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和身子比起來,稍長的魚尾在水中擺動,搖曳的姿態頗有水墨畫的美感…… 忽然覺得,這東西長得確實不錯。 阿姨邊擦著茶幾邊說:“就是魚缸太大了,只有一條魚,看起來怪冷清的?!?/br> “那就再買一條?!?/br> “再買一條?一條哪夠,好歹多買幾條……” 他抿了抿唇,還是堅持己見:“就一條,夠了?!?/br> “什么時候要?” “明天早上?!?/br> 阿姨說好。 賀鈞言又看了兩眼,去廚房倒了杯水,喝完回了樓上。 坐在書房里,突然沒了工作的心思,他拿出手機,盯著屏幕上的聯系人列表看了好幾分鐘,擰起眉頭,猶豫著撥出一個號碼。 那頭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br> 他一頓,掛斷,沒多久又試著撥第二回。 這次的提示音說的是“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br> 他的眸色沉了下來,不信邪,又打了第三次。結果這次更好,那邊毫無反應,連撥號聲都消失了。 賀鈞言重重把手機扔在桌上,過會兒拿回來,抓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起身出了書房,木質樓梯被他踩得“咚咚”作響。 清潔阿姨見他要出門,在后邊叫了聲:“賀先生!我忘了問你,你要什么顏色的魚???” 他回頭,看了看魚缸里兀自游得歡暢的金魚,臉色一沉。 “不用買了!讓它一個人自生自滅!” 他摔門而去,阿姨獨自站在在偌大的客廳里滿臉莫名。 它?一個人?不應該是一條魚嗎? 賀鈞言取了車,一路猛開,打算找葉杭出來坐坐,那張緊繃的臉映在擋風玻璃上,表情難看得能嚇死人。 他都快氣炸了。 陳輕—— 她竟然敢拉黑他! ☆、第16章 v章 孟敬都找上門了,這次陳輕是想躲也沒得躲,他的話說得那么明白,幾乎已是正大光明地威脅她,若是她再“給臉不要臉”,遭殃的就會是秦瀚和公司。 他走后,陳輕瞬間失去力氣,頹然靠住椅背。 不管是參加宴會還是party其實都沒所謂,難以招架的倪嘉玉也并不足以令她這么沮喪,她難過的是被要挾,是這種無力抵抗只能被人牽著走的感覺。 十幾秒的功夫,孟敬大概已經離開,秦瀚沖進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就在剛才,他們還為賀鈞言的事起爭執,轉瞬又因為孟敬重新回到同一陣線。 “你還好吧?”他們的對話他都聽到了,在門外又氣又急,拳頭捏得發白,卻什么都不能做。 陳輕搖了搖頭,“沒事?!?/br> 不過是參加個party,他說了不會再發生被圍毆的事,姑且信他一回。 “我衣柜里的兩件小禮服款式太舊了,你有沒有相熟的……”她頓了下,“算了,我問問環環姐?!?/br> 秦瀚皺眉:“你真的打算陪他去參加什么party?” “不然呢?”她抬眸,一字一句說得他萬分難過,“在這樣的人面前,我們沒有選擇權?!?/br> 她說的很對,秦瀚動了動喉嚨,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半晌,他艱難出聲:“為什么非得是你……” “大概是我看上去天生命賤?”陳輕聳了聳肩,自嘲笑了聲,拿著包起身,“晚飯不吃了,你忙吧,我去環環姐那?!?/br> 秦瀚沒有攔她。 陳輕走出公司,給徐環環打電話問清她當下所在,立即招手攔了輛的士。 她在自己名下的茶館里,那家店起名“七碗茶塢”,環境清雅,當初裝修時她一咬牙,狠心花了大價錢。 這個“七碗”出自唐代詩人盧仝的《七碗茶詩》,陳輕第一次去的時候沒忍住笑,因為這附庸風雅的作風實在和徐環環不符,然而當時徐環環卻點了點她的額頭,話說地胸有成竹:“看著吧,這兒啊,往后肯定不會少掙!” 如今看來她是對的,盡管七碗茶塢的消費特別高,生意卻極好。 路上有點堵,陳輕半個小時才到,茶塢的員工認識她,甫一進門便上前熱情領路,把她帶到了徐環環所在的包間外。 她在門上敲了兩下才進去,徐環環正在清洗茶具,看樣子是剛送走客人。 “來了?坐,今天正好來了批好茶,我泡給你嘗嘗?!?/br> 陳輕不會品這些東西,隨口應了聲,在對面坐下。 徐環環有條不紊地沖好茶,這才問:“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 “我想買件新禮服,不知道去哪挑比較好?!标愝p道,“所以來問問環環姐你?!?/br> “禮服?我那有沒穿過的,上我家挑去?!?/br> “會不會太麻煩你……” “有什么麻煩的,上次那件你穿就比我好看?!毙飙h環笑了笑,又問,“不過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買禮服?” 提起這件事,陳輕不是很高興:“周末要去參加生日宴會?!?/br> “生日宴?”需要穿禮服,必定是很正式的場合,徐環環想了想,猜測道,“莫非是華豐李總那?” “環環姐你怎么知道……”她一愣,點頭答,“是?!?/br> 徐環環揚唇一笑:“你以為?人際關系這回事,盤根錯節,一個地界上,高出普通人的圈子就那么點大,待久了,兜來兜去差不多就都認識了?!?/br> 那位李先生經常來這喝茶,這回也給她下了邀請函。說真的,和他們那些人比起來,她只能算是做小本買賣的,若是換作別人,絕對不可能像她這么吃得開。 拍了拍陳輕的手背,徐環環道:“晚上一起吃飯,吃完上我家挑禮服,既然你也去,周末我正好可以來接你!” “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道……”陳輕無奈婉拒,“我是陪別人去參加的?!?/br> “這樣啊?!毙飙h環沒有追問,“那吃完飯挑禮服,別的再說吧?!?/br> 陳輕說好,道了聲謝。 徐環環嗔了一句,手機響,起身走到窗邊接電話。 陳輕有點悶,比了個手勢告訴她自己出去走走,見她點頭,輕手輕腳開門出去。 店外行人不多,她找了棵比較粗壯的樹靠著,靜靜地盯著馬路上來往的車輛。站了一會兒,回身朝店內看了看,徐環環平時事情也不少,應該沒那么快講完電話,拍拍背后沾上的樹皮碎屑,她提步,朝左邊走去。 過了路口再往前有一家便利店,走路大概五分鐘的樣子,陳輕進去買了瓶礦泉水就出來,為的只是散個步。 在便利店外小駐,她擰開瓶蓋喝了兩口,心下煩躁,而腦子里卻空空如也。 一個穿著橘黃制服的環衛工阿姨從她面前經過,掃把掃過時提醒了句:“姑娘,讓一讓?!?/br> 她退后避開,回了個笑,然后繼續發呆。 怔了會兒,陳輕從口袋摸出手機,點開聯系人看了又看,拇指在屏幕上方虛懸,眼神微黯。 ……算了,既然決定,就不能反悔。 她正想著拉黑賀鈞言的事,斜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抬眸一看,路邊的公交車站牌下,剛剛從她面前經過的環衛工阿姨正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揪著打,那人下手極重,甚至用上了腳,邊打嘴里邊罵著什么,她聽得不是很清楚,只隱約撲捉到“弄臟”、“賠不起”之類的字眼。 四十多歲的環衛工阿姨根本招架不住,面對年輕力壯的男人,毫無還手之力,抱頭躲著,連連哀嚎。 周圍聚起圍觀群眾,有人臉上露出不忿的表情,但似是有些猶豫,并沒有立時上前阻止。 陳輕擰眉,眼底一寒,當即沖過去。 “讓你不長眼!讓你弄臟老子的衣服……” 那男人拽著阿姨的頭發,一腳一腳狠狠踹她,嘴里也不饒人地罵著。 忽然—— “哎喲!誰?!” 后腦被重物撞擊,他小小地趔趄了一步,捂著頭怒道。 陳輕眼神凌厲,輪著瓶裝礦泉水拼命打他的頭,用了最大力道,砸在他臉上各處,鼻子上、嘴上,打得他連連后退,一聲接一聲的“咚”引得圍觀群眾紛紛叫好。 “媽的!你這個賤……” 男人逃開幾步,擼起袖子就上來揍她,旁觀的人終于按捺不住,好幾個不忿他毆打環衛工的男人紛紛站出來,一人一拳,兩人兩腳,打得那男人“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場面一下扭轉,施暴者被路見不平的群眾以暴制暴,臉上掛著鼻血狼狽逃竄。 陳輕低頭一看,坐在地上的環衛工阿姨臉上青紫一片,眼眶紅紅,粗糙黝黑的手抹著淚,沾濕了那為生計奔波而墜在一起的蒼老皺紋。 她皺眉,仍舊心氣難平,轉過身加入人群,又狠狠踹了那男人幾腳才罷休。 大家見好就收,稍稍教訓了他一頓便停下動作,一眾人圍著他,面對如此多雙憤怒審視的眼睛,男人連連后退,臉上終于有了害怕的神情,看著很是狼狽。 最后,一個健朗的老大爺站出來,瞪著他令他給環衛工阿姨道歉,那男人趕緊去阿姨面前說對不起,鞠了十幾下躬,連忙慌不擇路地跑了。 陳輕扶起阿姨,幫她拍干凈身上的腳印,柔聲提出要送她去醫院。 阿姨連忙擺手拒絕,不論如何就是不肯再給她添麻煩。 陳輕無法,陪阿姨走到前一個路段去找她的工友,而后才沿路折返回去。 馬路對面,有一輛車一直以極緩極緩的速度開著,落后幾步墜在陳輕的身后,她沒有注意到。 不少行人走路快過它,忍不住朝這古怪的豪車投去疑惑目光。 賀鈞言在里面。 從她站在便利店門口發呆開始,他就看到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