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傅氏接口道:“那寧太太一天到晚的女則、女論語,什么三從四德啊,什么夫是妻綱啊,我們傅家的女孩也讀書,可也沒讀成那樣,竟是愚了似的,他們家嫡出的女兒有兩個吧?都挺漂亮的,可我瞧著那精氣神,行動做派比咱們大小姐差的遠了!” ☆、200第五十章 王氏就笑:“那是,這些女孩哪能跟大小姐相比,就是我那閨女,也是拍著馬也抵不上大小姐一個角兒啊?!?/br> 貞娘問:“范太太家的小姐多大了?叫什么?” “女孩家兒,不過起個小名兒叫著,叫蕙蘭,今年十三歲了?!?/br> 貞娘笑道:“人安宜遠泛,沙上蕙蘭香,想必是范大人起的名兒吧?真真是好聽,娘,我在這也沒個伴,明兒接了蕙蘭jiejie來跟我一處說說話,做做針線可好?” 王氏一愣,丈夫給女兒起名字的時候還真是這么說的,聽到貞娘說要跟蕙蘭一處玩,心中暗喜,忙不迭的說:“那敢情好,我們家蕙蘭也是沒個伴,也不愛說話,能跟大小姐一處學學這氣度也好!”高氏的兩個女兒都嫁了,家里還剩下一個小兒子也已經十五歲了。傅氏到有一個女兒,不過六歲,小了點,心里暗自咬牙,卻也無可奈何。 晚上范縣丞回家,王氏擺了飯,一邊跟他說了今天的事情,范縣丞沉吟了一下,道:“前兒六子跟我說,我還不信,總覺得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再能干也不至于能當家,如今看來,這話怕是真的,這么小的年紀,這么精明縝密的心思” 王氏蹙了眉,猶豫了一下道:“那,讓蕙蘭去陪她嗎?那樣精明的孩子,咱蕙蘭不會讓她給賣了 吧?” 范縣丞斬釘截鐵的道:“去,讓蕙蘭去,不僅要去,還要爭取跟這丫頭成為好友,這幾日我在縣衙里跟著許知縣過了幾次堂,查了縣里的縣學、際留倉、祿米倉、預備倉等地方,我品著這個人倒不是個貪的,也不是個迂腐的人,處事很有度,雖然新官上任,可松弛有度,倒像是個精干的人,有頭腦,有手段,還有背景,如此的人,將來必有大的出息,嗯,跟鳳凰登高枝,咱們再瞧瞧,若果然是個能出頭的人,咱們還真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靠上去!” “有背景?”王氏驚訝道:“我看著他們家那擺設雖然不窮,可也看不出是有什么背景的人???” 范縣丞冷哼一聲:“這次會試點了一百多人,他不過是二甲的進士,殿試的成績也不是很好,怎么這么快就能得了官?還是咱們這樣富庶的江南魚米之鄉,我托人在吏部問過了,似乎是大有來頭的,是吏部尚書親自放了話,點了他過來的?!?/br> 王氏恍然大悟,急切的起了身:“我這就去跟蕙蘭說去” 第二日一早,王氏帶著女兒蕙蘭并兩個小丫鬟一起來給杜氏請安,杜氏見那蕙蘭身量不高,容色白皙娟秀,兩彎細眉,一雙水霧迷蒙的含情目,身子纖弱,穿著件淺黃色梔子花紋的湖綢褙子,白色挑線裙,腳上是一雙水藍色繡了藍紫色蘭花的高低鞋,一頭秀發挽了個桃心髻,插了一根赤金石榴石簪子,裊裊婷婷頗有幾分弱柳扶風的風韻。讓丫鬟取了一塊溫潤的蝙蝠捧桃的玉佩來贈給蕙蘭做見面禮,又喊了貞娘來,讓兩人見了面。 貞娘見蕙蘭比自己大兩歲,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身姿纖弱,眉宇間有孱弱之態,知道定是有不足之癥,忙笑著問:“jiejie可是身子不大好?” 說到這,王氏就嘆了口氣道:“我們兩口子就這么一個命根子,偏生下來就先天不足,沒會吃飯就先會吃藥,這一年年的藥不知吃了多少,卻總是不見好,三日五日的就要不適,唉,真真是磨死我了!” 貞娘笑道:“jiejie此刻年紀還小,可能也是沒尋到對癥的大夫,若尋到個對癥的大夫,怕是就要過了這道坎了,jiejie這會吃什么藥呢?” 蕙蘭嬌怯怯的道:“是我身子不爭氣,倒累了父母親,此刻吃的是養榮丸?!?/br> 貞娘知道這養榮丸是最大眾的藥丸了,不過是養胃健脾的罷了,哪里能治什么病呢? 她笑著拉了蕙蘭的手,跟杜氏說:“娘,我帶jiejie去后面了,我們姐妹說會私房話,你們聊吧,對了,娘,可記著吃藥,”又吩咐豆蔻:“廚房里今兒早上新買了些菱角,還有桂花糖藕和奶白棗寶,一會端上來讓我娘和范太太嘗嘗,也給我們送來些?!彼恍姓f一行給王氏行了禮,笑著拉了蕙蘭的手走了。 王氏跟杜氏笑道:“大小姐這么小的歲數,卻極為爽氣,讓人看了就喜歡?!?/br> 杜氏看著女兒的背影,憐愛的笑了,總覺得若不是自己家窮,女兒早早的就懂了世情百態,也不會這般早慧,心里總是覺得歉疚。 貞娘拉了蕙蘭回了院子,坐在一張寬大的竹床上,蕙蘭見竹床擺在院子里很是納悶,問:“這竹床怎么擺在院子里了?” 貞娘笑道:“天氣太熱,屋子里氣悶的很,院子里又風涼又舒服,左右也沒什么人進來,我就在這做些繡活,看看書,jiejie坐,旁邊我都種上了薄荷,沒有蚊蟲的,jiejie放心就是!” 蕙蘭見她旁若無人的盤膝坐在床上,兩邊伺候的丫鬟似乎也司空見慣,只好客隨主便跟著坐在床上。中間是個不大的小炕桌,上面放了茶具,貞娘用一個小巧的白瓷彩繪小盅斟了一盅茶茶給蕙蘭:“jiejie嘗嘗,是新炒得桂花烏龍,我讓小廝求了茶鋪的伙計好說歹說才給炒的?!?/br> 蕙蘭接過來聞了聞,清冽的茶香里帶著甜甜的桂花香氣,嘗一口,綿長清雅,回味甘甜,忙問:“這是什么茶?我怎么沒聽說過?!?/br> “我閑來無事琢磨的,我最愛烏龍茶的清冽,可你也知道,再好的茶香都是沖兩次就沒了味道,我就惦記著想在里面摻上些花,如今是八月,正是桂花開的時候,就放了桂花,怎么樣,好不好喝?我想著等冬天就做梅花茶,想來也能好喝!”貞娘瞇了眼睛,看上去像一只得意的小貓,蕙蘭心里一悸,這是怎樣的女孩子?爹娘都說這大小姐是少見的早慧精明,可這會兒看上去卻是個有幾分俏皮嬌慵的小姑娘,喜歡隨性自在,喜歡舒服,也懂得怎么樣能讓自己更舒服。不似那些閨閣當中的小姐們,捧著書本長吁短嘆,或者嚴守著規矩,一步不錯,生怕行差踏錯就被人恥笑了去。 她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貞娘又熱情的問她平時做什么消遣?蕙蘭的生活其實非常簡單,做繡活,養病。 貞娘就拿了一個菱角,用小鉗子夾開,剝出白凈的菱角瓤來遞給蕙蘭:“jiejie嘗嘗,挺脆的?!?/br> 蕙蘭靦腆的接過來嘗了,粉嫩清脆,點頭贊好吃,貞娘就跟她閑聊些從北方過來的見聞,蕙蘭自小身體不好,鮮少出門,畢竟年紀不大,對外面的世界還是很向往,聽了貞娘的講述很是入神。 倆人聊的正高興呢,新來的小丫鬟暗香過來說奶奶傳話,幾位太太都想拜見大小姐,讓大小姐帶著蕙蘭姑娘去前面見見張家、柴家、薛家的三位太太。 貞娘一愣,按說管家小姐若不是通家之好,是不會輕易見人的,可自己家是初來乍到,父親初次為官,籠絡些鄉紳富戶的夫人也是有必要的,她想了想,讓蕙蘭稍候,自己進房換了件豆綠色繡鵝黃纏枝蓮花的輕紗夾衣,月白色八福湘裙,理了理頭發,跟蕙蘭相攜去了前廳。 一進門就見母親跟前坐著幾個太太,除了王氏,其余的幾個都是生面孔,貞娘定睛看去,見一個三十幾歲的夫人,芙蓉面,柳葉眉,遍身珠翠,嬌媚可人。另一位四十多歲,面容清秀,氣質端凝,看上去有幾分嚴肅。還有一位也有四十多歲,面如滿月,十分富態,手上還掛著一串佛珠。 杜氏見了女兒笑道:“貞兒,快過來見見幾位太太,這是我女兒貞娘?!?/br> 貞娘忙從容的道了福,手腕就被那滿身珠翠的夫人扶住了,這女子笑道:“快來我瞧瞧,這就是大小姐?嘖嘖,當真是天仙似的美人,年歲雖小,可這周身的氣派看著就不一樣,跟我那倆閨女比起來,我那倆個就是燒糊了的卷子了,太太忒是好福氣?!彼f著一口吳儂軟語,聽上去熱情卻又嬌柔婉轉,讓人聽了如沐春風一般舒服。 貞娘猜到這是柴家的太太顧氏,忙笑道:“顧太太過譽了?!蹦穷櫴蠌膽牙锬贸鲆粋€小巧的錦盒,殷切的笑道:“初次見大小姐,也沒什么好送的,一點小玩意兒,望大小姐莫嫌棄才好?!倍攀厦蜌猓骸鞍?,這是做什么,你這樣可是要慣壞了她?”顧氏笑道:“太太說這話豈不是臊我呢,不過是給大小姐點小東西賞玩罷了,哪里就慣壞了?我家的閨女跟大小姐一般大,一個十一,一個十三,我一見了大小姐就從心里喜歡,這通身的氣派一看就不一般,都是太太您教導的好,趕明得空,我也常來跟您學學” 這顧氏是丫鬟出身,被扶正成了當家的奶奶,自然有一番手段心計,這張嘴一個人說就讓人覺得整個屋子都熱鬧非常。 那王氏就跟杜氏笑道:“你看看,我說錯沒有,這個鬼精鬼精的,一張嘴死人都能說活了!” 顧氏眼珠一轉,跟著笑起來:“瞧我這人,光顧著稀罕大小姐了,凈忘了范家侄女了,快來來,我瞧瞧,這臉色比前段時間好多了,看起來身子也好了不少,我們家聞櫻、聞琴老惦記著你呢,總說要來看看你,說你上次繡的那把扇子好看,跟你要個花樣子呢”她這親親熱熱的又拉著蕙蘭說了一會,才算罷了。 那氣質端凝的張家太太齊氏也過來給了貞娘一份見面禮,那薛家太太寧氏也循著樣兒送了見面禮,還仔細的打量了半晌貞娘,那目光中的審視讓貞娘十分不舒服。 ☆、201第五十一章 好容易送走了這些奶奶們,貞娘打開三樣見面禮一看,那顧氏送的是一對一摸一樣的南珠,都是蓮子米大小,渾圓燦爛,一看就價值不菲。齊氏送的是一只瑩潤光滑通體翠綠的玉鐲,寧氏送的是一個小巧的翡翠彌勒佛。 杜氏看著這些東西臉色發白,忐忑的問:“這么貴重的見面禮,你爹見了肯定不樂意,咱們接了這些東西,會不會給你爹惹麻煩???”貞娘笑道:“娘,你別擔心了,這些東西雖然貴重,可也沒貴重到過了的份上,我爹做了這里的父母官,他們求著咱們的地方多著呢,這點東西不過是開門磚罷了,他們也不敢送太過招眼的東西,咱們收了,他們才能安心,咱們要是硬著脖子什么也不收,他們反而更擔心,咱們是不是要更多的東西?!?/br> “可咱們收了人家的東西,要你爹辦啥事,辦不了怎么辦?他們會不會去告你爹???” “娘,他們都是本地的鄉紳富戶,來拜見父母官的太太是慣例,送點東西做見面禮那也是正常的,你甭那么擔心?!必懩锩Π参慷攀?。 待許懷安回后宅又親自跟他說了今天的事,許懷沉吟了一下道:“人至察則無徒,水至清則無魚,我不打算做個清如水耿介不群的縣官,只好做個圓滑卻能為百姓謀利的縣令吧!” 卻說那顧氏回了府,跟丈夫說了今天拜見縣令太太的事,那柴老爺笑道:“看來你哄得太太挺高興呀,咱們以后這路子也能好走動些?!鳖櫴习琢怂谎?,一邊坐在妝鏡前卸妝一邊說:“哪一任咱們不得好生孝敬著,好歹這位還收了禮呢,上任的張太太,一口一個受之有愧,又說什么女子以貞靜為要,不能牝雞司晨,斷斷不能插手丈夫的事物。呸,后來咱們送了那五十兩黃金,我看她怎么受之不愧了?怎么不說她那些大道理了?后院里的小妾見了她都跟耗子似的,她略咳嗽一聲都差點掉眼淚,指不定怎么調教她們能嚇成那樣呢?偏成日裝著一副佛爺的嘴臉,我看著就惡心。還好她們丁憂家去了,若還是要常常和她打交道,我怕要少活十年。今兒見了這許太太,聽說不過是個村姑出身,我瞧著人倒是厚道人,說話也實在寬和,比那張太太強多了,閨女養的也好,長的水蔥似的,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我看那薛太太下死眼使勁看,哼,你看著吧,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柴老爺一驚,小心的問:“他們家兒子今年十五了,剛中了秀才,不是惦記上人家大小姐了吧?他們兩家要真聯姻,那”他有些憂慮,在嘉定的富戶當中,以張家為首,他們柴家次之,薛家來了后,本來是沒人瞧得起的,認為他不過是個鄉下財主,暴發戶,行事張揚每個尺度,可自從他兒子中了秀才,大家就有些后悔了,才十五歲就中了秀才,將來不定有什么前程呢,有些眼孔小的人家就趕著巴結去了,如果再和知縣結了親,只怕薛大傻子走路都要橫著膀子了。心里頗為不安,不免露在面上了。 顧氏睨了他一眼,將純金的滿池嬌分心扔在妝臺上,冷笑道:“想得美,就他們家那個暴發戶的嘴臉也配得上大小姐,我瞧著那姑娘行事說話不是個沒成算的,聽說他們家太太當家一多半都靠著這姑娘呢,想來是心頭rou似的疼著的,哪里會輕易許人的?你甭擔心那些事,還是cao心一下咱們聞櫻的親事是正經,都十三了,這親事還沒個影兒” 柴家的二小姐聞櫻是顧氏親生的,原是個庶出的姑娘,因為母親被扶正,一下子成了嫡出,身份不同了,這選姑爺的標準自然也就不同了,聞櫻性子頗似母親,是個精明強干的,口角鋒芒,閨閣中就有厲害的名聲,親事上就有些不好尋了,加之她娘是個丫鬟出身,大戶人家都覺得丫頭養出來的女孩怕是沒規矩,一般不愿意,所以自十一歲上就打聽著要給姑娘定親事,轉眼快及笄了也沒有個譜,顧氏不免心里起火。 寧氏回府后果然和薛大爺說起了大小姐:“我瞧著那孩子生的好樣貌,進退有據,談吐不俗,跟咱們家蕪生到是一對兒,只是咱們是商家,怕有些配不上官家的小姐?!?/br> 薛大爺不以為然:“咱們家蕪生十五歲就考上秀才了,將來考個舉人、進士不在話下,咱們家再使點錢,進個官身不成問題,那許家小姐再好,也不過是縣令的女兒,我兒子將來保不齊點了狀元尚了公主呢!” 寧氏嘆了口氣,心里腹誹你當狀元是隨便考考就得的嗎?卻也不敢吭聲,只好打個岔將此事帶過去了。 齊氏跟張家大爺卻另有些心思:“我那個meimei已經二十四了,我爹娘都憂心不已,我看那許太太是個性子寬和的人,許知縣不過三十出頭,你也見過,不是說一表人才嗎?我聽說他沒有妾室也沒有房里人,幾個丫鬟我瞧著年紀都太小,也不像是被收用過的。不如你跟范縣丞提提,將咱們家二妹許了他做妾室,咱們家凝玉的模樣出挑,性子也溫柔,若不是定親的那個陳家公子早亡,也不至于這么大了還嫁不出去,我思忖著將二妹給許知縣做妾,雖然是做妾室,可許家人口簡單,就一個主母,一個小姐一個少爺,她進門若生個一男半女,以后也算終身有靠,這般靠下去,將來怕是連作妾的份都輪不上了!” 張家大爺是個個子不高有些水蛇腰的男人,聽見妻子說這件事,低下頭思忖半晌。這個小姨子早些年就跟他有些首尾,齊氏有些察覺,可估計兩家臉面不敢聲張,前幾日這位meimei又借口看望她來了張府,跟張大爺眉來眼去,還躥騰著讓張大爺跟家里提,讓她過門做良妾,齊氏冷笑了幾聲,心里一直琢磨著怎么能將這個禍害一勞永逸的除了去,今日見到杜氏,心里靈光一現,自家相公什么性子她最是知道,他個性歹毒陰狠,只要對自己有利,妻子兒女皆可利用,何況這么個沒名沒分的小姨子。 張大爺想了半晌,道:“也好,我看許知縣是個不錯的人,你去跟二妹談談,明兒我跟范縣丞說說看?!?/br> 齊氏大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慢悠悠的晃到meimei的房間。 齊凝玉正在吃冰糖蓮子羹,見jiejie來了,忙笑著迎上來,給jiejie讓座斟茶。 凝玉正直韶華,穿著件蔥綠色的細葛小衣,腰上系了一條鵝黃色的湖綢里裙,一頭烏黑的青絲送送的挽了個墜馬髻,膚光如雪,杏眼桃腮,看上去品貌嬌媚,體態風sao,齊氏見了她這樣子,心里更是窩火,面上還要做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來:“meimei啊,jiejie是來給你道喜的!” 凝玉心里一動,心想是不是姐夫跟jiejie說了想將自己收了的事,忙做出一副驚奇的樣兒來:“jiejie說的是什么喜事?” “你姐夫和我都看中了新來的許知縣,一表人才,正經的官身,想將你許配給他做個小星?!?/br> “什么?”凝玉大驚。 齊氏慢慢的端了茶盅吃,笑呵呵的道:“那許知縣可是正經的二甲進士出身,家中就一個夫人,聽說是個村姑出身,我今兒看了,容貌比你差的遠了,你若爭氣,進門就迷住他,只怕將來這正室的位子也是你的呢!meimei,jiejie可是為了你好,你細想想,做個知縣的妾,還是做個普通商家的續弦或者妾室?” 凝玉本就是個水性兒的人,跟姐夫偷了幾年的情,也有些厭煩了,聽了jiejie的話,心里不免活了,姐夫已經四十多歲了,那許知縣還正當壯年,家里人口簡單,以自己的品貌還不迷倒那個守了村姑過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心里有了幾分愿意,低下頭羞答答的小聲說:“但憑jiejie做主就是?!?/br> ☆、202第五十二章 江南的冬季陰冷潮濕,草色不減,反添了深郁,濃的翠墨似的,許是下了一夜雨的關系,一大早就呵氣成霜,愈發的顯得寒氣襲人了。 貞娘窩在大紅色織金緞被子里,懶懶的睜開眼睛,屋子里燒了地龍,門口掛了厚厚的氈簾,外面的冷氣進不來,屋子里倒是極為暖和,龜背竹圖案的窗子上糊了輕軟透亮的霞影紗,透進來些許光影,有幾分暗沉,想來是外面還陰著天的緣故。 外間傳來若隱若無的聲音:“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長點記性,咱們小姐最看重的就是小少爺的吃食,三伏天都不讓吃一點井水湃過的東西,只讓吃溫熱的,這么大冷的天,你居然把那冰涼的青團往桌上端,皮子緊了作死呢?幸虧讓俏月看見了,及時撤了,不然,小少爺出了什么事,皮不揭了你的” 一個哭哭唧唧的聲音道:“我錯了,好jiejie,下次再不敢了” 貞娘的唇角勾了一下,那個聲音是暖語的,這幾個丫鬟,暖語精明潑辣,俏月謹慎細致,豆蔻機敏伶俐,只有這個暗香,有幾分嬌憨粗心,可心性倒是不壞。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外面的暖語耳朵尖,忙開了門走了進來,見貞娘漆黑的眼睛清凌凌的睜著,忙笑道:“小姐醒了?我讓暗香端水來”。 一時收拾整齊,貞娘才問:“昨兒移栽過來的梅花都種好了嗎?” “是六子帶人來的,一下午就弄好了,只是那梅花還沒到開的時候,光有幾個花苞而已?!?/br> 貞娘坐在妝鏡前,由著暖語給自己挽了個追月髻,插了一根喜鵲登枝的簪子,墜了長長的流蘇,襯得貞娘雪膚冰肌,眉眼如畫般。 暖語笑道:“小姐出落的越發好了,跟畫中的人似的” 貞娘笑笑:“走吧,該去給我娘請安了?!?/br> 許懷安這幾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都上衙極早,純哥兒上學也早,基本上后宅只有貞娘和杜氏,本來杜氏不讓貞娘講那么多的規矩,可貞娘聽了只是笑笑,每日照樣晨昏定省,寒暑不落,杜氏剛剛過上這樣悠閑卻無所事事的日子,也確實是無聊,有女兒陪著,總好過自己呆著,只好由著她。 一進杜氏的房間,就見杜氏斜身靠在羅漢床的墨綠芙蓉引枕上,臉色很不好,貞娘眸光一動,問:“娘,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杜氏看看女兒,欲言又止,苦笑著道:“沒事,你來了,吃了早飯沒有?娘讓廚房煮了薏米粥,還蒸了蛋羹,你吃點吧?” “到底怎么了?你臉色這樣不好?身子不舒服嗎?” “,沒有,娘挺好的,沒哪不舒服?!?/br> “豆蔻,昨天是你服侍的太太,你說!”貞娘仰頭看著身邊站著的豆蔻,墨玉似的眼睛如深不見底的古井,泛著森冷的光,豆蔻最怕看貞娘的這雙眼睛,每次見了都覺得后背泛著涼氣,渾身毛孔盡張,好像自己心里暗藏的秘密都被她看穿了一樣。忙一縮脖子,飛快的道:“昨兒晚上,張家太太來看望奶奶,說有心想將自己的庶出meimei許給咱們家老爺當姨娘?!?/br> 貞娘霍然站起身,冷笑:“當姨娘?”她看看杜氏:“娘,你是怎么答的?”杜氏苦笑:“我說我思量思量,你爹如今跟當初不一樣了,當了官,如今這些當官的,誰家沒有個三妻四妾的,我,我怕不給你爹納妾,人家會說閑話的?!?/br> 貞娘眉心微跳,手指死死的捏著帕子,納妾?她上輩子就是個妾,還是個頂尖的妾,那些妻妾之間的彎彎繞,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娘這樣的性子,這樣的單純,如果真的納了妾室進門,估摸用不上半年,她娘就得將正室的位子拱手讓出來。前生今世,她付出了多少心血才保護的家,怎么能被這種事情破壞了? “說閑話?說什么?” “說我不賢良淑德啊,說你爹怕媳婦兒什么的”杜氏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揉搓的酸楚難當,本以為男人出人頭地,將來自己就是誥命夫人,就能給兒女一個好前程,原來不是,男人出人頭地,就以為這這不再是你一個人的男人,你必須跟很多人分享,嘴里仿佛還留著早上藥味的苦澀,纏綿在嘴里、心里,不肯離去貞娘冷笑:“賢良淑德?娘,你要是給我爹納妾,那才是不賢良淑德!” “什么?” “我爹來這嘉定為官,不過四個月,諸多事宜還沒有摸清楚,這個時候就有人上門要給我爹送妾室,誰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萬一她是想借著我爹的官聲做點什么違法的事情,到時候豈不是連累了我爹?再退一步講,就算他們家不想做什么違法的勾當,可若讓這位姨娘跟我爹說說,在稅務上給他們家減免,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求助,咱們管還是不管?到時候您抹不開面子,我爹再被枕頭風吹歪了心思,給他們家什么好處了,不說這滿縣城的人,廣是這縣衙里多少雙眼睛盯著,等著看我爹的笑話,拿我爹的錯處呢!” 杜氏大驚,她哪里知道這納妾還有這么多的說道和憂患:“這,這,這是真的嗎?那,那怎么辦?” “這事,您跟我爹說了嗎?” “沒有,你爹昨日回來的太晚,今早早早的就走了,還沒來得及說呢!” “這樣,您什么都不用說,這件事我跟我爹說?!必懩镉职参苛硕攀弦环?,讓她充分了解給許懷安納妾的壞處,嚇得杜氏連忙保證,絕對不再起這個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