無疾而終,秦瀚的態度強悍到前所未有,不論她怎么說,他就是不同意,到最后甚至干脆閉口不言裝起了啞巴,用沉默應對她。 本來她都考慮好了,存款還夠用一陣,她休息幾天再出去找新工作正常上班,或者去徐環環那,徐環環老早就提過好多次,那邊多得是事情給她做。 孟敬畢竟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她走了,說不定就不會再盯著秦瀚。 如此一來兩相都好,可秦瀚偏偏不同意。 家里很安靜,陳輕想得有點煩,去廚房拿了罐可樂,回來時見手機在震動,拿起一看,竟是賀鈞言發來的短信。 “出來轉轉?”他問。 她咬唇想了幾秒,慢吞吞回復:“不了,心情很差不想出門?!?/br> 回完把手機扔到枕頭上,坐在床邊仰頭喝了一大口可樂。 的確想見賀鈞言,但心情不好也是事實,她現在真的沒什么心思出門晃悠,孟敬就像個□□,令她提心吊膽不得安穩。 這幾天他沒有聯系她,一通電話也沒打來,不知道他是真的嫌她丟人不想再有牽扯,還是只是暫時沒空搭理她。 手機嗡嗡震了兩聲,陳輕放下可樂,伸手拿起。 “帶你去一個可以放松的地方?!薄l來這么一句。 她擰著眉思考,手指在屏幕上游移半晌,不知該如何回復比較好。 又是幾下震動,視線里多出一行字:“準確地址,我在來的路上?!?/br> 猶豫十幾秒,她嘆了口氣,指尖噼啪快速摁下一行字,把小區所在位置發給了他。 果然還是沒辦法拒絕他。 換好衣服下樓,陳輕臉上只打了一層薄薄的底妝修飾氣色,賀鈞言的車停在路邊,她輕車熟路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他側目看了一眼:“吃飯了么?” 她點頭,系著安全帶問:“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br> 他眸光一閃,沉穩加速。 . 賀鈞言原本打算和陳輕出來兜風轉轉然后去吃個飯,收到她的回復后改變主意,把目的地換成了科技館。 選這樣的地點很奇怪,她在看到建筑上碩大的幾個字后,果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這里……?” 賀鈞言勾唇輕笑,沖她點了點頭,“就是這?!?/br> 兩個人各自從左右車門下來,陳輕懵懵望著巨大的館體看,想不通他為什么會帶自己來這。 他當即解釋了:“你不是說心情不好?我帶你去玩點解壓的?!?/br> 解壓?她知道這里是進行科普教育的公共性機構,從不知道這里還能用來解壓。 場館內人不多,和高峰期比起來算是少的,若是遇上學校組織學生參觀,那時候更是人多。 陳輕沒來過這,什么也不懂,還是搞不懂來這的目的:“我們去哪?” “跟我來?!辟R鈞言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以往緊繃的表情松快消融,給人的感覺霎時溫和了幾分。 陳輕被他拉到三樓的宇航區域,在太空體驗館前排起了隊。 輪到他們的時候,賀鈞言卻讓她一個人去。 “我在這等你?!?/br> 他把她交給工作人員,安撫地對她點了點頭,從隊伍里脫離,移到門邊。 從這個位置,可以透過玻璃看清里面。 陳輕做好準備措施,回頭一看,視線和他對上,不知相遇在空中哪一段,他笑了笑,很短暫的一瞬,卻讓她驀地安心下來。 失重的感覺非常奇妙,隨便蹦一蹦整個人就高高飄起,陳輕最初不適應,很快覺得享受,臉上的驚喜盡數落入了賀鈞言的眼中。 他不懂壓力凌頂是什么感覺,從小到大,他表現地一直很完美,沒有愧對過父母的期待,工作之后,頂多也只是累,從未覺得為難痛苦過。 他和陳輕不一樣,但這不妨礙他嘗試著去理解。 亙久不變開始改變,未必就是壞事。 每個場館都有時間限制,陳輕從空中落地,出來后強作鎮定的臉上難掩興奮,語無倫次連話都沒說清。 賀鈞言只是想讓她暫時忘記煩心事,沒想到她會高興成這樣,心下頗覺好笑。 陳輕來了興趣,看見什么都想試試,賀鈞言卻把她領到負一樓的球幕影院。 在她發問之前,他主動回答:“來看星星?!?/br> 影院里的屏幕是傾斜的,坐著仰頭看去,恍然有種正漂浮著遨游太空的錯覺。 陳輕出乎意料地看的很入迷,眼睛睜大,間隔好久才記得眨一次。 茫茫宇宙浩瀚星芒,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覺自己是那么地渺小,壓在心頭的那些東西根本微不足道。 相比之下賀鈞言就不夠專心,看著看著,視線就從屏幕移到了陳輕身上。 她表情專注,睫毛像輕顫的蟬翼,唇瓣微張,額頭到下顎,是一條優美的弧線,在昏暗燈光下,異常柔和。 此刻的她像一件瓷器,干凈透明,但賀鈞言知道她和脆弱易碎的觀賞品不一樣。 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輕,最開始時她這樣自我介紹過。 不是輕于鴻毛,也不是輕羅小扇,而是輕舟重山。 “賀先生?!彼蝗粋阮^,嚇了他一跳。 “嗯?” “這里很美,謝謝你帶我來?!?/br> 賀鈞言又嗯了聲,像怕被人發現的窺視者,在目光相觸的前一秒,下意識看向屏幕,避開她的視線。 突然覺得氣氛怪怪的,她很自然,而他卻莫名不自在。 從球幕影院出來,賀鈞言比先前更加沉默,笑意也斂了,盡職地扮演著陪同者的角色。陳輕把想試的都試了一遍,玩的太開心,沒注意到他與平常略有不同的表現。 閉館前三十分鐘,她終于盡興,兩人沿路返回。 或許是累了,上車后誰都沒說話。 大半條路相對無言,終于,陳輕先開口。 “我可以知道,賀先生為什么想帶我出來么?” 賀鈞言沒有轉頭,凝眸看著前方。 “一定需要理由?” 她笑了一下,那雙眼睛黑而亮,“倒不是說一定,只是……” “一個人想和另一個來往,基本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有趣,二是……有興趣?!彼D了頓,“賀先生,屬于哪一種?” 車內陡然一靜,窗外路燈飛快映過,時亮時暗。 他沒有回答,只說了兩個字:“你猜?!?/br> “我猜……”陳輕絞著自己的手指,“在賀先生眼里,我大概勉強能算得上是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