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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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緩了臉色說沒什么,“皇上有令,把貴州軍都安頓在安東衛。那地方原本就有駐軍,還得想法子調度,不讓兩方起沖突?;噬习堰@事兒交代給我,我忘性大,竟拋到后腦勺去了?!?/br> 皇帝的喜怒無常令她心懷懼意,不敢拖他后腿,一直把他送到二門上。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對他比手,請他去忙。他勉強擠出個笑容來,匆匆往銀安殿去了。 瀾舟在衙門檢點造冊,得知父親傳喚,即刻趕了回來。進殿后見他背對大門,站在寶座前,因看不見臉,辨不得喜怒,因此愈加小心,打了一千兒道:“兒子按照阿瑪的吩咐,把貴州軍分部的衛所都控制起來了。兒子起先想偷梁換柱,到最后果真行不通,大軍遷徙,勢必引人注目,還是阿瑪的計策好,四肢皆受頭腦控制,只要咱們抓住了頭兒,這些貴州軍就為咱們所用了。兒子和都督僉事通了氣兒,各衛所千戶以上都是咱們的心腹。萬一戰起,阿瑪一聲令下,便可與我大軍匯合?!?/br> 他本來是興匆匆回稟的,沒想到直至說完,他父親也沒有回過身來。他越說越慢,憂心忡忡向上覷,揖著兩手愈發矮下去,等了很久才聽見他無情無緒道:“辦事要留神,人多口雜,別走漏了風聲?!?/br> 瀾舟戰戰兢兢道嗻:“阿瑪傳兒子來,可是有什么示下?” 又是長長的沉默,這種沉默里蘊藏著某種危機,仿佛已經在醞釀,隨時會爆炸,把人炸個皮開rou綻似的。 良時在斟酌,有些話,即便是父子,也不好輕易說出口。剛才的憤怒已經轉變成綿綿的憂慮,他仰起頭看那副孔圣人畫像,半晌才道:“你額涅很疼愛你?!?/br> 瀾舟怔了怔,呵腰說:“兒子知道,往后兒子一定孝敬額涅?!?/br> 他負手長嘆:“漂亮話人人會說,最要緊的還是你的心。你要懂得,這種事兒換了旁人,必不會做。你大了,應當明白其中利害。她能收下你,是你的造化,你要珍惜,千萬別辜負了她的好意。她對你視如己出,你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br> 瀾舟心頭沒來由地一緊,拱手道:“兒子把額涅當成我的親額涅,雖然三年來遭逢變故,兒子沒能承歡膝下,可是兒子從不敢忘記額涅把兒子留在長公主府,親自照顧兒子的情義。兒子現在曉事兒了,能夠報答父母的恩情了,從今而后誰敢欺負額涅,兒子就殺光他全家?!?/br> 良時皺眉,怪他戾氣重,“別整天把殺人全家掛在嘴上?!?/br> 瀾舟忙收起了鋒芒,垂手道是,“不過給他一點小教訓,讓他悔不當初而已?!?/br> 似乎可以預見,慕容高鞏落到他手里,會是怎樣一副凄慘收場。這個兒子是根好苗子,大有青出于藍的勢頭,他比自己更堅定,也比自己更絕決。 他惜才,旁敲側擊提點他,但愿他能警醒,不要生出有違人倫的念頭來。他知道自己防天防地防兒子,是有些病態了??蛇@種母少子壯的尷尬境地是培育問題的溫床,稍一疏忽就會釀成大禍,到時候玉碎瓦全,再補救為時就晚了。 ☆、第68章 雛鶯學語 然而他可以給瀾舟提點,卻不能把他心里的憂慮告訴婉婉。兒子是他的,叫她知道這里頭有那些不為人知的隱情,她會怎么看待他? 子不教,父之過,他有責任??蔀懼圩孕【筒幌衿胀ê⒆?,他的魂魄好像按錯了軀殼,開蒙起就顯出超乎同齡孩子的老成和謀算。他曾經因此感到欣慰,可現在這份幼而英特調轉矛頭直指自己,他才發現孩子懂得太多太早,并不是什么可喜的事情。 好在沒到不可挽回的局面,瀾舟有一點好處,至少他恭敬聽話,只要方法得當,他還是懂得檢討自己的。唉,老父真是為他cao碎了心,他將來總會娶媳婦的,何必對別人的媳婦念念不忘! 他背著手,從嬿婉湖的堤岸那頭緩步過來,身上的烏云豹斗篷被風撩起老高,明天說不定要變天了。又走幾步,聽見熟悉的一聲輕喚,她在隆恩樓前的水榭上等他,蒼涼的冬景映襯她嬌脆的輪廓,他很快忘了憂慮,快步迎上去,把她包裹進自己的斗篷里。 “怎么出來了?這么冷的天兒,看凍著了!” 她說:“我遠遠瞧見你回來,趕著出來接你。沒站多會兒,不冷?!?/br> 他捏捏她的手,分明冰涼,便合在掌心里焐著。她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問他事兒都辦完了嗎。他遲疑地點點頭,“差不多了,你別擔心?!?/br> 她回首看遠方,云翳那么厚重,一下一下踮著腳尖說:“明天會下雪吧?南方就是這個不好,鼓了半天的勁兒,架勢做得很足,臨了又憋回去了。痛快下一場吧,然后就是大好晴天,這樣才豪爽?!?/br> 他順著她的視線眺望,喃喃道:“南方的天氣就像南方的人,大多仔細,辦事喜歡思量再三。思量的過程也許漫長,思量完了覺得不值,立刻就撂下了?!?/br> “你也是南方人,你也這樣?” 她的眼睛明亮,抓住他的漏洞,等著看他出丑。他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宇文氏的老根兒不在江南,祖宗們以前在祁連山下放牧,你們慕容氏瞧不上我們,說我們是不開化的野人?!闭f著低下頭,在她脖頸間親了下,“野人還不是娶到公主了,這就是命?!?/br> 兩個人笑鬧著回到樓里,外面太冷,略站了一會兒就凍得一身雞皮疙瘩。她拉他圍爐坐下,爐子上架著個三角架,銅茶吊里溫著奶茶。小酉給他們添完茶,卻行退了出去,良時捧著杯子抿了口,又和她提起瀾舟來。 “他這會兒記在你名下,以后的婚事少不得要麻煩你cao持。我這程子得留意了,到時候具了名冊送來你看,你和老太太商量著,瞧哪家的合適,預備東西,把人聘過來吧?!?/br> 婉婉驚訝地看著他,“給瀾舟說親么?你這么著急當公爹?” 他嘖了一聲,“我是著急抱孫子。他這么大的人了,該張羅了。上回挑通房,你們都說太早,現在三年過去了,瞧他那身量,也差不多了?!?/br> 身量高,可心性兒還是孩子。她猶豫道:“那上頭分了心,怕耽誤長個兒?!?/br> 她是公主,說話不會那么直截了當。所謂的耽誤長個兒,換個說法就是怕他身子鬧虧空。畢竟年輕孩子,一旦沉溺,豈非經不得消耗? 良時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祁人因為民族的緣故,成人要比鮮卑人早得多,十三四生孩子的都不在少數。他十六歲才有瀾舟,已經算晚的了,現在開始讓他練本事,等明年開春,就可以正經娶媳婦了。 他說了一車深奧的話,從祖輩在草原住氈帳,一直念叨到祁人的生理情況。無數的佐證證明祁人十二歲已經不小了,經一點人事不會有大礙的。婉婉辯不過他,只好點頭,“兩個通房就成了,人太多,怕孩子受不住?!闭f完自己紅了臉。 他笑她面嫩,有意作弄她,壓聲道:“瞧他的能耐吧,只要有他阿瑪的五成本事,就夠他應付的了?!?/br> 婉婉愈發扭捏了,跺腳嗔道:“你就會笑話我!”站起身往落地罩后面去,邊走邊埋怨,“我懶得搭理你,你不是好人!” 他追進來,原本都站著的,后來不知怎么就滾到床上去了。 衡量一個男人是否成人,首先一點就是看他房里有沒有人。就像漢人姑娘的及笄禮一樣,一旦戴上那支發簪,就脫離了孩子的圈子,自此說話有分量了,大伙兒也拿他當人看了。 大家子選通房,也不是草草決定的。畢竟是小主子房事上的開蒙,得找個年紀略大些的,能引領他的人。像當初良時一樣,基本從母親身邊了解品行的人里選?,F在輪到婉婉來張羅了,她近身的人看了一圈,銅環和小酉都是一臉見了鬼的模樣,況且年紀懸殊也太大了點,選她們肯定是不成的。其他人呢,府里原來伺候的老人兒沒怎么處過,不知道究竟如何,怕點錯了人,委屈瀾舟。 不得已,還是得向太妃求助,“瀾舟在額涅跟前長大的,還要請額涅替他費心。額涅瞧人準,這府里的孩子雖然個個都好,可到底是撥到哥兒房里的,得挑個十分謹慎的人,我才放心。今年是瀾舟,明年輪著瀾亭,我先瞧著額涅怎么辦的,到時候好有樣學樣,再替亭哥兒cao持?!?/br> 老太妃眉花眼笑,“上回說早,這回倒真差不離了。他今年十二,過了年就十三了,按著祁人的習俗,這會兒正是時候。你也別全指著我,我先挑幾個出來,你瞧一瞧,瞧得上的就留下。哥兒的通房,將來也是有位分的人,馬虎不得。依著我,什么值上的不要緊,要緊的是人品。就像他奶奶,當初是給我洗腳的,說起來不好聽,可懂經的人都知道,你的腳能隨便讓人瞧嗎?捧你腳的,必定是跟前最會察言觀色的?!睆统烈髁讼?,“把十三到十八的女孩兒都召集起來吧,沒的我挑漏了。你也掌掌眼,不圖漂亮,只要老實本分的,就成了?!?/br> 于是太妃一聲令下,闔府的適齡女孩子都在殿里集合起來,粗略一看,總有二十多個,規規矩矩地排著隊,等著讓她們挑揀。 太妃在姑娘堆兒里穿行,拿手一點,“你、你……還有你……”挑出來的另站一塊地方,剩下的就可以跪安了。 “這六個都伺候過我,個個聰明伶俐?!碧诿倒逡卫?,笑瞇瞇說,“挑兩個合眼緣的,哪個都成?!?/br> 婉婉一瞬真涌起桑榆向晚的悲涼感來,兒子都要選通房了,等明后年一抱孫子,自己就老了。 這六個姑娘,長得都是齊頭整臉的,婉婉仔細審視她們的身形,檢查她們的眉眼皮膚,計較再三才指定了兩個。太妃很高興,“咱們娘兩個想到一塊兒去了,我瞧她們也甚好?!?/br> 婉婉說:“瀾舟的院子我給他準備好了,離隆恩樓不遠,便于我照應?!?/br> 太妃看著她,眼里浮起淡淡一層惆悵來??蓱z見兒的,這么上心。如果她的阿哥活著,那該有多好! 婉婉卻興高采烈,就像小時候給雛鳥安家一樣,樣樣親力親為,替瀾舟布置一切。院子收拾起來了,她去瞧了家具擺設,螺鈿柜子搭楠木的圍屏不好看,讓人另換了一架紫檀的來。案上那個青花纏枝香爐也格格不入,又讓小太監抱了她屋里的綠釉狻猊來??偹愣际帐巴.斄?,瀾舟也從外頭回來了。 他進來左右打量,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心情一落千丈。 婉婉問他:“怎么了?不喜歡這屋子嗎?我是照著自己的喜好挑選的,你要覺得不好,咱們另換?!?/br> 他看見南窗下站著的兩個丫頭,臉色愈發不佳,低下頭嘟囔:“額涅,兒子不樂意?!?/br> 她料到他會不樂意,可怎么辦呢,他阿瑪想早點抱孫子,她也沒法兒。 她只有好言勸他,“男子漢,先成家,后才能立事。你的年紀到了,不能再耽擱了,明年還得張羅著娶少奶奶呢。這兩個丫頭是我和你太太精挑細選的,都是穩當孩子,能伺候好你。你要聽話,從今往后得有個大人樣兒了,不能使性子,叫長輩們失望。我和你阿瑪還有太太,都是為著你好,你聽額涅的,把她們留下,好好待人家……”后面的話不能吩咐得太仔細,潦草支應了兩句,就從那個院子里出來了。 小酉感慨:“那位少爺,不是好相與的主??!他們祁人也真古怪,這么點兒孩子就讓練手,不怕犁壞了,往后長不高嗎?”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小酉和她不謀而合。區別在于她不好意思說出來的,小酉一字不差全表述清楚了。她也不嫌她粗鄙,只是發笑,“我原想讓你過去的呢?!?/br> 小酉沖天翻白眼,“我和您一邊兒大,給他當奶媽子差不多,當通房也忒大了點兒,不合適?!?/br> 銅環笑她沒羞沒臊,“還想當人奶媽子,美得你!你又沒生孩子,哪兒來的奶喂人家?上回殿下說把你配給金石,你又假正經。這事兒真要成了,這會兒少不了請你高就?!?/br> 兩個人打鬧成一團,婉婉笑了一陣,看見漫天的烏云,變得有些悵惘。 她現在隔三差五就要傳醫正來請脈,說是為了調理身體,自己心里知道,還是盼著能再有喜信兒,她也想有個自己的孩子。結果時間越長,越覺得灰心,一直以來的擔憂似乎要變成現實了,她懷不上,身子大概掏空了,怎么都將養不起來。 失望失落,沒有和良時說,自己偷偷喝藥調理,成效還是甚微。他現在天天和她膩在一起,還待怎么樣呢。自己肚子不爭氣,也許福澤只有這么多,注定命里無子。 京里來信了,是皇帝的親筆,說最近圣躬違和,瞧什么都犯惡心。以前愛吃的小食,也有些難以下咽了,龍頸腫得那么粗……國師的意思是借此機會正好辟谷,這是他的修為到了??商t從脈象上看,卻是“水谷精微不能輸布五臟,脾腎虧虛過度勞累所致”。他一向信奉道術,這回也有點犯嘀咕了,不知該信誰的好。 婉婉捏著那信,除了嘆氣沒別的。國師的話都是糊弄傻子的,辟谷,不吃不喝想讓他早點兒駕崩么?至于太醫的診斷,更是無稽之談,從古至今還有比他更自在的皇帝嗎?他哪里勞累,照她的推斷,完全是仙丹吃多了的緣故。 她提筆回信,其實沒有什么多余的話可說,只請他保重龍體,按醫囑好好用藥。仙丹威力太大,現在體虛,經受不住,還是頤養好了再用,方不至于浪費——他已經著迷得那樣了,普通的好言好語根本規勸不了他,順著他的思路跟他一塊兒胡扯,那才是治他的妙方兒。 瀾舟那里倒是不負眾望,一個月后精奇嬤嬤托著個紅漆盤進來,婉婉起先沒明白,后來揭開罩布,底下是塊帶血的手巾。 嬤嬤說:“給殿下道喜,大阿哥成人了,奴才特送來,給殿下過目?!?/br> 這個真有點可笑,讓她想起第一次來葵水,張嬤兒把帶血的褻褲送到太后跟前,說的也是這些話。后來張嬤兒得了很大一筆賞錢,太后又挑了套頭面讓人送來,作為對她長大的嘉獎。 她依葫蘆畫瓢,命小酉抓了把金銀角子給精奇,又精心選了首飾打發婢女送過去。沒過多久就見一個綰著髻兒的女孩進院子來,入門跪拜,給她磕頭,謝她的賞。 婉婉很覺得感慨,這就是當婆婆了,想起來真不可思議。她賜了那女孩兒座,其實彼此差不了幾歲,她已經一副長輩的心態。問她怎么不歇著,吩咐她往后要更加警醒,好好伺候主子。 抬眼看外面,瀾舟并沒有露面。她問:“大爺人呢?又出去辦差了?” 姑娘有些含糊:“回殿下,大爺一早就出門了,奴婢沒敢問,八成是的?!?/br> 宇文家的男人,溫存只對一人,除此之外都顯得涼薄。哪怕這個女人伴過他們,甚至為他們生過孩子,沒有感情的,始終欠缺耐心。 婉婉點點頭,和聲說:“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太福晉要是知道,必然也很高興?!?/br> 姑娘紅著臉退下了,良時這時候才從后身屋里出來,不聲不響在圈椅里坐下,忽然發現了新的恐慌——本來也許還懵懵懂懂的,現在經歷過,可是精通了……他支著扶手,掩住了口鼻。只剩一雙烏濃的眉眼,眼睫長長的,覆蓋了光華四溢的眸子。 婉婉有時候很愿意欣賞他的樣子,他生得貌美,即便是一扶額、一轉身,也有數不盡的風流。屋子里暖洋洋的,南邊送來的果子熏得一片清香,她就歪在榻上,他不說話,她也不言聲,只是靜靜看著他。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卻不嶙峋,一只滿綠的扳指鮮陽勻正,勾勒出精巧和豪邁交織的美感。他入定似的,翻來覆去思量,婉婉哪里知道那些,見他總不回神,輕輕咳嗽了一聲。他這才抬起眼,眼波一漾,慢慢笑起來。 “你都聽見了?”婉婉莞爾,“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十二歲的孩子能成事嗎?祁人的種性擺在面前,并沒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緩緩長出一口氣:“眼看要過年了,等開了春就把親定下吧?!?/br> 婉婉道好,“我和額涅也提起過,額涅說這么大的事兒,好歹要問問他奶奶的意思。不為旁的,怕孩子不受用?!?/br> 她心里知道,名義上瀾舟是認她當了母親,可母子連心是天性。兒子要大婚,親娘不出席,對誰都不公平。 ☆、第69章 玉節虎符 良時對接塔喇氏她們回來,缺乏興趣,輕描淡寫道:“打發人過松江府說一聲就完了,來回奔波,豈不麻煩?!?/br> 婉婉現在對她們倒沒什么忌憚,她信得過良時,如果他有那份心,她不在的三年里,早就讓她們重回藩王府了。太妃的話也沒錯兒,庶福晉雖上不得臺面,容不容她回來,卻是她作為長公主和嫡福晉的風度。旁觀者太多了,好些人光靠一張嘴,就能致人死地。何不把事兒辦完滿了,省得留下話把兒,讓那些嚼蛆鬼說嘴。 她寬厚地微笑,“不過費些周章罷了,她們也去了三年了,這么長遠沒見,一家子,你就不想她們嗎?” 他知道她打趣,心頭還是有點緊張,“你這么說,越發不能讓她們回來了。依我的意思讓瀾舟親自去一趟,給他母親磕個頭就成了。他已經到了你名下,重新把塔喇氏搬出來,沒的壞了規矩?!?/br> 他一心為著她,她心里都知道。不過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塔喇氏固然無關緊要,瀾舟和新媳婦跟前要交代得過去。孩子不聲不響的,終歸惦記他親娘。還是把人接回來,大家喜喜興興的,多好。況且她也有心事,趨前身子偎在他懷里,盤弄著他的指尖說:“兩個兒子……太少了。我的身子不爭氣,怕耽誤了你……” 他低下頭,在她發上親了一下:“我知道你總不踏實,幾回夜里說夢話,我都聽見了。你還年輕,不愁養不出兒子。退一萬步,就算咱們命里沒有,瀾舟和瀾亭在跟前,還怕將來沒人為咱們養老送終么?” 她嘆了口氣,悵然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身后空空,白來世上走了一遭?!?/br> 她的憂思似乎已經養成習慣了,那三年給了她太多不堪的回憶,哥哥囚禁她,朝臣敢和她你來我往對罵,她流產、大病、精神崩潰,太多太多的不幸了。其實他一直后悔,要是知道后來有那么大的變故,中秋那天就應該強行把她接走。如果沒有想得那么長遠,全力和王鼎合作,至少能留住他的嫡子…… 那些遺憾,他不敢在她面前說起,只能東拉西扯寬她的懷。 “你的意思是讓她們回來,接著給我生兒子嗎?你把我當成什么了?當初老太太逼我,現在你也要逼我?你說雁過留聲,你可不是雁。你是一把鑿子,把名字都刻在我心上了,還嫌不夠么?” 他說起情話來也一本正經,婉婉瞧著他,自己沒忍住,便笑了。又想起他先前說的話來,秀眉一蹙,很喪氣地嘟囔:“我夜里說夢話嗎?怎么還有這毛??!” 他開始調侃她,“不光說夢話,手腳也不老實。不知道多少回了,我糊里糊涂就挨你一頓好打。所幸我睡得淺,尚且能夠抵御,要是被你一腳踹壞了,往后苦的是你自己?!?/br> 婉婉先是一驚,然后紅了臉,忸忸怩怩說:“那只有分床睡了,你在我邊上,我還嫌擠得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