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老太太發話，延誤治療。好不容易好轉，又一夜之間病情加重，說沒就沒了。

    若不是那一晚，蘭姐兒興許還活著！

    黃mama再也忍不得。抬出去的腳又邁了回來。反手將柴房的門一關。

    劉mama現在并非是柳府的奴婢。

    老爺和夫人因著這個緣由，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形下，隨意對個“良民”動用私刑。不然的話，一旦露出點風聲出去，怕是會牽連到姑娘。

    姑娘即將入宮為后，又被有心人一直盯著。娘家有點風吹草動的傳出去，想必都會被人無限夸大。那必然會對姑娘十分不利。

    因此，老爺和夫人甚至不敢來多看劉mama一眼。生怕一個怒極，兩三下就把人給打死了。

    可她不同！

    她一個奴婢，又年紀大了，半個腳邁進了棺材里，活也活夠本了。即便被人高發、關進牢里，只要能從這個老貨嘴里掏出點有用的東西，那她就值了！

    黃mama打定主意，面露堅毅。幾步上前，從墻角堆積的剩余幾根木柴里挑揀一番，抽出最粗最硬的那一根，朝著地上那人猛抽了過去。

    “吃里扒外的東西！你拿著夫人給的月例，凈干些不是人的事情！你不說是吧？我先把你抽了，再抽你兒子、抽你孫子！抽得你家絕了后，全部下黃泉給姑娘當奴當婢！”

    平日里那么沉穩的一個人，遇到了哀極的事情，也是頃刻間便化身為虎。只盯著眼前惡極之人，半點也不留情。

    劉mama當年和黃mama一起在何氏身邊伺候，哪不知道黃mama的性子？先前也是認準了這家都是和善人，這才有恃無恐。

    誰曾想，就是這個平時最是和善大體的mama，如今卻化身成了厲鬼，朝她索命來了！

    劉mama手腳被縛，躲閃不及，滿地里打滾，卻還是給抽得一頭一臉滿身都是血痕。

    她嚇怕了。又哭又嚎，悶在嗓子眼兒里，變成了驚恐至極的嗚嗚聲。

    黃mama壓根不睬她。直到抽得連斷了三根柴火，手掌心都給磨出了血，這才住了手。

    她跌坐到地上，喘著粗氣?？粗鴦ama紅腫破了一道口子的眼皮子底下，露出的眼里滿是驚懼，這才說道：“我將那布子扯下來。你與我實話實話。不然的話，我還抽你！”

    黃mama已經沒了力氣發狠做兇惡狀。但她剛才的表現，已經讓劉mama十分恐懼。

    劉mama連連點頭，示意自己絕對有話直說。

    黃mama這才探手上前，將破布扯下。

    剛才已經將力氣耗盡。她緩了一瞬，積攢了點力氣，這才把東西給拽了出來。

    劉mama的嘴已經被那布子塞了很久，下頜骨根處的筋rou都有些抽了。乍一得到放松，還有些緩不過勁兒來。張著大嘴了好半晌，那里的筋rou方才有些松軟，慢慢地將嘴巴合上。又滯了會兒，待到臉上肌膚松一些，能夠順暢說話了，這便卯足了力氣忙不迭地開了口：“那晚，那晚的事兒不怪我??！真不怪我！蘭姐兒也是我看大的，我也不想她出事??！”

    她雖然已經能夠說話了，可因著臉上肌rou不夠松弛，又說得急，話一出口，就有些含糊不清。

    但足以讓黃mama聽懂。

    黃mama聽她話里有話，忙問道：“那是誰想蘭姐兒有事？”

    “三姑娘??！”劉mama癟了癟嘴，有些委屈地道：“三姑娘……啊不，那天晚上，柳岸夢來了，說，屋子里都是藥味兒，不如開窗透透氣。我一個奴婢，怎么能阻得了主子？就去問老夫人。老夫人當時正要睡，嫌我煩，就說，柳岸夢不會害自己meimei的，隨她去。柳岸夢得了老夫人的話，更加肆無忌憚，就讓人把窗戶開著了。足足開了一個多時辰，她實在太困了熬不住，才讓我把窗戶關了?！?/br>
    雖然劉mama沒明說，但黃mama曉得，柳岸夢定然是讓人開了蘭姐兒臥房的窗戶。

    當時蘭姐兒大病初初見好，怎能再次受寒？

    黃mama心中大慟，恨聲道：“那你怎么不問問夫人！”

    劉mama目光閃爍著說道：“夫人、夫人又做不了主……”

    在那一瞬，黃mama忽然想通了。

    劉mama，分明在蘭姐兒出事之前，就已經是老夫人、三房那邊的眼線了！所以，才會只顧著老夫人和三房人的態度。

    黃mama恨極，手在旁邊摸索了半天，拿到了個斷裂的柴火的一截，狠命朝劉mama丟去，“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然后掩著面，忍不住失聲痛哭。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朕是男主！男主！這一章怎么沒有朕出現！不開心！

    作者君（委屈狀）：你明明出現了的……

    皇上：哪里？

    作者君：吶，“清霧是找誰幫的忙，一目了然”那里，你分明側面出場了~【挺胸】

    皇上：……Σ( ° △ °|||)︴

    ☆、第138章

    誰也沒想到，當年蘭姐兒的故去，竟然是和柳岸夢有關系。

    彼時柳岸夢雖說是個幼童，但，最起碼的道理是知曉的。那時候蘭姐兒著了涼受了寒，又拖了許久才請來大夫。吃了好多的藥，好不容易才調養過來，有了一點點氣色。這事兒全府上下俱都知曉。柳岸夢身在府中，又怎會不知道？

    想來，是知道的。她定然知道，蘭姐兒那時候一定不能再有閃失了，最起碼，是不能再受涼了。

    但，正因為知道，然后她又偏那樣做了，才更讓人心寒。

    誰曾想，那么小的孩子就存了這樣的惡毒的心思？

    知曉實情后，何氏靜坐了許久，再起來，神色便有些不對了。吵著嚷著要往外沖，去尋那毒女來給女兒抵命。

    柳方毅當時去了衙門，不在家里。黃mama和紫蘇紅芍勸不住，只能想法子先把夫人拉住，然后遣了人去叫柳方毅回來。

    柳方毅趕回來的時候，何氏已經吵嚷了半個多時辰了。

    看著平日里體面溫婉的妻子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堅毅的漢子心中大慟。細問緣由，才知是蘭姐兒的事情如今水落石出，何氏受不了親女被人暗害致死的消息，這便神思有些恍惚了。

    柳方毅寒著臉讓人拖著劉mama去京兆府。但看何氏這不對勁的樣子，他心下擔憂。又讓黃mama帶上何氏生病的消息，趕緊去宮里一趟。

    清霧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從落霞軒往昭寧宮里行去。

    她正想著司制司那邊的一些事情，冷不防身后響起了竇mama的輕喚聲。便轉首望了過去。卻見小李子一臉焦急，邊朝這里跑著，邊揚著手不住地向她比劃。

    清霧心下疑惑，駐足等候片刻。

    待到跑至跟前，小李子喘息著撫了撫胸口，大汗淋漓地低聲道：“大人，您母親病了，可能需要您回去瞧上一瞧?！?/br>
    “病了？”清霧甚是擔憂，急急問道：“甚么??？怎么樣了？”

    不怪她乍一聽聞便如此焦急。

    何氏的性子，她是十分了解的。素來報喜不報憂。若不是大病，斷然不會遣了人來叫她。若因病而尋到了她，十有**這病讓家里人束手無策。

    小李子支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是柳府的mama來得急，想必挺嚴重的。而黃mama雖能想了法子遞話過來，卻不能夠在沒有旨意的情況下行進宮里。

    清霧再不敢耽擱，忙準備著回家一趟。

    她步履急促地往昭寧宮行了一會兒，忽地回過頭來，對竇mama道：“今日岳鶯在宮里。mama去叫了她來，一同回去?！?/br>
    岳鶯的醫術，算是女子中頂尖的了。有她去看病，無論是什么樣的病癥，即便是婦人之癥，也更方便放心。

    竇mama會意，也顧不上甚么禮節之類，小跑著就往司藥司去了。

    清霧由杜鵑陪著，往昭寧宮行。許是走得太急了，又心中擔憂，臨上臺階的時候踉蹌了下，差點摔倒。幸好于公公趕緊過來扶了她一把，這才免于磕到。

    “姑娘這是怎么了？”于公公邊扶起她邊道。

    小李子正在旁邊，就將清霧母親生病一事簡短說了兩句。

    于公公一聽，大驚。

    他看清霧神色間滿是憂慮，又有些緊趕慢趕后的疲累，忙道：“奴才這就去稟了陛下，姑娘且等一等?！?/br>
    說罷，便匆匆地往宮內去了。

    旁邊有個錦杌。杜鵑扶了清霧坐下。稍微歇了會兒，好歹心平氣和了稍許。

    清霧正要往里面去，卻見霍云靄已經大跨著步子走了過來。不待她迎過去，他已經三兩步走到了她的身邊，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小李子將黃mama遞過來的話詳盡說了。

    因著這些話是口耳相傳，所以有些事情便不能盡述。只能撿了能讓旁人聽的那些說出來。

    霍云靄一字字認真聽著，待他說完，沉吟片刻，忽地喚來就在不遠處的于公公，問道：“前些日子那姓劉之人的事情，可是處理妥當了？”

    清霧一聽，便知是劉mama之事。不知此刻霍云靄問起這個是何意，便也望向于公公。

    于公公低聲道：“妥當了。人早已送到了柳府。聽聞今日被送去了京兆府。只是剛剛送走，接到消息的時候還未問詢完畢。具體如何，還不知曉?！?/br>
    他這一說，清霧方才有些明白過來，霍云靄為何要有此一問。

    劉mama前幾日被送去了家里，如今卻在京兆府?？梢娂依锶艘呀洀乃炖锴顺隽艘恍┰拋?。

    或許，正是那些話，讓母親生了??！

    想通此中緣由，再一想劉mama是和蘭姐兒的故去有關聯，清霧雖心下有了主意，卻更加擔憂。

    沒人比她更了解父母對蘭姐兒那愛到極致又痛心到極致的感受了。

    何氏如今就清霧這一個女兒。每每想到蘭姐兒，傷心難過的時候，何氏都是與清霧細細講述。

    思及此，清霧忙和霍云靄道：“我……”

    “萬事有我，你莫擔心?！被粼旗\握了她的手，用力緊了緊，道：“天大的病癥也能治好。更何況，還未見到，或許不像你想的那樣嚴重?！?/br>
    清霧也知道有點太過于自己嚇自己了?？墒撬碓趯m中，本就因了不能盡孝而難過不已。有好幾次，父母生了病或是身子有礙，都沒有向她透露半分?；氐郊依锏臅r候才知曉，那個時候已經近乎痊愈了。

    如今驟然聽聞母親病了，哪還能控制得??？

    她低垂著眉眼許久沒有動作，慢慢從兩人交握的手中，從他溫熱的掌心慢慢汲取著力量。

    最終輕舒口氣，頷首道：“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边@便回握了下他的手，轉身準備離去。

    還未走下臺階，就被霍云靄一把拉住。

    “直接坐車出去罷?！闭f著，他就讓小李子去備車。

    清霧現今不過是個小小女官罷了。直接從宮內坐車出去，那是萬分逾矩的。

    她趕忙制止，還沒開口，就被霍云靄抬手止了后面所有言語。

    “這事兒我說了算?！蹦贻p的帝王十分堅持，“若是照顧你都不成，那我這位置，待得未免太不牢靠了?！?/br>
    她怕的，定然是他會被百官詬病。

    但若是在她難過的時候連護著她都不成，那他這皇帝做得也太窩囊了些！

    語畢，他不由分說，將清霧攬在了懷里安撫地抱著。又吩咐人將已經擺上的午膳撥出四道菜一份湯裝到食盒中。

    車子到了昭寧宮前之時，恰好竇mama也已經和岳鶯說完，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