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她一直身在其中,每一次都以為自己看得透徹??蛇@世界,不過是上位者們的棋盤,做為一個棋子,她根本無知到了極點。 其實,再高的修為,再厲害的功法最后又怎么樣呢?那些國宗或者其它宗派的人,最后不都是淪為別人的工具? 姬六每次看到這些人自以為是,一定覺得很可笑吧。 在姬六面前,她根本都不夠看的。 劉小花頭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頹敗。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救程正治。 可這種頹廢的意頭只是存在了一會兒,劉小花又再次的打起精神來。她是一個頑強的人,并不愿意輕易就被打倒。 劉小花強令自己振作起來,轉身向空同說:“勞煩師兄幫我送一封信給大公子?!?/br> 空同從袖子里拿出一只紙鶴來。邊展開紙鶴邊問:“你要給七皇子說什么?”心不在焉,想來小女兒之情無非是些責備的話,什么‘你走了也不說一句’之類的??烧f完了這句話才反應過來自己嘴里的對象,跟劉小花說出來的不同。 愕然問:“大公子?哪個大公子?國宗的姬六?要寫什么?” 劉小花望著遠山說:“人選我已經想好了?!?/br> ☆、第126章 方白 黑皮完全聽不懂兩個人在說些什么。它蹲在一邊,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最后看看兩個人,又看看自己。 它覺得自己已經跟這兩個‘人’沒有什么差別了。只不過人家是很多種顏色的,而它是黑色的。顏色略有不同應該不算什么大事吧?有些花是紅的,有些花是紫的,也沒見前者覺得后者是異類呀?,F在自己應該是跟她一樣的‘人’了。 黑皮這么想著。 等空同送走了紙鶴,劉小花回頭便看到黑皮站在山門外頭,正鼻尖頂著鼻尖地跟守門弟子面對面站著。 守門弟子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靈獸,已經嚇呆了,想走開又不敢,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身姿僵直僵僵。 劉小花連忙叫黑皮:“快過來?!庇謱κ亻T弟子道:“它沒有惡意的?!?/br> 守門弟子見黑皮果然飛快地四腳著地跑回劉小花身邊去了,才松了口氣,并不敢計較,連聲說:“不妨事不妨事。師叔祖的靈獸好不威武!”卻是心有余悸。 沒有惡意又如何?靈獸并不是生來就有智慧,都是慢慢長成的,在心智將開未開的時候,常常會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甚至犯下惡行,但因為它們不明事理,所以就算是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壞事,常常都是沒有任何惡意的,甚至可能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劉小花帶著黑皮,跟空同分別之后,便往自己住所去。 她并沒有把黑皮收回去。因為她也意識到,要讓黑皮適應這個世界,明白善惡是非和道理的話,老關著它是不行的。雖然它可以通過眼睛來觀察,但是做為一個旁觀者遠遠沒有親身參與到這個世界更有效。 一路上,黑皮對什么事都感到好怪,東跑跑,西跑跑,聞聞花,追追蝴蝶,看到人時,特別愛跑到別人跟前,瞪著別人看。 劉小花先是阻止后斥責,它才不再這么做。但卻非常不高興,也不聞花追蝴蝶了,跟在劉小花身邊,一步一步,腳落得特別重,狠狠地。像是用這種方式發泄自己的不滿。不停地嘀咕“看!人!” 但見自己踩得再重,劉小花也不理自己,又害怕她是因此而生氣了再也不讓自己出來,偷偷摸摸地放輕了步子,老實了一路。 到了住所,劉小花才正視黑皮。 它現在雖然說是變成人的樣子,可更像是一個會行走的影子。五官雖然都有,可并不穩定,一直在持續地發生微小的變化。 但總地來說要比以前更加強大了些?,F在它已經能自已不停地運用靈臺的靈來補充自己,讓自己長久地存在于現實世界,不需要她分神照顧。 既然現在它已經漸漸獨立,那么她就必須要未雨綢繆了。 “以后你能常常出來了,就得做到幾件事,第一件,如果別人沒有傷害你,你也不能傷害別人?!眲⑿』ㄕJ真地對黑皮說。 黑皮有些茫然“???” 但它立刻就明白了劉小花的意思。它利用劉小花客間的眼睛觀察了很久外面的世界,也學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現在已經很容易就理解劉小花的意圖了。 “是?!彼f。 “第二件,答應了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眲⑿』ㄓ终f。 “是?!彼f。 黑皮并不明白劉小花為什么這么要求它? 這大概就是做‘人’的道理吧?它模模糊糊地覺得。 通過之前的觀察,它發現,做人是有很多奇怪的習俗的。比如,‘人’在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用頭上沒有毛的那一面對著另一個‘人’。一點道理也沒有。但人們卻堅持這么做。 劉小花吩咐完這兩點,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別的來便作罷了,最后再囑咐它:“要做什么,得先讓我知道。也不能跑遠?!?/br> “是是?!焙谄さ昧俗杂?,立刻便歡天喜地跑到院子里玩耍。但院子畢竟小,不一會兒就覺得沒興味了,又不敢擅自出去,徘徊了好一會兒之后,回到劉小花身邊來,蜷在她腳邊無聊地玩螞蟻。 劉小花回到屋子里,開始翻看從市集帶回來的符祿。但看了一下,因為心情浮躁又放下了。惦記著信有沒有送到。 紙鶴飛得不慢。 姬安收到了信,見是從小蓬萊來的,沒有半點怠慢,立刻便呈給姬六。 姬六接過去展開來,神色非常奇怪??赐曛笏核榧堹Q的時候,臉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叫人看不出半點深淺。 可就是這副樣子,卻讓姬安緊張起來,小聲囑咐年輕的下仆“機靈點?!?/br> 姬六回駕坐的是靈獸車,一大群人簇擁在其左右,見主人站在車架上半天不動不語,也只能陪著在大太陽底下干曬著。只不曉得,那信上寫的什么,讓平常連一點陽光也不情愿曬的公子,視猛陽如無物。 姬安猶豫了好一會兒,眼見得太陽越來越烈才硬著頭皮上前,小心翼翼叫了一句:“公子?” 姬六回頭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突然問:“你說,劉二與她的關系好嗎?” 姬安不明白他的意圖,只在心里想,哪有什么劉二,只有一個凌付之罷了??谥姓f:“兩個人畢竟是兄妹,應該不差吧?!痹趧⑹献鍖W劉小花沖上去抱住瀕死的‘劉二’,那場景,還歷歷在目。怎么看也像是兄妹情深。雖然陳氏的事情敗露,可這件事應該并沒有影響‘劉二’和劉小花的感情。 姬安遲疑地問:“難道夫君人選,她選的是凌付之?”要真選凌付之,他可要替那小丫頭片子叫個好。凌付之現在雖然還沒有上位,將來也只可能做傀儡,但一生榮華富貴定然是無憂的。劉小花要真是有這個謀算才選了他,那姬安到有點理解自家主人為什么對她另眼相看,她的目光也太狠了些,竟然能看透大局勢。世間這樣的女子恐怕少之又少。 姬六冷淡地說:“并不是。她選的是七皇子?!?/br> “這……”姬安想說,這有什么差別呢? 可想了想,才明白。劉小花應該還不知道凌付之就是七皇子的事。但……就算是選了七皇子又如何?也值得公子這樣愣愣站半天的? “她說,她與七皇子畢竟患難之交,總好過與不相識的人成親?!奔Я沽舜鬼?。 “這……”這有什么不對呢?“公子覺得,她說謊話?”姬安問完就后悔了。 細細算來,那個小娘子從來沒有哪一處不防備自家公子的,又怎么會真的坦露心緒?恐怕她要嫁給七皇子是真,但原因卻并不是信上所說的那樣。這也正是自家公子會問起凌付之的原因。明顯是對她有懷疑。覺得她可能早就知道了凌付之的事,信上雖然是以七皇子為借口其實是沖著凌付之去的。 凌付之這個人,本來一直就不甘屈居人下,背著公子頻頻有小動作,為人又甚惡,毫無仁義可言心狠手辣。如果再加上一個劉小花與他背后的勢力,可真不知道要攪出什么麻煩事來。 “要不然……”姬安想說,只要公子不答應就行了,讓劉小花另挑一個,她也不能說什么。 可姬六卻突然打算了他的話:“告訴她,我也覺得這樣不錯?!?/br> 說完,轉身就進車中去了。 姬安心里打了個突,這是怎么的?也沒時間深想,連忙使人隨著上車去,打扇端水。畢竟在太陽下頭站那么久,對姬六來說不是玩笑的。他瞧著,公子的衣衫都有了濕意。 姬六卻不耐煩催促他:“還不傳信?!?/br> 姬安不敢怠慢,可拿出了紙鶴來,寫完了正要傳走,轎中姬六又改了主意:“你怎么寫的?” 姬安恭敬道:“上書:公子允諾” 也就四個字,姬六琢磨片刻,才說:“哪來的盛氣凌人?她有仇必報,你到不怕得罪她?!?/br> 姬安暗忖,我怕什么?再說就這四個字,哪里就得罪她了?她是什么身份,公子又是什么身份,縱然有盛氣,凌她一下也不為過。 但既然是公子說他會怕,他也只好怕一下“那公子說,這信當怎么寫?” 姬六皺眉不耐煩道:“連傳個信都要我教你,你到越發會當差了?!笔谷朔畔萝嚭?,再不理會。 姬安簡直郁悶,拿著紙鶴琢磨了好半天。寫完后學聰明了,稟道:“信好了?!?/br> 姬六卻又改了脾氣,只是:“嗯”了一聲。并沒有要過問的打算。 姬安忐忑地發了信,到底不解,問姬六:“公子到底意欲何為?這樣一來不正遂了她的意嗎?”到有些擔心自家主子兒女情長累得英雄氣短,要是真叫她和凌付之合謀了,豈不是自找麻煩?“可不能因為……” 姬六閉目斜靠養神,聽到他說話,猛地睜開眼睛向他乜過去,眼神冷厲如刀刃。 姬安連忙伏地,不再多話。 姬六收回目光,拿起面前的玉勺攪了攪碗里嫣色的冰水,看著這個低伏的頭頂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這花凍不錯,給太子殿下送點過去?!?/br> 姬安愣了一下“可這……”回過神立刻把剩下的話生生吞了下去。低眉斂眸道:“是?!?/br> 姬安退下了車,立刻就有下仆跑過來:“公子他可要什么?” 姬安茫然說:“公子讓給殿下送碗花凍過去?!?/br> 下仆一聽,口水都流下來了“那可是好東西呀。聽下面的jiejie們說,要費好多好東西才能做成一碗。師父師父,你說我什么時候才能嘗上一口?” 姬安一下就驚過來,伸手就打他一巴掌:“藥是隨便能吃的東西!” 雖然并沒有下大力氣,可那個下仆還是下了一跳。急忙說:“弟子再不敢胡說了?!?/br> 心里卻不解,那是什么藥???明明都是用花做的。為什么不能吃?那七皇子為什么能吃?怏怏地轉身跑去端了一碗正要住后面的車上去。姬安又突然想到什么,驚出一身冷汗來,連忙追上來。說:“還是我去送吧?!?/br> 公子說了。這是給太子殿下的。 姬安端著冰冷的碗,卻覺得手上燙得厲害。走到后面七皇子坐的車邊時,正好有幾個仆人從車上抬著什么人下來。 走近一看,原來是個仆女。脖子一圈青烏色,像是被掐的。腦袋耷拉在一邊,隨著別人的動作輕輕晃動。姬安叫停了下仆,走過去試試,已然是沒有鼻息了。 周圍的下人們,個個面有凄色。有一個忍不住上前對姬安說:“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是第二個了。這位殿下的脾氣也未必太大了些,就因為玉箸放在左手邊不是右邊,就要人命,他要是先有囑咐,下奴們做得不好,便也無話可說??伤惹耙矝]有說要放在左手邊呀。便是大公子,也沒有這樣不講道理。我們,我們雖然是奴仆,可…………可………也是條性命…”有些年紀小的忍不住在一邊默默垂淚。 姬安厲聲道:“成什么樣子!” 下仆人連忙擦了眼淚,不敢再多嘴。 姬安嘆了口氣,拿了塊手帕把那仆女圓睜的雙目遮住,說:“坑挖深一點,不然要被野物刨出來?!?/br> 低頭看看手里的碗,覺得他到也怨不得別人了。對下仆們說:“散了罷。各自辦差去?!鞭D身上了七皇子坐乘的車駕。 七皇子滿身珠玉琳瑯,便是以前在皇子府時也沒有打扮得這樣華貴‘逼人’的,給人一種陡然富貴的暴發戶感覺。見姬安上來,一臉陰鷙。斥道:“你是怎么管教下仆的?!簡直廢物!” “公子身邊人手有限,這些下仆都是新買來的。請殿下海涵?!奔О卜钌狭嘶▋?,恭敬跪道:“公子說天氣炎熱,使在下奉來與殿下解暑?!?/br> 小蓬萊上。 黑皮見劉小花坐在窗前的桌邊看著書突然停下來呆呆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奇地跑回來,趴在窗臺上望著她。 劉小花回過神,伸手摸了摸它的頭?!耙郧拔铱傁氡苤?,到了今天,可見是大錯特錯。這世上的事沒有一樣是避得過的。光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也不足夠。勇者勝?!?/br> 黑皮聽不懂她的話,張大嘴巴,茫然“……???……” 這時候,進來一個下階弟子,捧了個紙鶴過來。 劉小花接過來展開看完一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她又看了一遍二遍三遍。才把信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