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胡悅說:“是你告訴翹兒我病了?” 楚玨微微笑道:“紅翹姑娘對你有心,見你多日不來便找人打聽,知道你病了便馬上來此看你,用心良苦,如若得這樣得女子為妻,也是一份福分……不過……” 他抬起了胡悅的下巴,隨后湊近他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能給予別人什么,就別去讓人有期盼。賢弟這份道理可是懂得呀?!?/br> 胡悅說:“你在說你自己嗎?楚兄?” 楚玨微微翹起了嘴角,他說:“是,也不是?!?/br> 楚玨含笑著雙唇貼上了胡悅的嘴唇,胡悅因為寒氣未散,嘴唇也是冷冷地,吃了那么多的羹湯,嘴上滑膩膩得,有些蜀菽得味道。楚玨笑了一聲,用舌頭舔了舔他的嘴唇,便撬開了雙唇,長驅直入。胡悅被吻得有些緊張,深怕屋外的虹翹回頭進屋。也不敢太過于抵抗,只由得讓楚玨得趣,楚玨怎能不知胡悅的心思,吻得更是肆無忌憚,挑的二人都要磨出火兒來了,才放開了胡悅,胡悅不敢再拿眼神瞪他,低著頭喘著氣又咳了幾聲,楚玨見他紅了耳根子,輕柔地吻著他的耳朵,悄聲說:“我對你用情和你是否有情沒有關系,因為我不會讓你從我的身邊逃開。我有這個自信,所以我能不在乎,這世上還有人能如此與你作陪嗎?” 胡悅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但是楚玨自然知道,那眼里沒有感情。但是他卻不知道,胡悅心中卻有動搖。 此時紅翹推開棉簾子進屋。她手里拿著一個盆和一塊帕子,看到胡悅和楚玨而人靠的很近,煙眉微微一蹙,很快又歡暢地笑道:“公子我不能久留,有個詩會去趕。替你收拾干凈了你也早點休息。那暖壺中的水給你舔了。灶頭處還有半壇子的豬腎羹和一些川貝枇杷膏子。哦,對了,我還給你留了些許人參雪蛤。你也留著夜里咳得時候吃。別喝酒了,小心仔細些好,落下病根可不是耍的?!?/br> 胡悅要起身送行,被楚玨壓住了肩膀,隨后他起身道:“賢弟身體抱恙,紅翹姑娘就由我送你吧?!?/br> 虹翹愣了一愣,伸手要推辭,但楚玨已經站了起來,替虹翹拿起了斗篷。虹翹作了禮,便套上。再回頭看一眼胡悅,胡悅站起身作揖而拜,虹翹還了萬福禮。 街上肅寒,虹翹扯了扯斗篷,余光打量著楚玨,虹翹一直都覺得論顏色,胡悅自是風流,整個京城都難找幾個和他如是的模樣。但是這位楚玨公子卻又另一番容貌得好。楚玨微微笑道:“姑娘在看我?” 虹翹馬上低下頭,紅著臉說:“楚公子和胡公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啊。奴家認識胡公子那么久,也沒見他又像你這樣的好友知己。他這人總是渾渾噩噩的,有你那么個可靠人幫襯著也是運氣?!?/br> 楚玨微微一笑道:“與人交友,圖的是一個情投意合,志趣相投。不在乎對方是否世家子弟,還是屠狗走卒。如若有情便能相交。也許因為一言一物,便能生情。我與慕之的交往非是這世俗所能明了或者框定的?!?/br> 虹翹愣了一愣,她不再接話。送出了東巷。虹翹側身道:“公子停步,奴家有腳夫可使喚,不敢勞煩了?!?/br> 楚玨點了點頭,行禮拜別。虹翹咬了咬嘴唇,她開口道:“奴家也知虹翹乃是煙花殘柳之身,盼不得好人家,做不得誥命夫人,等到顏色衰退,五陵公子散去之時。我也就只能嫁作商賈之婦了。若……若有可能,奴家不想破壞楚公子與胡公子的情義,只求……” 楚玨依然淡然地開口道:“虹翹姑娘忒悲謙了,姑娘才貌雙全,如青山嫵媚,碧湖清麗。自有良城美景賞心悅事,這因緣不能強求,也不可委屈了?!?/br> 虹翹拿出帕子,遮蓋尷尬似地搖了搖頭,隨后笑道:“奴家說了些胡言。公子切莫見怪,奴家還趕時間,就此告辭了?!?/br> 楚玨伸手相送道:“姑娘慢請?!?/br> 虹翹欠了欠身還了一個禮便朝著轎子走去。 楚玨看著虹翹,輕言道:“只可惜了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但如若不是這樣,最后傷得也只是你而已?!?/br> 送了虹翹,楚玨折回觀情齋,而胡悅自然不會安分,已經套著棉衣準備出門??上П怀k逮個正著,穿衣服的手伸到一半,愣是沒法穿。楚玨挑眉道:“賢弟想去哪里?” 胡悅側頭嘆了口氣說:“我當然有事出門?!?/br> 楚玨沒讓開道,說:“病還沒好,不準去?!?/br> 胡悅賭氣似地穿上了棉袍,他扣上扣子說:“我真的有事,上個月一直顧我畫屏風的包子酒店陳掌柜子托我給他兒子大喜寫個帖子。如今人家都已經嫁娶了,我過意不去,準備送一副字畫過去?!?/br> 楚玨合上扇子,說:“那我陪你一起去?!?/br> 胡悅瞥了他一眼,說:“楚兄莫非是在監視我?” 楚玨挑眉道:“人家本來就是求你字畫的,如今你錯過了,再送字畫是否有些缺禮數了?” 胡悅一時語塞,沒想到楚玨在這頭將了他一軍。楚玨說:“我這兒正好有兩塊上好的團茶,是不是現在讓愚兄同行了?” 胡悅拍著舊袍子,縮了縮肩膀點了點頭。在這方面胡悅一直以來都沒辦法硬氣起來。 楚玨也吃準了這一點,但他這招也不輕易使用。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舍不得胡悅…… 想到這點,楚玨自己微微嘆了口氣,他說:“你在此少坐片刻,我回去拿東西?!?/br> 胡悅甩了甩袖子,意思好走不送,坐在房間內生悶氣。楚玨微微笑了笑,轉頭邊走,楚玨那兒會放心就那么折回去。走出一條巷子,在茶鋪那選了兩塊好餅子。包上錦緞木盒,便回去了。胡悅此時已經把畫給包裝完善,剛要出門又遇到了楚玨,他扯著嘴角說:“楚兄你好快的腳程啊?!?/br> 楚玨看著他準備落下自己走人的樣子,白了他一眼,把茶盒子遞給他說:“不快點不行啊。我猜賢弟也等不及,萬一慢了怕誤了賢弟的事?!?/br> 胡悅怎么會猜不到他這番舉動,干笑了幾聲。只得和他同行。其實那陳家也不遠。轉了兩個彎就到了,陳家的陳老爺過去乃是御廚,后來一只腳瘸了,只能出宮開了館子,做起了買賣。家里有些錢財。房子也置辦的比較氣派,胡悅敲了敲門,迎門的小斯認得胡悅,趕緊笑說:“喲,是胡相公。老爺都說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人了,快請進,我去通報?!?/br> 小斯把胡悅二人帶入客廳,請著二人坐下,等著陳老爺迎客。楚玨微微蹙眉道:“陳老爺是何時替兒子娶老婆的?” 胡悅說:“唔,應該是十月九日,正好是個吉時?!?/br> 楚玨說:“那日子不是很長,為何這屋內沒有喜慶之感呢?反而喪氣如此之重?” 胡悅沒有接話,但是也發覺了。就在二人低頭碎言細語的時候。陳老爺自屋內進來,作揖行禮道:“啊呀,是胡老弟啊,好些日子沒見。你怎么現在才來見我這老頭子啊?!?/br> 陳老爺,年紀約莫知天命,過去是個廚子,做菜十分了得。微微有些矮胖,拄著一根拐杖。臉上一笑,眼邊就皺起了折子??瓷先ヒ彩且粋€和氣之人。 胡悅和楚玨起身,還禮。胡悅抱拳說:“弟實在不好意思,入冬生了一場病,本答應老哥兒的邀,寫的帖子也沒能趕上,如今身體少許見好,也就來送些賀禮。彌補虧欠老哥的事?!?/br> 陳老爺提到帖子二字,眼神微微一黯,但是卻也沒表現出其他過多的情緒,反而聽完胡悅說辭,連忙笑道:“客氣了,客氣了。不知老弟身邊這位官人是……?” 楚玨抱拳道:“我是胡悅的朋友,姓楚,單名一個王玉玨字?!?/br> 陳老爺連忙還禮,此時丫鬟奉上了茶,陳老爺抬手示意二人入座。陳老爺看了看胡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胡悅笑道:“如今陳少爺也成家立戶了,您老哥兒也算是放了心了?!?/br> 沒想到說到此處,陳老爺竟然絲毫沒有喜意,話再喉嚨里打了好幾個彎,最后只是苦笑道:“哎……還好,還好……” 胡悅看了看楚玨,胡悅傾身問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陳老板說:“這……哎,家務事而已,老弟你還是不要問了?!?/br> 胡悅見他那么說,便也不再多言,喝了些茶,說了些話,禮送完就走了。那陳老爺一心的事情,自然也沒有留他們的意思。兩人吃喝了一盞茶,就走了。 胡悅說:“你覺得這陳老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楚玨說:“不可知也,但是我知道他們家中必有喪事,而在喪氣中還有些……其他的氣息,非常鬼祟?!?/br> 胡悅微微一愣,他說:“喜事之后便是喪事?但是也沒見他們掛白,也沒消息傳出?!?/br> 楚玨說:“那你有沒有見過他家兒子?” 胡悅點頭道:“見過,精精神神的一個年輕人,長得也是非常英氣??粗疾幌袷顷惱蠣斢H生的……” 楚玨抽嘴道:“賢弟還真的是以貌取人,完完全全靠臉分類。卻不知賢弟把我擺在何種位置?” 胡悅斜著眼打量著楚玨,楚玨依然嘴角帶笑,眼神溫和。但是胡悅可沒忘記春宵帳內,這個一臉溫文爾雅的楚相公,沒完沒了的索取。他想到這里眼角抽了抽,他說:“衣冠禽獸?” 楚玨扇子一合,瞪著眼嗯了一聲。胡悅連忙改口道:“至交,良師益友!” 楚玨滿意地再打開扇子,笑著點頭。胡悅趁著楚玨朝著邊上嘴一歪,吐了吐舌頭,拿出酒壺,剛想要喝酒,被楚玨一把拿了過去。胡悅委屈地看著他,楚玨仰頭把酒都喝完了,喝完再把酒壺還回去。胡悅嘆了口氣說:“我又不會因為這區區寒癥就撒手人寰了,楚兄何必呢?” 楚玨說:“因為我不想賢弟因為寒癥未愈又把我關在齋門外啊?!?/br> 胡悅嘆了口氣,楚玨見他沒招,也不為難。便話題一轉,問:“那陳公子的新婚娘子呢?可有見過?” 第42章 回魂記(二) 胡悅說:“這……倒真沒見過,雖然陳家是行商的,還開有其他行當的鋪子,也算是朱門大戶。據說聯姻的那家卻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只是個小門小戶的,但是這小娘子生得是國色天香,女紅手藝做得也是極其精巧,又念過書,是個好人家的閨女??墒亲屆饺苏f了好些,下了重金聘禮才說成的親事?!?/br> 楚玨聽著聽著,胡悅卻止步道:“怪哉,楚兄為何會對此一再提問?這其中有什么名堂?” 楚玨微微遲疑,但馬上便恢復往常的模樣說:“只是好奇,這家子明明喜事,為何會又讓人覺得好似喪事般的凝重之感。而且陳老爺子的臉上也是一臉喪重之前,而且我管他面相乃是……絕后之相?!?/br> 就在此時胡悅和楚玨發現有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人,在圍墻之外探望,那人見胡悅和楚玨看著自己,連忙慌慌張張地跑了。而胡悅說:“怪哉,怪哉……” 胡悅側頭微微一笑道:“那……要不要晚上去走一遭?” 楚玨笑著說:“可以,但你得答應我別再趕我走了?!?/br> 話說兩頭,那胡悅和楚玨閑閑散散地回到了住處,而虹翹這里的詩會還在繼續,這詩會乃是京城文人雅士每逢一個花季開放最盛的時候,必定會舉辦的,今朝舉辦的乃是茶花詩會。 虹翹捏著一直大紅色的茶花,想了一下道:“不曾苦爭春,甘為雪下魂?!?/br> “好,好個甘為雪下魂,虹翹姑娘果真是女中真雅士?!?/br> “高侍郎贊謬了,奴家虧受?!?/br> “哈哈哈,誰不知金水湖畔花魁娘子虹翹小姐?那畫舫香閣可不是普通人能登上去的?!?/br> 虹翹美目一轉,此人乃是戶部尚書令的公子,肚子內的學問沒多少,但是最喜歡附庸風雅,老子是一個才子,早早就走上了仕途,算得上是平步青云。但是落到他兒子身上那可真的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紈绔子弟爾爾。 虹翹甚是瞧不起他,但是礙于面子,轉身作了萬福,開口道:“陸公子說笑了,虹翹無奈如瓢水浮萍,是那無根的蓮,沒線的鳶,只能藏身于江湖之中。雖識得一些鴻儒愛戴。但也做不到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樣的境界?!?/br> 那人見這虹翹說話客客氣氣,謙卑有禮,但往深處想那就是棉里帶針。心中不悅,卻又不能再次發作。訕訕然笑了笑,便轉身去喝酒了。 虹翹也不再理他,自顧自地賞雪看花。身上的荷包穗子被花枝給鉤住了,剛想要低頭去解,此時伸出一雙手便給解了。虹翹笑了笑說:“謝謝胡公子?!?/br> 來人姓胡,單字一個笙。因為姓氏的緣故,愛屋及烏,此人雖非高門子弟,官宦之后,也受到了虹翹的青眼相待。 那人拱手還禮道:“小姐不必客氣,該然?!?/br> 虹翹看他這般有禮,心中又想起早上喂著胡悅吃藥膳的樣子,倒是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胡笙笑道:“小姐為何發笑?” 虹翹搖了搖頭說:“沒什么,想到了一個有趣的事,不是什么大事?!?/br> 此時那個陸公子又開始高聲談話說:“怪哉怪哉,今日詩社的人都到齊了,為何單單少了詩郎?這不是太沒興致了么?” 虹翹和胡笙聞聲看了看四周,的確少了一個人,這個人乃是上一次詩會摘得詩魁的施閬。也不是什么高門子弟,但卻是一等一的才子。詩會之中經常會有佳作可成。所以大家都管他喚他一聲詩郎。與他姓名倒是諧音。 虹翹也趕到花廳內,她說:“是有些蹊蹺,詩郎已經好久沒參加詩會了?!?/br> 陸生對詩郎總是又羨又嫉。又不能以自己的家世去壓人家一籌,這在此等聚會中那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總是能損他幾句,絕對不會放過。他笑道:“聽說咱們的詩郎的妹子嫁人了。這詩郎一直對他的jiejie頗為心疼,我看還沒緩過勁兒來呢!”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想那巧娘,一等一的標致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br> 陸生悻悻然道:“可惜啊可惜,本是書香門第的閨門小姐,沒想到父母雙亡家道中落,到了個潑皮癩子的手上撫養,落得嫁作商人婦……”說完眼睛就朝著紅翹瞥。 虹翹聽得出他話中之意,笑了笑開口譏諷道:“是啊,可惜了如花美眷。但女人呢只求的個情投意合,知情識趣的。要我說寧可嫁一個好人品的,出身什么不必太講究,總比一朝入侯門,從此深閨鎖紅顏的好。再落個沒長情的,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從此這輩子和青燈禮佛也沒區別了?!?/br> 那陸生聽到虹翹又在暗地里諷他,心中更是不爽。此時舉辦詩會的東道主開口道:“哎,詩郎如果不來,我們這兒的確失了幾分顏色,但有虹翹姑娘在,真是花有雪里紅,人有俏虹翹?!?/br> 虹翹嬌滴滴地笑了笑,欠了欠身子還禮。所有人都進了客廳,丫鬟們送上了茶點,眾人品茶賞花,開始聊些瑣碎的事情。 虹翹吹了吹茶湯,此時他聽到有人在說:“你知不知道關于施家jiejie巧娘的樁婚事?” 虹翹微微側身,聽著他們的閑談。 “據說嫁的乃是東市街最最大的包子酒店的陳瘸子的兒子,那人也算是個人才,雖然是商賈出身,但卻是個模樣俊雅,是個頗有文墨之人。哎,好像也來過一次咱們詩會。那次是桃花?還是梨花來著?” “可不是嘛,這巧娘可是出了名的美嬌娘,又漂亮,又嫻雅……其實按我說還能找個更好地?!?/br> “哎,誰讓他們姐弟兩攤上那么個叔叔呢?無賴潑皮,只看那聘禮的寡多,不看對方人人品?!?/br> “是啊,是啊,那天仙兒配給庖廚兒,有錢是有錢,聘禮給的也足。但那施家好歹過去是書香門第,哎……真是香粉兒染上了油煙氣?!?/br> “所以也難怪這段日子,詩郎不來了,誰有這心思啊,據說詩郎還為此害病了,一病不起?!?/br> 虹翹聽著也就是些瑣碎之事,便抬頭看了看天,已經暗了下來,心想不知胡悅身子有沒有好些,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茶,也作不出好詩句。便起身道:“諸位詩友,實在抱歉。這天寒地凍得奴家我受不住,先一步回去,怠慢了諸位,還請諸位詩友盡興了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