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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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久,氣消了。 都怪他長得過于討好,害她還沒到師奶的年紀就開始隨時隨地犯花癡。 “回家!”她惡聲惡氣,沖在最前。 他掀開西裝衣擺,雙手叉腰,望著她孤孤單單背影,無聲發笑。 突然間她停住腳往回沖,手上的塑料袋嘩啦啦亂響?;氐剿磉?,怒目相對,“喂,你的魚食?!比o他,叫他自己拿。 他順手將黑色手提包也接過來,同她一道走,“你累不累?要不要吃面?” “要你管?”態度囂張,典型的叛逆少女。 肖勁說:“我看你沖來沖去很費體力……” “你諷刺我?”她一雙眼蹬得圓圓,要與他追根究底清算完全。 可惜他無心戀戰,眼下又變成悶葫蘆,閉上嘴按電梯。 突然驟起的煙癮被拋在腦后,暫時被檸檬味洗發香波治愈。 十分鐘后,楚楚躲在后座生悶氣。漆黑賓士車陷入交通泥淖,加足馬力掙扎。 玻璃窗將車內車外隔絕為兩個不同世界,車外是熱油摻水,焦慮如同虱子一樣爬滿頭頂。 車內是沉默僵持,一局猜謎游戲,男和女各憑本領。 怪她沉不住氣,先一步問:“你同黃茵茵什么關系?你是她老豆還是男朋友?” 口氣沖得很,與他昨晚、今早所遇見的江小姐判若兩人。奈何他對待工作認真平和,回答她,“是長輩?!?/br> “黃茵茵看起來好像很怕你?” “你怕不怕?” “開玩笑,我為什么要怕你?又幾時怕過你?” 他牽一牽嘴角,沒再說話。 而楚楚透過后視鏡窺見他含笑的眼,那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美好,有包容也有不知從哪間銀行金庫偷來的寵愛,為她的任性多添一筆資本。 楚楚臉龐多一絲不自在,轉過頭看窗外五彩繽紛燈牌,有“金皇宮”藍色邊框紅色字,迷離閃亮,也有“吉利桑拿”透出紫紅的曖昧,還有“共享士多”“保利卡啦ok”共生輝煌。如同一只多彩萬花筒,將你雙眼晃花。 生在此處,大約永遠不能從霓虹燈里抽離,否則失去燈紅酒綠的城市,哪里裝得下太過現實的人生? 說到底,繁華不過是千方百計令人醉。 楚楚指著狹窄黯淡的女高校門說:“去年我還在這里讀書呢?!?/br> “我知道?!?/br> “你說什么?”她沒聽清,依然望著窗外紅紅綠綠燈牌,一個一個數過去,“黃茵茵就住在學校旁邊又老又破那棟樓,還鎮日吹水,說自己住半山別墅,開勞斯萊斯,拜托,都當我們是鄉巴佬不會用眼看嗎?” 肖勁開車沿査士丁尼大道北上,老爺車艱難地爬過擁堵路口,“所以要約她打架?” “什么打架?是談心好不好?”她帶著笑,嘴角輕勾,揭開清純皮囊,骨子里透著媚,難以言說,“你當我是不良少女不念書只曉得抽煙喝酒做壞事?你放心啦阿勁,我沒膽的?!?/br> 肖勁微微一哂,不置一詞。 夜雨模糊了車窗,只留下一幀幀朦朧光影,仿佛八十年代法國浪漫電影,被熾熱鮮活的顏料涂抹。 越向前越是孤獨,一條路三輛車,前后車牌都熟悉,到密林遮天的山道才意識到已然離家不遠。 食指默默撥弄著車窗開關,圓圓貝殼一樣的指甲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她正被一股可怕的莫名的緊張感侵襲,她再一次透過后視鏡觀察他線條剛硬的下頜,耳邊響起重重鼓點,催促她必須要在這一刻說些什么。 哪怕是“早上”“吃飯沒”“哇,今天好靚仔”這一類既沒營養又沒意義的傻話。 而她最終選擇,“我其實只是怕無聊……” 沒回應,只有雨滴墜落在玻璃窗,頃刻間粉身碎骨。 她畫蛇添足,“讀書很悶的……” 初來乍到,沒有良師更沒有益友,還要因一張過于“囂張”臉孔而被貴族學校大姐頭看不順,成為霸凌對象,處處受挫。 轉學前鄭安琪同她一道憧憬未來,“你好命啦,不用在尼姑學堂繼續吃齋念佛,可以去新學校認識少爺小開。我就慘啦,又要被ms.張折磨,又要忍受對面同升中學黃茵茵那幫白癡?!?/br> 誰料到她慘過猶太難民,從早到晚受欺凌? 肖勁未答話,專心開車,他與方向盤戀愛,根本當她是透明人。 好歹替她下車撐傘,車庫在最左側,沿著藍光搖動的泳池往正門走,一路被嘈雜的快節奏音樂震到耳鳴。猜都懶得猜,肯定是江安安趁江先生江太太外出,約一幫狐朋狗友在家開party。 煩人。 屋門前,他正要與她道別,祝她明早準點出發不遲到。誰料到她走過正門繞到別墅右側,自顧自取下書包往二樓窗臺一甩,書包當即越過圍欄落進陽臺,精準絕妙。 雨無處不在,悄悄將她頭頂、睫毛、襪沿打濕。 肖勁舉著傘站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孤獨的街燈,永久地被行人忽視。 她也當他不存在,相當于一場幼稚的同態復仇。 她退后幾步站在雨中,眼睛盯住二樓陽臺,plana為沖刺、攀爬,順利登頂。 她弓腰,站穩,蓄勢待發。 下定決心則如離弦利箭往前沖,然而意外發生,半道被人攔腰抱住,勾住小腹抬起來,輕松如同抬起一只發福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