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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滄海月明珠有淚在線閱讀 - 第70節

第70節

    他坐在副駕駛,袁偉坐后排,車是白楊在開。

    “就那樣是什么樣兒,你爸前幾天還跟我嘮,看差不多把事兒給你辦了?!?/br>
    “再說吧?!彼?,“不痛不癢的沒什么勁,她對我也沒多少心思,成天這展覽那展覽,我跟著去過一次,看那玩意兒都長一樣,沒什么意思?!?/br>
    那是發生在他請胡佳慧去參加白楊酒吧的開業典禮之后,胡佳慧依慣例回請他,便帶他去了一次。

    白楊接話:“還不都是你自己選的,有意思的不被你趕走了么?!?/br>
    譚稷明沒接話,開了半扇窗,摸出支煙來抽。

    白楊不耐寂寞,隨手開了廣播,廣播里正放著流行樂,他跟著哼了幾句。

    一曲結束時便聽那播音員插播新聞:“我們接著討論昨天凌晨的臺風,這場超級臺風的中心位于我國臺灣省花蓮市東南方大約六百公里的西北太平洋洋面上,中心附近最大風力高達十七級以上,我國東南沿海一帶因此遭受重創?!?/br>
    又解釋:“十七級是個什么概念,也就是說每秒鐘的速度達到六十八米,可以說是相當厲害……”

    剩下的話被猛然調換成音樂,因為白楊伸手換了個廣播臺。

    只聽那音樂響起約莫七八秒的光景,卻見靜坐片刻的譚稷明伸手將那廣播又調回上個頻道。

    那主播還在繼續:“這場超級臺風以每小時二十公里的速度移至江西境內時已經減弱為熱帶低壓,可沿海城市卻面目全非,目前已經停水停電交通不暢,超市的礦泉水和泡面于清晨一搶而空……”

    白楊又換臺了。

    “虧得咱不跟那兒住,還得搶泡面,多費事兒?!?/br>
    后排的袁偉沒出聲,副駕駛的譚稷明也沒出聲。

    耳旁響著此起彼伏的音樂,白楊一邊開著車一邊雀躍的跟著合唱,譚稷明安靜的看著擋風玻璃外的風景。

    被幾場大風刮掉葉子的樹木棵棵挺拔,張牙舞爪的枝干被明亮的光線照射成完整的倒影,因快速前進的汽車切碎斷裂,待車身唰的飛馳而過,又恢復到完好如初。

    幾人靜坐片刻后,譚稷明隨意一伸手,又調了廣播頻道。

    “這幢樓位于思明區大學路178號的國家海洋局第三海洋研究所的對面,死者為一單身女性,目前身份尚不明確。據最新消息,這位女性很有可能是國海局第三海洋研究所的職工,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其個人信息和國海局備案基本相符,因為小區遭受重創,百年大樹連根拔起橫倒在地,加上障礙物阻擋,導致無法靠近死者,確切消息還有待查證,目前消防人員正在想辦法挪樹……”

    “你他媽讓我聽點兒音樂怎么了?”白楊跟他杠上,再換臺時帶著氣性,“這歌兒聽著多帶勁?!?/br>
    說著,又開始跟隨音樂合唱。

    譚稷明依舊沒出聲,干脆后仰著腦袋倚著座椅,瞇了眼睛開始假寐,那模樣瞧著竟比先前還放松幾分。

    這之后車廂內變得安靜,只有白楊時不時跟隨音樂打節奏的動靜。

    半晌后,跟后排坐著的袁偉忽然出聲:“你和龍王什么時候辦事兒?”

    白楊道:“再個把月吧,我是無所謂,她媽非挑在下個月十三,說是什么良辰吉日,宜嫁娶?!?/br>
    “個把月?!痹瑐ブ貜?,“我估計等你結婚那會兒,他和胡佳慧也不見得有什么好的進展?!?/br>
    白楊笑:“結婚算什么,我估摸著等我兒子都跟地上爬了他也搞不出什么動靜來,人現在耐性好,不驕不躁穩如泰山?!闭f著轉頭看他一眼,“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也不動。您這心理素質擱這兒屈才了,您得上前線打仗去,炸不死人也能嚇死人?!?/br>
    白楊說完接著笑,袁偉也哼哧一笑,卻見譚稷明真跟一泰山似的,坐那兒面無表情動也不動。

    “誒誒誒!”白楊招呼他,“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跟這兒裝什么深沉?!?/br>
    他還閉著眼睛:“一邊兒去?!庇值?,“丫消停會兒,嗓子不好唱什么歌,吵得耳朵疼?!?/br>
    “耳朵疼得治耳朵,跟我唱歌有毛關系?!?/br>
    白楊繼續歡快的開著車。

    譚稷明雖一直閉著眼睛,腦海中卻總是浮現關于“破譯對蝦白斑桿狀病毒基因組密碼項目策劃書”上標明的項目出處,那項目出自海洋生物遺傳資源重點實驗室,而那實驗室依托的正是國海局第三海洋研究所。

    他跟那兒閉目養神,神態安詳,呼吸平穩。

    終于,半晌之后,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前方的路標,開口指揮白楊:“你往回開?!?/br>
    “回個屁啊,這都到了?!?/br>
    白楊把著方向盤轉彎,把車堪堪停在醫院大門的停車場,還沒有完全熄火時卻被猛然躥下車的譚稷明拽開了駕駛室的車門,連帶著把他也往下拽。

    “你干什么?!”白楊被他的暴力弄的火冒三丈,又張羅袁偉,“快攔住他,他瘋了,你快攔住他?!?/br>
    袁偉還有些不明所以,卻也上前制止譚稷明。

    譚稷明被袁偉從身后反手禁錮住,他掙了兩下沒掙開:“你他媽放開我?!?/br>
    白楊也制止他:“你他媽冷靜點兒!”

    “你沒聽見么,她就在那兒上班,那新聞說的就是她?!?/br>
    “說的是她又怎樣,你把人趕走了,人走了就跟你沒半毛錢關系?!?/br>
    他已然掙脫袁偉的禁錮:“我允許她走,可沒允許她死?!?/br>
    那口氣頗像當年為項林珠上學的事兒著急上火,只許自己給她不痛快,不許別人給她使絆子,和現在如出一轍。

    見白楊還跟車里賴著,譚稷明又使了力道,幾乎將他摔出車門。

    “她要出了什么事兒,我他媽閹了你?!?/br>
    白楊簡直不能忍,臉紅脖子粗的和他對吼:“人刮臺風你閹了我?又不是我弄的風你他媽閹了

    我?”

    接著二話不說準備干架,他沖上去鎖譚稷明的喉,譚稷明也不甘示弱,反手跟他干起來。

    兀自旁聽良久的袁偉這才上前將倆人分開。

    “大清早的怎么回事兒,都他媽吃炸藥了?”他伸出兩條胳膊攔截欲靠近的倆人,又轉頭看著白楊,“我問你,是不是項林珠回來了?”

    話音將落,卻見譚稷明不朝著白楊,反而沖他一拳打了過去,堪堪砸在面頰,磕著腮幫內里的牙齦,袁偉霎時感覺到嘴里冒出一股子血腥味兒。

    “你他媽明知道她去了哪兒不早告訴我?!?/br>
    袁偉氣急,卻因著年長成熟到底未將這一拳打回去,但也火急火燎沖他嚷嚷:“誰他媽知道她去

    了哪兒,人要不回來你他媽能這么犯軸,傻子都能看出來是因為她?!?/br>
    這邊倆人都喘著粗氣火冒三丈。

    卻見那端的白楊擼了袖子擺開架勢:“來啊,看誰閹了誰!”

    譚稷明不理他,鉆進駕駛座里,開著車飛馳而去。

    “你就作吧,作死吧你!”

    白楊指著車屁股罵他,覺得敗興,又問袁偉:“你怎么不攔著他,白挨他一拳?!?/br>
    袁偉往地上啐了口牙血,又看了看汽車跑遠的方向,極輕的嘆了口氣:“上輩子造了什么孽?!?/br>
    ☆、75

    當白楊和袁偉一前一后走進病房時, 程書穎正躺在床上休息, 吳燦珍喜笑顏開站起來迎接他倆。

    程書穎看白楊還喘著粗氣,衣擺的扣子脫了線, 正搖搖欲墜掛在那兒,再看袁偉的臉色也不見得好,腮幫子微微紅腫著, 和吳燦珍說話時有些不太利索。

    “你倆打架了?譚稷明呢?”

    白楊臉色充滿鄙夷:“那沒出息的貨, 跑了?!?/br>
    “跑了?”程書穎疑惑,“跑哪兒去了?”

    白楊又說:“你沒看新聞么,昨兒凌晨沿海刮了場史詩級臺風, 還死了幾個人。丫的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非要這會兒趕過去,人在跟前時不稀罕,這下知道急了,賤皮子?!?/br>
    程書穎楞了好一會兒, 后知后覺問他:“是不是項林珠回來了?他是不是去找項林珠了?”

    她說話時看著白楊,白楊轉頭,卻見袁偉也盯著他看。

    “我草, 你們都不知道么?”

    二人仍舊齊刷刷看著他。

    他解釋:“我他媽開始也不知道,是張祈雨告我的, 就前不久的事兒。說項林珠從國外回來了,專門跑來北京找譚稷明求復合, 可老譚不理她,她實在沒招兒了才找到張祈雨幫忙?!?/br>
    程書穎道:“都分開好幾年了,這時候找來干什么, 我說佳慧和他怎么老沒進展,敢情是她跟這兒插了一杠子?!?/br>
    “也不能這么說?!卑讞畹?,“老譚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復合,他都打算和胡佳慧結婚了,也跟項

    林珠說了這事兒,那姑娘知道以后就走了,沒再纏著他?!?/br>
    “那為什么他這會兒又跑去找她?”

    白楊咧嘴撒氣:“我怎么知道,都他媽有病?!?/br>
    卻見倚著門扉旁聽了半晌的張祈雨踱步進來。

    “我看你還是勸你那同學和老譚掰了得了,倆人處了近半年都沒什么進展,還結婚呢,這場臺風刮得老譚找不著北了,結哪門子婚??粗?,阿珠要有個什么事兒老譚就不可能再找你那什么佳慧,要是她沒什么事兒?!彼D了頓,恍然大悟道,“要是她沒什么事兒,他更不可能回來找胡佳慧?!?/br>
    程書穎默了默,嘆了口氣。

    再看一直沉默不語的袁偉,竟也面有所思的嘆了口氣。

    且說另一邊飛速趕去機場的譚稷明。

    人的情緒和理智總是矛盾相爭,不分上下,極易致使大家在短期內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該如何抉擇。當被壓制的欲望像顆顆活躍的小分子,越反叛累積越大,等到了一個臨界點,只需外界那么小小一刺激,所有的禁錮嘩啦一下全崩盤,這下也不用糾結如何選擇了,只能由著情緒被四處釋放,抓不回來也收不住。

    他穿著直排扣風衣,邁著兩條長腿在機場大廳奔波,那皮鞋踩著地板噔噔作響。柜臺工作人員告訴他,因為突如其來的罕見臺風,去沿海的航班已經停飛了,離那個城市最近的機場在二百七十公里以外的汕頭。

    “要買票嗎?”

    他幾乎沒有猶豫:“買?!?/br>
    接著他利用候機時間辦理了在汕頭的租車手續,后來經過三個來鐘頭的飛行終于抵達汕頭。因著加了不少錢,那租賃公司聽他的安排,早把汽車開去機場等候。

    和送來車的人交接完畢之后,他便開著那輛凱美瑞順著沈海高速一路往北開去。

    當熟悉的海味兒伴隨陣陣粘潮若有似無縈繞在鼻尖,他仿佛回到三年前的夏天。那些綠樹成蔭藍天白云,軟言儂語的客家話以及白浪逐沙的海岸邊,讓他既感到久違又覺得陌生。

    他開著車,耳畔時不時起伏鏗鏘有力的心跳聲。他是激動的,大腦卻是空白的,只想著快速見到項林珠,確認她安然無恙,至于安然無恙之后的事兒,他沒時間也沒心思考慮。

    就這樣,一路上他的神經始終維持高度興奮,不知渴不知餓也不知疲累,在開了近四小時的長途車后終于抵達目的地??傻人铝烁咚倏吹窖矍暗木跋?,心跳隨即漏了幾拍,漸漸沉至谷底。

    那場超級臺風席卷整座城市滿目瘡痍,掛著路標的電線桿栽倒在地,棵棵大樹連根拔起,撕裂的樹皮半尺來厚,露出新鮮嫩氣的內里,四處可見著迷彩衣的消防官兵,偶有過路行人,卻高高挽起褲腿,小心蹚過半米來深的渾水。

    路邊還有一輛轎車,被坍塌的矮墻砸中,車身不堪負重已經開裂好幾道兩指來寬的縫,車頭還勉強支撐斷成兩截的磚墻,前胎已然被這份重量壓得往里凹陷。

    好在南方多小道岔口,他握著方向盤四處尋路,這條不通便拐過彎繞行,行至一段兒又被阻擋,接著又退回去重選一條道兒,直到后來四面八方實在無路可走,他于是靠邊撂下車,開始步行。

    折騰一天,那會兒已經晚上近九點,陰沉的天空時不時傳來轟隆悶響,咕嚕嚕滾成一串兒,到底了碰撞出一聲炸天雷鳴。

    他腳下的皮鞋早濕透了,褲腿都涮著水,風衣上也沾著泥,倒沒覺著有什么,唯一的遺憾就是忘了帶支手電筒。因著大面積停電,四周烏漆墨黑,他雖舉著手機卻仍被地上的狼藉絆得一腳深一腳淺。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磕磕絆絆走了近一小時,等終于抵達國海局第三研究所時手機的電也被徹底耗光。他站在街對面的居民樓前,那幢樓已經破敗不堪,倒塌的大樹混雜玻璃碴子和木板還有被大風刮來的各種物什堆積成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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