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這都不錯了,比橫尸街頭好歹多了口棺材?!绷硪晃坏?。 幾人抬著,把小木扔進包裝箱,扣上箱子一剎那,只聽到小木中氣十足地喊著:“我cao你麻痹,老子要死不了,回來把你們一個個都弄死?!?/br> 嘭,包裝板合上了,聲音隔絕了,鐺鐺開始釘釘子了,里面撲騰的聲音漸漸輕了,幾個把箱子抬上皮卡車的后廂,兩車發動駛離了…… 第98章 月高風黑(3) 什么是黑澀會,小木終于明白了。 就是見不得光,超出你正常想像規則主導的世界。比如,他的遭遇。 本來想試試父親的態度,結果掉坑了;本來想混個溫飽,結果脫穎而出了;本來想整點錢遠走高飛,卻不料越陷越深。而且還是無知無覺的,前一刻還和紅姐、老瘸說得心平氣和,后一刻的翻臉成仇了。 手被捆著,一人見方的小箱子,能勉強挪動,坐都坐不直,這種情況他知道一切掙扎和呼救都是徒勞,和過去出柜浸豬籠一樣。 恐懼,像毒蟲一樣爬在他心頭,額頭,全身汗涔涔地,卻涼意透骨,特別是隱隱聽到黑鋼的呼救,更讓他覺得毛骨怵然。 死了,就這么去死? 死是一個什么概念,在他心里是沒有認知的,是躺在墓園里和靄的mama?好像那個場景挺恬靜。 或者是那些他曾經接觸過的罪案?在司法與犯罪心理學的學科里,那些重口味的學生會用尺度很大的兇殺照片來挑戰自己的忍耐極限,小木曾經挑戰的結果是:變態第一,他記得,對著一圈殘肢分尸照片,他照樣若無其事的吃飯。 可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卻又是另一番感覺了。 一個人、一條命,像塵土、像水滴、像蟲豸……眾生蕓蕓的世界里,你的存在和消失都改變不了什么。他莫名地覺得有點悲傷,出來這么長時間了,家里真的狠心,再也沒有像從前一樣四處找他,那是他最深的牽掛,而現在,卻是最不愿意想起的。 害怕,慢慢地變成了悲傷;逆流的悲傷,又慢慢化作絕望。 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沒有真正地愛過,徜徉在燈紅酒綠中,卻從不知道愛情的滋味。于是這個時候,他能想起的愛人都沒有那怕一個。 生活之于他,是蒼白的、是墮落的、是渾渾噩噩的,到了最后一步,能值得留戀的,幾乎一點也沒有。 不,也有點,他奇怪地想起了盧瘋子,那個被他讀懂,被他送進監獄的盧瘋子,現在的感覺是非常非常的羨慕他,那怕他窮途末路,還有一位生死同命的紅顏知己,而自己,卻連點值得回憶的東西都沒有。 “他媽的,下輩子老子要當恐怖分子,活得囂張,死得干脆,別他媽這么窩囊?!?/br> 他恨恨地唾棄著自己,而眼角,卻掛上一滴清清涼涼的淚滴。 這時候,他的兜里震動了,奇怪了,那部手機沒有被搜走,他側著手,掏著,費了好大勁才抓到了手里,這像一線生機,讓他緊緊地握著不敢稍動…… 車在暗夜里行駛著,轉到了一個起降著塔吊的地方,困在箱里的人,只覺得被抬下來,又被運進了另一個地方,重重一放,然后就靜止了,能聽到了汽笛的聲音,輪渡的聲音,可他們那點微弱的呼救,卻無人聽到。 過了很久,感覺到了船開的震動,水面的搖晃,箱子里的小木頹然又xiele。 沒錯,知道的太多下場都不會好,而且猜得很準確,真要被運到海上了…… …… 棄船上艇,汽艇保持著勻速前進,亮著燈光的艇倉里,剩下的三個人,老瘸開著酒,那位叫五哥,或者叫武哥的司機靠著沙發,腳搭在茶幾上,不知所想,另一位坐在沙發上,無聊地抽著煙。 等了好久,依然是靜默無聲,只聞艇邊的海風習習,沙發上這位不耐煩了,問著道:“有必要這么麻煩么,吃里扒外的,直接扔海里得了?!?/br> “鑷子,別打斷武哥想問題,這次有點嚴重啊,潘子被抓了,能不能扛住還得另說?!崩先车?。 叫鑷子的那位,顯得有點慌亂問著:“潘子要反水,那咱們麻煩可不小啊?!?/br> “反不反都是死路一條,我想他知道輕重,只管偷不管賣的,他就想交,也能只自己的財產啊……沒事,他是被深港公安追到的,哎,這幾年越來越貪了,好多事干得咱們根本不知道?!彼緳C嘆氣道,深為那位挽惜。 “咱們這行,除了一條路走到黑,那有收手的時候啊?!崩先硣@了句,給司機倒酒,順手遞給鑷子一杯。 鑷子卻是無心成飲,他輕聲問著:“那喪毛和馬寡婦會怎么樣?” “捉jian拿雙,捉賊拿贓,又沒有贓物,沒人能把他們怎么樣,很快就出來了?!彼緳C道,抿了口香檳,像是很遺憾地點評著:“這兩人也不怎么樣啊,貪心越來越大,心眼卻是越來越小,只怕自己吃虧……手下居然還養個警察的線人,就把生意放在線人面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br> “黑鋼應該不知道出貨渠道吧?”鑷子道。 “不知道也差不多了,恐怕那個經營幾年的窩點,得扔嘍,又得重頭開始了?!彼緳C有點懊喪地道,在無數次與警察的貓捉老鼠游戲中,他深諳其中的變化,只要露出點苗頭,就會被盯死,盯死對于警察有特別的含義,那就是一直盯著等著你犯錯,盯著直到你死定了。 “是該挪窩了?!崩先晨坏?。 今夜,當然就是挪窩前最后的洗底了,在最后的時刻,老瘸不時地看著司機的臉色,試圖從他陰晴不定的臉色發現端倪,揣摩是不是真要對付小木。 “老瘸,你在擔心他?”司機笑了。 “哎呀,我說不準了,本來就準備回濱海,查查小木的底子,沒想到潘子出事了……更沒想到的是啊,這小子居然是個富二代,我還真以為他是娛樂場混跡的小流氓?!崩先车?,還真有點替這位擔心了。 鑷子笑著補充道:“現在的富二代,有不流氓的么?” “呵呵,那倒也是,他比較特殊,是一個很會用文明手段的流氓,咱們躲了這么久,我以為很難找人了,肯定四零五散了,誰可知道,他把我的、馬寡婦、喪毛的隊伍都招一起了,邪了,打破我腦袋,我也想不到他們居然窩到技校去了?!崩先承χ?,小木的行徑,每每都讓他驚訝不已。 就司機也一樣,聽到小木組織這批混子組團敲詐,笑得那叫一個樂不可支。 說到此處,鑷子想起一事,他問著:“對了,出事前一天,潘子給老李打電話說碰到了邪門人物,眼光比他還賊,還想讓我見識見識呢……難道就是他?” “對?!崩先滁c頭道,緊張地看看司機。 這時候,鑷子也側頭看司機了,不確定地問著:“武哥,真把他們一起做了?” “嗯?!蔽甯琰c頭,嗯了聲。 “那費這周折干什么,都快到公海了。直接扔了得了,何必給那幫蛇頭錢呢?!辫囎拥?,知趣地停下了,這種時候,不該提意見的。 司機沒介意,揚頭示意著茶幾上放著兩個電子設備,看看表,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了,他揶揄地道著:“我得親自確認一下,他們的背后究竟是誰,而且得確認他們是背信棄義的人,以免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內疚?!?/br> 此話很高深,而且司機向來是一位很有原則的人。鑷子和老瘸明顯不懂,他眼睛盯著電子設備,慢吞吞地解釋著:“鳥之將死,其鳴也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個人只有在絕望到極致的時候,才能顯現出他靈魂的樣子……簡單點,平時不管金玉其外、不管衣衫襤縷都是表像,不到臨死那一刻,你永遠不會知道,一個人的靈魂是高尚、還是卑鄙的、是勇敢的、還是膽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