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她笑著說:“我不會照顧自己,難道你會照顧我?” “可不就是我一直在照顧你,照顧你這么久難不成你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良心叫狗吃了不成?!彼呎f邊朝她胸前伸出手,“我看看你這良心還在不在,是不是叫狗吃了?!?/br> 她打掉伸過來的魔爪:“你別不正經?!庇种钢放缘男≠u部,“喝水嗎,我去買?!?/br> 他攜著她道:“一起去?!?/br> 買完水出來,倆人相攜著在路燈下散步,一邊商量著晚上吃什么。 “這附近的賓館住著不得勁,我打算在附近買套房?!?/br> 項林珠一口水嗆住,咳了半天。 “買房干什么,你一個月在賓館都住不了幾回,太浪費了?!?/br> 他說:“我不在你也能住,有套房方便?!?/br> “要是為了我就更不用了,實驗室離宿舍本來就不近,每天一個來回就夠折騰了,要是住在校外會跑得更遠?!?/br> 他想了想:“那我給你買輛車,去實驗室也方便?!?/br> “……”她拉他去木椅坐下,“住在學校還開車上學像什么話,你不用cao心這些,我和你說件事?!?/br> “什么事兒?” “學校有項目,過段時間我們要出趟海?!?/br> 他問:“什么時候?” “大概兩個星期以后?!?/br> 他又問:“多長時間?” “半個月吧?!?/br> 他瞟她一眼:“先前我讓你請假,你請了嗎?” “……還沒來得及和導師說,他就宣布要出海的事?!?/br> 譚稷明垂睫看著她,沒有立時出聲,臉色卻明顯由晴轉陰。 她看著他:“你別這樣,這是任務,我既然學的這個就不能不去,你要上班,也有很多事要忙,再說,就兩個星期,兩星期之后我不就回來了嗎?!?/br> 他臉色依舊郁郁,頗無奈,半晌才道:“你既然要去,我哪敢攔你?!?/br> 她覺著他這模樣瞧著怪不忍,遂往他肩上靠了去:“你怎么不敢,我就怕你為這事不高興?!?/br> 譚稷明幾分煩躁的心就那么又軟了下去,吻了吻她道:“我答應你出去,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兒?!?/br> “什么事?” “這個周末陪我出去轉轉?!?/br> 她笑:“這有什么不行的,我從沒說過不出去,都是你帶我去哪我就去哪?!?/br> 他嘴角隨即泛起溫柔的笑,把她抱在懷里,霎時又瞧見那雙布滿紅點的腿。 遂撈起來,放在自己腿上:“你就不能穿條長褲么?老這么露著,看看這腿都成什么樣兒了?!?/br> 被她突然這么一掰扯,她重心不穩半倒在長椅上,接著干脆往他腿上抻直了膝蓋坐起來。 “天太熱,長褲捂著難受?!?/br> “就不會穿條裙子?” 嘴里怨著,手下卻輕輕撫上去,末了,還拿手來回扇著風。 “我們一會兒海上一會兒實驗室的跑,同行的又是兩個男生,穿裙子不方便?!?/br> 譚稷明聞言不再說什么,他本來就傳統,姑娘這么保守,他還是高興的。 因著隔天還有事要忙,這天晚上譚稷明陪她吃完飯后就返回去了。 周六上午,項林珠惦記著和他的約會,一早就起來打扮。 她穿了背心連衣裙,那料子薄而貼身,勾勒一副好身材,齊肩的黑發散下來,緊垂藕白纖細的臂膀。她去鏡前照了照,捋了捋頭發,順了順裙子,接著準備出門。 出門前她貓腰在床前換鞋,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那雙鞋需要系帶,她歪著身子一邊整理一邊滑開揚聲器。 “你等著啊,我穿鞋呢,馬上就好?!?/br> 那頭頓了頓,嚴肅而疏遠的開口:“小項,是我?!?/br> 她驀地一頓,抬頭看著手機屏,瑩瑩綠光顯示三個字,譚社會。 ☆、51 那天意外撞破譚稷明和項林珠的關系之后, 譚社會那番不言語的表現其實就代表了他的立場。 他倒記不太清第一次見項林珠時說了什么, 只是想起基金會剛成立那會兒,這孩子的舅媽徐慧麗。他這么多年幾乎一天一個城市的跑, 類似這種偶有交集的人頂多能記住個大概,更多的連姓什么都忘記了,卻唯獨這個徐慧麗他記得特別清楚。 □□年前的夏天, 為擴大公司影響力, 他親自飛去西南出席公益助學活動。 在一紅旗已舊成抹布的小學,那間學校因著擴建更顯破敗,不過很符合他們的主題, 因為當時除了助學,擴建的那部分也是由他出資。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除了在返回機場的半道兒上被一婦人攔截。那婦人身材微胖,一把黃發已經褪色,從頭頂鉆出密集的新白發, 早年燙染的眉睫也已經褪色,泛著古怪的藍。 她攔下車就開始哭訴,嚶嚶嗚嗚像受到什么不公平對待。 譚社會很無語, 這人不明就里坐在那兒哭,別人還以為他是主持公道的父母官, 或者欠了這人什么債。 他指使袁偉下車問問情況,片刻后袁偉回來, 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 “一想要錢的婦女,知道我們在這里搞公益,消息傳得晚了, 沒趕上居委會落實家庭情況。她說她家有一小外甥,去年才死了父母,一直由她撫養,但他們家是吃低保的,都快揭不開鍋了,說什么苦大人不能苦孩子,只希望咱再給個名額,資助她那小外甥去上學?!?/br> 譚社會經商之前在機關單位上過班,早年搞過普查統計,偌大的區域,哪里窮哪里富他沒有不清楚的。貧困戶的狀況他也特別了解,扶貧一直是政府工作的重中之中,中國地域遼闊,加上農耕經濟深厚,就這么一年年的猛干,都還有相當一部分人窮得用不上電。 可人那是真窮,擱大山里住著,正兒八經的靠天吃飯,半點兒門路沒有。但凡能跟市里住著的,也不至于窮得揭不開鍋,城里雖然消費多,但需求也多,能干的活兒不少,哪怕跟人掃大街每月也能掙個飯錢,說什么揭不開鍋就太夸張了,何況小孩兒上學還能申請貧困生補助,加上她自己也說了,還有政府給的低保。 他們雖然在這地兒選址,被資助的對象卻沒一個在城里住著,都是些真正窮得揭不開鍋的困難 戶。 像她這樣人都走了還追上來的,不是擺明著要錢么。 譚社會看了看表,怕誤了飛機,只好囑咐袁偉把這事兒辦了。 由此,項林珠便和譚家扯上關系。 后來聽袁偉匯報年終工作,聽說這被資助的孩子考了全校第一,倒覺得欣慰,也算沒有白給錢。去年一機緣巧合下,又知道她在這里上學,聽說成績還是那么好,料想這么愛學習的人應當是個聰慧知趣的。 可突然間發生這樣的事,他卻不能不起疑。像徐慧麗那樣的大人,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新校區建設還未完善,他們在一家飲品店的太陽傘下坐著,面前放了兩杯水。 譚社會專程趕來這里,在項林珠意料之外,卻也在意料之中,她早知道這一天會來,卻不知道這樣快,或許其實并不快,只是因著她不想它來,所以真正需要面臨時總覺得時間過去太快。 譚社會只身前來,連袁偉都沒帶著。 他偏瘦的身軀穿著一件白襯衫,衣擺扎進褲腰帶,整齊的黑發夾雜著些許白絲??瓷先ヒ蝗缂韧恼捎志?,呈現讓人尊敬的長者氣派。 他開門見山道:“今天,我專門騰出時間來找你,是想談談你們的事。我的孩子我了解,他道理雖懂卻并不是事事都愛講道理的人,尤其當別人的做法違背他的意愿時,他總試圖用自己的一套去壓制別人。這里沒有外人,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他強迫你?” 項林珠很認同譚社會對譚稷明的評價,但說到強迫這事兒……她雖不是太明白自己對譚稷明的心思到底深淺與否,但也知道若不是為著喜歡,就算寧愿自我了結也不會因他強迫就屈服。 她于是搖了搖頭,沒有猶豫。 譚社會面色平靜,瞧不出什么情緒,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同意你們的事?!?/br>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聽完這話后,項林珠仍舊不可控制地僵硬了脊背,夾雜著委屈的熱氣從丹田涌至腦門,她穩了穩情緒,沒有說話。 譚社會擱在扶手上的手指無意識敲了敲:“當年我設立基金會,是為了宣傳企業文化、擴大公司影響力,說白了是一種策略,并非我想扶弱濟平。你舅媽趕得巧,強行把你塞進來,多掏點兒錢也沒什么,資助了一個成績優秀的孩子我也很欣慰,但我可不想一個三番兩次問我要錢的人做親家?!?/br> 她納悶:“問你要錢?” “前兩年來公司找過一次,說是做手術實在沒錢了,想跟我借點兒錢。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來的,趕巧我人在公司,就給了她些錢?!彼f著,竟露出笑容,“我一輩子不畏懼什么,可真是怕了你舅媽那種人,做事情毫不顧忌,不論什么場合都能哭訴她的處境?!?/br> “這些都罷了,或許當時她真是走投無路才找上門,那之后也沒再來過。不過前不久她卻重新找上門,竟為你們的事問我要彩禮錢?!?/br> 說罷似感到實在奇葩,還搖了搖頭。 項林珠霎時奇辱當頭,想解釋什么,又覺著百口莫辯,家人出身這類事情最不由人選擇。 她壓制住對徐慧麗的憤怒道:“她是她我是我,您不能因為她的行為不正就判斷我有問題,我和她不是一種人?!?/br> 將說到這兒,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屏幕閃爍著譚稷明的名字。 譚社會做了個讓她先接電話的動作。 她心緒繁復,只覺沒完沒了,當著譚社會的面,又有種被抓包的不適感,猶豫幾秒,便關了屏幕并不接聽。 譚社會接著她的話道:“你和她是不是一種人我沒法判斷,畢竟沒什么交集,我不能一味說你好還是不好,但這確實對你們二人的事情有影響,我不得不懷疑你和他在一起是為了某種目的?!?/br> 正在這時,項林珠的手機又響了,仍是譚稷明打來的。她再次關閉屏幕,把手機擱在一旁,依舊不接。 可鈴聲將滅掉幾秒鐘,那惱人的來電再次響起。 這回,她卻接得極迅速,恭敬對著電話叫了聲:“曹老師?!?/br> 譚社會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頃刻便對她多了一份認識。 電話那頭倒沒多和她說什么,她也只是禮貌地回應,沒說幾句便掛了電話。 譚社會倚著藤椅,粘稠的潮熱似從大地席卷而來,他的額頭浮現一層薄汗,可這會兒看上去卻比剛才平和許多。 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道:“你有事就忙去吧,我也該走了?!?/br> 曹立德剛才來電話,是叫她送份資料去會議室,因趕著和國外來的專家會談,這資料要得十分緊急。 譚社會也是大忙人,說完這話后就站起來準備離開。 “譚先生?!表椓种榻凶∷?,“我和譚稷明在一起,從來都沒有什么目的?!?/br> 譚社會挺直著腰板,在炙熱的太陽下看著她。 他嘴角浮起和藹的笑,一副心中有數的神態朝她淡淡道:“忙去吧?!?/br> 說完便鉆進汽車離開了。 譚社會這般深藏不露,項林珠不太能琢磨透,霎時又想起貪婪無度的徐慧麗,沒想到她竟背著自己做了這些事。 她雖生氣卻并未打電話質問徐慧麗,自年后因譚稷明和她鬧掰,她更加不愿意面對她,也終于明白對付徐慧麗那種人,和平溝通根本無濟于事,非但無濟于事,甚至會讓她變本加厲。 至于更好的應對方法,她暫時還未找到。就這么一思索,她當下難免心思煩亂,一面拿了手機一面返回實驗室替曹立德拿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