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為什么?”張狂沒想到,小木居然對警察沒好感。 “沒意思,知道不,你穿著警服、遵守紀律,那就和戴著鐐銬的舞蹈一樣,不可能盡情發揮啊?!毙∧镜?。 說中心事了,張狂倒了杯酒,抿著嘴,重重點頭,那是警察的弱點,可也恰是警察能夠承載正義之名的原因。 小木可放開了,得意洋洋地說著:“……現在相信我研究過犯罪了吧,我告訴你,我為什么不看好警察這個職業呢,那是因為,不管你多么辛苦的cao勞,對于并發性的社會問題,永遠無濟于事;你們就累死了,也補不上體制的短板;你是刑警吧,不管你們多么精彩的破案,都是在尋找和重現別人的印記,而且很多時候,你們還找不到真相……” 越說越被刺激,張狂兇狠狠盯著他,被貶得一文不值氣著了。 還有更狠的,小木調笑著道著:“你的表情告訴我,認同我的答案……反觀作案就不一樣了,那需要精妙的布署、天馬行空的想像、自由不羈的實施,蔑視一切制度和權威……嘖,那叫快意,你們呢……憋曲!” 嘭,張狂一拍桌子,惡聲罵道:“吃你麻痹吧,再胡扯我弄死你?!?/br> “哈哈……你太遜了,對犯罪不懂欣賞,對罪犯不懂尊重,那你這個警察的逼格就不會很高了?!毙∧緭u頭道,很不中意。 張狂又被說愣了,怔住了,好像挺有道理,而且他分不清是不是歪理,不過他下意識地拒絕接受,不再講這個高危話題了,免得錄音監控事后分析,給他帶來一堆麻煩。 喝了個半醺,休息了兩個小時,張狂一直沒有閑著,和外勤隊友在商議著最合理,最安全的方式,因為要“送回”這個線人的原因,幾隊外勤一夜未眠,盯著那些在車站、路口的傳銷分子,那些人比警察還有耐心,就守著等小木出現呢。 當然,這也反證了小木的重要性,所以也就更讓專案組費心,方案制訂了若干,很多細節都考慮到了。 凌晨過五時,啟程的時候到了,張狂匆匆推開小木住的房間時,卻意外地發現,小木已經整裝待發了,他端坐的神態肅穆無比,一瞬間張狂想起了自己每次臨戰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他坐下來,把方案遞給小木,小木掃了眼,扔在桌上。 “緊張嗎?”張狂問。 “我的心跳和脈博會告訴你,不緊張?!毙∧拘Φ?。 “不會有危險,你頂多會被揍一頓?!睆埧竦?。 “當然不會有,他們需要用我,就像你們一樣?!毙∧镜?,那輕松的表情,把張狂也感染了,能做到這一點,就不管小木有多頑劣,現在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可愛,張狂看小木若有所思,他隨口問著:“能告訴我,想什么嗎?” “不能?!毙∧久鏌o表情道。 “家人,這個時候最想的就是家人。好像是你爸把你送進精神病院的?!睆埧竦?,起初不了解,不過認識小木后,發現精神病院倒是個不錯的去處。 “對,是出于愛我,但我回報他的一直是恨……曾經我對他恨之入骨,這么多年,我終于得到同樣的回報了?!毙∧距?,說得那么黯然。 “所以你在期待改變?別多想了,事后會有省廳的專人向你家人說明情況的?!睆埧竦?。 “是你多想了,總害怕我因為其他事分心……不會的,我不為誰,我本來就期待改變,就像你們警察期待能改變世界一樣,我一直期待改變我自己?!毙∧镜?。 “其實不用改變,本心就是最好的,你餓極了也不會鋌而走險,身上有點小錢都舍得給乞丐,一個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才能看到他身上高貴的品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睆埧竦?。 小木的眼睛驀地睜大了,用欣喜而驚訝的眼神看著對方,像發現了基友那樣的表情。 張狂笑著繼續說著:“你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不想看到更多的普通人被傳銷團伙騙得敗家破財,進精神病醫院,不想看到那些混蛋肆意妄為,為非作歹,你刻意地用頑劣的外衣包裹著自己,其實你那顆脆弱的、善良的小心肝,已經被這些罪惡觸動了,你的內疚,你的憤怒、你的正義感,讓你無法選擇坐視?!睆埧竦?。 一瞬間,張狂也像變了一個人,木林深驀地想起了,這家伙既然是個臥底,豈能像他表面上那么愚蠢不堪,能把憨厚和兇惡都刻在臉上的人,怎么可能是笨蛋。 小木被驚到了,他疑惑地看著張狂那張兇臉,那個悍樣,慢慢道著:“禿蛋,你絕對不是普通的警察,那些傻條子我一眼就認得出來?!?/br> “我還是露餡了,不該說‘中西合璧’那個詞,不符合我的猛人形象?!睆埧裥χ?,那個細節讓小木起疑了,他記得很清楚。 “我也露餡了,居然讓你看出,我是個好人來?!毙∧拘χ?。 “那走吧,還會有更大的舞臺,我們可以盡情發揮,做一對壞蛋?!睆埧裥χ埖?。 小木笑著起身,很拽的一指他,不屑道著:“你會輸的,別覺得你是警察就會贏……玩心理游戲,我都沒有輸過?!?/br> “那是學校,這可是實戰,被窺破,你會被揍成豬頭的?!睆埧竦?。 “舌頭比拳頭的威力大,我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屁事沒有,你信嗎?”小木不屑道。 “不信?!睆埧駬u頭。 “那就試試,輸了介紹給我一個警花啊,我要玩制服誘惑?!毙∧镜?。 “那你輸了,給我介紹個白富美啊,我快窮瘋了,我要吃軟飯?!睆埧駠烂C道。 兩人擊掌為誓,神態猥瑣,表情竊喜,很快入戲了,那樣子絕對是商量一起打家劫室、搶掠民女的jian賊。悄悄下樓,從后門離開專案組駐地。 清晨五時四十分,小木賊頭賊腦溜到長途汽車站附近,打探黑車出市的價格,巧了,和何胖子那些人碰上了,他不認識,可這些人認識他啊,一照面如獲至寶,一呼哨十來個人圍著,膠布一貼嘴,旅行包一扣腦袋,推搡著塞進車里,就那么揚長而去,車站那值勤的瞧見了,管都不敢管。 半個小時后,張狂接到了電話,是消失的何玉貴命令他,cao尼馬的去哪兒快活了,人都抓到了不見你,趕緊滾回來。 這句話對專案組來講太動聽了,像是興奮的g點被觸到了,不過除了興奮,又多了一層擔心…… 第29章瘋言脫險 西郊、王元村,被廢棄一天的暫住地又啟用了。 集合的地點在這里,張狂不緊不慢地往回趕,當臥底這么多年,已經很難有什么事讓他情緒波動了,可一路上眼皮一直在跳,一會兒怕小木挨打,扛不住亂扯;一會兒又怕對方看出小木身上的端倪,他畢竟是新人,要把故事編得滴水不漏沒有那么容易;又過了一會兒,他有點后悔,覺得這孩子還小,實在不該領上這條路。 線人,不是個好稱呼,警隊里有這樣一個笑話,說組織養了三個兒子,警察是親生的、臥底是領養的,而線人,都是路邊揀的。這個笑話冷暖自知,大部分線人不算好人,但也不是壞人,可在被用的時候,沒有誰把他們當人。 他每每憶起小木傻乎乎不知輕重的顯擺,就替他擔心,當二五仔最好的性格是低調,最好是讓人忽視你的存在,而他太高調了,如果不是讓人窺到那么多過人之處,專案組恐怕早把他打發回家了。 可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上轎、丈母娘跺腳、老太太學繡花,什么都晚了。 他像頭回執行任務一樣,膽戰心驚地回到了集合地,打出租車回去的,剛下車就看到了,那些“捉到”小木的傳銷分子,把車后蓋里的小木,像人販子論斤出價一樣,幾人抬著往那幢租賃的土豪別墅里面抬,小木依然高調,亂蹬亂踢亂喊著。 張狂匆匆奔回院里,到了門口,老老實實的恭身站到一邊,臉色很難看的何玉貴瞟了他一眼,沒多說。 不用多說,今天是收拾這個小兔崽子,因為他的逃跑,嚇得整個組織都轉入地下了。 人送到大頭和豁嘴手里,何玉貴揮著手,把幾位捉人的傳銷分子打發走,塞了點零錢,那些都是何玉貴手下的骨干分子,千恩萬謝,出門鎖好,轟轟發動著破面包走了。 此時再看大頭和豁嘴,被坑得不輕,眼睛還腫著呢,兩人惡狠狠拎著小木,大頭摘掉了小木頭上的破布包,獰笑著:“小子,你跑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