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她一愣,呆呆地問他:“你,你看著我做什么?” 他但笑不語。 南橋臉紅了,移開目光,小聲說:“那么多美景不看,看我有什么意思?” 易嘉言與她并肩走著,沒有牽手,也沒有攬著她的肩,大概是相處多年,其實并不習慣忽然從兄妹變成戀人的模式,也還有太多需要慢慢適應的親昵舉動。 他只是微微笑著,看著她從耳根蔓延上來的那抹杏色,含笑說:“你有你的美景,我自然也有我的?!?/br> 轟的一下,那抹杏色變成了豬肝色。 他又忍不住壞心眼地取笑她:“剛才是粉色的,算是美景,現在變成豬肝色就不美了?!?/br> 南橋又忍不住側過頭來瞪他,可是瞪著瞪著,又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出來。 天色漸晚,夜幕低垂。他們并肩走了很遠,又掉頭慢慢走了回來。 買了一塊巧克力分著吃,一杯熱牛奶一起喝,在公園的長椅上小憩片刻,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攜手走過面前,天真的孩童在空地上你追我趕, 南橋忽然想起了曾經讀過的一本書,那本書的結尾很美很溫馨,她曾經反復看著念著,直到可以輕而易舉背出來。 “于是那天我們一直待在老房子的花園里,直到薄暮初上,連踢球都看不見了。我們在夕陽里幸福地笑著,為一家人的團聚,母親和兒子,妻子和我們的女兒,無比珍視這風和日麗的天氣和以后的所有時光。隔壁的貓,滿天的星光注視著我們,注視著我們的盡情歡笑?!?/br> 她側頭看著身邊的人,整顆心都陷入了一種奇異又美妙的溫柔里,易嘉言察覺到了,捧著牛奶轉過頭來,也不說話,只是把牛奶朝她遞了遞,無聲詢問她是否要喝。 南橋搖搖頭,笑了。 易嘉言把牛奶放入她手中讓她暖手,也跟著笑了。 這一刻,廣場上的白鴿,滿天的星光也像是在注視著他們,注視著他們的相視一笑。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易嘉言的手機因為恐怖襲擊的緣故,先是遺失在酒店,后來不知所蹤。離開里昂的前一晚,他與南橋一起去選手機。 易嘉言對手機的需求只限于打電話、發短信,走進店里也沒有過多猶豫,指著玻璃柜里的最新款:“就這個吧?!?/br> 是和之前那只一模一樣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側頭問南橋:“你的手機是不是摔過了?屏幕邊緣好像有點裂痕?!?/br> 上午用她的手機跟黃姨說話時他就注意到了。 南橋記起來了,在書店里看到法國發生恐怖襲擊的新聞時,因為太慌張,她把手機給掉在了地上,大概是那時候碰裂的。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看了看,果不其然,屏幕邊緣有兩道裂紋,不仔細看倒是不太明顯。 易嘉言拿過來看了看,說:“你也換一只吧?!?/br> “不用,這點裂痕不影響使用?!?/br> “是真的不想換新的,還是只跟我客氣一下?”他斜眼看南橋。 南橋眨眨眼:“當然是真的——跟你客氣一下而已?!?/br> 對于自己的手機易嘉言倒是沒有什么要求,但考慮到南橋是女孩子,他就要用心一些了,開始詢問店員最近在年輕女性中比較受歡迎的款式。 店員用英語和他交流,很熱情地推薦著幾款色彩比較絢麗、樣式也比較好看的手機。 他拿出兩只看了看,側頭問南橋:“你覺得怎么樣?” 南橋沒有多看它們兩眼,只是指著易嘉言選擇的那款:“我也要這個?!?/br> 易嘉言選擇的是黑色,南橋選擇的是白色。店員詢問他們要不要用盒子包起來,易嘉言說不用,直接用就好。 兩只除去顏色以外幾乎一模一樣的手機擺在柜臺上,南橋抿嘴笑,走出商店的時候側頭問他:“誒,像不像情侶機?” 易嘉言一本正經地想了想,搖頭說:“這都算情侶機的話,全球大概有好幾千萬的人都跟我是情侶了?!?/br> 南橋想說他真煞風景,可余光察覺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誒,這是在偷偷笑? 隔日拿到行李和證件后,易嘉言與南橋一同從里昂啟程回國。 易嘉言常年出差,行李里自然備有u型枕,在飛機上落座后,他把枕頭遞給南橋:“航程很長,枕著這個休息吧?!?/br> 南橋偏不要,只把u型枕套在他脖子上:“你用,你自己用?!?/br> “那你就著靠在座椅上?” “我自有辦法?!蹦蠘蛏衩刭赓獾卣f。 航程開始沒有多久,機艙內的光線暗了下來,大部分旅客們都戴上了機上提供的耳機,靠在座椅上開始休息。 易嘉言幾次提出把u型枕給南橋,南橋都固執地拒絕了,最后心安理得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雙手摟著他的手臂,笑瞇瞇地說:“我用這個就好?!?/br> 原來這就是她的自有辦法。 易嘉言失笑,任由她枕在他左肩上,閉眼小憩。 沿途偶遇氣流,飛機會微微顛簸,有些許失重感。他睜眼確定南橋會不會不適應,看見她安穩地靠在他肩上,一臉平和甜美的睡顏,呼吸均勻的樣子,總會忍不住失神。 *** 抵達北市是次日凌晨,走出機場,原以為外面會是黑魆魆的一片,誰知道剛出大門,就被一片銀白色的積雪亂了眼。 誒,竟然下雪了? 南橋有些驚喜地跑進了紛飛的小雪里,回過頭來沖身后的男人笑。 易嘉言也笑了,但卻不是因為雪。 她又小跑回來牽住他的手:“真好,下雪了?!?/br> 他側過頭來對他笑:“嗯,真好?!焙湍阋黄鸹丶伊?。 已是凌晨一點過,兩人準備坐機場外的出租車回家,卻不料只是牽手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汽車的鳴笛聲?;仡^,一輛黑色的汽車就停在他們身后幾步開外,車燈明晃晃的,耀眼得緊。 南橋幾乎是瞬間松開了手,神經質地往旁邊邁了一步。 是易重陽的車。 易嘉言不動聲色地看了南橋一眼,朝著父親走了過去,有些詫異地問:“爸,這么晚,你怎么親自來接我們了?” 易重陽把車窗降下,說話的時候唇邊有白氣溢出:“天冷,又下雪了,你黃姨怕你們凍著,讓我來接你們,說是一下機就能立馬回家,好好睡個覺?!?/br> 他說話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帶著溫和的笑意,沒有別的情緒。 南橋跟著上了車。易嘉言主動提出他來開車,于是坐上了駕駛座,易重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她一人坐在后座。 汽車緩緩啟動了,她仍然有些后怕地坐在那里,反復想著易重陽是否看到了兩人牽手的動作。 后視鏡里,她忽然對上了易嘉言的視線,那雙眼睛漆黑透亮,帶著安撫的意味,眼睛的主人微不可查地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多想。 從機場開回家需要四十多分鐘的車程。 易重陽從副駕駛抵了一只保溫杯給南橋:“這是你mama給你們熬的雞湯,說是天氣冷,下機以后喝點暖暖胃?!?/br> 南橋先喝,雞湯還熱氣騰騰的,很香很暖。喝了幾口以后,她把杯子遞還給易重陽,又忍不住問了句:“就,就一只杯子嗎?” 意思是,不是給我們倆熬的雞湯嗎?難道我們倆要共用一只杯子? 易重陽頓了頓,失笑:“是你mama考慮不周了,還把你們當做小孩子一樣,可以共用一只杯子?!?/br> 南橋從后視鏡里再看易嘉言一眼,只看見他坦然平和的神情??苫叵氲皆诶锇旱臅r候,他們共用一只牛奶瓶的情景,不僅是同一只瓶子,還從同一處瓶嘴……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途中,易重陽問起了里昂的狀況,以及事發時兒子在哪里,有沒有遇到危險。易嘉言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卻不料父親忽然問起了盧雅微。 “你們倆不是在一起嗎?怎么這次回來,沒有看見她?” 易嘉言說:“事發的時候,雅微正好準備回國?!?/br> “那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來?” “我的行李都在酒店,事出突然,酒店被暫時封閉起來了,拿不到證件,我就沒法回國?!?/br> 易重陽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和雅微現在怎么樣了?” 后座的人一動不動地聽著他們的對話,表情有些不自然。 易嘉言回答說:“我和雅微能怎么樣?一直都是那個樣子?!?/br> “我聽他父親說起過,雅微追了你很久了,我以為你們在法國待了這么小半年,應該也有革命感情了?!币字仃栁⑿χ鴤阮^看著兒子,“我也不是不看書看報的人,新聞上經常有你們同進同出的照片,媒體也把你們描寫成佳偶天成。怎么,你是看不上雅微,還是心有所屬了?” 易嘉言停頓片刻,有些好笑地說:“爸,你怎么也學著八卦了?這些事情我有分寸,你不用擔心?!?/br> “不是八卦,我是關心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工作固然要緊,但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婚姻大事。雅微是個好孩子,學歷高,人品好,對你的心也是有目共睹的?!币字仃栒f著,還回頭對南橋笑了,“南橋,你也勸勸你哥哥,這個年紀的人了還沒談戀愛,這是打算當老光棍了?” 南橋賠笑,笑容僵硬又尷尬。 似乎是關心完了兒子也應該關心關心女兒,易重陽又不經意地問起南橋:“前段時間聽你mama說,你在幫一個學長做事,聽說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很有前途。你mama還說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跟他在一起,她覺得你們倆是不是發展得還不錯???” 南橋一口否定:“沒有的事,只是工作上的來往?!?/br> “不打算發展?” “不打算發展?!?/br> 她說得堅決,那語氣有幾分急切。易重陽忽然笑起來,看看南橋,又側頭看看兒子,搖搖頭:“你們兄妹倆是串通好了嗎?都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了,結果一個個都這么一副死活不肯談的樣子。身邊有好的人選,可偏偏眼比天高。怎么,是約好了你不娶我不嫁嗎?” 南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幾乎是有些慌亂地扭頭去看后視鏡里的人。 易嘉言沒有看她,只是沉默片刻,微微笑著看了父親一眼:“我這是在努力工作,給南橋攢嫁妝。南橋大概也在等,等我攢夠錢了,有足夠的積蓄送她風風光光出嫁了,才肯嫁人?!?/br> 到家時,黃玉蘭從臥室里出來接他們,又是問他們餓不餓,又是拉著南橋想跟她念叨一番私自跑去里昂的事。 折騰好一會兒,南橋總算說服她先去睡覺,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說。然后她去浴室沖了個澡,吹干了頭發走出來,在進屋前一秒猶豫片刻,趁著走廊上沒人了,輕輕地敲了敲易嘉言的房門。 易嘉言壓低了聲音說:“進來?!?/br> 她穿著睡裙鉆進了他的屋子,合上房門。 “還不睡?”易嘉言也已經換好了家居服,坐在床邊看著她。 “想再和你說說話?!蹦蠘蛘驹陂T口,看著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人,忽然覺得心口很踏實。 易嘉言笑了,張開雙臂,說:“來?!?/br> 南橋露出大大的笑臉,一下子撲了過去,險些把易嘉言撲倒在床上。 他的懷抱很暖,靜靜地擁著她,用面頰摩挲著她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