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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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到九朗?!毙艑⒀b著魚食的塑料袋遞給她,“等我回來這家店早就關門?!?/br> 她簡直是中邪,鬼使神差一樣接過來勾在手里,替他家中比她更聽話的一只魚提“外賣”。 査士丁尼大道連接九朗與天安大廈,由于陡峭弧度,常被攝影機認作河川瀑布,奔流于冷瑩瑩街燈下,尼桑同寶馬都是他的五彩波濤,交通燈是調度室,行人成為遷徙的魚。 突然間尾后出現大鱷,十萬火急命在旦夕,有小魚回頭看,啊,原來是大熒幕載著金融危機悶頭追。 肖勁提著她,提著魚食,在浪潮中翻滾。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從高處向下,底端是一望無際的繁華,身后是數不清的寂寞凄清。 他站在路口同茵茵說:“回家吃飯?!?/br> 茵茵雙腳站內八,扭捏著,“阿叔你不回家?” 他看了看夾在手里的江楚楚,“我有事?!?/br> 并且是麻煩事。 他就這樣帶她走回天安大廈停車場,期間或有人回頭,但人人都是面無表情,秉持了本市市民一貫的冷漠作風,值得嘉獎。 到車邊才將她放下,她頭發亂了,手里還提著魚食,沒底氣發不出火,只剩威脅,“信不信我炒你魷魚!” “信?!?/br> 面對二十世紀最誠實的胸肌最大屁股最挺的男人,江楚楚被噎得無話可說。 肖勁上下掃她一眼,沒有過多表情,“換不換衣服?” 楚楚咬咬牙,“換,衣服在十九樓我座位上?!?/br> 說完一扭頭往電梯口去,肖勁緊緊跟住,當她是死刑犯放風,一刻不能放松。 補習班的課程還未結束,有不少人計劃拼到十一點。 她從后門進去,大肚皮女老師還在講碳酸鈣與二氧化硫的隱秘情史。她根本不抬頭,進進出出旁若無人。還換肖勁站在門口沖女老師笑一笑,“不好意思,有急事?!?/br> “不……不要緊……”多看他一眼都面紅,講話結巴人呆滯。 教室里一個個交頭接耳,是少女懷春,都在問門口那位野獸熟男是誰。 全世界只剩江楚楚沈著臉,抓出包袋就往長廊盡頭走。這棟樓窄小,長廊最后僅設一間廁所,男女共用。 她關上門,隔絕在內。 他靠在墻邊,聽不遠處朗朗讀書聲,同學們背公式、國文、單詞、名人名言,個個懷揣夢想,將來要做律師、醫生、企業家、科學家攜手改造世界,與同升后門那一群扮大佬扮阿嫂的少男少女涇渭分明。 即便沒人愿意承認,但有些事情,出生那一刻就已經注定。 第4章 金魚 第四章金魚 又是寂寞涼夜,煙癮如期而至,像一只女人的手,涂著鮮紅指甲,輕輕搔你胸口。他沒能忍住,找出只剩半包的白色萬寶路,敲一敲盒底,隨即出現“積極分子”冒頭,向他自告奮勇。 走廊的燈昏暗,最后一盞已經報廢。他半張臉藏在暗影中,低下頭銜住香煙濾嘴,細長的香煙處在單薄又淺淡的雙唇之間,隨同他呼吸的節奏,暗暗地微微地顫。 “哎呀,我的襪子呢?還有一只襪子呢?” 一扇老掉牙的門悶住清脆壓低起伏,依然攔不住專屬與少女的嬌軟。 他低頭,叼著煙,笑了笑。完全可以想象她在背面的荒亂。 真好笑,年少時一只襪子半塊橡皮都好重要,十年后幾乎是一潭死水,被上司罵低能,被老婆嫌窩囊,出門被童子軍嘲笑也沒所謂。還是一張死人臉,噢,今日下雨,豬扒飯要大碗,再來一杯凍鴛鴦——已經是行尸走rou。 這是事實,大多數人“死”在二十二歲初夏。 門開了,他嘴上的煙沒來得及點燃,已收回口袋。江楚楚從門后繞出來,雙股辮整齊,學生裝清純如舊。一只手拎著黑色提包,一只手勾在皮鞋后腳跟。 因她沒來得及把鞋穿好,單腳站立,左右不穩,一時往左跳一時往右跳,眼看就要摔跤。 多虧她身邊站一堵移動高墻,當即頂在她傾斜方向。 她好似一片葉,沒有早一步,也沒能晚一步,是上帝任性地下筆,令她歪倒后剛剛好落在他懷中。 時間停步,擁緊你做一場遠離塵囂的夢。 燈光一明一滅,暗影逃不開眼睫下的思。 她側臉貼在他胸前,緊緊。 記得襯衫質地柔軟,紐扣埋藏縫隙,肥皂的香味一時濃一時淡,與她的嗅覺捉迷藏。而他的手臂自然而然攬住她后腰,以防她撞墻之后再一次后傾。那只臂膀堅實有力,令人不由自主萌生依賴。 楚楚右腳被右手勾住高抬半空,臉是著力點,重重壓在他腹肌與胸膛之間。好比一只伸長脖子單腿獨立的雞,蠢得可怕。 少女偷偷燒紅臉,急不可耐地逃離他澎湃堅實的身體。站穩后只管低頭與皮鞋作斗爭,耳邊落下的碎發是少女脆弱的心弦,一撥就斷。 肖勁伸出手,繞在她身后卻并不觸碰,擺出一道時刻保護的姿態。 她長到十七歲,今生不曾體驗過,有一人時時刻刻追隨關注,唯恐她受傷。 更何況是位靚仔,外形拼得過混血男明星。 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直到他說:“可以走了?” 粉紅心事隨即毀滅,他非常適時地提醒她,他是她的保鏢兼職司機以及教導主任,鬼影一樣跟住她,多看一眼都嫌煩。 她瞪他,再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