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姜璇問:“jiejie怎地好像不太高興呢?邀請帖到手了,jiejie就能參加斗核大會了!這不是喜事嗎?” 阿殷呢喃道:“是喜是憂如今難講?!?/br> 姜璇沒聽清楚,問:“jiejie說什么講?” 阿殷本想說她覺得那位穆陽候對她有點不一樣,不像對一個普通侍疾的丫環,可轉眼一想,穆陽候什么美人沒見過,他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如此猜想,倒有些自恃甚高了。 她看了看請帖,搖首道:“meimei,你可想也參加斗核大會?” 姜璇一愣,當即道:“我雕的核雕哪里上得了臺面,再說到時候那么多人,我肯定會緊張極了,說不定還會鬧笑話。而且請帖也只有一張……” 阿殷道:“核雕鎮里還有一張邀請帖?!?/br> 姜璇連忙搖頭:“別,我在jiejie身后就好了?!?/br> 阿殷也不勉強。 姜璇又道:“jiejie明日還要過來核雕鎮嗎?” “等范小郎的消息,上官家的方伯那兒又個核雕難題,我頗感興趣,改天去看看?!?/br> . 也是此時,南北街交匯處的宅邸里依次點了燈,屋里亮堂堂的,宛若白晝。 屋里傳出一位年輕郎君的聲音。 “我此回過來,還帶了家里的郎中。方伯的眼疾可有好些了?父親極其掛念方伯,我來恭城時父親還千叮萬囑,讓我一定把藥方子帶到,都是這幾年父親四處搜集的明目良方?!?/br> 方伯笑道:“老身年事已高,眼睛自然不中用了,兩位東家有心了?!?/br> 上官仕信說道:“核雕鎮人來人往,管租賃到底費心思,方伯何不跟我回綏州頤養天年?父親也是成日在嘴邊掛著的。家中能者濟濟,能接管核雕鎮的活計大有人在,方伯也無需辛苦?!?/br> “不是這個理兒,我在這里不辛苦,沒事溜溜鳥,看看別人斗核,清閑得不行。再說了,宅邸里還有五六個仆役,還有搭手的寶子,我在這里是享清福。綏州那邊家大業大,人也多,還沒我在這里自在?!狈讲呛堑氐?。 上官仕信嘆道:“方伯堅持,我也只好作罷,只是請方伯一定要保重身子?!痹捯粢宦?,他又溫和一笑,轉了話題:“聽聞已有小半月,核雕鎮里還沒人能破解方伯的難題?” 提起核雕,方伯渾濁的眼珠子都亮了不少。 “老身的難題豈能這么容易解開?核雕鎮里大多都是半路出家,水準比不上綏州的。我也沒指望有人能解開?!币活D,他又道:“前幾個月核雕鎮里倒是出了個有趣的人,與洛家的姑娘斗核,斗的是十八羅漢核雕念珠,開頭第一個羅漢,圖紙也沒備,直接六刀齊下,開了眼鼻嘴耳,一刀不差?!?/br> 上官仕信笑道:“難得見方伯夸人?!?/br> 方伯道:“以前我也沒少夸少東家,上官家唯獨你一人核雕天賦最高,可惜你志不在永平?!?/br> “仕信不才,沒有升官加爵的野心,只求問‘核’無愧?!?/br> 第32章 第二天,阿殷收到范好核的口信,說是方伯開始見客了。到達核雕鎮時,已是晌午時分。姜璇也跟了過來,說是也想見識見識。 范好核邊走邊道:“今晨也有人去挑戰,出來時都是灰頭土臉的。不過想來是昨天方伯與綏州那位爺相談甚歡,今日方伯心情不錯,姑娘您若能討得方伯歡心,說不定能得一個提示。先前有人正逢方伯心情好,得了一個提示,可惜最后也沒有破解?!?/br> “是什么提示?” “綏州那位爺?” 阿殷與姜璇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出。 范好核扭頭望了姐妹倆一眼,先答了阿殷的問題,道:“那人不愿說,想來是不想便宜了其他人。去挑戰的人很多,但自己為何失敗大伙兒大多不愿說,省得給別人作了嫁衣裳。但是也有少數熱心腸的,我昨天夜里打聽了一番,說是十八羅漢,各類彌勒佛,八仙都試過了?!?/br> 阿殷聞言,道:“看來方伯的核雕原先應該是個人?!?/br> 范好核搖首:“此話難說,聽說那核雕毀壞得厲害,雖剩三分,但又經后天磨損,只能憑借零星窺得以前的模樣?!闭f著,他又對姜璇道:“綏州那位爺是上官家……” 豈料姜璇卻道:“我知道我知道!少東家!雙名仕信!生得溫文儒雅!” 阿殷笑道:“你知道得倒是多?!?/br> 姜璇嘿笑道:“哪里是我知道得多,都是平日里在外頭聽來的。我之前常去華綢商鋪,那兒人來人往的,總有人提起那位小爺,我聽得多就記住了?!彼中σ宦?,說:“范家小郎,那位爺今天還在核雕鎮嗎?要是能親自看一眼該多好呀?!?/br> 范好核摸摸鼻子,道:“那位爺的行蹤我真沒法打聽出來?!?/br> 姜璇臉一紅,道:“我就是說一說!沒真的想看!” . 幾人說笑間,已經到了方伯的宅邸。 范好核先前在守門的小廝那兒打點了,沒一會,便有個黃皮濃眉的少年郎出來,將幾人迎了進去。宅邸不大,布置得看起來很是舒服。穿過一座拱橋,少年郎只道:“誰是挑戰者?” 阿殷往前走了半步,施施然頷首,道:“是我,麻煩小郎了?!?/br> 自難題一出,前來挑戰的核雕技者無數,卻極少姑娘家,少年郎再仔細一瞧,又覺有幾分眼熟,一個激靈才想了起來。是那一日與洛家三姑娘斗核的六刀姑娘。少年郎濃眉輕挑,覺得有些意思,道:“姑娘不必客氣,我喚作寶子。還請姑娘在此處稍等一會,我進去通報一聲?!?/br> “多謝小郎?!?/br> 待寶子一進去,姜璇就湊了前來,在阿殷耳邊低聲說:“jiejie你瞧瞧那邊的荷花,再過些時日都能吃蓮子糖了?!?/br> 順著姜璇的目光望去,稍遠一些的地方有一方荷池,米分荷尖尖,綠葉蓬蓬,比尋常家的荷池大上了一半,中央還有一座假山,構造奇特,四四方方的,立在上頭頗有些怪異。她也低聲與姜璇道:“等回恭城經過糕點鋪子時,給你買蓮子糖吃?!?/br> 說完話,寶子也出來了。 “姑娘,這邊請?!?/br> 阿殷微微頷首。寶子又回頭與范好核還有姜璇道:“兩位還請留步,只有挑戰者才能過去?!闭f著,領了阿殷往前方走去。宅邸本就不大,又修了個大荷池,小腸小道也少了,一條路直通,沒一會就到了。 寶子說:“姑娘有兩個時辰的時間,雕核器具我們也為姑娘備下了,還有茶水果品。若中途下雨了,會有人為姑娘立起傘蓋?!?/br> 他微微側身。 阿殷略微有些驚訝,方才的角度看得不全,荷池后方原來建了一條細長橋道,直通四四方方的假山。山石間還有一條細長的縫兒,只容一人側身通過,約摸五六步,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四四方方的假山里居然有一個小空間,置有石桌石凳。石桌下還有一個四層食盒,第一層有一碟綠豆糕和紅豆糕,第二層是有兩個拳頭大小的桃子,第三層是一盅枸杞茶,第四層是核雕器具。 石桌上則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錦盒,里面是傳言中損之有七的核雕,還有一個桃核。 阿殷見著核雕,兩眼便開始放光,取了核雕器具擺了一桌,直接坐在石凳上仔細觀察起來。 . 阿殷卻不知此時此刻四四方方的假山上頭,還建了一座亭子,藤蔓層層,擋得住下面的視線,卻恰好能讓亭子里的人將假山間的情況一覽無余。 方伯說:“少東家,那便是昨夜我與你提起的姑娘?!?/br> 上官仕信看了幾眼,笑道:“說來也巧,我前段時日見過這個姑娘,在桃山上,當時我還跟江滿說,這個姑娘一定是個核雕技者??磥砦也碌脹]錯,果真是?!?/br> 方伯說:“少東家你瞧瞧,那姑娘像不像你小時候?大多挑戰者來到我這里,見著食盒有四層,都直接把所有東西擺在桌上。剛剛我還特地讓寶子準備姑娘家愛吃的糕點,沒想到她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拿起核雕了,真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一見著核雕就眼里就揉不進其他東西?!?/br> 上官仕信聞言,眼里添了幾分溫潤的笑意。 “她喚作什么名字?” “姓殷?!?/br> . 阿殷盯著掌心里的核雕,眼睛眨也不眨的。 果真與范小郎說得一模一樣,哪里是損之有七,說損之有九也不為過,難怪挑戰者如云卻沒人能復原,這考的不是眼力,是運氣。 她摩挲著底托,陷入了沉思。 . 上官仕信望了眼漏壺,忽道:“她靜坐已有半個時辰,看來是被方伯難住了?!?/br> 方伯笑呵呵地道:“來老夫這里挑戰的,坐上一個時辰都有人在,區區半個時辰算不得什么。不過像她這么安靜,不曾有任何動作的,倒是第一個?!?/br> 上官仕信又道:“核雕技者若無耐心,又怎能雕出好核雕?” 方伯說:“看來少東家對她很有信心?!?/br> 他笑道:“我再有信心,她也破不了方伯的難題。方伯此題,恐怕世間能解的人寥寥無幾。若仕信沒有猜錯,核雕是當年方伯的知己所贈?我小時候曾聽父親說過,四十年前方伯有一知己,說是高山流水也不為過?!?/br> 方伯眼神黯然,遺憾地道:“少東家猜得不錯,可惜當年……”話到這里,戛然而止。方伯情緒有變,側身調整了一番情緒方平靜地道:“往事已矣,少東家莫要再提?!?/br> 上官仕信道:“是仕信惹方伯不痛快了,”正要說什么,卻見假山間的姑娘站了起來,定睛一望,石桌上的核雕絲毫未動,他微微詫異地道:“她離開了?!?/br> 方伯倒是有些失望。 “中途棄者以往也有之,只是沒想到她沒有嘗試便放棄了?!?/br> 上官仕信道:“未必是放棄,說不定只是人有三急?!痹捯袈鋾r,阿殷又回來了,他含笑道:“看來我猜對了,果真回來了。咦,奇了,她開始吃東西了?!?/br> 卻見底下的阿殷從食盒里取出茶盅與糕點,先是慢條斯理地吃了兩塊綠豆糕,又喝了半杯枸杞茶。接著也不雕核,反而是捧起桃子,拿帕子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 方伯說:“她看起來大有放棄的意思?!?/br> 上官仕信仍然為她辯解:“我看她只是餓了,還有一個多時辰,吃飽力氣足才雕核也來得及?!?/br> 方伯說道:“少東家還是如此善解人意呀?!?/br> 上官仕信笑道:“上回看她望著桃核發呆,眼神與尋常核雕技者有所不同,倒像是個真正喜歡雕核的。方伯你也知道,我對真喜歡雕核的人,不論男女都格外寬容?!?/br> “所以東家才愁,你容易心軟,上官家家大業大,心軟如何持家?” “父親身體健朗,上官家又有眾多族親,何愁找不到愿意cao持家業的?” 方伯委實拿這位少東家沒辦法,只好嘆了聲,眼角一瞄,見阿殷又開始吃另外一個桃子,又嘆了聲??磥磉@位殷氏與尋常核雕技者沒什么兩樣,是他高估她了。 驀地,匆匆腳步聲傳來。 “原來方伯在此?!睂氉哟藥卓跉猓骸敖袑氉雍谜覅??!背藙傞_始那會,方伯會來看挑戰者雕核外,后來都不怎么看了。沒想到今日會親自看殷氏雕核,正要開口,又瞥見了上官仕信,倒抽一口氣,連忙道:“見過少東家?!?/br> 上官仕信道:“怎地氣喘吁吁?” 方伯也道:“不是要緊事便遲些再說,免得擾了少東家的雅興?!彼謱ι瞎偈诵判Φ溃骸笆俏移饺绽餂]管束下人,讓少東家笑話了?!?/br> “無妨,這里又不是綏州,隨意些便好?!彼聪驅氉?,溫和一笑:“你別急,有事慢慢說?!?/br> 寶子心想少東家果真跟傳聞一樣,菩薩佛祖似的人物,脾氣好極了,遂道:“那位姑娘,就是今日來挑戰難題的殷姑娘想要見方伯?!?/br> 第33章 方伯信步走向正廳,沒從正門入,從與正門相通的偏閣進去。正門與偏閣之間僅有一道簾子相隔,上官仕信對方伯輕輕點頭,方伯斂了神色,打簾而入。 本來方伯是打算直接去假山里見阿殷的,然而少東家頗感興趣,亭子上雖能將假山間一覽無余,但始終聽不見聲音。這兒只得一簾相隔,方便聽墻角。 沒走幾步,方伯便見到椅上的姑娘施施然起身,向他行了個晚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