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杜石頭冷冷的看著她,手一動將貞娘拉到身后:“你找我爹干什么?” “你爹?”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長得比他好看,不像他!”貞娘聽女子說的坦率,很意外,也有些好笑。 “你到底找我爹干嘛?”杜石頭不耐煩,看得出這女子的輕身功夫不錯,只是不知道爹是怎么招惹上這么個女人的。 杜家爺倆其實算不得什么江湖中人,杜大壯早年是在江湖上混過一陣子,當過鏢師,可武功一般,后來當了木器行的老板,做過山大王,可根本就不屬于什么門派,所以也沒什么名頭,杜石頭武功倒是不錯,可基本上沒人知道,在江南,人們只知道這位嘉定縣令未來的姑爺是個一表人才的富家少爺,人品不錯,挺實在挺厚道的。 杜石頭看著眼前的女人,心里實在拿不準自己那個五大三粗,有些渾不楞的爹是怎么被這么個女人嚇成這樣,躲到屋子里死活不敢出來的。 “我找你爹,你讓他出來?!?/br> “你先說你找我爹啥事?”杜石頭巍然不動,什么人也不能欺負上門來吧?那女子臉紅了一下,人也急躁起來,干脆伸手就推杜石頭,杜石頭閃身避開,一把將貞娘拉到一旁,出掌如刀,劈向女子的頸部,女子向后仰身,腰肢靈活的扭動避了過去,兩人身形交錯,竟斗到里了一起,三十幾招一過,杜石頭就摸清楚這女子的路數了,身手一般,五十招內拿下她基本沒問題,女子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指尖一搓,一蓬淡粉色的煙霧飛了出來,杜石頭反應迅速,飛身縱出一丈多遠,腦袋有些發暈,深吸了口氣,運行了一遍真氣,覺得沒事,他本來是個脾氣不錯的人,可跟著杜大壯這樣的人,脾氣再好也有限,此時被女子暗算,心中頓時火起,低吼一聲,飛身沖了過來,不過三招,就逼得那女子退了七八步,女子也急了,干脆從身上拿出一個古怪的兵器,好似一個牛角的形狀,銀質的,上面遍是古怪的花紋,兩邊的尖刃磨得雪亮,泛著藍瑩瑩的光,映得人的臉都跟著陰森起來。 女子厲聲吼道:“杜大壯,你出不出來,你要再不出來,我就用月芒跟你兒子同歸于盡!” 話音還沒落呢,杜大壯從屋里沖了出來:“別,別,祖奶奶,你可別,我就這么一個兒子 ☆、220第七十章 話音還沒落呢,杜大壯從屋里沖了出來:“別,別,祖奶奶,你可別,我就這么一個兒子” 杜氏也跟著出來了,看著那女子有些發愣:“這是怎么回事?哥,這女人是誰???” 貞娘剛剛一聽舅舅著急喊出的話就明白了,抿著嘴笑道:“舅舅,你快照實說了吧,別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回頭再真斗的兩敗俱傷的,傷了人的心就不好了!” 杜大壯臉憋的通紅,吭哧吭哧的半晌也沒說出什么來,那女子干脆的道:“我叫龍妮,是苗女,杜大壯是我的情郎。他要對我始亂終棄!” 女子說的干脆坦蕩,半點不好意思也沒有,倒是周圍聽的人個個目瞪口呆,杜氏晃了晃腦袋,半晌才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問:“哥,這是怎么回事?” 杜大壯耷拉著腦袋,神情沮喪,還有些不好意思,吭哧了一句:“咱回屋說吧!” 眾人回屋后,杜大壯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有點語無倫次,但眾人也終于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原來,杜大壯年青時走鏢去云南,無意中救了一個苗族少女,就是這個龍妮,龍妮的父親是漢人,而且是武林中人,在苗疆避禍時與龍妮的母親相識,生下了龍妮,生下龍妮不久后父親就回了中原,再沒回來,龍妮是跟著母親長大的,龍妮的母親是蠱苗,善用毒和蠱術,得罪了不少人,被當地苗人排擠,龍妮十四歲的時候,母親去世,臨終給了她一個信物讓她去中原找尋父親。母親死后,龍妮獨自上路,未出云南就病了,暈倒在路邊,正好被杜大壯給救了,杜大壯一時好心,見她一個單身少女上路,十分危險就邀請她跟著鏢局一起上路回了中原,一路上倆人相處十分愉快,杜大壯不過十*歲,龍妮也是青春少女,加之苗女熱情早熟,倆人都有了那么點朦朧的愛意,誰知龍妮找到了父親后,被父親帶去了江南,此后就沒了音訊,杜大壯失落了一陣也就罷了,這件事過去了二十多年,本以為此生再難相見,誰知,前一段杜大壯去招團練兵勇,在荷塘村又遇到了龍妮,原來龍妮的父親當年帶了龍妮回到了老家,傳授了她不少中原功夫,帶著她行走江湖,在江湖上還闖出了一些名號,人稱“毒娘子”,可江湖畢竟是江湖,后浪推前浪,父親是個風流情種,惹上了武林中一個知名門派的女弟子,被人給殺了,龍妮為了報仇,嫁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武林名宿,跟著那男人隱居在此地,那男人十年前死了,龍妮就守寡獨居,男子家境一般,晚年時病了很久,為了治病家里幾乎搜刮一空,男人死后,龍妮靠上山采藥維持生計,倆人沒有孩子,當地人也排外,對一個外鄉女子存著些敵意,輕易沒人搭理她,龍妮就這么獨自一個人凄涼度日。 誰知杜大壯招兵勇事意外見到了龍妮,兩人二十多年后重逢,自然感慨良多,對酒當歌,諸多感傷,一來二去竟喝多了,杜大壯迷迷糊糊的竟和龍妮睡到了一起,第二天一起來,杜大壯后悔不迭,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不知該怎么面對龍妮,一時想不到主意,竟自己跑了。 龍妮原是滿懷喜悅甜蜜的,誰知情郎睡了一晚竟然自己跑了,如何能放過,一路竟追了過來。嚇得杜大壯不知如何是好,一頭撞進屋子說什么也不出去了。直到聽說龍妮拿出了獨家兵器月芒,怕傷了兒子才跑了出來。 杜氏聽完哥哥的敘述,又是喜又是氣,喜的是哥哥一直不肯續弦,總算有個女人了,氣的是哥哥死性不改,男子漢大丈夫竟然不肯承擔責任。 “哥,你說你,你這叫什么事?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跑什么?你和龍姑娘二十多年后能重逢,這是天注定的緣分,是好事,你跑什么???” “我,我那個”杜大壯撓撓腦袋,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媳婦死了之后,meimei勸過自己多少次,讓自己再娶一個,可他不耐煩女人一天到晚在身邊啰嗦,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也不覺得沒有女人有什么不好,他的熱情似乎都在呼朋喚友,沒事找事、喝酒比武,四處闖蕩,他這一輩子似乎一直都過得很熱鬧,也一直過得很寂寞,他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郁熱,無處宣泄,那天遇到龍妮,他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就是覺得多年不見得老朋友,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當他從龍妮的床上醒過來,整個人就傻了,女子光滑細膩的肌膚似乎瞬間點燃了他心里的油,他只覺得整個人轟的炸開了,不知如何是好,本能的穿上衣服就跑,其實想想自己挺不光棍的,一個大男人,做了就得認,兩個人一個鰥夫一個寡婦,就是娶了也沒人能說出什么去,只是,他怎么覺得那么別扭?那個女人,他抬頭看看,龍妮正雙眼如火的看著他,那眼睛里灼灼的光芒一如二十多年前,在云南來中原的路上,少女嬌媚的面龐,眼睛里濃烈的化不開的深情,似乎能點燃周圍所有的事物,那女子愛光著腳,站在樹枝上,*辣的笑,琳琳朗朗像清澈活潑的溪水。 一轉眼二十多年了,那女子的鬢邊已經有了些霜雪,顏色憔悴,只有那雙眼睛還如初見時那般明媚桀驁,讓他覺得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杜氏見哥哥說不出話來,心里有了數,這么多年,自己給哥哥說過多少女子了,哪一個他不是說的斬釘截鐵,跑的比兔子都快,這個女子雖說看上去潑辣了些,還是個寡婦、苗女,江湖中人,可管怎么樣呢,自己哥哥喜歡就成,他們杜家也不是什么高門豪富,不過是個種地的泥腿子出身,如今手上有幾個錢罷了,沒那么多臭規矩。 杜氏爽朗的道:“龍姑娘,我哥哥是個性子粗疏的人,即跟你有了緣分,說不得,請你擔待些個,就嫁了我哥哥。只是咱大金的規矩,再嫁的寡婦不可為妻,怕是要委屈姑娘做個姨娘了,不過我哥哥屋里沒有正房的太太,你就是唯一的一個。你覺得怎么樣?” 龍妮是苗女,性子直爽熱情,不拘小節,沒覺得自己這樣追男人追到你家里有什么不妥,反倒對名分什么的不甚在意,立刻點頭道:“我不管那些個虛名,只一樣,杜大壯,你得說一句話給我,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娶我?你若是不樂意,我龍妮絕不賴著你,我追你到這里也不過就是為了問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娶我?” 幾個丫鬟婆子面面相覷,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中原女子自幼受儒家思想影響,女子從出生就被規矩束縛著,見了親戚外的男人都低著頭,笑不可露齒,手不可過胸,行不可露足,何曾見過這般當面逼問男人婚娶的女人,真真讓人咂舌。 “我,我,愿意”杜大壯吭哧半晌總算說出一句來。 杜氏笑了,貞娘也笑了,這個舅媽她很喜歡,是個跟舅舅很像的女子,坦蕩率真,剛烈決絕,這樣的性子如烈火般的女子即便容貌不甚出色,也讓人心生敬意和喜愛。 “行了,宋嫂,明兒就請個媒人來辦這事兒吧,雖說是納姨娘,可也不能委屈了龍姑娘,總要治上幾桌酒席,請個戲班子來好好唱三天才是?!倍攀蟽墒忠慌?,干脆利索的做主了。 貞娘、杜石頭還有一眾丫鬟婆子都上前跟杜大壯道恭喜。 貞娘和杜石頭告辭出來,兩人并肩走著,貞娘笑道:“想不到舅舅還有這樣的緣分?只是你可怎么好?剛見面就跟姨娘打了一架” 杜石頭也郁悶,將來還要叫著女子姨娘,怎么感覺那么別扭,正想張嘴說話,后面就傳來龍妮的聲音:“那個,你等等?!饼埬萦行┎缓靡馑伎粗攀^,不知該怎么怎么稱呼,只好含糊道:“這個給你”她一伸手,手上放著一粒紅色的藥丸。 “這是什么?” “剛剛我生氣,跟你動手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我放了點毒,是化功散,不過你內力深厚,對你影響應該不大,不過這一兩日會覺得困倦疲憊,這是解藥,你吃了,就沒事了?!焙么跏嵌糯髩训膬鹤?,自己的繼子,將來都是一家人,龍妮也不希望落下什么心結。 杜石頭愣了一下,伸手接過解藥,暗暗將真氣運行全身,發現果然有些緩慢滯澀的感覺。 “看來姨娘是用毒的大家??!”其實孟留衣有時心情好,也會給杜石頭講講江湖上的事故人情,一些成名的武林名宿,或是一些武林中的奇聞怪事,杜石頭知道在江湖上用毒是為人所不齒的行徑,偏偏有些教派就是以用毒聞名,比如百年前名震江湖的五毒教。 龍妮苦笑一聲:“談不上什么用毒的大家,我娘是蠱苗,我自小跟我娘學過蠱毒,不過這門蠱毒比較陰毒,我娘怕我傷了陰德,囑咐我輕易不要使,我爹,唉”她沒再往下說,年少輕狂時,覺得恣意而為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多年后才明白,爹不過是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善用蠱毒,想在江湖上闖出一番事業來,自己在他心目中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少年喪母,青年喪父,中年喪夫,沒有子女,落魄凄涼,她早已經忘記那曾經讓她熱血沸騰的江湖生涯了,她終于明白,那所謂的江湖不過是她人生中一場笑話。 姨娘的納娶其實沒什么儀式,不過是請幾桌酒席,給主母敬茶罷了,好在杜大壯沒有妻子,龍妮進門的儀式就更簡單。只是杜氏愛熱鬧,特意請了吉慶班來唱了三天的戲,更邀請了素日比較要好的幾個女眷來吃酒。 這樣做其實是為了給龍妮臉面,可惜的是龍妮根本就不介意這些事情,在她看來只要能跟杜大壯在一起,能過上安安穩穩,衣食無憂的生活,就是她最大的福氣了,多年的貧苦生活已經磨平了龍妮的桀驁,好在她還有著苗女本質上的淳樸率真,沒有什么野心和心計。 許家這個年過得很熱鬧,添人進口是每個家庭最歡喜的事,何況是杜大壯這樣一直不肯續弦的人終于納了姨娘,有了龍妮后,杜大壯明顯的安分了不少,有時候出門也特意帶著她,兩人還特意去游覽了太湖。 ☆、221第七十一章 杜氏見哥哥和龍氏要好,心里很是安慰,想著轉過年來貞娘也十四歲了,眼瞧著再過一年就是及笄了,該出嫁了,也該預備嫁妝了,過了年不久就找來王氏商量著給女兒備嫁妝該準備些什么。 “不瞞meimei啊,以往我們家里窮,女孩出嫁不過是一抬兩抬的嫁妝,有的啊不過是幾床被子褥子,幾個木桶和盆子也就完了,如今啊,我相公做了官,手上也寬裕些了,我這女兒跟我們吃了不少辛苦,斷不能委屈了她,我就尋思著按著咱們江南的女孩出嫁的規矩預備嫁妝,我聽說這江南的女孩出嫁頭十多年就要預備了?” 王氏也正給女兒準備嫁妝,一說起這事來真是滿腹的心酸:“太太說起這事來,我可是一肚子的話呢,咱們江南的人家打女孩降生就要給預備酒和嫁妝了,那酒埋在地下十幾年,等女兒出嫁的時候才開封,叫女兒紅,至于嫁妝,攢上十幾年怎么也夠了,有那富裕的人家講究個十里紅妝呢,可我們這樣的人家是預備不起了,我為蕙蘭攢了十幾年的嫁妝了,不瞞太太啊,總是覺得不夠呢,怕婆家笑話,怕孩子嫁過去受委屈,這當娘的心啊,真是永遠都cao不夠的?!边@話杜氏倒是心有戚戚,可好在自己女兒嫁的就是自己家里,而且就是嫁到這碧溪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過日子,好不好的自己都能看著,再說了,自己哥哥和侄兒都是把女兒捧到心尖上的人,估摸著自己女兒不會受什么委屈的。這樣一想,杜氏更覺得自己決定將女兒嫁給杜石頭是件特別英明的決定。 “這嫁妝都得怎么個準備法呢?”杜氏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從前左鄰右舍都是窮人,沒見過什么富貴的嫁妝。 王氏掐著手指算起:“我先給太太說些必備的,先說家具,這雕花的千金床,羅漢床得各有一張,龍鳳匣子,龍鳳箱子怎么也得各兩對,硬木的月牙桌、八仙桌,炕桌各一張,元寶喜字宮燈各兩盞,龍鳳五屏風的妝臺得有一張,妝盒這是必備的,還有那衣架、腳踏、條案、臉盤架,這些東西也是必備的,還有子孫桶、高甩小提桶、食盒、臉盆都得備出雙數來,至于擺件,就是那些屏風、花瓶、斗彩大盤、青花罐之類的,太太可以按照自己家的情況隨意了。再說說那衣衫,四季的衣衫都要給姑娘和姑爺預備下,舉凡是襯衣、袍子、褂子那自是不必細數的,不過定要緊要有幾件貂皮領子的江綢棉袍,咱們江南這幾年很興這個,我給蕙蘭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到幾張上好的紫貂皮子,趕著做出來四件棉袍。對了,各色的綢緞、妝花緞、錦緞最好也各來上幾匹,我認識一個綢緞鋪子,緞子成色好,價錢也公道,太太若得空,我帶太太瞧瞧去,還有首飾,純金的頭面那是不必說的,至于各色簪子、分心、手鐲、珠花、耳墜子那都是必備的,只看太太要給姑娘預備多少了,只是依我看那些個東西都是到手就貶值的東西,太太不如多給姑娘預備些田產鋪子之類的,將來才是個好出錢的依仗,哦,還有大紅緞地繡龍鳳呈祥捧金雙喜字瑞云滿地子孫萬代邊袷幔、邊帳、枕頭、迎枕,子孫萬代被褥這都是必備的?!蓖跏弦豢跉庹f下來,聽的杜氏幾乎頭暈:“這么多東西?” 王氏笑道:“太太,這還是少的呢,我這還是撿著要緊必備的跟您說的?!倍攀现挥X得腦袋根本不夠用,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嫁妝要這么多,應該自訂婚就開始給女兒張羅才是,這會準備也不知道晚不晚?這一想越發的心急了起來,恨不能馬上就給女兒準備去,于是打這日起就拉著王氏結伴給女兒置辦嫁妝,倆人今兒看首飾,明兒定綢緞,后日籌劃家具,竟是整日里都不得閑。 這一忙就忙到了五月初八,蕙蘭出嫁了,范家熱熱鬧鬧的送走了女兒,回頭王氏就拉著杜氏的手哭的稀里嘩啦的,杜氏也陪著掉了幾滴眼淚。 女兒是娘的心頭rou,當娘的都舍不得,可再不舍,也得讓女兒穩妥風光的出嫁??! 整個下半年,杜氏都是在忙著給女兒置辦嫁妝,家里的事物基本都是貞娘在料理,好在許家人口簡單,仆役也不多。 杜石頭除了學業就是忙乎真味樓的生意,蘇州的分店沿襲了嘉定的傳統,在開店之前先派發卡片,贈送生煎饅頭,真味樓開張生意就十分紅火,貞娘現在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杜石頭經常往返于蘇州和嘉定之間,每次回來都要給貞娘和純哥兒帶些蘇州的吃食或是精巧的新鮮東西。在貞娘這里坐一會,說上幾句話,又長了一歲,貞娘的身量長高了些,眉眼更見精致,明眸流盼間透著嬌柔嫵媚的韻味。 在杜石頭孜孜不倦的努力下,貞娘的笑意多了幾份柔和,不再那樣清清淡淡的了,杜石頭每次見到貞娘其實也沒什么說的,可對他而言,只要看見貞娘,看見她偶爾流露出的笑容就是特別開心的事情了。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說著說著就頓住了?”貞娘放下手上的繡花撐子,抬眼看看杜石頭,其實他現在應該叫杜錦言,是他的開蒙老師為他取的名字,錦言,錦心繡口,言揚行舉。杜石頭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很多人都在叫他這個名字,更多的人叫他杜公子,杜少爺,杜老板,可他還是喜歡貞娘叫他石頭哥哥,軟軟糯糯的聲音,聽上去帶著曖昧的暖意。 杜石頭低下頭,笑笑,接著說:“也沒什么,湊巧在咱們酒樓吃醉酒的就是謝府的小廝,我正好坐在他們旁邊,聽他抱怨了一個晚上,說他妹子就在大小姐房里做二等丫鬟,自從大小姐的頭發掉光了,就整日到處尋醫問藥,脾氣暴躁的不得了,這半年多來已經換了十多個丫鬟了,還處死了一個丫鬟,只因為那丫鬟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原本準備定親的,可這件事傳出去之后,再沒有媒人登門,謝大小姐瘋了似的砸東西,非說是幾個庶出的meimei害了她,逼著她爹將那幾個庶出的meimei都嫁了,還不許嫁的好,都要定給那些窮人家,或是年歲大的商人,幾個姨娘不肯,整日里跟謝大人鬧,謝家如今可熱鬧的要命啊” 貞娘皺了皺眉:“可惜了那丫鬟,這謝可兒,越發性子乖戾了”。 杜石頭冷笑一聲:“早知道就不應該只讓她掉頭發,應該要了她的命才對!” 貞娘白了他一眼,當過土匪的大俠果然不同,那不是普通人好不好?是知府家的千金小姐,你一個不痛快就給人家宰了?哪里有那么簡單的事情?當然她也不懷疑杜石頭有這個能力,瞧他現在的武功似乎很高,聽龍妮說杜石頭的武功相當的好,而他那位傳奇師傅似乎是多年前在江湖上排名前三名的高手——云蹤孟留衣。 貞娘喝了口茶,揉了揉眉心,自從杜氏給她準備嫁妝后,她就作為待嫁的姑娘必須足不出戶了,準備嫁衣和給未來夫婿的衣衫鞋襪等,每日似乎都在忙碌,幸好杜家人口不多,杜大壯是個要求不多的公公,杜石頭倒是習慣穿貞娘做的衣衫了,反正也穿了很多年了,多做少做也沒那么大的區別,就是不想做,也耐不住杜石頭涎著臉可憐兮兮的瞅著她,一副沒有她做的衣衫就不能出門的架勢,天知道他那兩年在雞鳴山難道光著屁股來著? 不過貞娘懶得跟他計較,畢竟是自己未來的夫婿,他喜歡她就多做幾身衣衫罷了。 “怎么了?頭疼?還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就是做了一天的針線,眼睛疼,想出去走走!” “好啊,我陪你去!”杜石頭忙興高采烈的讓她先行,還囑咐忍冬帶上一件斗篷。 已經是初秋的天氣了,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園子里的假山上藤蘿酴醾都開的馥郁纏綿,香氣中帶著微微的清冷。遠處近處皆是滿眼青蔥碧綠,深深淺淺的,仿佛碧波蕩漾,人浮于此,便生出隨波逐流的散淡來。 倆人悠閑的緩緩走著,身后的丫鬟小廝四五個人遠遠的跟著。 “又是桂花開的時候了”貞娘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在秋天的旁晚有了些涼意,她仰著頭看著遠處的桂花樹,星星點點的桂花散布在濃郁的碧綠中,帶著甜美的芳香,沁人心脾。 杜石頭站在離她不遠亦不近的地方,堪堪一低頭就能看見她凝白如玉的面頰,迎著傍晚的霞光,染著醉人的紅暈。 “已經讓人摘了好些的桂花,叫了茶場的伙計制了些桂花烏龍茶,今年還要讓人再給京城國公府送些去嗎?”這是貞娘每年都要做的事,他惦記著,讓人早早的做出來了。 貞娘回頭一笑,心里微微一動,石頭哥哥的心思也細膩了起來。 “讓人送些去吧,再找人送一些去吳縣林府,敏jiejie和我的口味很像,也喜歡喝花茶?!鳖D了頓,又開口:“謝謝你,石頭哥哥!” 杜石頭憨憨的搖搖頭:“不過些許小事,哪就用得上個謝字了?” 貞娘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深意:“我謝你,不是因為這些東西,是為了你的心,你肯為我用心思,我心里,很感動?!?/br> 杜石頭先是一愣,耳根慢慢紅了,訥訥的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個,你是我未來的娘子,我,我應該對你好的” 貞娘向前踏了一步,抬起頭看著他,杜石頭很高,比貞娘高了一個頭還要多,并不是時下流行的斯文如玉般的美男子,蜜色的肌膚,眉目俊美,氣質卻硬朗英挺,很有幾分草原男兒的明朗飛揚。 貞娘此刻離得他很近,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幽淡香氣若有若無的縈繞在杜石頭鼻端,他有些恍惚,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愣愣的低下頭看著貞娘,本能的舉起手,攬住她的纖腰,少女的柳腰如束,柔弱無骨,仿佛一伸手就能掐斷似的,杜石頭一個機靈,一種本能的沖動涌了上來,胸口仿佛著了火一般,想將身前的女孩揉進懷里,狠狠的,死死的,吻住??墒?,那雙黑白分明的水色眸子清明的看著他,他就震了一下,心頭生出了許多不安,甚至是恐慌,忙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貞娘淡淡一笑,輕聲道:“我謝你,卻不是因為你是我未來的夫君!” 杜石頭一愣,不解的看著她。 貞娘卻不再說話,安安靜靜的看了會天邊的云霞,回身道:“該去給我娘請安了,也該吃晚飯了,走吧” 杜回頭一整晚都沒睡好,翻過來調過去琢磨貞娘的話。 ☆、222第七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頂著個兩個黑眼圈急匆匆的沖到貞娘住的院子里,見丫鬟迎夏笑吟吟的迎了上來,道:“表少爺怎么起的這么早?我們小姐還沒起來呢!”迎夏穿著件湖藍色掐白牙子的比甲,白色繡蓮花紋的中腰,一條玉色百褶裙,瓜子臉,丹鳳眼,櫻桃小口,蜂腰柳肩,一頭烏溜溜的黑發挽了個簡單的髻,插了幾朵新鮮的紅色木槿花,看上去嬌媚鮮妍,韻致風流。 杜石頭皺皺眉:“貞兒每日都起的早,今兒是怎么了?” “小姐這幾日常覺得倦怠,精神也不健旺,我正想著稟報太太尋個大夫來瞧瞧呢,許是天氣轉涼了,小姐夜里做針線著了涼了”迎夏微微蹙了眉,看著如芙蓉帶露,西子捧心,平添了許多楚楚風姿。 “你去稟報太太,我去請大夫?!倍攀^眉心緊鎖,轉身就走。 迎夏看著他的急匆匆背影,懊惱的沉下臉,自己做張做致,費了許多心思打扮,可表少爺仍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迎夏、繡春、忍冬、唱秋是一起被買進來的四個丫鬟,繡春和忍冬是當地的農家女兒,迎夏和唱秋是自小在一戶大戶人家中做丫鬟的,因那家出了些事情,才被發賣了出來,迎夏是四個丫鬟中長得最漂亮的,當初被賣也是因為那家的主母瞧著她長得狐媚,怕落在人眼睛里給自己惹麻煩,才將她賣了,迎夏自小爭強好勝,心氣兒頗高,進了碧溪園,見到了儀表堂堂的杜石頭不免存了些心思。 她想著小姐身邊就這四個丫頭,必然會要帶了做陪嫁的,憑自己的姿色,做個姨娘是夠的。表少爺少年富貴,人品俊美英武,每見一次就多了幾分傾慕,她自小就跟著那戶人家的嫡出小姐長大,也跟著學了些琴棋書畫,那些畫本子上的野史故事也見過,戲文上的故事也多有才子佳人的故事,豆蔻芳華,春心萌動,不免就有了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常常打扮的標致出挑跟著貞娘,見到杜石頭就常以眉目傳情,誰知,那杜石頭是個十分不解風情的人,認準了貞娘就一門心思在貞娘的身上,根本就沒留意過她。 迎夏不免時常懊惱,唱秋跟她要好,瞧出了她的心思,也勸了幾回:“你還是別費那力氣吧,我瞧著那表少爺一門心思都是小姐,身邊全是小廝,一個丫鬟都不用,何況就算你僥幸得了他的眼,又怎樣呢?咱們小姐是正房奶奶,咱們太太是表少爺的親姑姑,將來就在園子里住著,表少爺還能為了你冷了小姐?你看看咱們家老爺,做了官身邊也沒一個姨娘,那想上門做姨娘的齊家小姐落得什么下場了,你沒聽過?我勸你啊,省省吧,不如學著前邊的暖語和俏月,風風光光的嫁出去,還是正經人家的奶奶,也一般吃香喝辣的,前些日子還過來瞧小姐,我看著日子過得都挺好” “我不甘心,憑我的樣貌,就只能做個小戶人家的平頭太太,有什么趣味?貧賤夫妻百事哀,左不過是給男人,為什么不能給個自己喜歡的,富貴有權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小姐,可自古以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姐再好,日子長了也有膩的時候,我只瞧著等著就是了” 一回身卻見繡春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迎夏心里一緊,低了頭,扭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