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應懷真聽了,贊道:“這個差事卻比你的更好了……也難怪,他是唐家的子弟,被留在內掖也是意料之中?!?/br> 執金御是負責宮掖防衛的,俗稱“禁軍”,多半是些世宦權貴們的子弟后代擔任。 李霍見她如此說,便不言語,隔了會兒,才自言自語地說道:“唐紹人倒是很好,起初我進尚武堂之時,沒有人愿接近我,還有些想欺負人的……多虧唐紹跟我相處,后來他才跟我說,原來是唐三公子曾交代過,讓他照看著我些,別叫我吃了虧?!?/br> 應懷真并不曾想到這個,不由吃驚,半晌才道:“竟還有此事?” 李霍點了點頭,忽然問道:“meimei,你覺著唐紹怎么樣呢?” 應懷真不解其意,便道:“從你說的來看,這人自然是極好的,上回幫著你打架,我瞧著他也是個很有分寸的,還幫著我把佩哥哥叫了出來,我還沒有謝過他呢?!?/br> 李霍聞言低頭,半天不言語,應懷真看出古怪,便問道:“怎么了?” 李霍想了會兒,才期期艾艾地說道:“我也覺著唐紹不錯,那件事后,是他跟我說不許鬧大,我才知道若鬧大了未免會把你跟應玉也挑出來……他、比我謹慎也比我心細……長的也比我好?!?/br> 應懷真起初不懂什么,忽然聽李霍越說越離譜,便笑道:“表哥,你想說什么呢?” 李霍的臉微微發紅,結結巴巴繼續說道:“我只是想著……meimei!我起初想習武其實不為別的,沒想過要出息或光宗耀祖,我只想著若是能打,以后就可以更好地護著meimei些……” 應懷真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道:“我知道,不許說這些了?!?/br> 李霍忙搖頭,道:“你且聽我說,起初我想、我曾經想……罷了!總之后來我遇見唐紹,又見他那樣出色……我就……” 應懷真睜大眼睛:“你就如何?” 李霍臉漲紅著,道:“總之、總之……唐紹近來也總向我打聽你……meimei,我是說,你現在也沒定親,唐紹又很不錯,如果你跟唐紹……” 應懷真聽到這里,才總算明白了李霍的意思,一驚之下,便想大笑,卻又生生忍住,似笑非笑地說道:“表哥,你才多大,竟對我說這話,你猜我告訴娘去,她會怎么說呢?” 李霍慌忙道:“你別告訴大姑姑……我、我也是為了meimei著想,才私下里跟你說說的?!?/br> 應懷真笑道:“你竟是別給我想這些,才是真正地為我著想呢。唐紹再不錯,我也……總之以后你不許再對我說這些混話了,不然我定要告訴娘,讓她打你?!?/br> 李霍徐徐出了口氣,心中有點失落,又有點莫名地輕松,本以為唐紹比自己出色許多,若配應懷真,在他心中想來竟是再好不過的,恰好唐紹瞧來又有些對應懷真有意,因此李霍便壓下自己的那份心思,反替唐紹來說。 不料應懷真竟分毫不放在心上。 兩人正說著,便聽到李賢淑的聲音笑道:“兩個人嘰嘰咕咕說什么呢?我聽著什么‘混話’又‘告訴’誰的?” 應懷真忙向李霍使了個眼色,李霍也明白,當下閉口不語。 應懷真便道:“沒什么,是表哥說起他學堂里一些古怪的事,我不愛聽,故而叫他別說了?!?/br> 李霍就忙點頭說是。 李賢淑掃了兩個人一眼,道:“兩個小鬼頭,說話倒知道瞞著人了!”卻也不理論,又吩咐李霍留下來吃飯,回頭又叫小丫頭去叫應佩也來吃飯。 誰知正吃了一半兒,就聽外頭有人招呼:“meimei可在家?”不等丫鬟通報,便活潑潑地跑了進來,原來正是應玉。 應懷真忙起身來,接了應玉問道:“jiejie怎么這會子來了?可吃了中飯?” 應玉掃了一眼在場諸人,向李賢淑見禮,又見過應佩跟李霍兩人,才道:“本有件事來找你,還沒吃呢,正是趕巧兒了?!?/br> 李賢淑聞言,立即便叫又添了一雙筷子,叫應玉坐在自己左手下方。 一頓飯吃完了,應懷真拉著應玉入內,應佩就跟李霍在外說話,應玉哪里有心思說話,只不停地往外探頭,連應懷真跟她說話都心不在焉。 應懷真瞧出端倪,便不再拉著她說話,只把應佩給她買來的各色香料拿出來撥弄。 如此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李霍便要去了,就來向應懷真告辭,應懷真自又多囑咐了兩句,應玉卻也說道:“李哥哥,聽說你跟了楊烈將軍,將來必然是前途無量了?!?/br> 李霍因見過她幾次,知道她的性情爽快,便也笑說:“多謝meimei吉言?!?/br> 應玉沖他一笑,道:“只是以后縱然高升了,可也別忘了……要時常過來看看meimei們才好,別叫我們干盼著?!?/br> 李霍憨憨一笑,點頭道:“那是自然的,怎么也忘不了?!闭f著,便同應佩出門去了。 李霍去后半晌,應玉還是望著那門口發呆,邊抿著嘴笑。 應懷真也不管,自顧自地調弄那香料,又拿出攢了的花瓣盒子出來挑揀,挑揀了半晌,才聽應玉幽幽地嘆了口氣,應懷真暗笑,只是不理。 半晌,應玉才回過神兒來,轉頭看她,懶懶地說道:“你弄得這是些什么?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又像是開作坊似的……” 應懷真正掏出一個小小石臼,放了兩片花瓣進去研磨,一邊兒說道:“并沒什么,只是好玩兒罷了?!?/br> 應玉撿了一片玫瑰花瓣,放在鼻端一嗅,只覺得清香撲鼻,不由微微陶醉,瞇起眼睛道:“你可真是有心,竟收集了這許多花瓣,瞧著怪有趣的?!?/br> 應懷真看著她的模樣,終究忍不住,便笑著說道:“我表哥都走了,你還不去?” 應玉聽到這個,才睜大眼睛,定睛看了應懷真一會兒,道:“這話古怪,我竟是不懂?!?/br> 應懷真磨著花瓣兒,便笑端量她,道:“既然不懂,為何臉紅呢?” 應玉伸手捂住臉,果然覺得兩頰滾熱,便道:“誰臉紅……是你這屋子里太熱了,罷了,我不理你了!”說著,便跳下地,匆匆跑到門口,忽然回頭又看應懷真,道:“可不許亂說!” 應懷真故意便問:“jiejie叫我別亂說什么呢?” 應玉跺了跺腳,咬牙說道:“你別叫我揪著你的……”話未說完,便拔腿跑了。 應懷真在屋里聽著她跑的極快,便隔著窗戶,揚聲笑道:“又沒有狼追你,可慢著些罷了,這地上滑,摔倒了才叫阿彌陀佛呢!” 正說笑了聲,便聽門口有人說道:“一個人在同誰說話呢?” 應懷真一回頭,便見門邊靠著一個人,長身玉立,笑容溫和,竟正是郭建儀。 應懷真一見是他,便叫了聲“小表舅”,頓時丟開手里的東西,便跳下炕去。 郭建儀已走了過來,將她扶住道:“一日大似一日了,怎么還是這樣冒冒失失的?” 應懷真忙忙地穿了鞋子,仰頭看郭建儀,道:“我等了你許久……”因盼了他多日,終于才來了,心情自然急切。 郭建儀心頭一動,聽她話語中似有委屈之意,便笑道:“我才回來,聽聞你找我,便忙來了,怎么了?” 應懷真見了他,一時反倒不知從何說起,郭建儀瞧出她有些猶豫,便溫聲道:“不急,想好了再慢慢地說?!?/br> 應懷真聽著他的聲音,如吃了定心丸,垂頭想了片刻,便說道:“小表舅,我有件事,看來像是強人所難了……只是仍要拜托你幫我……” 郭建儀笑說:“何必先說這些,到底何事,你說就是了,我不管如何也要替你辦到?!?/br> 應懷真聽了這一句,心中一陣暖意,便道:“我……我想找一個人……” 說著,就把前幾日她見過的那位中年文士的模樣、以及他身邊兒跟著的那小童都仔仔細細地描述了一遍,然而只因她前生今世都不知道此兩人的名字,因此竟連名姓都無。 應懷真說完,很是擔憂,便定定地看著郭建儀。 郭建儀微微點頭,面上毫無為難之色,只說:“我心里已是有數了,自會叫人去找尋此人的……是了,你說當日唐侍郎也在場?” 應懷真暗中松了口氣,聞言點頭。 郭建儀凝視著她的神情,緩緩問道:“為何你不叫他幫你去找?畢竟他是親眼見過的,找起來怕是更容易些?!?/br> 應懷真聽他如此問,便下意識地啃了啃手指甲,道:“我也不知道?!逼鋵嵥v然心里知道,卻也是不便就說出來的。 不料郭建儀輕輕一笑,道:“那不如我來說……你覺著唐侍郎為人太過機變,若交給他做,不知會有何等變數,故而你叫我去……另外,或許,也是因為你覺著我比他更值得……托付?” 應懷真一怔,抬頭看向郭建儀,郭建儀對上她的目光,復又笑道:“我說錯了,是更值得信任些么?” 應懷真忽然覺著郭建儀說這話似乎也另有其意,一時不答。 郭建儀卻道:“懷真,我只愿你把此事交給我做,并不只是把我當作是你的小表舅,而是一個……值得你信任托付之人?!?/br> 應懷真本不覺著什么,忽然聽了這話,心猛地跳了兩下,睜大雙眸同郭建儀對視片刻,卻又不敢再跟他對視,忙轉開目光,胡亂看向桌上她方才擺弄的東西上去。 郭建儀見她并不答話,便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望向桌上諸色東西,便笑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應懷真靜了片刻,才道:“我……是閑著無事,隨便玩的?!?/br> 郭建儀看了會兒,道:“莫非是在調香?我早聽說應佩給你尋了些香料,怎么竟不叫我給你找?” 應懷真隱隱地有些不自在,便道:“怎么好什么都勞煩小表舅呢?!?/br> 郭建儀聽她如此稱呼,眸色微微暗淡,卻仍笑說:“無妨,我家里有許多用不著的,白擱著也是壞了。改日我送你一些就是了……只是你要答應我,若是調制出來了,得給我一個你親手做的香袋兒,如何?” 應懷真聽了,自然便答應了。 郭建儀略站了會兒,便說:“你急著找這人,又隔著這許多日,只怕他已經離開京畿了,我便不耽擱了,早些去尋才好……” 應懷真忙起身道:“多謝小表舅?!?/br> 郭建儀定睛看了她片刻,終究只是說:“好罷……是了,你還未跟我說,你為何要尋他,可是有急事?” 應懷真想了會兒,便道:“的確有事?!?/br> 郭建儀便問道:“是什么事,可能同我說么?” 應懷真抬眸看他,半晌才道:“我只能說……是關乎生死之事?!?/br> 郭建儀雖不知具體,卻知道此人是應懷真心切欲得的,所幸他門路甚廣,認識的人也多,一時之間在京城各處便布下諸色眼線。 只是找了許多,郭建儀親眼見了,都不似應懷真所尋那人,但此事一時半會兒卻又急不得,只能細細地再找尋便是。 回頭郭建儀果真也送了些香料去給應懷真,應懷真得了,見其中有許多自己得不著買不起的昂貴香料,譬如沉香,龍腦,麝香等物,又是高興感激,想到郭建儀當日所說的話,又不禁有些惶惑,只是盡量壓下不去思量罷了。 又十幾日,臘八已過了,那文士仍是不曾尋見。然而唐府跟林府之間卻熱鬧了一場,原來兩家把小唐跟林明慧的親事給訂下了。 訂親當日,小唐自是十分忙碌,因為唐府在朝中地位顯赫,小唐人品又是如此,是以來賀喜送禮的人眾也是絡繹不絕,幾乎滿朝文武盡至。小唐一直應酬不休,漸漸過了晌午,午后又喝了幾杯酒后,才得了些許歇息時候。 小唐信步往后院而去,邊走邊忽然記起一件事,進了后宅,遙遙卻見敏麗跟些相識的京內淑媛們在暖閣中坐著說話。 小唐遠遠看見,也不靠前,只是略微打量了一番……卻并不見里頭有應懷真,倒是見著了應府的其他兩位姑娘。 小唐心中猜疑,卻也無法,只等到晚間,才得空兒又見敏麗,說了幾句閑話之后,不免問起敏麗道:“今兒我為何沒見著懷真丫頭?她跟你這樣好,怎么竟沒來的?” 敏麗道:“先前也答應了要來的,都說好了,今兒她不來了我也詫異著呢,后來問了應家的那兩個丫頭,才說她這兩日趕巧病了?!?/br> 小唐皺眉道:“病了?” 敏麗道:“可是的呢,這丫頭起初還不承認……特意叫人送了賀禮過來,來人只說她臨時有事兒就不來了,向我們致歉,——可是個會扯謊的丫頭呢?!?/br> 小唐便問道:“病的可要緊?” 敏麗說:“她們說是著了涼,已經請大夫看過了,大約過兩日就好了?!?/br> 敏麗說著,就回身到了桌前,把個描紋半舊的小木匣子拿來,捧著遞給小唐,笑著說道:“這便是懷真叫人送來的,且快來看看你侄女兒的心意,我也好奇竟是什么呢?” 小唐屈指,在敏麗額上輕輕一彈,笑道:“多嘴?!?/br> 敏麗揉著眉心叫疼,小唐接了那匣子過來,端詳片刻,舉手打開。 ☆、第 7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