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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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的、黑色的裙擺皺巴巴蓋住大腿,露出一段蒼白一段遐想。 她在煙盒里挑出一支,熟練地含住香煙濾嘴,從他扔在一旁的皮衣口袋里找出打火機。靜謐的空氣里傳來齒輪咔嚓聲,火苗燃起,藍綠橙三色,燃燒著最外一圈白色卷紙。 她深呼吸,引發陡然上揚的火焰,燒斷一截脆弱外衣。 再吐出一脈煙圈,藍色霧氣緊緊抱擁,又緩慢散開,各自毀滅。 兩個人,無法靠近,同樣孤獨,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是不是覺得我好煩人?問題多得像個神經病,動輒拿死當要挾,杜十娘都好過我啦,去死吧江楚楚?!彼鹬鵁?,說道最后一句突然發笑,笑過之后是冷哼,連自己都不屑。然而眼前姿態是稚嫩與嫵媚交織,既是笨拙,又是誘惑。 他回頭將皮衣展開裹住落湯雞一樣的江楚楚,而后望住她不帶血色的臉,似一張雪白的紙,暈開一滴嫣紅的唇,伴著尼古丁似紅線、夜光如情媒,他從她雙唇之間奪走那支慢慢燃的摩爾香煙,毫無意外地含住,平他自己的癮——心癮。 卻不記得,今日江宅舉辦慶典,她化過妝,香煙濾嘴上留著半片口紅印。 半秒鐘,一根煙的奇遇,足夠寫一個庸俗愛情一夜纏綿旖旎。 “不要死?!彼敬舸衾^續看前方,越過圍墻,越過黑漆漆樹影,不知在看什么?!拔也粫参咳?,但是阿楚,不要死,總有人要傷心的?!?/br> “我死后誰會傷心?你會嗎?”她突然間身體向右,靠在他肩上,跟著他一同望向漆黑無光的遠方。 他不回答,她不介意。好奇地問,“你在看什么?前面明明好黑,一點光都沒有?!?/br> “是,很黑?!?/br> “不知道等天亮會不會好一點?!?/br> “不會?!彼唵畏裾J,“習慣就好?!?/br> “你已經習慣?”楚楚問。 “嗯——”他嗓音沙啞,引發她耳膜短暫微小震顫。 一只灰背椋鳥不肯睡,蹦蹦跳跳在泳池邊追星光。 繞過肖勁與楚楚身后,像撞見一張攝影圖,兩個相互依偎卻又保持距離的背影足夠講完的悲情故事,發生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我燃燒自己,我毀滅尊嚴,我不是我,我始終無法擁緊你身體。 安安靜靜,一點聲音也不存。 冷冷清清,一絲希望都毀滅。 楚楚雙□□疊,來回劃水,保持著依靠的姿勢,是她的午夜貪戀,漆黑的眼望向深淵,忽而問:“你臉怎么了?”青青紫紫,紅紅黑黑,傷痕累累。 “沒事,小事情?!睕]事等同于不想解釋。 楚楚說:“我想死,又沒勇氣?!?/br> 肖勁說:“看來我要盯牢你?!?/br> 楚楚揉一揉臉頰,忍住淚,“為什么人生總是那么多痛苦,為什么每一天都那么難熬?為什么不能干干凈凈結束?” “人生幾時不痛苦?太輕松就稱不上人生?!?/br> “哲學家?” “不,是間諜特種兵?!?/br> 本應當不存交集的兩個人,在泳池的蔚藍波光下相視一笑。 如果上帝允許零點零一秒遲疑,也許蔣琬將錯過丁的來電,也許他甩不開狗仔車行至凌晨,也許他錯過瑪利亞的哭泣也錯過泳池,也許…… 一千一萬個也許。 然而他最終錯過了離開的末班車,也錯過了逃脫的可能。 她小聲說:“多謝你?!?/br> “嗯?”他吐出藍煙,瞇著眼望過來,星光被上帝碾碎灑落在他眼底,他迷離眼神做致命誘惑,更可怕是他拖長尾音,不自覺,沉沉似大提琴低音,凸起的喉結、修長的手指、殘留的香煙,無一不是荷爾蒙的盛宴,男色的崛起。 她咬住下唇,踟躕。 “多謝你沒有反問我,住別墅穿新衣,后半生不愁,怎么會想死?人人都認為,只有窮人才有資格自殺?!?/br> “不要怕?!睙煀A在食指與無名指之間,他伸出手揉一揉她后腦,“不要輕易放棄?!?/br> “下一次你還會救我嗎?” “下一次還會?!彼淦鹕?,帶著滿身水往大門外走。 楚楚連忙站起來,“已經過點了,你還要去哪里?” “回家,放心,總有辦法?!?/br> 她捏緊肩上皮衣,眼睜睜望著他消失在大門外。 不知道的還猜他有家有室,需定時點卯,絕不能徹夜不歸。 走廊吊燈依然亮著,楚楚光著腳走回房間,正巧遇上從三樓往下走的安安。 安安認認真真盯牢她,上上下下打量,再從她手中搶走煙盒,自顧自點起一根彎腰享受。 真像個情圣。 “要不要試試出國讀書?!卑舶矄?。 楚楚與她一同靠在走廊墻壁上,腦袋磕上去,悶悶地響。 “爹地媽咪不會讓我一個人走,要走也必須先訂婚,程嘉瑞去哪我去哪,沒意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