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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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舟問:“額涅不上前院去嗎?那些嬸子們早來了?!?/br> 她說知道,“晚到才顯得我尊崇嘛?!迸ゎ^看更漏,覺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向他伸出手,“過去打個照面吧,回頭傳兩臺戲,給你唱《大鬧天宮》?!?/br> 瀾舟順從地牽了她的手。 其實八歲的小子,個頭已經不算矮了,和她在一起像姐弟似的。瀾舟有時候很羞澀,有點畏首畏尾,她卻從來沒往心里去。到了人前受妯娌們肅拜,她自己坐下了,也讓瀾舟跟著一塊兒坐。 女人們在一起,難免東家長西家短。老五的福晉和他一樣是個碎嘴子,一屋子女人里頭,數她話最多。婉婉聽她說宇文氏遠房族親的故事,說一個格格嫁了個多不好的姑爺,上廟里進了一回香,和年輕住持攀搭上了。后來懷了孩子,生下個小和尚,橫豎姑爺也不管,格格干脆常住在寺里,和住持做起夫妻來了。臨了感嘆:“我要是生了這樣的閨女,怎么有臉子見人呢。鐵榮那媳婦兒可好,走親戚半點不含糊,別人問起大格格,她說好著呢,比在溫家可舒稱多了。瞧瞧,這哪像個當媽的,不狠狠教訓閨女,還直樂?!?/br> 大伙兒嘖嘖稱奇,“鐵榮的媳婦兒是營房里的窮家子出身,上不得臺面。在她眼里可有什么臉不臉的,受用就成了?!?/br> 五福晉有感而發:“要不說閨女養不好,禍害別人家呢,閨女比小子更得盡心?!闭f了半天想起還有位長公主在呢,一時住了口,笑道,“盡顧著咱們說話,也不知殿下愛不愛聽。夜里叫小桂香唱堂會吧,爺們兒不在,咱們自己取樂。唉,說起爺們兒,我們爺昨兒捎信回來,說京城這會子還穿夾的,北方比咱們這兒涼多了。六爺那兒也是的,早晚在校場上練兵,夜里霧重,得好好留神,仔細年紀大了凍出個老寒腿來?!?/br> 她這番口沒遮攔,把在座的都嚇出了一身汗。就藩的氏族進出京城有嚴格限制,誰要是蹦出個入京來,呈報上去必須審查核實,這點長公主是知道的。再者江南除了水師,面上是沒有任何兵馬的,老六練兵,練的又是什么? 太妃不好喝止她,迂回澄清著:“老五是奉他三哥的命,進京面見皇上的吧?去了二十來天了,沒準兒這會兒在回來的路上了。老六呢,辦事忒揪細,那百十來個兵,有什么可cao練的,橫豎就那樣了?!?/br> 婉婉不說話,擱下筷子,接過銅環的手巾掖了掖嘴,“豆沙的這個甜得起膩,我還是愛吃白米的,蘸糖多好!” 瀾舟忙站起身叫人準備,她笑了笑說不必了,“一氣兒吃了半個,怕要積食呢,得活動活動才好?!睂μ?,“今兒是大阿哥生辰,我也給他點兩出戲。額涅和福晉們先瞧戲折子,容我消消食兒,回頭開鑼的時候再來?!?/br> 她這么說,沒人好強留,大伙兒打著哈哈應了,她扶著銅環的手,慢吞吞走出了銀安殿。 “五福晉的話,你都聽見了?”走得夠遠了,她偏過頭問銅環。 銅環道是:“聽主子的示下?!?/br> “讓余棲遐打發人上徐州瞧瞧去,要是真的……這一家子可就沒一個好人了?!?/br> 這種時候她還能保持清醒,叫銅環很意外。原以為年輕姑娘做了媳婦兒,一心都在男人身上,她和南苑王又是才順當起來的,聽見這個應當擔憂或是回避,就算存疑,也沒有勇氣刨根問底??伤齾s不同,仿佛隨時能把自己擇出來,一旦發現風吹草動,毫不猶豫,竟讓人覺得她委身南苑王,似乎也不全是真心的。 銅環去外面傳令了,她一個人在園子里散步,看看樹,看看鳥兒,孑然的身影,但愿看上去不顯得彷徨。 瀾舟站在垂花門后遠觀,隱約覺得大事不妙。長保在邊上呵腰聽命,瞧小爺眉心打著結,便冒失地說了自己的想頭:“怕是要兜不住了,練兵的地方可不止一兩處,萬一叫人查出來,往京里一報,事兒就大了。依著奴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沒等他說完,小主子回身狠狠瞪住了他,“怎么個一不做二不休?你再說一遍!” 長保打了個愣蹬,“就像上回對步娘娘似的……” 他揚手就給了他一嘴巴子,“你當這是誰?叫王爺知道,非活剮了你不可!” 長??迒手樀溃骸芭拍X子里裝的是豆花兒,不會想事兒,就覺得這個最方便……” “然后給朝廷一個侍主不力的借口株連九族?真聽了你的法子,大伙兒都別活了?!彼林樂愿?,“即刻回稟王爺,派人快馬加鞭上各處報信兒。要是兜得住最好,兜不住……想法子暫且把人買通,過后再處置?!?/br> 長保蝦著身子應了個是,一面嘀咕:“這位殿下也是的,已然嫁了咱們王爺,怎么還處處向著紫禁城里的活神仙?!?/br> 他一哂,“你懂什么,人家先是大鄴的長公主,后才是南苑王福晉。這泱泱二百余年的基業,是老祖宗一輩一輩扛下來的,就算不瞧著那昏君,還得瞧著父輩。慕容高鞏畢竟不是李后主,他比李后主能折騰,要不然也不會這么順順溜溜把長公主嫁進南苑來?!闭Z畢一揮手,“別啰嗦了,辦你的差去吧!” 婉婉那頭呢,已然沒了心力赴晚上的筵了,借口托病,還是告了假。 一個人心事重重歪在榻上,聽外面風聲瀟瀟,不多久又有雨聲淅瀝,起來推窗一看,天陰沉沉的,像個倒扣的砂鍋,豆大的雨點砸在芭蕉葉上,噼啪直響。 小酉進來問傳不傳膳,她中晌吃的粽子還囤在心窩里呢,并不覺得餓。仍舊回榻上躺著,閉著眼問余大人那頭的番子出去沒有,小酉說是,“殿下放心吧,余大人自會有個交代的?!避P躇了下又道,“萬一確有其事,殿下打算怎么料理?” 是啊,怎么料理呢。她已經想了整整半天了,沒有想出個答案來。她只記得他曾經答應過她的,她很相信他,現在也不過是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只有不斷安慰自己,如果是真的,或許他只是需要兵馬護衛南苑。比如懷寧災民的泛濫,守不住要道,南苑真會被流民淹沒?,F如今的藩王們,個個表面恭敬,背地里都在打著算盤。真正謹遵朝廷政令的,恐怕就是傻子了…… 她也愿意他能自保,當然是在人數尚可控制的情況下,如果超得太過,那就不得不讓她起疑,他有別的圖謀了。 各藩地,其實就像一個個小朝廷,不過疆土有限,規模有限罷了。他要處理的事很多,因此也很忙,有時整天看不見人影,她習慣了把要說的話攢起來??墒墙裉斓氖?,攢到后面沒了要說的欲/望,叫銅環早早點起香,挪到床上躺著去了。 他回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她背身而臥,聽見腳步聲到了床前。然后他在她身旁躺下,習慣性地從后面擁抱上來,像小碗外頭套上了個大碗,嚴絲合縫的溫暖,仿佛身體遺失的一部分重新歸位,安心又滿足。 她喜歡他這樣不體貼的打擾,讓她知道他回來了,一夜可得安睡。 她微微動了動,他把手臂收得更緊,暗啞的嗓音帶著蠱惑的味道,“還在等我罷?” 她嗯了聲,轉過來,“這么晚,忙什么去了?” 他嘆了口氣,“朝廷查驗春蠶夏桑,少不得為欽差接風洗塵。酒桌上推杯換盞,比什么都累……往后我要是晚了,別等我,自己先歇著?!?/br> 他皺著眉頭,面有倦色,但是視線一刻都沒有停下。他在細細觀察,試圖從她的表情里分辨出哪怕一絲的不快來。其實她不知道,應付她的懷疑還是次要,新江口剛剛造好的福船和海滄船要糊弄過去,才是最最麻煩的。幸好肖鐸再也不會來了,一個對水師一竅不通的文官,只會抱著帳冊子核對火器和船只數量。這里添幾筆,那里減幾筆,雖然能夠應付,但也著實廢了一番工夫。 白天的事他得到消息,知道她已經派人查辦去了,就算可以滴水不漏地掩過去,還是對她的做法感到有些失望。他以為彼此那么親密后,她能夠專心致志當她的小婦人,誰知她從來沒有放下。她這么倔強,倘或真的查出蛛絲馬跡來,是不是要和他一刀兩斷? 他凝視她,這張臉刻在他的腦海里,到死也不會忘記。但是有時靠得太近,反倒模糊了。他抬起手觸了觸那粉腮,努力擠出個笑容來,“今天想我了么?” 婉婉點頭,和他靠得更近些,“你用力抱我,好不好?” 又是這樣,心里的話不肯說出來,他想化解卻無從下手,彼此打著啞謎,不停耍心眼子,實在可悲可恨。 他照她說的,狠狠摟住她,摟得兩臂微痛,她不言不語,只是貼著他。他吻她的時候甚至有點蠻橫,因為自己也負著氣,怪她太敏感,一點不給人轉圜的余地。他不知道怎樣才能使她放松戒備,他能做的都做了,還待如何呢? 她在他身下啜泣,他沒有緩和下來,不敢怨她,只是帶著一點懲戒的味道愛她。她蒙蒙地看他,臉色酡紅,眼神又是無辜的。他蒙住她的眼睛,心里亂得厲害?;I劃到今天,同他并肩作戰的大有人在。他停頓下來,他們勢必不斷勸諫,他為了兩全,腳下的路反倒比以前更難走了,這是尚主之前始料未及的。 累到極致,全身放空,他仰在那里喘氣,她艱難地探手過來,纖纖的手指替他揉壓太陽xue,輕聲問他:“良時,你又頭痛了?” 上次他過于沉溺把她弄哭,就是拿頭痛來搪塞她的。她似乎已經記住了,只要這樣就說明他頭痛,不能怪他。 他忽然心酸,把她摟進懷里親吻她,“對不起,我莽撞了?!?/br> 她笑了笑,“不用道歉,我知道你累?!?/br> 他很久沒有說話,婉婉以為他睡著了,他卻突然說:“我手上有兵?!?/br> 她吃了一驚,愕然看著他,他坐起來,垂頭喪氣說:“我有兵,每個郡縣都有?,F如今局勢太混亂,那些藩王個個虎視眈眈,如果照著朝廷的說法辦事,說不準哪天睡夢里就被人割了腦袋,我不得不防?!?/br> 他這么坦誠,她倒平靜下來,“只是為了自保,是嗎?” 他點頭,“只是為了自保,必要的時候可以勤王?!?/br> 她松了口氣,晏晏笑起來,“這就好,你越性兒同我說了,我就不用瞎猜疑了?!?/br> 她偎過去,柔軟的身體像上好的緞子,密密纏繞住他。他心虛又愧疚,即便一切暫停,圖謀依然存在。這樣一次又一次欺瞞她,不知道將來她得知真相后,會是怎樣一番可怕的景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打賞,鞠躬~ ☆、第51章 高城望斷 余棲遐那里半個月后有了回應。 那時婉婉正蹲在籠子前喂她的松鼠,銅環進來通傳,說余大人到了。她站起身擦了擦手,穿過落地罩到了前殿。 余棲遐上前揖手,“殿下那日命臣查辦徐州等地的兵力,派出去的番子昨兒夜里回來了,臣趕早進來稟告殿下。各郡縣除了衙門配備的人力,戍守的守軍上,鈞超過朝廷限制的數量。據番子統計,大約每處一千人左右,按南苑封地二十六縣算,至多兩萬六千人?!?/br> 她繞室沉吟,“兩萬六千人……加上你上回探得金陵的衛軍、邊兵及水師,林林總總揉到一起,大約五萬人,是么?” 余棲遐道是,“五萬人馬,只多不少?!?/br> “五萬人,能干什么?”她蹙著眉頭攥起了拳,“南苑地廣,把人集中在一處,倒甚為可觀,但若是分散,似乎不足為懼。我眼下慶幸的是那些人不過步軍、騎軍,陸地悍將不怕,怕的是那五萬人運作水師。新江口停著那么多的戰船,萬一水上失控,直下天津,京城就可危了?!?/br> 余棲遐微微抬起眼來,聽她分析用兵和戰線,那樣頭頭是道,竟不像個閨閣里的公主。 不過到底有私心,前一刻還未雨綢繆,后一刻又松懈下來,落寞地靠著螺鈿柜道:“他上回和我說了,我知道他也是為了自保。南苑還有個我,會私下探查他手上的人馬。其他七王那里呢,誰擔保他們沒有一兵一卒?” 余棲遐道是,“殿下暫且不必憂慮,我大鄴兩百萬雄兵,藩王就算手握五萬,不過滄海一粟,無需介懷。只是臣怕……” 她見他猶豫,讓他但說無妨。他掖著袖子又道:“祁人兵士有個習慣,閑時務農,看來和常人無異,一旦戰起,便可八方聚攏,披掛上陣。所以王爺究竟有多少兵力,根本說不清楚?!?/br> 她怔住了,忡忡道:“你的意思是,咱們查他,全是做無用功么?” 余棲遐露出了個無奈的表情,“確實如此。但殿下也不必往壞處想,沒準兒王爺手上確實只有這么多人,也未可知。臣還是要勸殿下一句,朝廷里有皇上呢,戰也好,和也好,都是男人的事,殿下只要保重自己。這兩頭,一頭是您的皇兄,一頭是您的駙馬,將來無論如何,您總是安然無虞的?!?/br> 她聽了一笑,嘴角的弧度扭曲,可能并不應該稱之為笑。 “安然無恙……內承奉,你當真這么覺得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論哪頭招損,對我來說都是滅頂之災。我最希望的還是維持現狀,現在這樣兒多好,我想和王爺好好過日子,還想要個孩子。我以前總是覺得寂寞,身邊才剛熱鬧些,不愿意這么快就走到頭了?!?/br> 銅環在一旁笑著解圍,“殿下真是的,越說越唬人了。您前兒還和我說的,容得下他手握五萬兵馬,如今這數兒和您預想的差不離,怎么又愁起來了?”轉頭嗔怪余棲遐,“余大人也是的,別把殿下往那上頭引,沒影的事兒,叫你三言兩語的,把人嚇出病來。今兒閑在,余大人陪殿下殺兩盤吧,我叫人搬棋桌來,坐在檻窗底下,那里有風?!?/br> 余棲遐聽了忙道好,“是臣莽撞,在殿下跟前說這些?!?/br> 婉婉卻搖頭,“人都說糊涂是好事兒,糊涂人有糊涂福么,我倒不這么看。我寧愿時時刻刻明白著,事到臨頭不至于慌張?!彼α诵?,“帝王家就是這樣,倒驢不倒架子。有個詞兒叫從容赴死,死也得死得有風度,有風骨,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訓誡?!?/br> 屋里的人聽著,其實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她把江山社稷看得很重,皇上的治世卻帶著玩世不恭。有時候銅環也勸她,結果她的話讓她啞口無言,“慕容家這輩兒里,就剩咱們這一支了,哥哥的江山守不住,怎么傳給底下孩子?我不是為他,我是為慕容。我的兒子將來要與那些皇子們為臣,我呢,自然也要與哥哥為臣?!?/br>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信仰,信仰得太久變成執念,她的憂國憂民在到過懷寧之后更甚了。大鄴成了這樣,和開國時的盛世相去甚遠。子孫留不住祖宗基業,將來下去了怎么有臉認門兒! 圍棋不想下,棋盤也不用擺了。她說今兒沒興致,“我看池子里的荷花開了好些,去那兒賞荷?!?/br> 余棲遐躬身告退,她到鏡子前拆了頭,拿一支金雀釵綰了頭發,獨自往湖邊上去了。 將近六月,天氣一日一日熱起來,太陽當頭的時候已經沒法兒出門了。這是她來江南后的頭一個夏天,南方的氣候果然比北方來得分明。還好湖上有長廊,廊子頂上鋪稻草,她挑著一根釣竿兒打算找地方下餌,感覺有風竄進裙底,湖上涼風習習,是個消暑的好去處。 她和那些“怯輕寒,莫憑欄”的女孩子不同,別人打秋千、斗草的時候,她寧愿釣魚釣螃蟹。她身子骨很健朗,試過兩次不畏寒,所以湖鮮煮好后,蘸著醬料也敢吃。上回她吃蟹,被瀾舟看見了,大驚小怪地噯了聲,“這東西多臟”!她怨懟地瞪著他,心說這孩子不會說話,她都好幾個進了肚子,他說臟,分明是不給面子。 她把剩下的兩個推到他面前,“這是我親自釣上來的,天底下沒有第三個。來得好不如來得巧,賞你了,你吃吧?!?/br> 瀾舟是個怪孩子,他不喜歡吃這種東西,但聽說世上沒有第三個,悄悄看了她一眼,“額涅沒給阿瑪留?” 她搖搖頭,“你阿瑪還不讓我釣魚呢,說想吃什么吩咐廚子。集市上買的哪有我自己釣的好吃!”她掰開一個,指指里面的黃兒,“看看,多壯!” 瀾舟知道蟹的精華在黃兒上,他小心翼翼剔到她碟子里,“兒子吃身子就成了,額涅吃這個。不過要仔細,這種東西性寒,少吃為妙?!?/br> 小孩子家家,弄得老夫子似的,她也感嘆這孩子可憐,幾乎沒有童年,從懂事起都把他當大人,王府里的日子也像宮里一樣不好過。 他吃螃蟹,吃得溫文爾雅,起先還有點怕,后來似乎吃出味道來了,笑著說:“下回額涅去的時候叫上兒子,到時候兒子釣螃蟹,額涅在邊上解網兜就行了?!?/br> 她那個擅釣螃蟹的獨特愛好被良時知道了,嬿婉湖里本來蟹少,很難釣著,為了不掃她的興,從外面買了十簍子倒進湖里,弄得夜里月亮一升,湖邊上盡是沙沙鬧螃蟹的聲音。 唉,拋開那些不如意,其實她的生活真不錯。做人應該知足,她常想是不是太較真了,才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她在一片陰涼里坐了下來,裙片薄而纖巧,被風一吹飄進了水里,渾然不覺。釣螃蟹她有絕招,拿豬肝掛在繩上,因為太經吃了,通常不需要再換餌。她在湖上消磨時間,看著滿湖的花和葉,心里很寧靜,暫時可以忘了那些不高興的事兒。 螃蟹很傻,不帶腦子,逮著吃的就不顧安危,大口啃咬。出了水放在桶口上,抖都抖不下來,得用力拽。婉婉剛拽下來一個,小酉一路小跑到了跟前,托著一封信往上呈敬:“老爺爺八成兒又想您啦?!?/br> 還是皇妹親啟,婉婉拆了信看,首先奉上詩一首,文采飛揚,毫無雕琢之感,是皇上最近煉丹的心得。接下來說自己多么想念meimei,meimei離京千里之遙,不知現在身體好不好。過兩天就是母親的忌日了,往年兄妹兩個一同拜祭,今年只有哥哥一人,倍覺孤寂。要是meimei愿意,回京來小住一段時間,也好敘兄妹之誼。哥哥最近找到了第二春,猛不丁品出了愛情的滋味兒,以至于十分想立那人為后,又恐meimei不高興,想聽聽meimei的主意。再往下看,終于扭扭捏捏地寫明白了,那個令他如沐春風的人不是別人,是音樓原來的婢女,后來經太后指婚,嫁給了肖鐸的彤云。 婉婉嚇出一身汗來,愣了半天,氣得把信擲進了水里。 真是愈發荒唐了,她知道他有喜歡小媳婦的毛病,以前戀上音樓還好些,畢竟她空占個位分,就是用來殉葬的?,F在又看上了彤云,人家名義上是太監的家眷,肖鐸替他征戰琉球,他在后方挖人墻角,這名聲傳出去,那還得了? 她直勻氣兒,臉色都變了,小酉看看水里的信,墨跡氤氳開,在桃花箋上漂浮起了烏云。 “主子怎么了?皇上又干出格的事兒了?” 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他這回,又喜歡上彤云了?!?/br> 小酉吐吐舌頭,“給肖掌印當對食的彤云?怹怎么老愛搶肖掌印的女人呢,一回不夠還兩回?”忽然突發奇想,“其實皇上喜歡的是肖掌印吧?要不怎么老和他對著干呢,就想讓他注意怹?!?/br> 這一句把婉婉的眼淚逼了回去,笑著啐她:“滿嘴胡謅,讓他們聽見,看不拔了你的舌頭!”言罷嘆氣,“怎么好呢,我這哥哥真叫人搓火兒。他要是安心當個閑散王爺,一輩子應當過得有滋有味兒的……我這里為他著急上火,他那里整天琢磨這個,還問我的意思,叫我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