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許涼呆呆地看著屏幕,她明明不想看那上面的情景,但腦子卻一片空白。童湘為什么要讓她看這些?忽然有個念想如流星一般從腦子里劃過,可許涼卻沒能抓住。 她像木頭一樣,閃爍的光影在她臉上交替。許涼聽見外面有警報聲,還有打斗聲,甚至慘叫聲。 可一切落進耳朵里,都有些失真,隱隱約約地,像與她自己隔了十萬八千里。 終于有一道聲音近了,最為真切,是開門的聲音。門被推開,葉輕蘊沉著臉走進來,一把將她擁進懷里。 她全身被一層暖意包圍,可另一道尖利的女聲卻讓冷意再次傳遍血液,她如厲鬼一樣慘叫道:“許涼!許涼你看見了嗎?你就是這么來的!你就是這樣被你父母生下來的!你——”,后面只剩下掙扎的“嗚嗚”聲。 葉輕蘊捂緊許涼的耳朵,將她擁得更緊。 許涼卻輕輕推開他,將自己身上的微型攝像頭取下來,遞給他:“交給警察吧” 葉輕蘊接過去,滿臉擔憂地看她:“阿涼,你……不要聽信她的胡言亂語” 許涼全身血液凝結成冰,身體往后一縮,徹底離開他的懷抱。她受驚一般貼著鐵質墻壁,“我,我沒有相信她的話,我沒有” 他心里一痛,對她展開雙臂,輕聲道:“阿涼乖,到九哥這兒來,好不好?” 許涼淚如泉涌,“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對不對?你早就知道!” 葉輕蘊滿臉篤定地說:“她故意這么說,就是不想讓你好過,阿涼,你要用這些胡言亂語,來懲罰你自己么?” 許涼腦子里一團亂麻,她慢慢蹲下去,手臂抱著膝蓋,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輕輕啜泣著說:“可這個答案卻把一切都串了起來,為什么我mama明明活著,可人人都告訴我她不在了;我明明是爸爸的女兒,他卻一點都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 葉輕蘊心疼得不得了,走過去,憐惜地撫摸著她的頭頂,“這有什么呢?別說你父母有血緣關系,生下了你;就算我們有血緣關系,你這輩子也只能是我的老婆” 他把手伸過去,遞到她面前,“站起來,這點事就覺得天塌下來了?就算天塌了,我個子比你高,也是我來頂著” 許涼看著面前這只大而溫暖的手,眼眶一熱,她試探著,將手放上去。 兩人皮膚相接,葉輕蘊便一下子將她拉了起來,他捧著許涼的臉頰,用大拇指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近親結婚生下殘疾孩子的可能性很大,我們家阿涼這么聰明,肯定是別人弄錯了” 許涼帶著哭腔說道:“我哪里聰明了,你每天都說我笨!” 葉輕蘊笑了笑:“怎么不聰明了,你讀書的時候,還跳過級呢!再說,你要真那么笨,我怎么可能被你攥得死死的,對你這樣死心塌地?” 他臉上的笑容十分溫暖,帶著一層柔光,讓人心里寬慰不少。許涼嗚咽一聲,手環著他的腰不肯放了。 葉輕蘊哭笑不得,對她說:“好啦,別哭了,警察還等著我們錄口供呢” 許涼一驚,抬眼看往門口一看,果然有兩個身著警察制服的人守在那兒,時不時往小屋的方向張望。 她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訴我?” 葉輕蘊聳了聳肩膀,“明明是你一撒嬌就忘了今夕何夕” 許涼瞪他一眼,她哪有在撒嬌? 雖然心里有難言的痛楚,但眼下這件事卻因自己而起,許涼斂了情緒,便要往外面走去。 她正要出聲提醒,葉輕蘊卻忽然撞在門框上面。原來是他個子太高,而這個鐵質的小屋卻十分低矮,沒注意就要相親相愛。 看他微惱地揉著額頭,許涼不禁噗嗤一笑。 葉輕蘊看著她越過自己走出去的背影,欣慰地翹了翹嘴角,只要她心里輕松一些,也不枉自己這“不小心”的一撞了。 此時廢舊工廠外停了好幾輛警車,甚至還有特種兵,外面都是穿制服的人來來往往,正把里里外外都檢視了一遍。 刑警大隊的頭兒看見葉輕蘊出來,趕忙迎上來,問道:“葉先生,這位小姐要跟我我們一起去警察局調查情況” 葉輕蘊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應該的,不過她受了驚嚇,我希望我能陪同她一起” 李隊便點頭說:“可以” 說完,葉輕蘊便擁著許涼,上了自己那輛車。 看著那輛捷豹連警察也不用等,被他們自己人開的車尾隨保護著離開,李隊身邊的特警小梁瞠目道:“乖乖,這是有多大氣勢啊,我們武警特警,加上他們自己的人不算,上面還專門派了特種兵里的神槍手” 李隊掏了根煙出來點上,眼睛被煙氣迷得瞇了起來,哼笑道:“葉輕蘊要保的人,就是把全枝州的人手都抽調光,也沒人敢有二話” “葉家真這么霸道?” 李隊搖了搖頭:“不,不是他們家霸道。而是枝州的世家,有哪些沒受過葉家的恩惠?恩威并施,這才是人家傳了百年的道行” 車子被一路開到了警察局去,因為不是人人都能進去,葉輕蘊的屬下便都等在外面。 他們去的時候,陳修已經先行一步,把事情的大致經過交代了一遍。但卻把許涼為了釣出幕后黑手,故意被司機帶到廢舊工廠的事略過去。 葉輕蘊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童湘身上的綁架罪定死。 向于海一被送進警局,自然會把一切罪名推到童湘身上,他要想明哲保身,就知道該怎么開口。 霍濟舟那邊也不會就這么算了,但既然這次動不了他的根基,葉輕蘊便不會輕舉妄動。他要布更大的局,讓霍濟舟自己鉆進去。 一路上,葉輕蘊已經把該說的話對許涼交待過。所以在警察局里,許涼雖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但回答問題時卻有條有理。 過了大半個小時,他們這才可以回家。 在車上,許涼便靠在葉輕蘊的懷里睡著了。 葉輕蘊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額角,心里十分復雜。她開始變得勇敢,獨立,終有一天,她會脫離自己的羽翼。 寵愛她,保護她,已經是不由自主的本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沒有安全感的反而是他。 因為她需要自己的時候少了。 可另一方面,又為她感到高興,她終于不只是小時候那樣,跟自己身后,做他的小尾巴的姑娘了。 成長的過程就是,拋開人所擁有的,安逸的一切。 許涼是被餓醒的,她睜開眼睛,房間里黑糊糊的一片,比起白天那間明亮但令人窒息的小屋,這里不知道舒適多少倍。 被子里暖融融地,全身的毛孔都懶洋洋地舒張開來。點亮床頭的燈光,許涼便不肯一個人呆著了。 她怕自己會胡思亂想。 走出房間,和樓上截然相反的是,樓底一片璀璨光明,每個角落都沒有陰影,那個在廚房里隱約看得見的身影更是,一派清朗舒曠。 她下了樓,偏著腦袋看他不疾不徐地嘗了粥,襯衫袖口被挽到小臂處,別樣地隨性。 許涼輕輕走過去,從后面環住葉輕蘊的腰。 他頓了頓,低笑道:“醒了?” “嗯” “睡夠了嗎?” “睡眠不夠,可沒吃飯,營養也不夠”,她說著皺了皺鼻子。 葉輕蘊身體動了動,要去拿鹽,卻被身后的人抱得更緊,他拍拍腰間的小手,“你這樣是在阻礙我的粥,色香味俱全” 許涼甚有覺悟地“哦”了一聲,轉瞬又說:“你色香味俱全就行了,不是有個詞叫秀色可餐么?” 葉輕蘊低笑了一下,沒說話,十分享受這一刻的溫馨。有暖暖的燈光,香味四溢的食物,還有彼此。 許涼頓了一會兒,說:“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我們不是官邸搬回來么?”,他隨口道。 “我說的是,許家” 葉輕蘊將火關掉,轉身兩手扶住她的肩膀,凝視她的眼睛,正色道:“阿涼,你確定要舊事重提,讓你父親永無寧日么?” 許涼低下頭,她當然清楚,如果家里知道,她已經明了真相,一定會掀起一股風浪。 她臉色蒼白起來,眼睛里隱隱含著淚光,“可是……如果不弄清楚這一切,我心里會很慌。這件事太突然了,完全在我接受范圍之外” ------題外話------ 童湘:我要去牢里撿肥皂了/(ㄒoㄒ)/~ 許涼:想得太美 林雪禪笑得陰慘慘:我來了 ☆、220.認親 本來想在第二天回家的許涼卻未能成行,因為梁晚昕來了。 她沒有按門鈴,也沒有提前打招呼,一縷孤魂一樣站在別墅門口。兩只眼睛空洞無力,甚至讓人懷疑她是個盲人。 只一夜時間,她的頭發上撒了霜,卻永遠化不開了。這個處處把自己照料得光鮮亮麗的女人,一下子像老了十歲,時光一夜間收走了她的美貌。 許涼一打開門就開見她在自家門口站成了一截木樁子。愣了一會兒,“你來干什么?” 梁晚昕卻一個上前,揪住了許涼的袖子,她烏青的眼袋將眼睛襯得很紅,睫毛眨啊眨,哭干了的眼睛再次濕潤了。 “許涼,我求求你,放我女兒一馬,她真的是無心的。輕蘊呢?你讓我見他一面!”,梁晚昕淚流滿面。 她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昨天一事發,她接到通知就往警察局趕,但卻沒有批準她見童湘。 一聽說童湘很有可能會因為綁架罪而被判好幾年的刑,梁晚昕整個人都在發抖。 童湘是她全部的希望,這些年不管在許家受到如何冷遇,為了保住這么一份上流社會的背景,她都不得不咬牙撐下去。 可現在,女兒竟然鋃鐺入獄,她這么一進去,辛辛苦苦掙下的榮譽,全都毀于一旦。將來……她甚至不敢去想將來。 為了能保住女兒,梁晚昕連夜幫童湘聯系律師,但不管哪家律師事務所,都不肯受理童湘的案子。 梁晚昕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切身體會過葉輕蘊在枝州一手遮天的勢力。 忙碌了一夜,她又累又餓又冷,在許涼家等了半晚上。尊嚴和顏面,她都不要了,只要能救出她的女兒。 “阿涼,以前都是我們做錯了,童湘她只是一時糊涂,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好不好?”,梁晚昕滿臉殷切地看著許涼,企盼著對方能夠網開一面。 還不等許涼將梁晚昕的手撥開,后面突然來了一陣力道,將梁晚昕一把掃到一邊去。 梁晚昕尖叫一聲,跌倒在地上,抬眼一看,許若愚正面色鐵青地看著自己。他眼睛里彌漫著夜霧,黑亮得無堅不摧。 “滾!”,許若愚從來沒有這樣震怒過,“從我女兒面前消失!” 梁晚昕哭得聲音都啞了,她直起上半身,跪著膝行到許若愚面前,拉住他的褲腳哭道:“老許,童湘好歹叫了你那么久的爸爸,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嗚嗚嗚……” 說到最后,她泣不成聲。 許若愚此時面色已恢復了平靜,平時看起來儒雅的面容,卻因為冷漠的眼神顯得十分剛毅,“你不用再多說,童湘綁架阿涼,自然有法律審判她。還有,梁女士,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你的那份,我的秘書會交給你” 梁晚昕聽了,整個人怔住了,這消息對她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她就指著副市長夫人的名頭去營救童湘,可現在,一切都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