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你辛苦了,這次你也立了大功?!碧煊⒌壅酒鹕?,看著趙訪煙,“你先調整心情,節哀順變,朕會厚賞你們祭祀團的?!?/br> “臣女替大家謝陛下隆恩?!壁w訪煙跪了下去。 “平身吧?!碧煊⒌凼疽馐捝⑺銎饋?,看了玉傾云一眼,“老四,你也別跪著了。訪煙看著還要在靈宮里待上一陣,什么時候她想走了,你就帶幾個人護送她回府?!?/br> “兒臣遵命,請父皇放心?!庇駜A云起身。 “臣女多謝陛下?!壁w訪煙喃喃。 “好了,你們都各自回去吧?!碧煊⒌蹧]好氣的看了眾人們一番,“老六,你那身子骨好好養養,玉魄也要和親了,這些天你就陪著玉魄跟榮嬪?!?/br> “是?!?/br> 眾人紛紛退出了靈宮,蕭瑟瑟在臨走前,不禁再一次望著地上的逝者。 這些人不僅是趙訪煙的師長和朋友,也是大堯的英雄。當時在那種情況下,他們還能夠堅持下去,這份意念,讓蕭瑟瑟佩服。 只是,一想到剛才的事情,她反倒更加的后怕了。 且不說潯陽王妃的詭異,就說剛才的事要是被傳到北魏去,北魏要如何揣度大堯?怕是會認為大堯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根本沒想跟北魏和平共處吧。 “老二,你和瑾王妃跟朕上御書房?!?/br> 蕭瑟瑟回神,應了天英帝,心里卻有些遲疑。待隨著天英帝走出靈宮時,想了想,還是說道:“皇伯父,臣妾一介女子,踏入御書房會于禮不合?!?/br> “朕讓你來你就來,就當是代替忘言的?!?/br> 聽天英帝這樣說,蕭瑟瑟自知不該推辭了。 誰想他們還未到御書房,就看見趙左丞相和蕭恪兩人,跟著北魏使節一路疾走而來。兩人一左一右在勸著北魏使節什么,但使節依然匆匆趕來,遠遠便喊道:“大堯陛下,臣有話要說!” 天英帝眉頭一低,臉色難看。他知道北魏使節是來說什么的,祭祀出的事肯定傳到了使節耳朵里,使節定是要代表北魏來質問大堯,為何祈福和平的祭祀會遭天譴,大堯是欺了北魏,還是欺了老天。 果然,使節很是不滿,口氣近乎指責,并聲稱北魏是真心誠意想要聘玉魄帝姬去作太子妃,大堯假裝誠意應允,實際上還不是騙不了老天爺嗎? 玉傾玄陰陽怪調的說:“使節大人稍安勿躁,我大堯的氣候怪,晴天里打雷也算不上多稀奇?!?/br> 使節差點沒被氣翻過去,晴天打雷,還偏偏只劈死祭司,這還叫不算稀奇?這二殿下是想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老二,休得胡言?!碧煊⒌蹧]好氣道,又對使節賠罪:“這件事對我大堯而言,同樣是噩耗。朕明明希望玉魄去了北魏,能促進兩國永世修好,真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情?!?/br> 使節怒道:“前次在焦闌殿上,就有四名刺客混在舞人的行列里,意圖謀殺臣,而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貴國的誠心我們真的深表懷疑!現在臣已經無法再聽信陛下的一面之詞,不如讓臣現在就修書給我北魏皇帝陛下,收回和親的請求!” “使節大人三思!”天英帝的臉色十分難看。 玉傾玄無言,唇角竟還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風涼笑意。他的這個爹是個什么脾性,大家都知道。窩里橫的不行,對外卻實在軟弱。眼下大堯的確是理虧,可是這樣天變異象的事情,本來就可以靠嘴來說成各種樣子,他的父皇怎么就這么勢弱呢? “使節大人,可否聽我一言?”蕭瑟瑟上前了兩步,明眸注視著使節。 “這位是……”使節打量起蕭瑟瑟。 玉傾玄笑道:“這位是瑾王妃,是我父皇的侄媳?!?/br> “參見瑾王妃?!笔构澮琅f是按照禮數,給蕭瑟瑟問安。 “使節大人不用多禮?!笔捝獪\笑,余光瞥了玉傾玄一眼。這個陰惻惻的人,令她很不舒服,但眼下是對外的時候,這個人不出頭是他的事,自己卻不會無動于衷。 “使節大人,您說的兩件事我們一件件來說。先說焦闌殿的刺殺,刺客已經喪命了,成了懸案,自然不好定案。我大堯如今仍沒有放棄繼續追查兇手?!笔捝溃骸爸皇?,您不能憑這件事便懷疑我大堯的誠心,那天您是和我大堯晉王殿下坐在一處的,那些刺客也傷了晉王殿下,也可能他們的目標是晉王殿下呢?” “這……”使節仔細的回想,發現當時自己因為恐懼,腦海一片混亂,就算看見那些刺客是撲向他的,可的確他和晉王的坐席相隔很近。 蕭瑟瑟道:“那幾個刺客也真是膽大包天,連晉王殿下都敢傷,也不知是他們的幕后主使怨氣有多重。使節大人,您說是不是?” 使節不語。 蕭瑟瑟從容道:“那就再說說今天祭祀的事吧。使節大人,須知有時候親眼所見的事物都未必是真,何況您只是聽說祭祀中出了事,才從驛館趕過來,并沒有親眼看見都發生了什么?!?/br> “瑾王妃的意思,臣不是很明白?!笔构澔氐?。 蕭瑟瑟眼神一冷,一字字道:“如果,方才的事情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呢?” 使節的心咯噔一跳,一股寒意襲過全身。眼前這個年輕的貴婦,接下來要說什么,他竟然一點都猜不到。 “瑟瑟,什么意思?”天英帝皺起了眉頭。 “皇伯父先別急,容臣妾說上幾句?!笔捝A烁I?,對北魏使節道:“我知道使節大人定是認為,那樣的天變異象不可能是人力能做到的。但是,使節大人只是聽說了而已,并沒有親眼看見不是么?那么使節大人又如何能保證,你所聽見的就是事實本來的樣子?” “這……”使節被問倒了。 蕭瑟瑟道:“如果這件事不是天災,而是人禍的話,那么這個人,究竟是我大堯的人,還是北魏的人,這可都不好說?!?/br> 使節立刻感到不對。原來瑾王妃前面說那些話,是為了把臟水給潑到他們北魏身上。 “我北魏全國上下都誠心和親,瑾王妃不要空口污蔑?!?/br> “這不是污蔑,只是一種假設?!笔捝獪\笑:“我們相信貴國渴望和平的心意,只因我大堯也是如此。然而總是有些想破壞和平的人存在,使節大人您說,假如您今天修書給貴國皇帝說要毀了和親之約,萬一哪天真相大白,這事情是人禍,且做這事的人是貴國的,那一切不就不好收場了嗎?” 使節冷冷說:“這是你們的祭祀,參加的也都是你們的人,我北魏的人怎么在大堯帝宮弄出這么大動靜!” “那就有可能是,我大堯的帝宮里藏了貴國的人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人是被誰指派來潛伏的呢?”蕭瑟瑟冷冷一笑:“使節大人這么聰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也明白在這種假設下,事情更加的不好收場。畢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是么?” 使節十分不悅的盯著蕭瑟瑟,沒想到這么個內宅婦人,竟頗有幾分口舌本事,竟然把矛頭指向了北魏皇室??v然這些都只是她的假設,甚至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可就怕是一語成讖,那樣理虧的就成北魏了。 “所以,還請使節大人放平心態,護送玉魄帝姬北上和親。畢竟,帝姬的才貌雙絕是貴國皇帝選中的,我大堯可都將和平的希望寄托在帝姬身上呢?!?/br> 使節頗為不甘,可是見蕭瑟瑟給他一個臺階下,也只好回道:“那臣就先回驛館了,還請大堯皇帝能早日給臣一個說法!” “朕會竭盡所能的?!碧煊⒌鬯闪艘淮罂跉?,給趙左丞相和蕭恪使了眼色。 兩個老臣趕緊在使節的兩只耳朵旁說好話,哄著他離去了。 ☆、死而復生 玉傾玄百無聊賴的抱肘,唇角一抹陰狠的笑,風涼道:“北魏的人重武輕文,聽說都是直腸子,好像還真是這樣啊,連使節都這么直來直去的,這樣怎么說得過我們才思敏捷的瑾王妃呢?” 蕭瑟瑟笑著說:“二殿下謬贊了,我是見他咄咄逼人,實在不想蒙這個冤屈,頭腦一熱就試著跟他辯解起來,能說退他,我也是為自己捏了把汗呢?!?/br> 天英帝沉默片刻,露出慈祥的笑來,“不錯,這次多虧了瑟瑟。朕要是有你的才思、有忘言的果決,很多事情就不會這樣為難了?!?/br> 蕭瑟瑟忙道:“皇伯父哪能這樣說自己?臣妾就是小女子耍耍嘴皮罷了,忘言也只是因為寡言少語,所以一行動起來就好似很果決?;什干硖幐呶?,自然有人所不及的經天緯地,遇事也要比我們考慮的多得多。這樣說起來,我們的言談舉動在皇伯父眼里,其實根本就是小兒科?!毖粤T又道:“皇伯父不是要我與二殿下一同去御書房嗎?北魏使節已經走了,我們便可過去了?!?/br> 被北魏使節一攪和,天英帝沒心情再去御書房了,看了看四下空蕩,道:“就在這里說吧?!?/br> 蕭瑟瑟點點頭。 “老二,朕知道你腦子靈活,你對天譴一事有什么看法?” 玉傾玄默了默,道:“兒臣不信鬼神?!?/br> “瑟瑟呢?當真認為是人禍?” “臣妾不敢妄言?!笔捝皖^說:“剛才臣妾的那套說辭,只是為了穩住北魏使節,不讓他把事情往壞的方向宣傳去北魏。只是,臣妾覺得……” 見她欲言又止,天英帝道:“有什么話就放心大膽的說,朕不會怪你?!?/br> “嗯……”蕭瑟瑟仰起頭,看入天英帝的眼,斟酌著用詞,“那日在焦闌殿上,北魏使節遇刺的事,其實刺殺者的目標的確是他,而不是臣妾的父王。方才臣妾是不得已做了些搬弄是非的事,好讓那使節退去,可是我們自己卻不能不面對真相……” 天英帝沉下了眉頭,靜靜的等著蕭瑟瑟繼續說下去。 “皇伯父,祭臺上的晴天打雷、閃電殺人,看上去真的太像是天譴,讓人恐懼而不得不相信??墒?,我大堯企盼和平的心情有目共睹,如果這世間真的有神靈,他怎么會如此黑白混淆,將我們的真心當作十惡不赦非得天打雷劈的歹意?” 玉傾玄陰陽怪調的哼了一聲,說道:“瑾王妃的這個理論,聽著有些意思,只不過很一廂情愿啊?!?/br> “二殿下要是這么認為的,那就這么認為吧?!笔捝戳怂谎?,繼續說:“臣妾只是覺得,如果這次的事情是人禍,那么幕后主使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挑起北魏和大堯的戰爭。這與上次焦闌殿的刺殺,都是一個目的不是嗎?” 天英帝沉沉道:“你是說,這兩次事,都是那個隱藏在暗處揪不出來的人干的?!?/br> “臣妾只是推測,不敢亂說?!?/br> 玉傾玄皺了皺眉,搖搖頭,似笑非笑:“瑾王妃是個奇怪人啊,天打雷劈的事擱在別人身上,都會想到是天譴,怎么瑾王妃卻偏向是人禍呢?” “大概我的想法總是和旁人不同吧,忘言也這么說我?!笔捝p描淡寫的,隨意解釋了這個問題。 她不想和玉傾玄多說話,他太危險。而事實上,她會想到人禍這個層面,并不是因為她的想法有多么與眾不同,而是潯陽王妃的怪異舉動太令她介懷,所以潛意識的產生了人禍的想法。 玉傾玄道:“看來甭管這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好像都得把它宣稱為人禍。天災人禍沒一個好聽的,只好哪個有利就用哪個了?!?/br> 天英帝看了玉傾玄一眼,“那你說,誰來擔這個罪名?!?/br> “父皇,這個不難?!庇駜A玄笑著說:“天底下有的是要錢不要命的死士,找幾個雇了,把他們偽裝成北魏的人,讓他們認罪畫押。再在帝宮里找幾個家鄉在北方邊境上的奴才,說他們是內jian,都一并毒死,對外宣稱他們畏罪自殺,留下些跟北魏有關的信箋物證就好?!?/br> 這話聽得蕭瑟瑟心里發涼。這種狠辣無情的手段,果真是玉傾玄的風格,為了把臟水潑到別人身上去,隨意就能殺幾個替罪羊。 天英帝蹙起眉頭,不悅的看著玉傾玄。他這個兒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戾氣太重,人太狠。 玉傾玄也不避諱天英帝的目光,反倒大大方方的說:“父皇息怒。非常時刻,只好用點非常手段,棄車保帥也是一種戰術。呵呵,其實兒臣能想到這個法子,還是因為去年太子三弟那個錦側妃的事……” 提到張錦瑟,蕭瑟瑟的眼底微瀾,嘴唇輕輕顫了顫,保持住了平靜,盯著玉傾玄。 “張錦瑟?”天英帝道:“那個叛國內jian,提她掃什么興!” 玉傾玄道:“誰知道那次的事是不是有人陷害她呢?呵,兒臣也就是隨口說說,她一個足不出戶的庶女,去給北魏當內jian,想著都有點離譜吧?!?/br> “住口!”天英帝厲聲斥責:“這種事是能亂說的?日后朕不想再聽到這件事!” “是?!庇駜A玄拱手,拖著長音回答了天英帝,臉上還是一副風涼的表情。 蕭瑟瑟的心中,已然是波瀾萬頃。她知道,玉傾玄當然不是在幫她的前身說話,反而是在借著這個機會,再次挑撥天英帝與玉輕揚和趙家的關系。而天英帝憤怒的態度,一方面是怒張錦瑟的“所作所為”,另一方面怕也是不愿深思那件事,免得知道的越多就越失望。 “行了,你們退下吧?!碧煊⒌鄯餍?,沒好氣道:“這件事就照老二說的辦,老二,就你去找人吧。還有之前焦闌殿上的刺殺,罪名也推給那些人,不要弄出破綻?!?/br> “是,兒臣一定不會讓父皇失望的?!庇駜A玄拱手鞠了個大躬,彎腰的時候,嘴角翹起一道得勝的笑容,“兒臣懇請能在事后厚葬那些人,好歹他們也是為國捐軀的?!?/br> “準?!碧煊⒌鄄幌朐俣嗾f,袖子一揮,人就走了。 “兒臣恭送父皇?!?/br> “臣妾恭送父皇?!?/br> 兩個人施禮送他,蕭瑟瑟的眼底,已經冷成了一片雪茫。 她直起了身子,目光與玉傾玄的視線交錯,輕輕一笑,嘆道:“厚葬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還留一身罵名?!?/br> 玉傾玄邪惡的笑道:“那也總好過像張錦瑟那樣,留一身罵名死了,還連個像樣的墳都沒有?!?/br> 玉、傾、玄!蕭瑟瑟心中陡然一道怒火沖起,這瞬間幾乎要控制不住情緒而當堂爆發,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十足的旁觀者般,毫無表情。 “死者為大,二殿下還是積點口德吧?!彼f著,仍難掩口氣中的怨懟,“棄車保帥,二殿下說的倒也沒錯,或許沒有其他合適的辦法了,那妾身就預祝二殿下一切順利吧?!?/br> “呵呵,謝謝瑾王妃的吉言?!庇駜A玄不陰不陽道。 蕭瑟瑟不想再和這個人多相處一刻,福了福身就走了。忘言說出去辦事也有一段時間,也該回來接她了,她便往宮門口走,去那里等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