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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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無辜,越少主咱下次能不能走點心?您在擂臺上又吐血又咳嗽地主動認輸,下來之后居然還能生龍活虎地跟奚玉棠 過上百來招……您見著離雪宮眾人的神色了么?您考慮過您好友沉淵少俠的心情么? 不能這么任性??! …… 或許是這場比武招親劇情翻轉得太過出人意料,歐陽玄在先后經歷了‘裴無星身死’和‘大徒弟得勝’之后,整個人都變得沉默起來。斷岳門能和離雪宮結親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原本他也有意讓林淵去爭上一爭,可此次曲寧之行,一沒見到柳曼云,二死了裴無星,歐陽盟主在高興之余,更多的是擔心無法和紫薇樓交代。 想到自己可能要直面卓正陽的怒火,歐陽盟主面對離雪宮大長老時,臉上的笑容都帶著勉強,晚膳都沒來得及用便推稱身體不適,提前離開了大殿。而這副模樣落在離雪宮和其他武林人士眼里就又變了意味,好似他并不滿意這個結果,也并不想讓江千彤成為他的徒弟媳婦。 這種得了便宜還不知好的態度,在不經意間惹惱了不少人。 離雪宮原本對此結果還算滿意,如今也有些替江千彤感到不忿,但想想沉淵少俠一貫的好人品好風評,以及他在武林盟和斷岳門里的地位,再多的不滿也暫時壓了下來。 【如果是林淵的話,當不會委屈了江宮主】,這句話,同樣也是在場諸人的心聲。江千彤望著眼前沉默寡言還有些局促的林師兄,心中大約明白了奚玉棠的打算,嘆了口氣,默默接受了這一安排。 或許,這個結果已是最好的了。 因是比武招親,林淵獲勝后當日便交換了庚帖,六禮省去了前幾步,其余事宜交給離雪宮和斷岳門兩家cao心,畢竟是一派掌門出嫁,就算定下了親事,到迎娶也要至少半年。這個時間是奚玉棠早就算好的,選擇林淵也是同兄長、越清風商議后的結果,況且她毫不擔心會出意外,料定了接下來,無論是武林盟還是斷岳門,都不會再有多余精力去關注這件親事。 因為,她已經對歐陽玄下手了。 誰都想不到提前退場的歐陽玄會在離雪宮內遭人暗算,更不會想到,在奚玉棠提著劍追殺越清風的這兩個時辰里,聽雨閣景閣主會帶著沈七悄然完成了他們對歐陽盟主布下的第一個陷阱。 當曝出武林盟主歐陽玄身染重病,昏迷不醒的消息,斷岳門和武林盟廣發英雄帖征天下名醫和離火草時,距離比武招親已經過了近半月,而奚玉棠等人早就回了姑蘇越家。 不得不說,沈七的醫術真乃她平生僅見,天下人尊一聲神醫實至名歸,不過憑著千年玉蟾和素九針決,短短一個時辰便得手不說,還能將歐陽玄的病模擬得如同她的寒毒一般無二,且算準了潛伏期和發病期,沒能將此事同他們沾上一丁點的聯系,簡直神乎其技。 聽著武山那邊每日焦頭爛額的消息,奚玉棠簡直笑得像開了花。 時年,正值太子司離嶺南救災,在玄天教明里暗里的幫助下,太子殿下安撫災民,征糧減稅,并親自領府兵剿匪,救災成果顯著,深得民心的同時,還撈了一筆軍功。沒過多久,五皇子司煜押運救災糧草至嶺南,兄弟二人其利斷金,全力壓下了一場危害極廣的疫病,并在災情得到控制后,于二月末返回京城,受到了當今圣上的大肆褒獎。 開局雖艱難,結果卻是好的,至此,司離在朝堂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又是一日,姑蘇越家紫竹園的正廳里,奚玉棠看完了手中的信,隨手投入火盆中,轉而對身邊候著的薛陽道,“去轉告司離,以后這些事不用再告知本座,也不準再寫信?!?/br> 薛陽低聲啟口,“主子不回信么?” 奚玉棠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后者立刻低頭告罪。沉默片刻,她輕聲道,“立即更換教內的聯絡暗號?!?/br> “……是?!毖﹃栃闹锌┼庖宦?,不敢多說,出了門,才默默抬頭朝京城方向望了一眼。不知右護法……不,太子殿下在發現聯絡暗號不再管用時,會是什么心情。 主子若是心狠起來,大約誰都攔不住吧。 默默看著奚玉棠將一封又一封密信燒掉,火盆子里時不時就燃起一團高火,抱著湯婆子窩在軟榻里的越少主漫不經心地開了口,“真要將界限同太子劃的如此清?” “不然呢?!鞭捎裉念^也不抬地繼續看著密信,“他已經不是玄天右護法了?!?/br> 一聲低笑,錦衣華服的貴公子揶揄地看她一眼,隨手拿過幾案上的一封信,邊看邊道,“若是真放得下,為何沈大夫這么多日還不見歸家?” 沒有阻攔他看信之舉,奚玉棠面不改色,“你說的我聽不懂?!?/br> “你懂?!痹角屣L一目十行地掃完了信,隨手投進火盆子,“嶺南的疫情是誰壓下的,你我心知肚明?!?/br> 將視線從信上移開,紅衣墨發的女子抬眼望向火盆,蹙眉,“那封我還沒看?!?/br> “內容無關緊要?!痹角屣L轉手便又拈起一封,“江宮主只是在向你傾述她的煩躁和不安而已……這也是教導的范圍?” “……” 語塞的奚教主聰明地決定不回答他的問題。 當日從曲寧回姑蘇的只有她和越清風,沈七和冷一途中轉道去了嶺南,奚玉嵐則回了杭州青山谷,如今一個多月過去,除了偶爾接到幾封保平安的信以外,人都還未回來。方才奚玉棠收到的司離的信是他在回京路上寫的,用了玄天教內部的送信途徑。 而回到姑蘇后,奚玉棠兌現了她對江千彤的承諾,安排好江南事宜后又回曲寧待了十日,見她差不多上手了離雪宮日常事項后才悄然回來。越少主并不滿意她這樣來回折騰,于是接下來的教導就變成了信件來往,為了不引人注目,用的還是越家的路子。 又一封信看完,越清風這次沒投爐,而是遞還給了奚玉棠,“沈谷主出山了?!?/br> 哦?奚玉棠挑眉接過信,大致掃了一眼,眉眼間染上了一層笑意,“……看來歐陽玄那邊是沒什么問題了?!?/br> 算他運氣好,裴無星之死,老怪物并沒將賬算他頭上,反倒是因為生病,讓他躲過了一劫。沈小美下手極重,區區一兩株離火草只能讓歐陽玄醒來,卻不能根治,就是不知沈谷主舍不舍得藥王谷三月成熟的那批藥材了……不過就算他愿意,也不見得能拿出來不是? 簡短地回了幾封信,奚玉棠將一些暫時保留的密信放在一旁,目光重新落在自己寫了一半的計劃上,見越清風又要伸手過來,眼疾手快啪地一聲拍在他手背上。幾乎立刻地,那只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修長細嫩的手背上立刻浮現出兩道紅紅的指印。 越少主飛快地將手縮回來,一臉委屈地對上眼前人,“好痛!” 活該! 奚玉棠瞪他,“你是不是閑不???瑄叔叔良心大發讓你閑著養病,自己攬過了所有事,你倒好,管到我這里來了?” 這幾案上的一堆密信,可都是她的事務! “……我想幫你?!痹缴僦鲄葏乳_口。 “什么時候越少主也是我玄天的人了?”奚玉棠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給我好好在一邊看著,不準動手,也不準看信?!?/br> 越清風眨了眨眼,“玄天不是缺一個護法么?奚教主看我如何?” “……” 厚顏無恥啊你! 奚玉棠氣笑,“不如何。你再這般,我回自己院子了,或者征用你書房?!?/br> 話音落,越少主立刻窩回了軟榻,抱著湯婆子看起了門外的雪。 誰知沒過多久,他便又開口,“棠棠……” 奚玉棠終于體會了一把當初越清風不停被自己打斷的心情,放下筆木然地對上眼前人,“說?!?/br> “師兄那邊好像出了點問題?!痹缴僦饕荒樥嬲\,“衛寒沒回京城,和五皇子在嶺南分別后來了江南?!?/br> 聽到耳熟的名字,紅衣墨發的女子下意識挑起英氣的眉,腦子一轉便抓到了重點,“聽雨閣?” 對面人頷首。 習慣性瞇起眼,奚玉棠狐疑地盯著眼前人看。越清風心中雀躍,知道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誰知對方沉默了片刻,忽然幽幽道,“……你怎么知道的?” 要糟! 越少主心中瞬間響起了警鈴。 奚小教主唇邊挑起一抹冷笑,目光越過某個笑得心虛的人,落在他身后同樣心虛望天的秋遠身上,頓了頓,忽然高聲喊道,“斯年!” 躲在暗處的斯年心里一咯噔,苦著臉出現在了門口。 “來動動筋骨?!鞭捎裉碾S手抄起一旁的九幽劍,拎著小暗衛來到了庭院。 一盞茶后,鼻青臉腫的斯年含淚乖乖站在了廊下。 活動了一番,奚小教主心中郁氣散了不少,也不管在場的主仆三人,繼續盤膝坐在幾案前寫計劃。好一會,見她下筆有些遲疑,越少主見縫插針道,“棠棠,我該喝藥了?!?/br> 身后,秋遠默默盯著自己的腳面。 他家主子居然主動要求喝藥……呵呵…… 奚玉棠斜睨他一眼,沒有開口。 “……我沒有不安心養病?!痹角屣L主動湊過去勾她微涼的手指,“只是例行聽了幾句,什么也沒做,沒費心思沒動腦,是他們非要將消息報給我,習慣了,沒攔住?!?/br> 秋遠:…… 斯年:…… 講點理啊主子??!你甩鍋不帶這樣的?。?! 奚玉棠木著臉放下筆,甩開他的手起身去了小廚房,不一會,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回來。越清風僵著臉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后,在對方面無表情的注視下,一口氣灌了下去,喝得那叫個悍不畏死,看得秋遠直跳眉毛。 見他乖乖喝完藥,奚玉棠重新坐下執筆,頓了頓,頭也不抬地開口,語氣已然緩和,“聽雨閣的事你別cao心,我相信哥哥,實在不行,我走一趟,畢竟還擔著一個十九長老的身份,但應該用不到。你如果實在閑不住,幫我看看這個可好?” 說著,她將自己這些天寫了很久的東西遞了過去。 越清風疑惑地接過,大致掃了一眼,感慨,“這字……” “看內容!”奚小教主咬牙。 “……” 一連咳了好幾聲,越少主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內容上,看著看著,忍不住挑起眉,“這是行兵訓練之法……你打算給誰?” 奚玉棠揉了揉鼻子,沒說話。 不用回答,他也已經猜到了。 “……還說什么劃清界限……”越少主心頭打翻了無數醋壇子,忍著醋意來回掃視紙上的內容。不得不承認奚玉棠這東西寫得極好,不如說,太好了,如果再細化些,再貼合實際些,推敲過后若能推行,大晉兵力至少可以提升一個檔次! “我知道的也不多……”奚玉棠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想起這些東西的時候,只能說造化弄人。反正她近來一不能閉關練功二不能出去浪,該做的事也都提上了日程,什么時候解了寒毒什么時候才能進一步謀劃,閑著也是閑著,就想試試看自己能做到哪一步。畢竟這些東西也不會用在江湖門派里,與其讓它隨著時間一點點被遺忘,不如趁著自己還活著,記下來。 越清風深深看她一眼,重新將目光落在紙上,翻來覆去地看,許久才慎之又慎地開口,“你確定這件事要跟我商量著來做?我以為你不會讓我過多插手……太子殿下的事?!?/br> “自然是想聽你的意見,我……不算擅長?!鞭捎裉闹姥矍斑@位并不是那些單純只會君子六藝的世家子,這東西她既然送到了越清風面前,自有自己的考量,“你別誤會,我不想將越家拉進太子陣營,你明哲保身便好?!?/br> “看來你并不明白這些東西的具體價值?!痹缴僦魅滩蛔⌒α艘宦?。奚玉棠寫的這些行兵訓練之法,雖粗糙,只能說是有個大致框架,甚至有些混亂,但若是可以好好整理,便是一份不小的功績。她少有像此時這般不自信,不知他會拿此給越家在朝堂增加籌碼么?或者她知道,只是不在意而已。 奚玉棠抿著唇,不知該如何接話。 事實上她的確不自信。穿越到現在她已經經歷了太多被打臉的事,也知并非所有以前的東西都可以拿來用,而她身邊有著大晉最優秀的兩個人,尤其是越清風,作為頂級名門世家子弟,他有足夠自傲的資本,而站在這兩人身邊,她時時刻刻都有著清醒的自我認知,那便是自己不如他們。 不是不想幫司離,而是幫他的代價太大……她只是一個江湖人,給不了司離想要的。 但怎么甘心? 這種無力,從她見過延平帝開始就一直橫亙在心頭,盤旋再盤旋,不斷壓著她。那種百無一用之感,那種‘我的存在可能會拖司離后腿’之感,讓她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一些?哪怕盡一點點綿薄之力也好。 “這些……有用么?”奚玉棠忍不住問。 “有?!痹角屣L十分肯定,“就看你怎么用。這樣拿到殿下面前是不行的,你該知,即便是天賦再好之人也是需要教導的,你從前教過他這些么?” 奚玉棠默默搖頭。 滿打滿算,司離從恢復身份到現在三個月不到,盡管延平帝封了幾位太子太傅,但司離即便天縱奇才,想在三個月里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也是不可能的。沒有基礎,是他最大的短板。 到這一步,她的心思越清風多少已經清楚。只是沒想到這么多年來,也有他要開導奚玉棠的一天……這種事交給他來做真的好么?是不是需要等師兄回來再說?還是說,自己真的已經得了她全部的信任? 越少主本能地決定相信后者。 這種自己給自己發糖的事,他做起來得心應手。 那么需不需要再推一把? 將手中的紙張放至一旁,越清風下了軟榻坐在她身邊,揮手撤下斯年和秋遠,默默在心中思量一番后,抬起了頭。奚玉棠見他態度慎重,不禁也直起腰,嚴肅而認真地望向他。 “……奚玉棠,雖然有些話我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但時隔這么久,我想我需要再提醒你一番?!?/br> 越清風如今已經很少如此鄭重地喊她的全名了,奚玉棠下意識屏氣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