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許念陽目光從她的臉上滑到懷里抱的東西,都是些零食,只看到巧克力能頂頂餓。 伸手從她懷抱里把所有東西拿過。 小姑娘一點被掠奪感都沒有,乖順的讓他拿過來,還自己接了傘過去撐在兩人頭頂。 傘有些小,小姑娘朝他小小的挪了一步,兩個人之間距離縮進,剛好攏在傘下面。 許念陽撕開巧克力的包裝袋就往嘴巴里塞,清若看得眼睛澀,用小孩子輕松的口吻嘟了嘟嘴道,“你慢點呀,我又不和你搶,嗆到了怎么辦?” 怎么辦?許念陽沒理她,一個勁的往嘴巴里塞東西。 滴答答的雨幕從傘沿落下,清若全身濕透,許念陽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忙著往嘴巴里塞東西,清若亮透透的大眼睛看著他。 六月份的天,他眼眶下面的皮膚居然有細微的開裂。 所有東西許念陽都塞到了胃里,好多零食的味道混在口腔里,甜的咸的辣的,胃餓久了有些反應遲鈍,并沒有任何不適。 包裝袋全部扔在腳邊,或被風卷走,或被雨打濕貼在地上。 他的視線平平的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他開口,聲音撕扯似乎帶著北風的痕跡,“許念陽,我的名字?!?/br> 清若甜甜一笑,抬手撥開自己額頭上貼著的頭發,一陣風吹過來身體的條件反射縮了一下。 許念陽看見了,只當做沒看見。 這樣的雨天,穿著濕透的衣物,站在骯臟的巷子里,對面有一個鮮活的小東西。 她軟軟的開口,“你還餓嗎?” 許念陽看著她干凈得像是鉆石般的眼睛點了點頭。 清若輕輕嘟了嘟嘴,小孩子的反應直接而不加掩飾,拉聳著小眉毛低頭從自己小包里拿出一盒牛奶遞過去給他,“那你喝吧?!?/br> 手指捏得緊緊的,手臂只伸出來一點點,顯然是舍不得。 許念陽扯了扯嘴角,直接伸手過去大力的拿過,連掙扎一下的猶豫都沒有給她。 小姑娘癟著嘴看著他,眉目五官細微精致像一朵小花骨朵,還沒開放已經透著幽幽的香。 許念陽低頭打量掌心里的牛奶,草莓味的,怪不得她那么舍不得。 清若糯糯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小委屈,“你喝吧,草莓味的,可好喝了,mama一個星期才讓我喝一次?!?/br> 許念陽戳開吸管放到嘴巴里,咕嘟咕嘟大口的吸。 小孩子喝的牛奶,本來就是小瓶裝的,他有意,不過幾秒鐘已經喝完,隨手把空盒子往旁邊一扔。小姑娘的視線跟著盒子的拋物線落到不遠處的地上,咕嘟,咽了口口水。 轉回頭一只手拉著自己已經濕透的小辮子,聲音軟糯軟糯的帶著舍不得,笑容干巴巴的小可憐,“你喝得好快?!?/br> 許念陽終于笑了。 他笑得很淡,似有似無,一張漆黑消瘦的小臉好像沒有什么弧度,只是深邃如墨的眼睛輕輕彎了彎,周身冰冷壓抑的氣息圈子開出一個小口,讓清若進去了。 黑漆漆的手直接貼在了清若干凈的額頭上,撥了撥她濕噠噠的頭發,他的手指觸碰著她的額頭,好像只隔著對方的皮膚,內里是他的指骨直接摩擦著她的額頭骨。 “清若,我們是朋友,別忘記知道嗎?” ** 別忘記。 不然……毀滅。 ——【黑匣子】 第12章 優雅的瘋子(2) 清若每天一瓶的純牛奶三分之二給了許念陽,每周一瓶的草莓牛奶全部給了許念陽。 夕陽西下,這兩個月少年長高了不少,清若終于不用再刻意蜷著膝蓋。 小巷子似乎已經成了他們的固定見面地,每天一次。 正值暑假,清若父母上班忙,家里保姆照顧她吃飯,清若中午或者晚飯后會偷偷溜出來一會也沒有關系,家里隔得近,小孩子總是有調皮任性的權利。 清若把牛奶放到他手上,看著他黑黑的手眨巴眨巴眼睛輕輕拉住了他的衣擺,“哥哥,我給你剪指甲好不好呀~” 說著從小包里拿出自己帶出來的指甲剪,斜角型的指甲剪,上面還印著卡通圖案。 許念陽穿著又舊又短的衣服靠著墻,兩個人離得很近,他可以輕易聞到她身上似牛奶又好像夾著水果的香味。 戳開吸管一只手拿著牛奶,一只手隨意的伸過去,聲音懶懶的,“嗯?!?/br> 清若隱晦的打量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么,從第二天見面她就感覺許念陽氣場怪怪的。 她一旦進入時空就要徹底融入這個時空,除了攻略目標人物外再沒有和總部的任何聯系,一直到離開這個時空,所以關系許念陽她只能從之前知道的資料上來推測,或許并不準確。 不過現在許念陽對她沒有惡意,甚至有些放心,這就夠了。 或許是因為有了第一個朋友,世界不再是單調的一片黑暗。 清若收斂心神,用自己rou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瘦得可怕的手,指甲黑漆漆的,指尖全是繭,好多繭子上面都有些破皮。 清若盡量讓自己笨手笨腳像一個小孩子又不會弄痛他。 剪一下還緊張兮兮的抬頭問他,“哥哥,疼嗎?” 許念陽輕輕搖了搖頭,入目把視線里所有的情景都收容進腦海深處,還開口做細微的指導,“指甲剪再斜著一點點,對?!?/br> 絲毫不覺得讓一個九歲的小孩子剪不如自己來。 清若剪完一只手,黑黑的長指甲不見了,他內里有些粉嫩的手指尖rou露出視線,配著過分纖細的手,有種指骨的美感。 許念陽牛奶喝剩三分之一,換了她剪完的那只手捏著,就著自己喝過的吸管直接喂到她嘴巴里,把另外一只手伸過去讓清若剪指甲。 從清若開始帶牛奶給他,除了草莓味的,純牛奶許念陽都是自己喝三分之二,留三分之一給她,清若第一次接過來想要把吸管扔掉直接喝,就發現許念陽周身的氣息變得很壓抑,于是動作停住,直接就著吸管往自己嘴巴里塞。 他開心了。 清若低著頭一邊含著吸管啄里面的牛奶,一邊給他剪指甲,指甲剪好牛奶還剩了一點,許念陽拿回瓶子自己把最后一口牛奶喝了,盒子隨手一扔。 小姑娘嘟了嘟嘴,把指甲剪塞回小包包里噠噠噠跑過去把地上的盒子撿起來,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堆。 因為給他剪指甲,所以今天出來的時間有點久了,清若回到他身邊,把今天存下的零花錢從包里拿出來,三塊錢,三張一塊。 遞到他手上,嚴肅著一張小臉交代他,“哥哥,明天早上要吃早點,知道嗎?” 許念陽把錢裝進口袋,覺得她實在傻,曲著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頭,靠著墻懶洋洋的問她,“你和其他朋友也這樣?” 朋友這兩個字他說得更是隨性帶著諷刺的意味。 清若搖了搖頭,“沒有呀,只有哥哥?!?/br> 他喜歡只有這個詞,稍抬下巴,眼睛微瞇,“嗯?最后一句再說一遍?!?/br> 小姑娘甜甜乖乖的笑,聲音糯糯的一開口就是滿口醇香的牛奶味,“只有哥哥?!?/br> 許念陽扯了扯嘴角,“回去吧?!?/br> 清若和他道別之后噠噠噠的跑回去了,許念陽靠著墻看著她的小身影漸漸消失,伸手看了看自己修得干干凈凈的十個指頭,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明明喝同一瓶牛奶,怎么她嘴巴里就那么香呢? 許家在巷子背后的老式居民樓四樓,沒有電梯,樓道狹窄很抖,拐角處堆著各種雜物。 老式的居民樓隔音不好,許念陽才走到三樓已經聽到了屋里許母的咒罵聲,“那個死不掉的又死去哪里了,不知道回來洗碗嗎,等回來打死他?!?/br> 許父不輕不重的呵斥聲,“行了,回來讓他洗就好了,陽陽在做作業,你小聲點?!?/br> 許母一下禁了聲,許念陽慢悠悠的晃到門口,許母正站在小房間門口柔聲問許朝陽,“陽陽,mama給你洗水果好嗎?” 領養他之前,許家夫妻一直想有個孩子,連名字都想好了,許朝陽,所以他的名字叫許念陽,期盼那個孩子早一點來。 他推門的聲響一出,許母幾個大步邁過來揚手就要打他,嘴巴里罵罵咧咧口水直飛,“小野種,你又死去哪里了?” 許念陽往后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眼角都沒給她,低著頭進了廚房,聲音低低的,“我去洗碗?!?/br> 許母皺著眉還要跟上來打,被許父叫住,還是那句話,“陽陽在做作業呢,小聲點?!?/br> 許母這才作罷。 沒了工作之后許母便留在家里照顧許朝陽,長期與社會脫軌,加之家里的條件不好,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會心善收養一個孩子的婦女了,滿口臟話與惡毒,見不得別人一點點好,更期盼著自己的兒子將來能成為世界首富。 許朝陽從小被寵壞,九歲的孩子已經惡習盡顯,許母舍不得管教許朝陽,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了許念陽身上,他身上的傷百分之八十是許母打的,另外百分之二十或者來自許父,或者來自許朝陽,或者是那些巷子里的小孩。 許朝陽在家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外面卻是個欺軟怕硬的,偏偏性格使然,老是要去招惹別人,惹了禍事就把許念陽推出去。 那時候許念陽害怕被許母毒打,每次都護著許朝陽,并不是因為心疼許朝陽這個弟弟,而是因為那些孩子下手沒有許母重。 許朝陽從小在父母那里耳濡目染,對待許念陽的態度就好像對待他家里養的一條狗。 桌子上放著一個半大不小的碗,里面有一小團飯,旁邊放這些菜葉,有些看著還是嚼過的,許念陽已經太熟悉,那是許朝陽不想吃的,是留給他的晚飯。 他直接拉開窗子從窗口全部倒下去了。 許念陽洗著碗,許母拿著三個蘋果進來,許念陽退到一邊,兩個人都相互不看對方,許母洗著蘋果,把水關小了一點,壓著聲音罵他,“水開這么大干嘛,你是要死還是吃屎了,水不要錢呀?” 許念陽不反駁也不回答,許母罵罵咧咧洗好蘋果拿著出去了。 這個家里總是籠罩著一股病態的壓抑,每個人都像是一個只有欲望的野獸,不像是有理智的人類。 許母的病態體現在施暴和對許朝陽致命的溺愛,許父的病態是一方面想要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態一方面又不想努力得過且過。 許朝陽,那是一個被養壞的小野獸。 屋子不大,許念陽之前的房間被挪出來成了許朝陽的書房,再沒有多余的房間,許朝陽在書房做作業的時候許念陽只能去陽臺上。 八月份的天,七八點鐘風很暖卻不炙熱,許念陽站在小小的陽臺上,旁邊是堆放的雜物,左邊口袋是一個水果糖,是清若給的,他一直沒吃。右邊口袋是一塊一塊的錢,她每天的零花錢都在他這里,現在存了多少他自己也沒數過。 許念陽半傾著身子,手肘撐在陽臺上,手掌托著下巴看著遠處發呆,清若給他指過,她家好像就住在那個方向。 屋子里爆發出了爭吵聲,不用想,許朝陽沒做作業,肯定在里面玩游戲機,被進去的許母發現了。 一會,許母要來打他了。 是的,許母提著專門打他的一截棍子出來,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抽,一邊抽一邊罵,“你要死了你來這里站著,不會去教陽陽做作業嗎?” 許念陽側頭往屋里看了一眼,許父拿著游戲機站著正在溫和的開導許朝陽,而低著頭的許朝陽,沒有半點認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