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怎么想？難道幫她去找女兒嗎？哼，要我有這本事，早這么干了?！彼膊皇菬o情無心的，是愛莫能助。

    皛皛見陳阿婆一直呆坐著，問什么也不回，從她口里似乎很難挖出什么線索來，但她不想這么放棄。

    “阿婆，給我秤一斤蘋果好不好？”

    她終于有了反應，歡喜道：“你也喜歡吃蘋果？”

    “嗯，我喜歡榨汁，然后放冰塊，加了蜂蜜的冰塊?！?/br>
    她更高興了，“你怎么和我女兒一樣！”

    當然一樣，都是聽她說得。

    景颯翹起大拇指，這套話的本事絕對一流。

    “除了我，平常還有誰來買你的蘋果？”

    陳阿婆的眼睛亮了亮，笑道：“有啊，圓圓！”

    皛皛一愣，“圓圓不是你女兒嗎？”

    “對??！”她抓了幾個蘋果放到秤盤上，“你等著，我給你挑幾個大的?！?/br>
    “謝謝婆婆！”皛皛應合著，“圓圓既然是你女兒，你怎么還賣蘋果給她?！?/br>
    陳阿婆又恍恍惚的歪著頭，“她是圓圓，但又不是圓圓?！?/br>
    這糊里糊涂的話，讓皛皛有些捉急。

    “你的蘋果！”她將蘋果裝了袋子遞給她。

    “謝謝，多少錢？”

    她比出三根枯黃的手指，“3塊！”

    這一大袋蘋果少說有二十來只，她竟然只賣3塊。

    她的確瘋了，除了女兒，她只記得3塊，這兩者都是她的心病。

    皛皛給了她一張100大鈔，“阿婆，不用找了，我下次來買蘋果的時候，你從里面扣?！?/br>
    她搖頭，仍是比出三根指頭。

    皛皛正想勸勸她，她又像剛才那般閃亮了雙眼，一陣猛叫，“圓圓！”

    景颯和皛皛又看了過去，仍是那個方向，但不同的是正有一個姿態優雅的人緩緩走來，等人走近了，陳阿婆撲了過去，“圓圓，快來看，今天的蘋果很新鮮?！?/br>
    “我知道很新鮮！”她笑吟吟的看向皛皛，“端木師傅你怎么也在？”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媛。

    **

    “她認識你？”景颯沒見過秦媛，自然不認識她，但見到她臉上的疤痕后，認了出來，小聲道：“她就是秦媛？”

    “嗯！”皛皛點頭。

    “秦姨，你我正要去找你！”說話的是來勸陳阿婆搬進養老院的年輕人，“你趕緊幫我勸勸她，不能再拖了，這樓后天就要拆了?！?/br>
    “我知道，你別急，我不是說過我正在想辦法嗎，瞧你這滿頭大汗，趕緊擦擦?！彼θ轀睾偷奶统黾埥磉f給他，“你放心，今天我就帶陳阿婆走，不會讓你難做得?！?/br>
    他臉上一喜，“真的，那太好了?！?/br>
    “不過，話我要說清楚，不能因為她是個老人，就克扣拆遷費，該給多少就給多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br>
    她說這話的時候難得板起了臉，有那么點晚娘的味道。

    “這……”他為難了，想了一會兒后，又猛的跺了跺腳，“行，只要你讓她搬走就成，我現在就回去找領導說這件事去?！?/br>
    他也爽快，說干就干，招了輛計程車就走了。

    陳阿婆用手勾著秦媛，有意無意的摸著她手腕上的彩繩，臉上揚著笑容，散發著nongnong的慈愛之色。

    秦媛對她也很和善，從頭到尾都沒嫌棄過她的臟污，“婆婆，我有件事要和你說?！?/br>
    “什么？”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朋友有個果園，種了很多青蘋果樹，但他是個二愣子，好多樹都被他養壞了，我知道你種蘋果樹有一手，能不能去幫幫他?！?/br>
    陳阿婆有些猶豫，“我女兒要是回來找不到我怎么辦？”

    “怎么會呢？我在這給你豎塊牌子，上頭有你在哪里的消息，她回來的時候看到了不就知道了，再說，她那么喜歡青蘋果，你要種得好，說不定人家愿意把果園交給你打理，你不就有更多的蘋果讓她吃了嗎？”

    陳阿婆連連點頭，“對，你說得對，圓圓喜歡蘋果，也喜歡蘋果樹，她說過要在蘋果樹上架個秋千?！?/br>
    “這就對了，你先過去打理，把她的愿望都視線了，她就回來了！”

    陳阿婆興奮的臉都光亮了起來，急切道：“那我什么時候走？”

    “現在不行，你得先洗個澡，換身衣服，打扮得精神點，這樣能讓人有好感??！”

    “好，我聽你的?！标惏⑵乓豢诖饝?，美滋滋的靠著秦媛。

    秦媛微微松了口氣，朝后頭招了招手，兩個眉清目秀穿著護工裝的姑娘走了過來。

    她囑咐道：“交給你們了，好好照顧她?！?/br>
    其中一個姑娘回道：“放心吧，秦姨，我們都安排好了，婆婆不會有事的?！?/br>
    “前天我來的時候，給她打包了一下行李，就放在樓上，是個紅白藍的蛇皮袋，你們幫著帶走吧?！?/br>
    “我這就上去拿！”

    過了一會兒，兩人攙扶著陳阿婆上了一輛面包車，面包車上寫著——我愛我家養老院。

    等車開走了，秦媛一副如釋負重的表情。

    皛皛在一旁說道：“那家養老院資質可靠嗎？”有些養老院是掛著羊頭賣狗rou，名不副實，為的是賺錢，暗地里還會克扣老人的伙食。

    “這是我一個義工朋友介紹的，我去過幾次，在郊區一個農莊里，院長是個慈善家，家底豐厚，喜歡做善事，是個老好人，最近有個名額，我就托朋友安排了一下?！?/br>
    “你為什么對陳阿婆這么好？”

    秦媛笑道：“我怎么覺得你話里有話？”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愉快，不需要拐彎抹角。

    “我的確有話要問你?！?/br>
    秦媛最美的地方就是她的氣質，像個大家閨秀，安靜婉約，看到這樣的她，實在很難想象她曾遭遇過那樣的迫害，她不僅沒有憤世嫉俗，指天罵地，也沒有頹廢如喪尸一般的躲在黑暗里，而是大大方方的在白日下灑脫的活著，還能熱心助人，實在難得。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天又熱，去我店里吧?！?/br>
    皛皛點頭，又指了指景颯，“她是我朋友，叫景颯?！?/br>
    秦媛頷首，“景小姐?！?/br>
    “叫我阿景就行了！”景颯看著她，眼里有著尊敬。

    秦媛拿起陳阿婆擺在攤子上的臉盆，“兩位不知道能不能幫個忙？”

    皛皛看著那一攤子的蘋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你要把青蘋果都帶回去？”

    “端木師傅你真聰明?！?/br>
    “我倒覺得這是你商人的精明在作祟?！?/br>
    她搖搖頭，“節約是美德，鋪張浪費是最不環保的行為?！彼f得義正言辭，臉上仍是笑吟吟的。

    三人將剩下的蘋果都裝進了塑料袋，一人兩個袋子，徐徐走向秦媛的小店。

    到了店里，當班的阿美看到皛皛就奔了過來，“端木師傅，你真會教我們防身術嗎？”

    皛皛頭上一陣汗，不是說旁觀嗎？

    景颯笑道：“你什么時候開始到處收徒弟了?！?/br>
    皛皛沒好氣的說道，“被訛了！”

    秦媛將蘋果交給阿美，“放心吧，她一定會教的，去，把蘋果拿給三嬸，讓她做些蘋果拔絲下來！”

    “好咧！”阿美嘿咻了一聲，先拎了兩個袋子上樓。

    “端木師傅，阿景，來，這里坐?！鼻劓抡泻舻?，“要喝什么咖啡？”

    皛皛坐下后，先說了聲，“這次你可千萬不要免費！”

    景颯不知道原因，好奇道：“有免費的咖啡干嘛不喝?！?/br>
    “我就是喝了兩杯免費的咖啡才被訛成了這店里的防身術老師，再免費的喝下去，說不定連客人都要教了?！?/br>
    秦媛笑彎了眼，“這主意好，我看就這么辦，消費滿888元，免費送一節防身術課程?！?/br>
    皛皛的眼角抽了抽，“你不要開這種玩笑，真要這樣，我可不會再來了?！?/br>
    “我真覺得挺好的?！?/br>
    景颯捂著嘴笑道，“我也覺得不錯，保證生意興隆?！?/br>
    “你少添亂！”皛皛的臉都黑了。

    秦媛止住笑，將菜單遞給她們，“這個提議我們以后再討論，還是先點咖啡吧！”

    景颯要了一杯摩卡，皛皛則點了一杯拿鐵。

    秦媛親手幫她們做好，送了過來，然后優雅坐下，“說吧，要和我談什么？”

    咖啡熱騰騰的冒著熱氣，透過白霧飄著濃郁的香氣，皛皛先品了一口，有重復了那句在水果攤問過的話，“為什么對陳阿婆那么好？”

    “這和我的經歷有關！”她放在桌上的手交握著，淡淡道：“我也被拐過，知道那種痛?！?/br>
    平靜無波的語調一點沒有想起往事的哀傷和憤怒，更不介意讓別人知道。

    這點皛皛早已知曉，“就這么簡單？”

    “難道還要其他什么理由嗎？”

    “阿美和小麗也是？”

    秦媛稍稍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皛皛又喝了一口咖啡，“前天我來的時候，你和她們的對話我都聽見了?！?/br>
    “原來如此！呵呵，沒錯，小麗是兩年前我在火車站遇到的，至于阿美則是在救濟站，她們都是小時候被人販子抱走，賣給了想要孩子的夫婦，沒受什么苦，就是長大了，想要找回親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