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現場就在這里嗎?”我看見工廠大門前方有一條小河,流水淙淙、清澈見底。這條小河就像是一條護城河,環繞著整個廠區,只在幾個入口的大門處,架上了寬橋供人出入。我們的車輛停在一處寬橋上,往河床上望去,一兩件藍色的一次性手術衣和幾雙乳膠手套格外扎眼。 我皺著眉搖了搖頭,心想現在省里這么重視勘查垃圾的治理,你們這里倒是一點兒也沒有貫徹。手術衣和乳膠手套都是難以降解的物質,會給環境帶來污染,也會影響城市形象。所以,省廳要求各地警務人員在現場勘查完畢后,統一收集勘查垃圾,并集中處理。 趙支隊長點點頭,說:“平時大門這里也沒有什么人,星期一員工上班的時候,有人發現橋底有異物,工廠的保安下到橋底,發現是一具尸體,就報了案?!?/br> “那作案時間就是周末了?”大寶問。 我搖頭,說:“不會,聽說尸體已經高度腐敗了,肯定不會是兩三天之內的事情。尸體腐敗后才漂浮上來的,而且河水是流動的,只不過尸體漂到橋底,被橋墩阻擋,才會在這里被發現,我覺得拋尸地點肯定不是這里?!?/br> 趙支隊長點點頭,說:“確實,工廠幾個大門的監控我們都調取了,沒有什么發現?!?/br> 我們走過寬橋,沿著工廠的圍墻走了一段。陳詩羽說:“我看工廠的墻頭上,隔個幾百米就有一個監控攝像頭?” 趙支隊長說:“是的,其實外人看起來,廠區附近監控攝像頭林立,不應該是拋尸的好地方,但是工廠保衛部門的人都知道,其實這些監控攝像頭只能監控到墻頭區域,河岸對面的情況是看不到的,也就是說在河岸對面拋尸,不可能被監控攝像頭錄下?!?/br> “您是在懷疑保衛部門的人?”陳詩羽問。 趙支隊長沒有說話。 我接著說:“廠區內有監控攝像頭就不說了,但是廠區周圍都是曠野,找個地方埋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為什么非要拋在河里呢?雖然監控攝像頭只能看到墻頭,但是壓著監控攝像頭死角的邊緣拋尸,也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即使是了解廠區監控攝像頭的保安,按常理也不會冒這個險?!?/br> 趙支隊長打斷了我的思考,說:“要不咱們先吃飯吧,你也別先入為主,因為我們的法醫中有人認為這不過是一起自殺或者意外事故?!?/br> 大寶拍了一下腦袋,說:“是啊,我們是來幫助指導案件定性的,怎么這么快就先入為主了呢?” 法醫也是人,看到腐敗尸體,在視覺和嗅覺的雙重刺激下,要說一點兒不適感都沒有,肯定是騙人的。記得很多法醫說,如果我有鼻炎就好了,就聞不到臭味了。其實不然,鼻炎和咽炎經常聯合存在,而咽炎的癥狀常常會有惡心干嘔。有咽炎的法醫,在有腐敗尸體的現場勘查時,要抑制住干嘔的感覺,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我就是如此。作為一個法醫,在現場干嘔畢竟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而且難免會讓領導對你的工作能力產生質疑。所以,像陳詩羽這樣第一次接觸腐敗尸體的偵查專業的學生,她即便吐得不成人形,我也能理解。 剛剛在峰嶺市殯儀館法醫學尸體解剖室的門口跳下車,我就聞見了那股熟悉而厭惡的味道。在裝有完善的排風設施的解剖室里,還能夠頂著風頭臭八里地的尸體,可想而知會是什么樣子。 在更衣間里,透過聯排玻璃,只能看見解剖臺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尸袋。我們知道這不是因為死者太胖,而是因為巨人觀已經形成了。所謂巨人觀,就是尸體高度腐敗后,受到腐敗菌群的作用,體內會產生大量的氣體,并逐漸擴散到全身,使之看上去膨脹如巨人。這時候的尸體,全身的表皮濕潤、易于脫落,眼球、舌頭都會因為膨脹作用而膨隆出來,面貌喪失。 很多朋友在網絡上看過巨人觀的照片后,都會受到強烈的視覺沖擊,紛紛感嘆法醫的不易。其實如果僅僅只有視覺沖擊倒沒有什么,更要命的是嗅覺和觸覺。惡臭不必多說,檢驗尸體時的觸覺也會讓人很不適。因為呈巨人觀的尸體全身濕潤,表皮稍一用力便會脫落,所以戴著乳膠手套的法醫連抓住尸體的四肢都很艱難,更別提給尸體翻身了。 但是,為了找到真相,給逝者主持公道,受這些罪也都值了。 我們很快穿戴完畢,走進解剖室。峰嶺市公安局法醫科科長周智慢慢地把尸袋拉開,一具墨綠色的巨人觀尸體暴露在大家面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撲鼻的惡臭。 我扭頭看了看陳詩羽,她顯然也被熏到了,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但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景象,她居然沒有嘔吐的跡象,這不禁讓我大感意外。 有了先進儀器的輔助,法醫告別了狗鼻子的時代。先前我們靠戴口罩來阻隔一些臭氣,現在的條件好了,法醫都會配備防毒面具,防止腐尸產生的有毒氣體侵害法醫的身體。防毒面具里的活性炭盒的確可以吸附一些有毒氣體,但阻隔臭氣的能力比口罩也高不了多少。這個時候,臭氣穿過防毒面具,鉆進了我們的鼻孔。我皺了皺眉頭,戴了這個玩意兒,我連習慣性的揉鼻子的動作也做不了了。 尸體吐著舌頭,瞪著我們。 第二章 “我的天??!”見到了尸體的面貌,陳詩羽終于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確實,這具巨人觀尸體膨脹得非常厲害,是比較少見的。 “綠巨人啊,這是?!贝髮氄f。 因為腐敗的進展,尸體的舌頭都已經成了墨綠色,陰森森地露在口外。面部皮膚因為氣體膨脹而變得很緊,眼瞼已經繃成了一條線,已經半塌陷的眼球露在眼眶之外,就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一樣。尸體的衣服在初檢的時候就已經被剪開取下,峰嶺市公安局的劉法醫正在解剖室一角的cao作臺上逐件把衣物拼湊還原。 死者是一名男性,看不出年齡。尸體的胸腹部都高高地隆起,全身墨綠,其間還有錯綜復雜的黑紅色的靜脈網。頭發全部脫落,手腳掌的表皮皺皺巴巴的,已經變形,只需要輕輕一拽就可以把表皮完整地剝落下來。 “尸體還沒有解剖?”我見尸體的表面很完整,沒有縫線,問道。 周科長點點頭,說:“我們對死者頭面部的損傷爭議很大,沒有定論,就決定暫不解剖,等你們來了,共同商量著辦?!?/br> “尸源呢?”我問。 “dna已經取了檢材送實驗室進行了,結果估計現在已經出來了?!敝芸崎L說,“不過因為還沒解剖,所以對尸體的特征刻畫沒有辦法進行。是不是本地人,是不是現場周圍住戶,這些都沒法確認。調查失蹤人口的工作正在進行?!?/br> “指紋也沒有取嗎?”林濤戴著面具,甕聲甕氣地說。 一般已經經過初次尸檢的尸體,手指都是黑的,因為需要進行常規的尸體指紋捺印。就是給尸體的手指指腹抹上油墨,然后在指紋卡上捺印。獲取的指紋可以作為尋找尸源、排除現場指紋的一項依據。對于高度腐敗而且未必是命案的尸體,對這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十分嚴格。 周科長搖搖頭,說:“死者手指的皮膚因為腐敗和長時間被水浸泡,沒法進行捺印?!?/br> “誰說沒法捺???”大寶小心翼翼地拿起死者的手,看了看,說,“好捺印得很啊?!?/br> 大寶說完,用手術刀在死者右手拇指指根部劃了一圈,然后像是脫手套一樣,把大拇指的皮膚就這樣整個兒脫了下來,然后把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伸進皮膚套里,說:“快拿捺印卡!” 就這樣,大寶把死者的十根手指的皮膚依次取了下來,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完成了死者指紋的捺印。陳詩羽看得目瞪口呆。 這種取指紋的方法不是常規方法,但是我們也會經常使用。峰嶺市是一個穩定和諧的小城,命案本身就不多,腐敗尸體的命案更是鳳毛麟角。所以當地法醫并沒有學會這種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辦法。 當然,這種辦法也不是每次都會有效的。如果尸體腐敗程度還沒有達到手部皮膚手套樣剝離,或者腐敗程度嚴重到手指皮膚已經破碎,都是不能用這種辦法進行指紋捺印的。所以,在這起案件中,大寶成功地獲取了死者的十指指紋,也有運氣的成分在里面。 “你們對什么有爭議?”我沒有多看大寶取指紋的過程,而是專心致志地看著死者面部的幾處交錯的傷口。畢竟取不取得到指紋不是案件能否準確定性的關鍵。 死者的面部顱骨沒有塌陷,用指壓也沒有感覺出有明顯的骨擦音,可見并沒有明顯嚴重的骨折存在。但是,在墨綠色的面部,可以看到幾條邊緣不整齊、互相交叉的皮膚裂口。因為高度腐敗,創口周圍都已經變得不清晰而且圓鈍了,根本無法判斷出致傷工具,更別說判斷有沒有生活反應了。 “無法判斷有無生活反應?!敝芸崎L說,“除此之外,尸體全身沒有發現什么致命性的損傷。毒物檢驗也做了,沒有中毒的跡象。所以現在不太好確認死者是溺死,還是被打死以后拋尸入水。尸體腐敗成這個樣子,我們擔心解剖了也無法確認,所以就等你們來了?!?/br> “確實看不出有沒有生活反應?!蔽移磷『粑?,用放大鏡照著,湊得更近一些看了看創口,說道。 周科長說:“現場的環廠河是和我們峰嶺市的母親河——峰河相連著的,里面有很多魚。所以,有些人認為這是死后被魚啃噬所致的創口,不然怎么會有這么多創口,但其下顱骨沒有骨折呢?不過也有些人認為魚畢竟不是野獸,啃不出這么多、這么大的創口?!?/br> 所有的法醫都知道在野外的尸體可能會被野獸啃噬,但確實不是所有的法醫都知道,其實魚類的啃噬也可以在已經腐敗了的尸體上形成創口。 我曾經出勘過一個現場,法醫從河里撈出一具尸體后,發現他額頭的正中部位有一塊皮膚缺損,而在這塊皮膚缺損的下方顱骨上,看到一條裂紋。 學過醫學基礎的人都知道,人的顱骨頂部有一條橫行和一條縱行的骨縫,分別叫作冠狀縫和矢狀縫。另外,在枕部有一個“人”行的骨縫,稱之為人字縫。除此之外,顱骨應該是完整、平滑的,不應該有裂紋。既然額部正常不應該有骨縫,那么發現的這條裂紋應該就是骨折線。法醫以此來推斷這可能是一起命案,兇手用鈍器打擊死者額部,導致顱骨骨折、腦挫傷而死亡。在通知家屬要進行尸體解剖的時候,家屬一致反對。因為家屬都清楚死者有抑郁癥,多次自殺未果,這次離家出走前也寫了遺書說自己要投河自盡。 法醫覺得家屬反對解剖的行為有些蹊蹺,于是要求偵查部門對死者的家屬進行了調查,并且獲取局長的同意,強行對尸體進行了解剖。解剖后,不知道如何下結論,于是申請省廳支援。 我們到達現場后,對尸體進行了復檢,發現死者額部皮膚缺損下方的裂痕曲折,顯然不是骨折線,而應該是骨縫。這就涉及冷門知識了。其實在每六百個人中,就會有一個人是這種先天變異,額骨的正中有一條沒有愈合好的骨縫,稱之為“先天性額縫不愈”。在法醫尸檢中,時??梢园l現先天性額縫不愈的人,但是只要顱骨沒有損傷,法醫有時候不會注意到額部異常的骨縫。 后來,這起案件定性為自殺案件。因為尸體腐敗后,額部被魚類啃噬,導致皮膚缺損,恰巧露出了其先天性變異的骨縫,引起了法醫的誤會。 “確實不像是魚啃噬的?!蔽野櫫税櫭碱^,說。 “肯定不會是銳器創,因為邊緣不整齊?!敝芸崎L說,“但如果是鈍器創的話,形成這么多創口,肯定是多次打擊,那下顱骨不會骨折嗎?” “我們解剖吧?!蔽艺f,“我和周科長檢驗頭面部,大寶和劉法醫檢驗胸腹部?!?/br>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寶的手術刀就劃了下去。劃開尸體腹腔的時候,只聽見“噗”的一聲,尸體腹部膨隆迅速消失。我趕緊屏住呼吸,招了招手,示意我們一起暫時離開解剖室。沒想到林濤的速度比我還快,早已拉著陳詩羽躲到了更衣間隔離玻璃的后面。 走進了更衣間,我說:“大寶,你下刀之前能不能說一聲?” 大寶嬉笑著說:“那我總不能喊,預備,劃!” “這具尸體體內積聚了大量氣體,尸體上一旦有了破口,氣體就會迅速從破口處涌出來。第一,這氣味受不了;第二,這一下會釋放很多有毒氣體,對健康不利;第三,這和爆炸原理相同,氣體會攜帶著體內的腐敗液體往外崩濺?!蔽艺f,“大寶你的衣服不用你自己洗嗎?” 我們幾個人躲在更衣間的隔離玻璃后面,看著尸體逐漸“變瘦”。周科長把排風系統開到了最大風量。過了五分鐘,我們才陸續回到解剖臺前開始工作。 尸體的軟組織由于腐敗已經非常酥松,手術刀劃過的地方,立即一分為二,暴露出同樣是墨綠色的皮下組織。我拿著手術刀,沿著死者的下頜骨的走向,劃開了死者的面部皮膚,然后逐漸向鼻骨位置分離。周科長也用和我一樣的方式對死者的另一側面部進行解剖。 “死者面部的皮下組織的綠色顯得更深,說明這里曾經有血液聚集?!蔽艺f,“血液從血管滲到了軟組織,說明這里的血管有破裂啊?!?/br> “你是說這是生前損傷?”周科長問。 我點點頭,說:“沒有充分的依據,但是憑經驗,我覺得這里是有異常的?!?/br> 說話間,我們已經把尸體的面部皮膚掀了下來,暴露出面部顱骨。這個還和身體連接、有著頭皮和耳朵的“骷髏”看起來格外恐怖。 我順著尸體的鼻骨摸了摸,說:“呀,鼻骨有骨折?!?/br> 仔細分離了尸體鼻骨附近的軟組織,鼻骨的碎片就暴露了出來。鼻骨是面顱骨中最容易骨折的骨頭。因為鼻骨相對于面顱骨較為突出,而且非常薄,所以面部受傷的時候,最容易造成鼻骨的骨折。 我用止血鉗鉗出骨折的碎片,在顯微鏡下觀察,說:“骨折的斷端骨質里有滲入的血跡!” 由于腐敗的作用,血液會逐漸變成腐敗液體,導致無法判斷尸體有無出血。但血液在尸體腐敗之前滲透進了骨質的斷端,會在骨小梁之間被保存起來。通過這一點,可以肯定死者在生前就發生了鼻骨骨折。 “面部皮膚挫裂傷,鼻骨粉碎性骨折,但顱骨卻沒有骨折,這是因為兇手的力氣小,還是因為工具輕?”周科長說。 “顯然是因為工具輕?!蔽艺f,“如果工具質量較重,兇手力氣小到只能把鼻骨打骨折,那么也不可能在面部皮膚形成這么多挫裂傷。只有當工具質量輕時,盡管兇手用力擊打,卻只能打破皮膚、打碎鼻骨,而不能對堅厚的顱骨造成損傷?!?/br> “工具較輕……”周科長沉吟起來。 我說:“死者面部皮膚的破口周圍圓鈍,不規則,說明工具沒有尖銳的棱邊,應該是個圓滑的工具。因為較輕,所以肯定不是金屬的。另外,之所以可以形成不規則的創口,工具接觸面肯定不是平面或者弧面,而應該有圓滑的條狀突起物?!?/br> 林濤在一旁翻了翻眼睛:“那會是個什么東西?” “不知道?!蔽覔u搖頭,說,“但它至少不是個殺人的利器。兇手為什么要選擇這樣的工具殺人?這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 “面部損傷是不是致命傷還不好說?!敝芸崎L說,“我們開顱看看?!?/br> 在開顱鋸的轟鳴聲中,大寶突然尖銳地叫道:“死者的甲狀軟骨上角骨折了!” 甲狀軟骨是頸部前面的方形軟骨,左右各一,在頸部的正前方連接在一起。甲狀軟骨的上角的位置,就在頸部正中的兩側。雖然尸體頸部的皮膚都已經腐敗了,無法看到皮膚損傷,但是從軟骨的骨折,可以判斷死者的頸部在生前遭受到了暴力。因為兩側均有骨折,那么這樣的暴力肯定是掐扼所致的。當然,勒頸也可以形成這樣的骨折,但是肯定會在頸部留下索溝,而這里并沒有。 “扼死?”我停下開顱鋸,說,“尸體有窒息征象嗎?” 大寶搖搖頭,說:“眼球都突出來了,可以看到沒有出血點,剛才我們進行胸腹部檢驗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死者的主要臟器有出血點或者有淤血的征象?!?/br> “有扼頸動作,但不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敝芸崎L說,“那說明了什么呢?” “呵呵?!蔽倚α诵?,繼續打開開顱鋸,說,“說明這個扼的動作,只是一個約束性動作。很簡單,兇手用一只手掐住死者的脖子,讓其不能活動?!?/br> 隨著鋸線的交錯,尸體的顱蓋骨應聲掉落,暴露出了粉紅色的硬腦膜。 機體死亡后,組織細胞失去生活機能,因為酶的作用,會發生組織溶解的現象,也就是自溶。腦組織是最先也是最容易發生自溶的組織,所以,在我們剪開硬腦膜后,一坨腦組織就像面糊一樣流淌了出來。 “快,照相、錄像!”我一邊用顱蓋骨接住流出來的腦組織,一邊對林濤說。 “我們可以看到,額部腦組織的顏色比其他部位腦組織的顏色要深很多?!蔽艺f,“正常腦組織自溶后,呈現淡粉紅色,但是額部腦組織卻是暗褐色,說明之前這個部位有大量出血?!?/br> “真的是命案哦!”大寶一只手用止血鉗鉗著尸體的胃組織,另一只手用湯勺舀出一勺胃內容物,說,“死者的胃里沒有溺液!” 第三章 沒有發現死者有明顯的窒息征象,胃內也沒有溺液,所以即便是內臟器官腐敗,也可以判斷出死因不是溺死。也就是說,他肯定是死后被人拋尸入水的。結合死者的面部有挫裂創,以及腦組織有出血,可以判斷死者是被鈍器反復打擊面部,導致腦組織挫傷出血而死亡的。 “匪夷所思?!蔽业吐曊f道,“一般重度顱腦損傷導致死亡,都是頭面部有較為嚴重的損傷和骨折。而這個死者的顱骨沒有骨折,我們剛才推斷的工具也是個質量較輕的工具,這只有一種解釋,就是兇手拿了個不順手的、質輕的工具,用很大的力量反復打擊死者面部。因為是面部而不是頭部,所以力量會有傳導減弱,那么造成這種程度的顱腦損傷,必須是頻繁多次打擊,可能是幾十次,也可能是上百次打擊?!?/br> “這說明了什么呢?”林濤問。 我搖搖頭。 大寶說:“深仇大恨?預謀作案?” “不會?!敝芸崎L說,“哪有預謀好了作案,卻帶個不順手的工具呢?” “是啊?!蔽疑钏剂艘粫?,說,“這種圓弧形的、質量輕的工具會是個什么東西呢?是事先準備的?還是隨身攜帶的?” “即便是激情作案,用隨身攜帶的工具,也不應該打擊面部啊?!敝芸崎L說,“打擊面部這么多次,才能把人打死,多費事兒啊。哪怕從路邊撿塊磚頭,拍一下腦袋也比這省事兒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