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你出來?!?/br> 譚稷明的聲音很低沉,但仍舊讓她瞬間清醒。 項林珠迅速從床上坐起:“有事嗎?” 那頭低低應一聲,多余的話也沒有。 她移開手機看了看,剛好九點半。 “我已經睡了,什么事電話里說吧?!?/br> “你先出來?!?/br> “太晚了,學校有門禁,不讓出?!?/br> “……我進去找你?!?/br> “好吧?!彼o皺著眉,“我出去?!?/br> 到時譚稷明坐在車里,方向盤后刻度表還亮著,車里低聲放著流行樂。他見她穿著襯衣鉆進車,便隨手關了敞開著的半扇窗戶。 “找我什么事?” 他看著她,頭發絲似乎沾著冷空氣的霧,一雙眼睛靈氣閃爍,除了想解決事情的迫切別無他意。 “下午那人,你和他什么關系?” 他說的是吉綱。 “同學?!?/br> “只是同學?” “對?!?/br> “學校很多人追你?” “……” 他掏出支煙,扣動銀色打火機,啪嗒一聲將煙點燃,接著又開了窗戶,深吸一口,再緩緩將煙吐 出去。 “交男朋友了?” “沒有?!?/br> 他又吸一口煙,伸胳膊往窗外點了點煙芒。 “沒有最好,交什么男朋友,把我當什么了?!?/br> “……和你有什么關系……” 他轉頭瞧著她:“你說和我有什么關系?!?/br> 她皺眉:“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什么關系也沒有,我不想別人誤會?!?/br> “什么關系沒有你還隨叫隨到?” 她驚詫,她分明抗拒的恨不得秒死,他居然還怪她。 “那是因為你總威脅我,我要不來你就打電話給我舅媽,讓她逼著我來?!?/br> “……那你為什么給我做飯收拾家?” “都是你讓我做的?!?/br> 他看著她:“你就沒想過,你并不是誰的話都聽,但為什么我讓你做你就做?” 她很不可思議,這么簡單的道理他居然不明白。 “因為你們家資助我上學,對我有恩,我不能總違抗我的恩人吧?!?/br> 那如微火般暖意的黑瞳霎時變成百年寒冰,項林珠清楚看到他的濃眉是如何皺起。 頓了頓,他又開口:“那你為什么吃程書穎的醋?” “我沒吃醋?!?/br> “沒吃醋她一來你就躲著我?” “我躲你是因為不想見你,不是因為程書穎?!?/br> “不想見我?” “……” 他又問:“為什么?” “……因為你總壓迫人,從不允許別人反駁你?!?/br> 他一臉莫名:“我壓迫你?我什么時候壓迫你?” “你經常使喚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這還不叫壓迫?” “你不愿意為什么不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不愿意?” 她早就想說出心中不快,沒想到和他說了之后更加不快,眼瞧著手已搭上車門把。 她不爽地看著他:“我也這么想?,F在我想回去了,不愿意和你待在這兒?!?/br> 說完便去開門,卻聽啪嗒一聲響,門已被他鎖上。 “晚了?!?/br> 他口氣冰冷,可那眉目間分明透著挑釁成功的笑意,再細瞧過去,又沒了。 “你到底想干嘛?” 他往窗外掐了煙,冷風夾著細碎的雨點飄進來。 他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平靜開口:“你考慮考慮,和我在一起?!?/br> 項林珠蒙了,本能反應:“不用了……” “考慮了嗎?!彼扑谎?,“別急著拒絕,想清楚再說?!?/br> “……不用考慮了,我已經考慮得清楚?!?/br> 她臉紅的像番茄,已盡量控制氣息平穩,卻仍舊能聽出顫抖,不知是害羞還是被嚇的。 譚稷明一本正經調侃:“我才剛說,你就已經考慮清楚,早就開始考慮了?” “不是?!?/br> 她急著反駁,一抬眼才瞧見擋風玻璃上的雨刮來回運作,燈光照著波蕩的細流,像被切割的軟帶一道道滑在玻璃上。 “這是要去哪?” “忙了一整天,我還沒吃飯呢?!?/br> 她看了看時間:“你去吃吧,我得回去了,遲了要扣分的?!?/br> “你都快畢業了誰會管?!?/br> “……” 他帶她去濱北吃的意大利菜,和下午的冰山模樣完全不同,譚稷明這會兒心情似乎很好,極有耐心地卷著意面,慢條斯理往嘴里送。 項林珠看著眼前的芝士玉米片,不知為何總犯惡心。她沒什么心情吃,只盼著譚稷明能快些吃完。 “怎么不吃?” “我吃過飯了?!?/br> 他聞言叫來服務員,給她點了份甜點。她仍舊沒什么興趣,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譚稷明拿餐巾擦了擦手:“吃完我送你回去?!?/br> 她立即來了精神,一下下挖著濃膩的提拉米蘇,努力克制胃里翻涌的惡心。下油鍋般捱了近一小時,臨走時她幾乎是帶著激動的心情站起來,也不管身后的譚稷明,急匆匆往外走。 許是因為入口處那一整面玻璃墻擦得太亮,譚稷明誒了兩聲都沒來得及阻住她撞上去。只聽砰一聲巨響,驚動了整間餐廳的人,那玻璃墻還適時晃了兩下。 譚稷明僵在半空的手垂了下去,一種臉都丟盡了的感覺。 五米外闖禍的姑娘捂著頭倒在了地上,卻未立即站起來,旁邊已有人圍上去察看。他這才跨動長腿,兩三下沖過去,將人掰到懷里時已感到不對勁,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像爐上即將燒開的水。 剎那間他神色凝重,心中暗暗罵了句臟話,接著攔腰抱著人走了出去。 ☆、18 初時項林珠那會兒, 譚稷明是個不喜靜的人, 不喜靜到什么程度,這兒的電視從沒打開過, 房子對他來說就是睡覺的地方,每頓飯少于三人作陪他不會動筷子。 他們家常住北京,這兒的房子是幾年前譚社會應好友之邀八折買的, 平時老空著沒人住, 那年夏天正趕上游艇俱樂部邀他參加活動。 活動結束時他接到袁偉電話,說臨時有個緊急任務要飛北京,讓他去出席公司活動。這袁偉, 是譚社會秘書。 他問:“什么活動?” “就譚總前幾年搞的公益助學,今年在這兒成立了新站點,需要咱的人露個臉?!?/br> “多大個事兒,有人盯著就行了, 我不去?!?/br> “別介,晚上有飯局,我都替你安排好了?!?/br> 為這, 他就去了。 他們租了個場地,背景是悲情勵志的援助歷程巨幅ppt, 主持人在小舞臺上幾欲落淚時,嘉賓椅上的譚稷明已翹著二郎腿打起了瞌睡。畢竟身份不同, 他也沒敢睡太著,堅持虛瞇著眼睛看ppt里的貧苦兒童。 身旁的活動策劃認識他,寒暄幾句便邀他上臺講話, 但被他拒絕了,只在發慰問金時上臺露個臉,拍幾張照這事就算完了。 來領錢的大多是周邊村落貧困戶的孩子,小至七八歲,大至十三四。這五六人中有一姑娘特顯眼,高挑的個子清秀的臉,怎么瞧也瞧不出稚嫩的孩童樣。譚稷明走到她跟前時還愣了愣,明顯感到意外。 那負責人介紹:“這位同學不是本地人,但是是公司多年來的資助對象,在我們的幫助下,現在已經在這兒上了大學。今天日子特殊,我們把她也請來了?!?/br> “大學生啊?!彼肿煲恍?,遞給她錢,“這么多年沒白捐錢,總算培養出個大學生來?!?/br> 陪同的幾人被逗樂,那姑娘卻面若冰霜,寒似臘月雪,惟一雙眼睛活潑靈動,透著不屈服的冷漠倔強。 活動結束后,譚稷明走出場地去取車,卻被一姑娘攔下。 他展眉笑了笑:“是你啊,有事嗎?” 她遞給他兩百塊錢:“剛才發的慰問金多了兩百?!?/br> “多兩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