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這個世界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大事發生,好的壞的,悲的喜的。每個人活在各自遙遠的角落里,聽著看著親自經歷那些事的人笑著哭著。 “獨家揭秘建筑界男神易嘉言不為人知的**私生活”——這樣一則新聞像是上好的美味佳彥,被投在了乏味無趣的人潮里,那些嗷嗷待哺渴望新鮮事物的人們立刻上鉤,不顧一切地咬住了這只鉤, 霎時間,鋪天蓋地都是這則新聞。 網絡引擎上出現了搜索頻率異常高的名字:易嘉言。 “易嘉言是誰?” “易嘉言是干什么的?” “易嘉言**?” 如果你搜索易嘉言三個字,百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易嘉言,中國工程師,世界知名建筑設計師,以藝術建筑和橋梁構造聞名,曾多次受邀參與設計世界知名建筑,并獨立設計了威尼斯、都柏林、曼徹斯特橋梁,同時在里昂新城區參與設計了中心公園、城市藝術中心以及眾多重要建筑…… 緊跟其后的是更多了不起的建筑群資料,可是搜索到資料的人對此并不會過多關注,他們不斷地下拉,下拉,孜孜不倦地搜索著自己感興趣的一切,比如感情狀況,比如私人生活,比如最至關重要的那兩個字:**。 微博出現了熱門話題:易嘉言**。 騰訊開始推送熱門新聞:知名建筑師與其妹**。 還有更多的推送平臺,一一推送著這條紅極一時的新聞,人們不知疲倦地探索著一切,就好像這個名叫易嘉言的人與他們關系甚為密切,就好像他的一舉一動都應該為他們所知。 與此同時,酒店的大門外已然被媒體堵住。 易嘉言是中國建筑科學研究院名譽教授,加之他年紀輕輕、顏值頗高,經常登上大小報刊,對媒體來說并不陌生。只是如今猛然間曝光于一則與以往類型截然不同的新聞之下,他的光環剎那間被打破,剩下的是耐人尋味的無數秘密。媒體們都出動了。 南橋一動不動地坐在房間內的床上,手指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斷下拉,下拉,更多的網民評論進入視線。 “易嘉言我知道,那女的是誰?別跟我說是他meimei,我只想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有這么大魅力把哥哥拿下?!?/br> “meimei???親生meimei???臥槽?。?!” “這年頭同性和同性戀愛都不犯法,人家兄妹倆關起門來愛干啥干啥,管太寬【再見】?!?/br> “我只想知道這兩個人有沒有想過父母的感受,知道自己子女**,恐怕精神都要崩潰了,太自私?!?/br> …… 她茫然地觸著屏幕,下拉,下拉,腦子里已然失去任何念想。 消息是這世上傳播最快的東西,任何交通工具都難以匹敵。 與她料想的一樣,屏幕上的消息推送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mama的來電。她猛然間松開手,看著手機跌落在床上,一聲一聲震動著,嗡嗡嗡的聲音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最讓她恐懼的動靜。 易嘉言從窗口往樓下看了片刻,沉默著拉上了窗簾,轉過頭來時,就看見南橋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只正在震動的手機,面上一片茫然。 他走到她身邊,叫她的名字:“南橋?!?/br> 她仿佛沒有聽見。 “南橋?!彼俳幸宦?,拿走了那只手機,關閉了震動,這才等到南橋如夢初醒的一個抬頭,頓了頓,他還未來得及說話,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屏幕上寫著黃姨,仍然是黃玉蘭打來的。 這一刻,易嘉言也終于沉默了,看著屏幕上那兩個字,仍未做好任何接起這通電話的準備。 他早就知道他和南橋的事情瞞不住家里,就算能瞞一時,也總有一天會被父母知道,被所有人知道。他一直在等著那一天,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漫天的謠言與不恥中,以“**”二字為父母所知。 手機震動了七八下,易嘉言終于拿起來,按下了接聽鍵,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赤腳從床上跳下來的南橋一把搶走,然后掛斷。 她死死攥著手機,一字一句地說:“不能承認?!?/br> “……” “不能現在承認?!彼龣C械地重復著,眼睛忽然間紅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不能讓她知道,不能讓她相信,至少不是現在?!?/br> 沒有人知道南橋有多在乎母親,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日日擔心自己不夠好,難以贏取母親的喜愛。 她曾經在吳鎮生活十七年,前六年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而后十一年徹底失去母親。 從懵懂無知的孩童時代起,她就經常面臨他人的探尋:“你mama呢?” 起初是迷茫鼎回答一句:“我不知道?!?/br> 后來就開始追問爸爸mama去了哪里,可是喝醉酒的男人被掀開了傷疤,只是一把推開了她,惡聲惡氣地告訴她:“你媽死了,今后不許再提她!” 一次,兩次,直到mama回到吳鎮背著爸爸偷偷看她,然后就明白了,mama其實并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死了,只是死在了他們曾經的婚姻里,他和南橋曾經的生活里。 然后就這樣長大了。 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被mama接到這個家里來,這個家里沒有吳鎮那樣灰暗的童年,沒有冷冰冰的空屋子,沒有三嬸家做不完的家務,也沒有每日喝得爛醉如泥的父親。相反,這座房子像是童話里的小屋,有明亮溫暖的燈光,有嚴厲卻不失慈愛的易重陽,有mama的微笑,還有一個易嘉言。 十七歲那年,初次踏入這個家,南橋曾經淚眼朦朧地縮在被窩里感謝老天爺對她如此厚愛,可是感謝著感謝著,因為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又開始患得患失。她怕自己是個包袱,怕自己不夠好,怕她額頭上那道丑陋的疤,怕有一天mama忽然不喜歡她了,讓她離開這個家。 你最在意的,往往會是你最害怕失去的。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你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南橋轉過身去,看著那道禁閉的房門,像是恐懼一打開它,外界的惡意與傷害就會接踵而至。 易嘉言無聲地走到她身后,伸手捉住她微微發抖的手,把她拉轉過身來,再攬入懷里:“南橋?!?/br> 他很用力地擁住她,片刻后才開口:“不用怕,有我在?!?/br> 南橋茫然地抬頭看著他,喃喃地問:“我們該怎么辦?” 易嘉言從她手里拿過自己的手機,撥通助理的電話,幾乎是撥通電話的第一時間,南橋站在一旁都能聽到大劉心急如焚的連聲追問。 “我的天,你到底去哪了?電話一直打不通,現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一群記者堵在公司門口,死守著我們的人,一有人出去就瘋狂追問你的事情?你和你妹現在在一起是不是?你——” “先聽我說,劉一天?!币准窝源驍嗨脑?,思考片刻,沉聲說,“首先在微博和工作室主頁發表聲明,澄清我與南橋并非親生兄妹、也并無血緣關系的事實。其次,說明我本人的私事與公司和工作室沒有任何關系,希望輿論不要將兩者混為一談。最后,不要透露任何與南橋有關的私人信息?!?/br> *** 半天的時間里,南橋與易嘉言的世界都瘋狂地sao動起來。流言是一把利刃,握在看熱鬧的人手中,刺向流言的主人公和與其有關的人。 南橋不敢接電話,最后直接關掉了手機,縮在易嘉言的被窩里一動不動,短暫的半天里,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昏天暗地了。 易嘉言站在窗前一通一通地打著電話,明天的簽約儀式照常參與,公司門口的記者禮貌打發,南橋在學校的學習暫時停止一周……有太多需要處理的事情,他縱然能有條不紊地一一解決,但回頭看到躲在被子里的南橋,一顆心卻又慢慢地沉了下來。 他太了解她,太了解此刻的她一定是在后悔。 后悔不應該放縱自己的感情,后悔不應該為了自己的一晌貪歡和他在公眾場合出雙入對,后悔不應該因為兩個人的感情讓父母陷入痛苦之中,后悔不應該親手造成今天這樣輿論滿天飛的局面。 …… 他只能看著窗外暗下來的天,去廚房煮了一碗面。 傍晚的夕陽透過薄薄的窗簾照進昏暗的房間,也照在那個鼓起的小山丘上。他仿佛看到了在里昂時的那一幕,她躲在被窩里偷偷笑著,翻來滾去像是一個小孩子。 只可惜回不到那樣的平靜時刻了。 他端著面條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被窩里的人。 南橋動了動,卻未曾回頭。 他把面碗放在床頭柜,站在床邊,聽不出情緒地問了一句:“你后悔了嗎,南橋?” 被窩里的人一動不動。 說不出心里是怎樣的感受,有茫然,有無奈,有低落,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他看著被窩里的她,輕笑兩聲,搖頭道:“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會支持你。如果你在意我爸和你媽的感受,后悔了我也不會怪你,我——” “我不后悔?!?/br> 被窩里的人慢慢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像是大夢初醒的人,回過身來抬頭看他:“我從來都不后悔和你在一起?!?/br> 從喜歡上你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后悔過。 昏暗的房間里,他和她四目相對,靜默片刻。 他莞爾,將床頭柜上的面遞給她:“既然不后悔,那就吃掉它。既然是一場硬仗,那就打起精神來,贏得漂漂亮亮?!?/br> 南橋紅了眼,卻坐起身來,接過那碗面,大口大口吃起來。 如果真是一場仗,能和你并肩作戰,雖敗猶榮,死不足惜。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看到那篇新聞時,靳遠正在公司錄第一支歌,錄了七遍,然后通過了。錄音室的玻璃窗外站著幾個人,有人拍手,有人朝他豎大拇指。 大春和胖子坐在他身旁笑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喜悅。 挖掘他們的鄭雨欣把玻璃門打開,招呼他們出去,克制不住面上的喜悅之情,她笑著拍拍靳遠的肩:“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睂ι洗蟠汉团肿拥难凵?,她又笑著補充一句,“果然沒看錯你們?!?/br> 鄭雨欣讓他們休息二十分鐘,她要去討論一下這支單曲的后續該如何處理,是先在網絡上打榜,還是發表數字專輯,是通過微博和其他平臺推出windaer這支樂隊,還是通過更好的電視節目讓他們走入公眾視野。 鄭雨欣是挖掘他們的人,也是他們的經紀人。她手上曾經捧出個紅遍大街小巷的男歌手,在業內小有名氣。 近兩個月來,她帶著靳遠三人去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場合,見了很多圈內人,也帶領了一整支團隊為他們策劃今后的發展路線。選歌,選平臺,發公告,拉人脈……但凡能想到的,她都想到了。 她果然如她當初所說的那樣,有條不紊地把能提供的最好資源都拱手送上。 當初在遠冬連續聽了半個月后,她終于讓人請來了剛從臺上下來的靳遠,對上他疏離不解的眼神,她只是笑著舉起手里的酒杯:“有沒有想過簽約,成為職業歌手?” 靳遠的眼神凝滯了,看她片刻,反問:“你是誰?” 她喝掉了酒杯里的液體,將杯子輕輕地放在桌面上,杯底與桌面相碰的聲音清脆好聽。 “我是鄭雨欣,如果你同意,就會是你將來的經紀人,負責幫你們紅起來,并且紅到底的人?!?/br> …… 她從錄音室離開以后,靳遠和其他兩人坐在沙發上休息,捧著咖啡,踩著厚厚的毛毯。吹在面上的空調溫度適宜,將寒冬都裝點成暖春。 大春說:“八年,唱了八年才走到今天?!?/br> 是很感慨的一句話,帶著笑意說出來,說完卻又沉默片刻,忽然覺得眼眶都有些濕潤。 胖子捶他一拳:“裝什么逼呢,我給零分。這時候該開心,說這些有的沒的,也不嫌自己矯情!” 大春嘿嘿笑:“就是太高興了啊,普通的臺詞難以表達出內心的喜悅與激動。嘿,你說我們怎么就要出專輯了呢?還上電視,上微薄,還打榜?我的媽呀,我媽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抱著我親一百下!”他偷偷擦眼淚。 “這畫面聽起來怎么這么惡心?”胖子嫌棄地看他一眼,“喲,我說,胖子誒,你哭了?” “哭你妹,這是出汗了,空調溫度太高了!” 胖子也不戳穿他,只嘖嘖稱奇:“我以為只有我這種胖子才皮糙rou厚容易出汗,沒想到你這種瘦子也這么愛出汗,肯定是體虛?!毖酃馊粲兴茻o地朝某個地方瞟。 靳遠坐在一旁笑,笑完習慣性地從包里摸出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