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說到此處,他眼前一晃而過的是黑鋼的乞憐、是小木的惡相,沒錯,那是一對,與內里截然不同的表像。 這時候,沙沙的電子設備開始響了,是黑鋼的聲音: “……喂、喂…陳隊長……陳隊長嗎……我,我,我是徐剛,他們要殺我……是是……是老瘸,其他人我不認識……五哥出現了,就在濱海碼頭,剛上船不久。你們快來救我啊……陳隊,我可是給您當線人的,不能不管我死活吧?我家里可還有老婆孩子呢,他們現在知道是我通風報信的,肯定要滅口的……” 電話里泣不成聲,五哥的臉上卻泛著一層病態的笑容,他輕聲道著:“這個傻孩子,太高估自己的份量了,線人不受法律保護的,警察也不會承認你的?!?/br> 電話斷了,又是一個電話的聲音,估計是黑鋼也等了好久,覺得生機渺茫了,才一個勁往外打電話,期待救援,司機此時已經決策方定,淡淡道著:“掐了他的信號吧,這種背信棄義的人死不足惜?!?/br> 鑷子聞言,拔著電話,那部響著的電子設備,嘎然中斷,應該是通話的那一方,斷了。 這時候,五哥,或者武哥,像在等著什么。對了,另一位呢,不可能發現不了故意遺漏的手機,不可能在絕境中就那么等死吧?不過等的時間,似乎也確實夠長了??纯磿r間,已經到凌晨了,連他都按捺不住了,奇怪地道著:“這位是不是有點傻啊,不會沒發現手機吧?” “不可能,給他的手機發短信提醒了?!辫囎拥?。 “可現在已經在海上走了這么久,還沒反應?”司機道。 “我覺得他沒問題,年紀小,沒有那么彎彎繞。而且眼光獨到,要是警察都有這種眼光,恐怕咱們沒活路了?!崩先辰o了句公正的評價,可惜錯了。 鑷子反問著:“那不能富二代,鉆咱們的狗窩里吧?” “這個我可以解釋,這是個吃喝嫖賭太俱全的,被他爸攆出家門了,他是前妻生的,他爸續弦了……濱海富人圈子里,很有名的一個紈褲,有一半放高利貸的認識他,他和高利貸的串通,打欠條去朝他爸要錢……呵呵,奇葩的很呢,我查到他居然在你們那兒,真嚇了我一跳?!彼緳C笑著道。 這么說,老瘸暗暗放心了,鑷子卻是接受不了,警惕問著:“不會是警察的探子吧?” “不會,是警察打擊的對象倒是有可能?!彼緳C笑道。 “那您?”老瘸小心翼翼問。 “我得確認一下啊,要是有瓜葛,只能把他捎帶走了?!彼緳C道,臉上笑吟吟地狠色一閃,把杯子頓到了茶幾上,這時候,電子設備里的聲音傳出來了…… …… 是小木的聲音,頹廢、虛弱,很像絕望到極致的音調: “喂,您是哪位?”一位陌生的男子回答了。 “嚴助理,我是木林深?!?/br> “哦……小少爺,您好,您好,您在哪里?” “呵呵,別叫我少爺了,我不是什么少爺……嚴助理?!?/br> “我在,您說?!?/br> “家里好嗎?” “好的,好的,一切都好?!?/br> “那就好?!?/br> “少爺,您在哪兒,我接您去……這么長時間,您父親氣應該消了點了,他是個心里做事的人,嘴上不說,可我想肯定不會那么絕情,畢竟血濃于水啊……” “不用了,別告訴他……能求您一件事嗎?” “您說……” “我媽的墓地,西郊紫竹林郊墓園,你知道吧?!?/br> “知道?!?/br> “我可能要去很久了,說不定回不來,每年清明、七月,就提醒提醒我爸,讓他去掃個墓,看看我媽好嗎,她在世的時候,對你們家不錯,一直把你和你爸當親戚待……小時候家里窮,我也不懂事,其實我媽就是給累死的,有病撐著,舍不得花錢,舍不得讓我爸擔心……我知道,我沒有權力干涉我爸的私生活,可畢竟是他的發妻,是我的mama……他就娶了老婆再幸福,我就不相信,在他心里,已經沒有我mama一點位置了……他連去墓園看一眼都沒有去……” 電話里的小木失控了,在啜泣,在哽咽,是難受地說著自己也許是最后遺言的話。 “少爺,我知道,我知道了……您別激動,我一定會告訴你父親的……” “謝謝你,嚴助理,我知道我以前給您添麻煩了,真的謝謝你,以后不會了?!?/br> “沒事的,少爺,您到底怎么了?” “沒怎么……你答應我,要是我爸把我,把我mama都忘了,連去都不想去一次,您能代我多去看看我mama嗎,她一個人,好孤單的……” “好的,沒問題,我答應……” “謝謝……謝謝你……” 電話掛了,成了嘟嘟的盲音。 手機信號消失了,這是最后遺言。 艇倉里好久都沒有聲音,老瘸怔著,鑷子愕著,還有準備印證判斷的五哥,驚訝間都忘了掩飾自己的表情,一個哭泣的男人,一個在最后絕境哭泣的男人,卻是哀求著別人,去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可笑嗎?一點也不,司機慢慢肅穆的臉上,有一種悵然若失的表情,也像在懷念著什么。 老瘸看到了黑暗中的閃光,提醒著鑷子,鑷子出聲道著:“武哥,時間到了?!?/br> “哦?!彼緳C從惆悵的傷感中省過神來,機械地應了。 鑷子小心翼翼問:“都運走?” 說得是箱子里的人,司機想了片刻道著:“斬草不除根,后患肯定生,黑鋼必須除掉,但另一位有點麻煩。除掉他很干凈,但有違我的原則,他確實和此事無關;但不除掉他,他可就知道,黑剛是折在我們手上了?!?/br> 老瘸和鑷子安靜地聽著,第一次發現,武哥雷厲風行的作風變了,開始優柔寡斷了。 停了片刻,司機武哥干脆說道:“我們來賭一把吧,就賭他的命。鑷子,你來?!?/br> 他像不愿意下這個決定一樣,鑷子一笑,摸著口袋里的,一枚硬幣,叮聲往上一彈,硬幣劃著一條光線,翻滾著上升,然后疾速下落,直落向司機身前的矮桌,他伸手扣住,他看著另外兩位問著:“老規矩,正面生,反面死……你們要正,還是要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