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什么意思?”,寧嘉柔一哂,“何必在這兒惺惺作態。當初你在我哥最艱難的時候離開,不就是想過豪門太太的生活么?現在你得償所愿,還到這兒來找什么不痛快!” 她凌厲的話語刺過來,許涼反而往前靠近她一步,眼睛里帶著孤勇,“你把話說清楚” 寧嘉柔冷笑一聲,“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許涼:“你不說也沒關系,我自己會弄清楚” 說完她大步離開醫院。 祈安醫院恰好就在枝州臨市,也就是嘉諾游戲公司所在地。一走出去,浩蕩的陽光迎面撲過來,心里卻明媚不了。 許涼大步走到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個地址,便讓司機開車。 到了姜奕和陸琮公寓的大門前,許涼下了車。 站在這兒她才想到,或許姜奕兩口子并不在家里??刹还茉趺礃?,總要試一試。 憑著記憶找到了姜奕夫妻家所在的樓層,許涼拿不準是哪道門。 她閉著眼睛仔細回憶了一下,站到最深處的那道門前。 許涼手試探著放在門鈴上,正要按下去,門開了,姜奕穿著一身休閑衣服出來,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 “幾天來得很突然,忘了給孩子買禮物”,許涼走哪兒都記著禮節,現在顧不上,只好說聲抱歉。 姜奕招呼她進屋,“我正想出去買些調料,陸琮——”,她揚聲沖廚房里喊了一聲,“你看誰來了?” 陸琮身上戴著圍裙,手里拿勺就出來看。一見是許涼,也微怔道:“真是稀客” 在商場上也磨練了好些年,陸琮當然看出許涼的不對勁,特別是她的眼睛,又紅又腫。 夫妻兩個暗中對視一眼,心里都不禁嘆息。 許涼問:“你們家寶寶呢?” “上幼兒園呢,今天不是周末,中午不回來吃飯”,姜奕撐著笑臉,看許涼坐在那兒,身體不動,像一座雕塑。 陸琮招呼說:“你們先聊著,馬上就能吃午飯了”,說著又鉆進廚房,繼續忙活去了。 聽見廚房里傳來熱鬧的做菜聲,許涼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她看著姜奕,輕聲道:“我今天,去見過嘉謙了” 姜奕全身僵住了,臉上徹底沒了笑容,“你都知道了?” “原來,你們都瞞著我,還瞞了這么多年”,許涼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耗盡,所以聲音很細。 姜奕嘆了一聲,“可你已經結婚了啊。我和陸琮都知道,你為什么要嫁給葉輕蘊。這事我們跟嘉柔解釋過,可那孩子太偏執,一句都不肯信。這些年,她一直在查他哥哥的事” 許涼身體顫了顫,“她那次讓我過來找孫思和,難道你們都知道——” 姜奕苦笑道:“是的,可那有什么辦法。葉輕蘊是什么人,嘉諾對他來說就是一只螞蟻。是我和陸琮太自私,不肯拿多年的心血去以卵擊石。這些年,我們只能竭盡全力幫著照料嘉謙” 許涼手指緊了緊,嘴唇輕輕顫抖,“三年前,他怎么會出車禍?” 姜奕深深看她:“車禍并不是偶然,他出事,是因為有人對他的汽車做過手腳” 許涼心里揪了起來,“那你們抓到兇手了嗎?” 姜奕搖了搖頭:“沒有,這事在警方那里也是一樁懸案,到今天也沒能找到幕后兇手” 幕后……兇手? 許涼喉嚨發干,聲音沙啞道:“你們懷疑是九哥,對不對?” 姜奕模棱兩可地答:“在沒有證據之前,誰都有嫌疑” “我了解他的為人,這么卑劣的事情,他不屑為之” 姜奕卻不這樣認為:“不屑?你未免把他看得太善良。要他真的清清白白,何必對嘉諾做手腳?” 許涼沉默了一會兒,“就是因為他對嘉諾出手,反倒有蹊蹺。如果他真的有心取嘉謙性命,直接動手就可以了,何必還要多此一舉,繞到嘉諾頭上” 姜奕有些生氣,“他是你丈夫,你當然向著他說話”,她脫口而出道,“你知道他出車禍那天,為什么把車開得那么快嗎?就是為了去找你!去挽回你!” 許涼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里面盛裝著太多震驚,痛楚,現在臉上才會出現那種類似麻木的神態。 耳朵旁一再回放著姜奕剛才那番話,好像整個人身處迷?;糜X當中。 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姜奕看她魔怔了似的,一下子慌了,怪自己把話說得這樣重。她搖著許涼的手臂焦急道:“阿涼,你怎么了,你說句話,別嚇我??!” 許涼被她的聲音打開某個xue道一樣,突然眼淚橫流地大笑起來。笑聲尖利,凄涼,回蕩在公寓的每個角落。 她沒有想到自己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負債累累,才知道有個人因為自己在病床上躺了三年。 就像衛曉楓說的,自己竟然心安理得地過上了溫馨平靜的日子。 她不知道平靜之后,原來有滔天駭浪! 姜奕在一旁嚇得直哭,她從朦朧的淚眼當中,看見許涼額角微鼓的青筋。原來一個人在絕望的時候,是這個樣子。 許涼笑夠了,也哭夠了。她完全克制不住傷心難過,哀莫大于心死。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她才平靜下來,本來就腫的眼睛,又添了厚度。 她嗓子都哭啞了,扶著沙發,顫巍巍地站起來,忍過那陣頭暈目眩,對姜奕說:“我得走了” “午飯還沒吃呢”,姜奕抹了一把臉,很過意不去。 許涼搖了搖頭,“謝謝你們的好意,以后總會再見的” 看她此刻的狀態,姜奕實在不肯多勸,同時也很不放心,“你要去哪兒?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她垂著眼睛道,“我自己可以的” “阿涼”,姜奕拉著她的手,語氣認真道,“你不用自責。嘉謙他很愛你,愛到可以犧牲性命的程度。如果有一天他醒了,也絕不會怪你” 許涼腦袋又往下垂了一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寧愿他恨我,怨我,懲罰我,這樣才公平” 寧嘉謙為了自己在病床上躺了三年,自己呢? 她沒有像最初的時候那樣,守住自己的心。她愛上了葉輕蘊。他們過得美滿幸福,都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委曲求全換來的。 如果說在知道葉輕蘊對嘉諾設局之后,許涼對寧嘉謙有了愧疚;那么現在,她覺得自己身上背負的是罪孽。 她甚至沒有臉面再去醫院探望,真的,虧欠太多了。 許涼急匆匆地告別,從公寓里出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于是沿著街邊走啊走。 這條路是沒有盡頭的,她嘴唇抿了一下。忽地,街邊有一輛車開到她旁邊,里面的人降下車窗,往外潑了一杯殘茶。 茶水糊了許涼一臉,車卻飛快開走了。 一旁的人見了,替許涼抱不平,說現在的人真在拼素質下限。 許涼抹了一把臉,衣服被打濕了。她這才被人驚醒了一樣,攔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回枝州。 她幾乎是拖著腳步回家的,沒想到葉輕蘊竟然在。 許涼頓在門口,不太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樣子。 她沒力氣解釋那么多。 葉輕蘊沉著目光看她,問:“去哪兒了,這時候才回來?” 不知道為什么,聽見他的聲音有點想哭。一直都是他在為自己遮風擋雨,但這一次,誰也擋不住這份罩在她生命中的陰影。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正常一些,“去見了幾個老朋友,所以回來晚了” 葉輕蘊目光如炬,突然站起身來,大步往這邊來。 許涼不自禁往后退了兩步。 他上下打量一圈,冷聲道:“去見了什么朋友,把自己弄成這樣?” 許涼剛想低下頭,就被他猛然捏住了下頜:“還有,你眼睛怎么回事” 葉輕蘊語氣淡淡,可許涼知道,他是動了真怒的。 她臉色蒼白,一聲不吭。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問你話!” 許涼推開他的手,“我累了,抱歉,有什么話等明天再說吧” 她像只木偶一樣,往樓上走。 整整一天,許涼沒進過一滴水,一粒米。走到樓梯口,她腳下一軟,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 葉輕蘊語氣硬不起來了,擔心道:“你非要讓我擔心么,嗯?” 說完,他將許涼一把抱起來,徑直上了樓。 葉輕蘊將她帶到臥室,給她放了水,讓她洗個熱水澡。 等他出來,許涼還維持剛才的坐姿,一動不動,好像在發呆。 葉輕蘊眉頭擰在一起,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側臉,擔憂道:“疙瘩,你今天怎么了?” 他蹲下來,將許涼抱在懷里。 許涼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抱緊我,求求你”,她哽咽著說,語氣里含著無限痛苦。 葉輕蘊一句也不敢問了,將她鎖在懷里,安慰一般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等許涼進去泡澡,葉輕蘊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他拿出手機,打給陳修,“去查查我太太今天去哪兒了,盡快” 陳修應了一聲,掛了電話,火速去辦。 許涼在浴室里呆了很久。久到葉輕蘊以為她是不是在里面暈了過去。他站在門口,正要出聲,許涼拉開了門。 她一聲不吭地走出來,水滴在浴袍肩膀上。 葉輕蘊拿了干毛巾,過去給她擦頭發。 她今天好乖好安靜,他讓她低頭就低頭,讓她吹頭發就吹頭發。 像沒有自主意識的機器人,按著主人的設定執行命令。 葉輕蘊心里涌出深深的不安。 等嚴姨做好飯離開,他從書房出來,去叫累得睡著了的許涼。 她睡得很不安穩,皺著眉頭,嘴唇深抿,兩頰帶著不正常的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