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糖很貴,棗子倒是沒那么貴,相形之下簡直白菜價,還是大甩賣的那種。泡棗子茶也不用整個棗子,去了rou,把核放進去泡著就行。這年頭,人連吃飽都難,更不用說是甜的東西。從潘大寧口中知道,他們那種普通的農戶,只有家里面條件不錯的,才能在過年的時候吃到一口甜的,就是有也是省給孩子吃。 這種廉價的棗子茶,男人女人都很歡喜。 阮白捂熱了雙手,站起來看云姑切菜,胳膊粗的直筒骨,一菜刀下去就是一刀兩斷,斷口十分整齊平滑。大骨頭放進鍋子里熬湯,到晚上就是一大鍋香濃的高湯。 “云姑,早上不是還剩一點豆腐腦么,在哪兒呢?” “我去拿?!比锇岩粋€大木盆,照著阮白的指示放桌子上。 阮白又對跟進來的麗娘說道:“去給我點芝麻、面粉、花生?!?/br> 他打算做點芝麻糊,本來該用糯米,不過糯米如今是和糖一樣精貴的玩意兒,關鍵是他在順陽關根本沒見著。 芝麻洗凈炒香,拿了小手磨慢慢磨細,和面粉一拌,再慢慢加入棗子茶攪拌成糊。 楚昊在邊上剝花生看著阮白的動作,不知不覺剝好了一盤子花生:“花生好了,要怎么弄?” “找把榔頭什么的拍碎?!敝ヂ楹悬c多,他決定黑一點點,拿了小碗給在廚房里的一人盛了一小勺,美其名曰,“嘗嘗味道?!?/br> 沒有白糖,只是用棗子茶來調味,味道并不怎么甜,不過芝麻的香味更加濃郁…… 阮白還在回味,就聽到耳邊連續輕微的爆響,轉頭看到楚昊抓一撮花生放手心里,手一握,再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細末。 楚昊的眉頭一皺,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么,再抓一把一握,這回好了一點,不過碎得不是很均勻。不過他這回點了點頭,接著兩手左右開弓,一盤花生仁不消片刻就變成了顆粒均勻的花生碎。弄完,他才端起碗喝芝麻糊,覺得這個不錯,他娘應該會喜歡,嗯,不能忘記大表姐。 阮白已經吃完,叫麗娘把忙活了一下午的人都給叫進來,自己則像是擺龍門陣一樣,一溜擺開二十幾個小碗,一個碗里兩勺豆花,放完再拿著芝麻糊勾出半邊s形,變成陰陽魚的形狀,陽魚用芝麻糊點了個圓,陰魚直接就拿花生碎撒。 阮白折騰阮氏糙漢子版太極豆花,但是沒一個人知道這圖案是個啥意思。勤學好問的田凱復率先問道:“阮兄,這是什么?” “太極圖啊?!比畎椎皖^看了看自己的一碗豆花,越看越覺得不順眼,各種別扭,突然靈光一閃,內心臥槽,為什么豆花會是甜的?為什么這種邪物還是自己做出來的? 他把碗一推,無視張嘴哈哈哈的大胖小胖,推給楚昊,低頭教訓:“狗不能吃甜的?!?/br> 人都吃不到甜的,哪里還會給狗吃甜的?田凱復忽然一個激靈,阮白不是出身邊關農戶,家境十分貧寒嗎?可是那身手、那身氣度、還有偶爾談論的時候那種開闊的視野和偶爾一陣見血的見識,他都無法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出身普通的農家少年。 田凱復心里面想得有些多,忘記了追問。 不過楚昊可沒忘記,等晚上睡前,把人扣住了開始拷問。 阮白沒想到對自己常識的東西,對楚昊來說竟然還是新聞。累了一天,他的腦子難免有些跑調,就開始對楚昊講睡前故事。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太極圖,陰魚陽魚相交……” “太極拳、八卦掌……” “陳氏太極、楊氏太極……” “以慢打快,四兩撥千斤……” “太極張三豐……” “一個西瓜大又圓,我把西瓜一劈二,一半給你一半給他……” “西瓜是什么?”楚昊又問,但是阮白已經呼呼了。 阮白醒的比昨天要早一些,楚昊還沒回來。他穿好衣服活動了一下,發現一點酸痛都沒有,內心給楚昊的推拿手藝點贊。 外面天蒙蒙亮,屋里還很暗。大部分人都起來了,走道里點了火把,忙忙碌碌地在洗漱,他們今天早上還得早鍛煉。 阮白推開門一看,楚昊站在院子里,伸手在比劃……大西瓜! “噗?!?/br>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西瓜是什么? 小白:你沒吃過的。 柿子:好吃嗎? 小白:好吃。 柿子:現在沒有西瓜,要不要吃柿子? 小白:哪里有柿子? 柿子:這里♂那么大一只♂ 第三十九章 試招 楚昊看到阮白出來,眉頭一挑有心想問,卻見阮白對他招了招手:“一會兒再說?!?/br> 楚昊點頭,把衣著單薄的人提溜進屋里,跟著其他人一起洗漱完,然后一群人抖抖索索地繃著臉皮走出屋子,走出院門。 周圍一片曠野,無遮無擋地北風呼啦啦地刮過來,真是…… “晶晶亮透心涼,嘶……” 阮白小聲嘀咕,忍著打哆嗦的沖動,好在剛才都在院子里做了一下簡單的熱身,而且有了昨天的墊底,今天倒是有幾個人覺得還好。 今天的情況有些兩極分化。昨天表現不錯的照樣,昨天有些不上不下的,如許二等人趕了上來,剩下的那些則比昨天還不如。 不跑步的人一旦進行了長跑,第二天必然腿部酸痛無力,哪怕他們有照著阮白說過的互相按摩放松,也沒有多大成效,不過是跟著快步走了幾圈,也是累到差點倒地不起。 跑完圈,今天全家出動的老四跟了進來,老三還領著大胖小胖在外面瘋跑,舌頭都甩到下巴上了。 老四抖了抖毛,顯然心情不錯,蹲坐在阮白身邊,看著他們打拳。今天除了復習昨天的五個動作外,還學了新的五個動作。然后楚昊加入教練隊伍,和阮白演示女子防身術。 阮白朝著楚昊勾手示意,楚昊走上前從背后把阮白抱?。骸叭绻銈儽粔娜藦纳砗蟊ё×?,這時候不要慌,抬腳用力踩壞人的腳……” 姑娘家們都感到很新奇。阮白教的第一招又很基礎,用的都是小巧功夫,并不費力氣,也不難學。 姑娘們看著男人們躍躍欲試。 男人們糙臉通紅,他們倒是不介意和姑娘們練習一下??扇羰撬麄冋娴母腋畎资痉兜哪菢?,敢從背后把姑娘抱住,他們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說不定連今天晚上的月亮都見不著。 冬天沒多大的活要做?;捏A雖然大,他們的人也多,使用的器物和家伙什都是新的,完全談不上修補,現在手頭的活計,都是為了明年要新修的驛站使用,有標準的規格,他們只能慢工出細活,時間上面并不趕。如今的驛站連一塊磚都沒影子呢。 于是,男人們開始每天早晚都主動花上一個時辰習武,也有不少人湊到湯信厚身邊求指點。雖然現在大家都是預備役驛卒,可是誰都知道湯信厚基本上差不離,誰讓他有這么一份手藝呢? 當然,等驛站建成了,人家當人家的驛卒,肯定不可能再來給他們養羊養牛養驢子養馬。他們遲早得學起來,還是趁著冬閑的時候趕緊學,不然等開了春,土地化凍之后,他們還得種地養雞什么的,肯定沒現在有空。 他們這邊學習熱情高漲,楚昊拉著阮白也不放松。 每天的上午是雷打不動的文化課,楚昊結束了冬至假期也得回軍營。不過每天的下午倒是沒什么大事,楚昊現在好歹也是個千戶,哪怕下午有什么需要辦公的事情,也可以讓許五等人來通知他,反正荒驛距離順陽關不遠。大戰又剛結束不久,除了定期的巡查,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一定要讓楚昊出面的。 阮白覺得自己的學費白交了。說好的射箭課程呢?好吧,楚昊是有教他射箭,還給他做了兩個皮扳指輪流戴??墒峭瑫r他還得教楚昊打太極。 他確實是練過一段時間太極拳啊什么的,但是太極這種武功什么易學難精之類的都只是說說,實際上可難學了,流派又多,他學了一陣雖然比花架子要好一些,可絕逼不到能傳授人的地步。最讓他感到糟心的是,田凱復也在邊上跟著學也就算了,大胖提個爪子慢吞吞放下又慢慢提起,還歪個腦袋冥思苦想狀是在干嘛?! 大胖慢慢提起后腿,照著墻根撒了一泡尿,然后一溜煙跑走了。 阮白:“……” 楚昊把箭矢塞他手里:“別走神?!?/br> 阮白張弓射箭,一箭正中靶心。開始他只是沒掌握好力氣,實際上他還是可以的。五個驛卒包括湯信厚在內,也在練習射箭。獵戶出身的張大牛還有些基礎,不說箭無虛發,也能做到不脫靶。不過到底野路子出身,并沒有系統學過,目前看起來比阮白還有所不如。 張大牛的內心有些懊惱,臉上也帶出來了一些。 阮白安慰:“別跟我比,我在殺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br> 殺人?!張大牛悚然而驚,吃完晚飯找人科普。然后荒驛人民就跟他描述,當初他們的老爺在草原上面對匈人是多么的勇猛,如何唰一個人頭,唰一條馬腿。 其實阮白說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論真實年紀,他比張大牛還要大幾歲,他是那種從小培養起來的特工,參與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年紀真的挺小。那次算得上是機緣巧合加上被逼無奈,完了還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輔導…… 如今的他雖然說不上殺人如麻,卻也對殺幾個立場對立的人并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要論殺敵經驗,他這種從培訓起就以人作為對象的,和張大牛那種以野獸作為對象的獵戶,完全沒有可比性。 楚昊還在研究大西瓜,不,是太極拳。 阮白開始相信,楚昊真的是個天才。就憑著他幾句亂忽悠的話,楚昊竟然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已經能用自己摸索出來的太極拳把田凱復打趴下。 田凱復從地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拍拍灰塵:“我本來就不是楚大人的對手?!?/br> 當年剛做伴讀的時候,他還有過一陣不服氣;類似于這小屁孩比自己還小兩歲,也就是仗著一個好出身,這樣的心情。他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面還是有些驕傲的。想當年,他無論是在私塾還是在學堂里,都是佼佼者,比他大的孩子都沒幾個能在文武方面勝過他的。 于是,他理所當然地被選為楚昊的伴讀;于是,他理所當然的被楚昊在各方面打擊到木有任何自信心。 如今不過是又一次被打趴下而已,有什么奇怪的?他要是能把楚昊打趴下才有鬼。不過這一次他感覺很奇怪。 “打著很難受,每次都被攻擊到不得不救,或者是力氣用老的地方。剛才摔倒也好像是自己摔的?!?/br> 楚昊點點頭,他也覺得奇怪,從來沒有一次過招這么省力氣,喃喃:“借力打力,原來是這么一回事?!辈贿^一個田凱復對他來說并不能試出多大的效果,他對著阮白報備了一聲,“我去一趟軍營,晚飯不回來吃了,不用給我留飯?!?/br> 楚昊騎著馬,飛快到了軍營,第一時間就召集了手下,上了校場。 他到底只是一個新晉的千戶,手底下的兵不可能滿員,除了他原先的手下外,如今也就是多了兩三百人,大部分是從輔軍中轉過來的。 如今才沒多久,士卒和原輔軍的差別還十分巨大,從集合的速度就能看出一二,列隊更是一目了然。這還是他用了阮白的那套方法,才整齊了一些。 又不是什么出cao的日子,楚昊他這一舉動很快就引起了整個順陽關的注意。他本來的個人武力值就讓人十分關注,當時還是一個普通“獵戶”的時候,只要他上校場,必然有許多人蜂擁而至。如今,他不僅晉升千戶,還跟上將軍有著師徒關系,關注他的就不止一些士卒和中低將領了。 順陽關的一把手曹大人,在接到消息后,也是第一時間出現在了校場。整個順陽關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到的倒比其他幾名千戶百戶還早一些。 曹大人一出現,原本還有一些議論起哄的聲音頓時消失不見。 比試尚未開始,楚昊走上前,要去給曹大人行禮,被曹大人笑著制止:“楚昊不用多禮,今天曹某就是個看熱鬧的?!?/br> 楚昊只能對著曹大人抱拳,道:“有勞曹大人指點?!蹦艹蔀橐粋€邊關的守將,對手還是匈人那么兇殘的對手,曹大人或者在個人武力上不足以和楚昊抗衡,在戰陣對抗中,絕對比自己勝出不止一籌,光是靠經驗也能壓死自己。 楚昊知道自己的優勢和缺點。別看他只用了短短一年時間,就從一個普通的士卒晉升至一名千戶。但是他的戰功和自己的指揮作戰能力并沒有太大的關系。對于戰爭,他還是新手中的新手。 當然在基礎上,他要比別人高出太多太多。 不到一年時間,他原本手下的百名士卒,已經訓練出了多種合擊戰陣,兩人、三人已經全部熟練,五人的也能基本掌握,更優秀的已經能夠做到十人配合。 別看士卒的個人戰力并不足以稱道,但是一旦形成規模,絕對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夠硬抗的。哪怕是楚昊這個級別,面對自己訓練出來的十人合擊,也得小心應對。如果不是他們還不熟練,也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洗禮,楚昊也不敢說用一門新摸索出來的功夫去對付十人戰陣。 軍隊中,兩人三人合擊是最常見也是最主要的訓練項目。 五人合擊的,在順陽關只有曹大人的親衛們會訓練。其他千戶百戶不是不想練,而是有心無力。訓練兩兩配合容易,可是小隊和小隊之間再兩兩配合,就得花上數倍的時間;至于從兩兩配合變陣到三三配合,不是積年的將領根本就無法順暢做到這一點。 楚昊空手站在校場中間,兩人先沖上來,被楚昊……幾個側身就自己摔倒在地。兩人從哪地上爬起來,摸摸后腦勺,一臉的莫名其妙。 三人一組的也是同樣的遭遇。 五人上來的時候,幾個千戶百戶都明顯瞪大了眼睛,暗忖:這楚昊難道還把五人合擊給練出來了? 有人砸吧一下嘴,搖搖頭:“五個人,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