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唐楊笑了出來,“麻藥損害神經,除必要外,當然不能隨便使用。封先生當年受了那么重的刀傷,那時條件有限,只能無麻藥縫合,先生可一聲都沒吭?!?/br> “唐楊?!币坏赖统晾溆驳纳ひ繇懫?,帶著濃烈的威脅意味。 “……”醫生先生回之以抱歉的笑容,“好的,我閉嘴?!?/br> 她聞言一愣,一時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 刀傷,應該是指他腰背上的那道——那么長又那么深的傷口……無麻藥縫合?田安安在腦子里想象了一下,頓時震驚不已。 換做其它人,恐怕在那種劇痛下直接痛死過去,而他竟然一聲都沒吭?她心口忽然開始發緊,仿佛被人用手死死握住了,越收越攏,越來越疼。 不過這種心疼的感受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手肘處就襲來了狂風暴雨般的劇痛。她全身一顫,必須死死咬緊下唇才能抑制痛苦的呻.吟。 恍惚間,微涼的大手拂過她大汗淋漓的額頭,她聽見他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清冷低柔,像是最溫柔地安撫:“不用忍,你可以叫出來?!?/br> 這話聽在她耳朵里,幾乎讓她升起流淚的沖動。然而她深吸一口氣,愣是從始至終都安安靜靜,極其倔強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唐楊的醫術出類拔萃,將脫臼的關節接回原位,這對于他來說并不是困難的事。 一段不長的時間后,這個令田安安痛不欲生的過程終于結束,她松了一口氣,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般,虛軟無力地靠在封霄懷里,任由唐楊替自己處理。 先是敷藥,再是用繃帶將固體板和她的手肘固定在一起,纏過脖子,吊好,然后再打上一個蝴蝶結。 “……”大哥你這什么惡趣味? 田安安嘴角一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夜色是深沉的濃黑,天幕下方,萬家燈火宛如輕紗籠罩著整個城市。 替她整個處完傷勢,英俊的醫生先生施施然離去,前腳剛走,后腳菲利亞便將晚餐送進了臥室,然后沉默恭謹地返身退出。 安安現在整個成了一殘疾人,右手受傷吊著繃帶,生活完全無法自理。盯著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她簡直欲哭無淚,眨了眨大眼睛抬起頭,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頷映入視線。 封霄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橫抱著她到餐桌前坐下,捏著小下巴輕輕一抬,淡淡問道,“怎么吃?” 田同志在食物面前一貫沒有尊嚴。于是她朝他討好地笑笑,仰起小臉在男人脖子和下巴處小貓咪似的蹭來蹭去,輕聲道:“你喂我?!?/br> 于是,在泰迪祖的喂食下,安安十分享受地吃完了一大碗米飯。她覺得人生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自己已經達到了真正的飯來只用張口的境界。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爪子今后可能都沒用了。 甜白瓷碗見了底,他粗糲的指腹在她細嫩的下巴上輕輕摩挲,準備繼續往他的小貓咪嘴里喂東西。然而就在這時,安安別過頭表示拒絕,坐在他腿上一臉義正言辭道,“不吃了?!?/br> 封霄挑眉。 她在他沉靜的注視下清了清嗓子,雙頰驀地浮起一絲淡淡的紅云,“從今天開始,我要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食量?!?/br> 他扣住她的后腦手,薄唇在她的唇上親吻了一瞬,輕聲道,“怎么忽然想減肥?” “……”這問的簡直是廢話。 安安無語,有些不高興地蹙眉,喃喃道:“因為胖?!彼斐鲎笫肿阶∷拇笳?,放在自己細細的小腰上捏了捏,有些哀怨的小語氣:“你看,多了一層rou!”然后吸了口氣鼓起腮幫子,“你看,臉大了一圈!” 他低頭在她rou嘟嘟的臉頰上咬了一口,然后貼近她柔嫩的耳朵,低啞著嗓子道,“傷好之前不能做?!?/br> ……咦?話題為什么會忽然變成這樣? 田安安瞬間呆了,抽著嘴角道,“所以?” 封霄抱緊她,埋首在她香軟的肩窩處,嗓音低沉柔和,某一個瞬間,她甚至聽出了幾絲眷戀沉迷的意味:“不要勾引我?!?/br> “……”誰勾引你了,這么純情的舉動都能誤解成伸橄欖枝,大哥你的思想太危險了:)。 她正要對男人不純潔的思想表示抗議,他卻已經將她抱了起來,往浴室走去,“不吃就洗澡?!?/br> 安安聞言耳根子驟紅,想拒絕卻又不能拒絕。唐楊說她右手的傷起碼得養3周,這段時間……她無論是吃飯穿衣還是洗澡,都沒辦法獨立完成。 忖度了會兒還是坦然了。 迄今為止,泰迪替自己穿過很多次衣服,洗過很多澡,如今連飯也喂過了,技藝已經十分嫻熟。把自己完全交給他打理,安安羞澀歸羞澀,心頭卻是滿滿的甜蜜安心。 進了浴室褪去衣物,田安安乖乖地坐在浴缸里任由封霄替自己清洗,他的眸色極其暗沉,卻始終沒有對她有太過分的舉動。 這個階段結束,安安既感動又心疼,等他將她抱上床后,她伸出左手勾住他的脖子,晶亮的大眼睛定定看著他沉靜俊美的面容,然后就主動吻了上去。 男人的熱情極度壓抑,她很快被反守為攻地親得全身發軟。他在情勢失控前松開了她的唇,輕柔地避開她受傷的右手,長臂在她軟綿綿的細腰上環過去,黑眸專注地看著她。 吃過止痛藥,安安手肘的痛楚已經輕了一些,她枕在他的手臂上,靜靜與他對視,忽然嬌嬌柔柔一笑,“看著我做什么?” 他欺身吻住她的額頭,修長的手指將小小的左手包裹在掌心,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語意莫名道:“安安,你一定會是一個好母親?!?/br> ☆、chapter55 董眠眠 如今這個社會,做任何事都離不開勞動,離不開勤勞的雙手。所以手臂扭了的田小姐非常消沉,她覺得自己基本上已經廢了,肩不能抗,手不能動,生活完全無法自理。 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唐楊說了,她的手臂想拆繃帶起碼得三周,想完全復原起碼得三個月,對此,她真的是心塞塞。 幾乎已經可以想象未來的生活是什么樣了:)。 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看電視,不是坐著就是躺著,不是躺著就是在封霄的懷里趴著——尼瑪,這種養膘的日子她分分鐘想手動再見好么。 ……不對,現在的她連手動再見都沒法完成了…… 思及此,安安同學大眼睛里的火光噗噗熄滅,小肩膀一垮,更加地消沉無比。 于是在她扭傷手臂的第三天夜里,田安安撲在她家泰迪懷里嚶嚶嚶地撒嬌,拿幸存的一只小手輕輕在男人麥色緊韌的胸肌上畫蘑菇,眨著大眼睛真誠道:“封哥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呢?!?/br> 封霄將她纖柔的爪子一把攥在掌心,俯身就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下去。這一次安安格外主動,不僅乖乖張開小嘴迎接,還在某個時候,主動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在他微涼的唇舌間小貓似的舔來舔去。 感覺到摟在她腰上的手臂越來越緊,她唇角不自覺地往上勾了勾,顯然很享受這個主動對封霄表達愛意的過程。他的味道帶著極淡極淡的煙草氣息,清新怡人,牢牢占據著她此時所有的思維。 安安心一橫,親得更加認真賣力。 幾秒鐘后,男人眸色愈發地深,反客為主,勾住那只小舌用力地吮吻,重新將主導權奪了回來。須臾,她氣喘吁吁,他在她香軟的唇舌間啞聲開口,帶著幾絲難以紓解的熱情道:“什么事?” 田小姐暗搓搓地盤算了一下,覺得殷勤應該獻得差不多了,于是紅著小臉朝他道:“我明天……我明天想出一次門,可以么?” 自從她受傷以來,他這幾天都沒有出過門,一直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抱她上樓,喂她吃飯,哄她睡覺,陪她看電視,事無巨細,全都親自伺候。對于這種行為,安安當然萬分感動,可感動之余又有點小郁悶—— 泰迪祖已經完全剝奪了她出門的權力,原話則是:哪兒都不許去。 聽安安說完,封霄幾乎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他暗沉的目光仍舊透出對她的沉迷和渴望,嗓音也是沙啞的,然而說出的字句卻十分冷靜,拒絕道:“不行?!?/br> 她挎著小臉大失所望,“為什么?” “外面不安全?!彼⒑掀痦?,低頭在她氣得嘟起的臉頰上輕吻,語氣沉靜,輕柔,堅定,“只有在我身邊,你才安全,只有我才能保護你?!?/br> “……” 安安面色一僵。 看來這次她把自己的手臂弄脫臼,在她家泰迪心里造成了不小的陰影——他覺得都是因為他沒有在她身邊,她才會受傷?所以現在才要剝奪她的自由么? 有些極端,有些瘋狂……但是也十分令她感動。 一絲甜甜的味道在四肢百骸里悄悄蔓延,她心頭溫暖不已,轉過頭么么他的臉頰,興高采烈地提出一個解決方案:“那這樣好不好?你和我一起出門,到哪兒都陪著我,這樣也能保護我啊,對吧?” 那句“哪兒都不許去”,已經在田安安的腦袋瓜里完成了深入解讀,其實封霄想說的,估計應該是“去哪兒都不許離開我”。 果不其然,她提出這個建議后,他靜默了片刻,俊美迫人的面容沉靜,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安安發覺了他黑眸中的松動,霎時大喜過望,知道有戲,于是連忙更加拼命地呼呼吹耳旁風,軟著嗓子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絕對不會離開你半步的。所以明天我們一起出門走走吧,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接觸大自然,感受人文文化……”說著一頓,遲疑了下才繼續道,“順便你也能散散心啊?!?/br> 聞言,他唇角勾起一絲清淡的笑容,捏著她的下巴淡淡開口,波瀾不驚的語調:“我為什么要散心?” 為什么?安安一陣無語,翻了個白眼脫口而出:“心情不好當然得散心,老在家里悶著,遲早憋出病來?!?/br> 這段時間他的情緒明顯一直不對勁,盡管那張冷硬英俊的面容,展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冷靜,自持??墒撬呛退P系最為親密的人,如果連自己男人心情如何都感覺不出,那她是有多蠢多遲鈍? 其實不止是封霄,安安能夠察覺出,三天以來,封家的所有人似乎都情緒低落。迪妃是姑娘家,在情緒克制上不如男性,時不時會流露出一絲類似難過的眼神,排除太過忙碌見不著人影的流光和徐梁,就連向來戲謔的羅文,都變得嚴肅寡言起來。 田安安推測,封家一定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也許令人悲傷的大事。 聽她說完,封霄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使力,低眸,沉冷的視線直直注視著她精致的臉蛋,嗓音極低極沉,語調意味不明:“你覺得我心情不好?” 這種探究的眼神令安安有些不舒服,他的眼睛長得很漂亮,深邃如墨,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柔軟的左手抬起,覆上他冰涼一片的大掌,細嫩的指尖溫柔地摩挲著粗糲的指腹,老氣橫秋:“少年,永遠不要小看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非常非常喜歡你的女人?!?/br> 男人靜默了一瞬,忽然笑了,欺近,狠狠在那開開合合的小嘴上咬了一口,在她的驚呼中淡淡道:“有心計了?!?/br> “……”臥槽,大哥你的心思也太細膩了吧,她自認為十分隱蔽的情話戰術就這么暴露了? 安安嘴角一陣抽搐,咧開嘴,朝他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換上副認真臉,道:“不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對封先生的愛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愛你就像愛大米!” 話音剛落,又一個熾熱的吻落了下來。一吻結束,封霄抱著她陷入一陣沉默,一只手穿過她柔軟微涼的發絲,另一只手在她背脊腰窩的位置輕輕撫摩,黑眸沉靜,卻璀璨得像吸入了漫天星辰。 她平復著呼吸,隱約覺得他可能有話要說,于是便乖乖趴在他懷里,聽著掛鐘上的指針滴答滴答地游走。 半晌之后,低沉平靜的嗓音從頭頂傳來,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寥寥幾字:“一個女人去世了,三天前,在紐約?!?/br> 田安安微怔,愣了幾秒才驀地回過神——他在向她解釋?解釋這幾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那么平穩淡定的語調,卻令她莫名地心尖發酸,她抿了抿唇,纖細的五指使力,用力握住他輕撫她長發的大手,輕聲問:“很重要的人么?” 有力的指掌反握住她的,極其用力,甚至令她感到了絲絲疼痛。他久久地沉默,然后閉上眼在她額頭上重重吻下去,淡淡的三個字:“不重要?!?/br> “……”明顯的,心口不一吧。 安安胸腔里的酸澀有種膨脹的趨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然而下一刻,他的聲音就繼續響起,仍舊是十分沉穩平和的,在她耳畔道:“明天想去什么地方?” “……哈?”她怔忡了瞬,下一刻高興得差點兒從床上彈起來,連忙翻身去抱他的脖子:“你答應了!你竟然……唔!”動作太生猛牽扯了右臂,她樂極生悲,頓時嗚咽了一聲,痛出一層冷汗來。 他蹙眉,翻身將她平放到床上后,修長的五指在圓翹的小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不許亂動?!?/br> “……”陣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安安來不及聲討他打她屁屁的可恥行徑,大腦完全被喜悅的情緒充斥,望著他興沖沖道:“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去玩兒呢!”然后就滿臉憧憬地琢磨起來,若有所思道:“第一次約會,必須好好定個地方,一定得有十分重大的意義,對我們的人生有深刻影響才行!容本公舉好好想想?!?/br> 封霄挑眉,修長有力的手臂撐在她頭頂兩側,眸子直勾勾盯著她,“我隨時可能反悔?!?/br>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隨時反悔還這么嘚瑟,泥煤! 安安無語,連忙說出了一個心中的理想地點:“我們去大慈恩寺拜菩薩吧!”她嘟著小嘴好委屈的樣子,期期艾艾道,“我告訴你,去年正月里我沒有燒香,從拉斯維加斯開始就一直在倒霉,我琢磨過了,必須從根源上消除霉運。大慈恩寺是最靈的,求什么來什么!你們做生意的也該好好拜拜,財源滾滾嘛!” “……” 男人俊美無鑄如雕塑的面容一僵,然后低沉道:“沒有其它選擇?” “不想去燒香嗎?”安安失落地嘆口氣,一副半鄙夷半輕蔑的小表情,“佛學文化博大精深,你不是信佛的么?連陪我去廟里燒香的誠意都沒有?算了,還是去吃甜品吧,聽說杜小姐的廚房出了好多新品呢,吃點甜食調整心情?!?/br> “……”封霄沉默。 她咬住粉嘟嘟的小唇,端詳著他十分不情愿的神色,哼了一聲做出最后的讓步:“我也不想為難你,那就去烘焙屋吧,雖然我做不了,你還是可以給我做份愛心蛋糕什么的,滿滿都是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