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蕭瑟瑟剛踏進來,迎面黃氏就直逼而來,指著蕭瑟瑟哭道:“都是你??!文翠成了那副樣子,都是你弄得!你知不知道文翠毀容了!” 蕭瑟瑟怔了怔,驚訝的叫道:“二jiejie毀容了!”接著又小心的問:“毀容是什么?” 黃氏氣得一趔趄,扭頭對蕭恪哭道:“老爺,你看看蕭瑟瑟。她和文翠一起去的三思書院,怎么她就沒事,文翠卻被熟石灰燒得毀容了?老爺,文翠可是我們的心肝寶貝??!” 蕭恪的臉上覆蓋著厚厚的寒霜,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蕭瑟瑟說:“我……我就看到鳥鳥了!二jiejie帶我進書院,我看見了漂亮的鳥鳥在飛,我去追鳥鳥??墒恰瓎鑶?,鳥鳥飛得好高,我太矮了,夠不到它,它飛走了。嗚嗚,我要鳥鳥!我要鳥鳥!” “你……”黃氏被氣得七竅生煙,跟這個小傻子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她道:“文翠都被熟石灰潑了,你還有閑心去捉鳥?” “我……可是我就是想要鳥鳥嘛!”蕭瑟瑟委屈的說,“鳥鳥飛走了,我好傷心,想叫二jiejie幫我想辦法捉鳥鳥,可是二jiejie正在打架……” “你說文翠打架?”蕭恪的臉色一黑。 黃氏忙說:“文翠是蕭府的千金小姐,怎么會跟人打架!” “是真的啊?!笔捝木镒?,“不光是二jiejie,還有書院里的好多人,都打在一起了。我喊二jiejie,她聽不見我,侍衛哥哥們怕我受傷,就把我帶回來了?!?/br> 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蕭恪派去鎮守秋瑟院的那些侍衛,本來就是以保護蕭瑟瑟的安全為第一要務,在那種情況下的確會先把蕭瑟瑟送回來。 但黃氏就是覺得,她的寶貝女兒那么乖順有禮,怎么可能跟人打架? 她說道:“老爺,把書院的夫子請過來問清楚吧,可不能讓文翠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毀了??!” 正說到夫子呢,外面有人來報,說書院的一位夫子前來說明情況。 由于三思書院的夫子都是順京有名的大學士,身份地位很高,故而蕭恪親自去將人迎了進來。 夫子哪里知道蕭文翠遭受的惡果跟蕭瑟瑟有關?甚至連那熟石灰是怎么來的都不知道,只說是蕭文翠領著一伙人,跟太尉家那少爺領著的人對打,想來大概是兩人之間有言語沖突,漸漸發展為打群架。 蕭恪覺得十分丟臉,送走了夫子后,就把所有的火氣都發在黃氏身上。 他朝著黃氏吼道:“給我滾回去!自己去問問蕭文翠這都是怎么回事!” 黃氏流著淚的眼睛,霎時瞪得跟核桃一般大,“老爺,你……文翠是不會做這種事的,她在學堂里一直都聽話好學?!?/br> 蕭恪道:“你說文翠好學,我尚且還能信。說她聽話,你到現在了還想自欺欺人!” “老爺,文翠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她現在受了這么大的傷害,你怎么還忍心指責她?” 蕭恪吼道:“她要是不打群架,誰敢朝我蕭府的小姐潑熟石灰?現在大街小巷肯定都已經開始笑話我了,說我蕭恪的女兒在三思書院里帶頭打架。黃氏,瞧你生的好女兒,真是丟盡我蕭某人的顏面!” 黃氏雖然畏懼蕭恪,可就是忍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受委屈。 “文翠怎么了?文翠現在已經毀容了,身上也燒傷了那么多,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復。老爺你怎就不為文翠的將來想想,她這樣以后要怎么嫁人??!” “嫁不出去就不嫁,蕭府不嫌多一張嘴吃飯!” “什么?”黃氏顫抖著,為蕭恪這樣寡情誅心的言語而傷心、憤怒,“老爺,你這是要讓文翠跟蕭醉一樣嗎!蕭醉那奴婢生的也就算了,可文翠到底是有名分的小姐??!” 蕭醉就是蕭恪心頭的一根刺,不提也就罷了,一提起來,蕭恪便對黃氏充滿了惱火,這瞬間連休妻的想法都有了。 “你給我滾!”他指著黃氏,用無比駭人的語調咆哮,“塘城蕭氏在我手里,只能榮,不能辱。誰辱了蕭氏名聲,就別怪蕭某人不顧親情!” “老爺,你……”黃氏的眼淚霍然沖了出來,她捂著嘴,哭著跑走了。 蕭瑟瑟至始至終都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喝著壺上好的碧螺春,裝裝對茶葉感興趣的孩子模樣,順便看蕭恪和黃氏吵架。 黃氏會吃癟,完全在意料之中。因為,蕭恪這個人從來都是將蕭氏家族放在第一位,只談容華利益,對親情刻薄。 可嘆黃氏就是太寶貝她的女兒,明知會撞槍口,還是自取其辱,惹了蕭恪生厭。 蕭瑟瑟站起身,跑到蕭恪的旁邊,拉了拉他的袖口。 “爹別生氣,爹別生氣……”她小心的說。 蕭恪的胸膛起伏著,沒好氣的說:“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和你無關,你玩你的就是?!?/br> 蕭瑟瑟點頭,“那我回去了,爹不生氣?!闭f罷提著裙子跑走。 望一眼蕭瑟瑟的背影像是翩翩飛舞的蝴蝶,蕭恪凝眸,只盼著臘月十五能快點到來,這中間別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芙蓉院里,被送回來的蕭文翠,此時躺在榻上。 因著她的全身有多處燒傷,傷口糊爛,和衣服貼在一起,幾個婢女只好拿著剪刀將衣服剪開,稍微一動布料,就扯得蕭文翠萬分疼痛。 蕭文翠不斷的吱哇亂叫,眼淚流過臉上的燒傷,又是鉆心的疼。 這會兒郎中們忙得不可開交,各自的臉上都凝結成片片愁云慘霧,唯有蕭書彤還坐在小桌旁,百無聊賴的玩著指甲上的蔻丹,毫不理會蕭文翠的痛苦叫聲。 過了會兒就見黃氏哭著跑進來,在蕭文翠的床邊,哭得恨不得撲上去抱著女兒。 蕭書彤鄙屑的哼道:“之前就說了,別和那傻子一般見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br> “長姐!”蕭文翠躺在那里鬼哭狼嚎:“是那個傻子把我推進屋的,還有那兩個負責拉桶的賤人,也不看清楚我是誰,就把熟石灰給拉下來了!那兩個賤人,我告訴過她們要多加水,把那傻子燒死,可她們竟然只加了一點水!膽小怕事的賤人!” 蕭書彤的眼底頓時閃過陰冷。這蕭文翠什么腦子,竟還怪罪那兩個拌石灰的!要不是那兩人少摻了水,她這次還能活? 蕭書彤只好道:“娘,跟我到這邊說話?!?/br> 黃氏聽從了蕭書彤,還哭著一步三回頭,顧望蕭文翠。 蕭書彤把黃氏帶到了二樓的小室里,直說了:“聽文翠的話意,是她想害蕭瑟瑟,卻反把自己給害了?!?/br> 黃氏一怔,這才想起來蕭文翠和她說過,要殺了蕭瑟瑟,好代替蕭瑟瑟嫁給瑾王。 這樣的想法黃氏是支持的,可是后果為什么是這樣?為什么蕭瑟瑟開開心心的回來了,她的寶貝女兒卻毀到這個境地? 黃氏的眼中漸漸泛起殺意,聚集著憎惡的暗光。 “蕭瑟瑟,是那個傻子。那個傻子說去捉鳥,一回頭就看見文翠已經跟人打起來了……她到底對文翠做了什么!” “哼,做了什么?怕是只有蕭瑟瑟自己知道?!笔挄烈髌?,唇紅齒白間,逸出森涼的言語。 “事不過三,這次已經是第三次……” “什么第三次?” 蕭書彤冷道:“蕭瑟瑟怕是已經不傻了,要真是這樣,那她可藏得夠深?!?/br> “那該怎么辦?”黃氏迫切的盯著蕭書彤,她這個女兒最聰明了,一定能想出對付蕭瑟瑟的辦法。 “怎么辦……”蕭書彤冷笑,“我就不明白你們何必要跟她斗,她嫁給瑾王,瑾王能給她什么?還能給她一個皇后的位置嗎?” 黃氏頓時露出恐懼的神色,“乖女兒啊,這話你也敢說?” 哼,庸懦無用、鼠目寸光。 蕭書彤懶得多說,輕描淡寫道:“娘要是真想弄清她傻不傻,試試她就知道了。還是聽我一言吧,要么別去損人,損人了就要利己?!?/br> ☆、驚險試探 臘月近了,天氣越發的寒冷。 秋瑟院中,綿綿密密的雪籽鋪了一地,殘菊的花瓣已經都被北風卷走。 蕭瑟瑟喝下碗熱茶,拿起繡品,飛針走線。 一個人靜靜坐著,總是容易多想。 想著那日的玉傾揚,眼眸中的似錦繁花,時不時的在蕭瑟瑟腦海中掠過,掀起悔恨的浪濤。 再接著,玉傾揚的身影漸漸消失,她看見了一抹冷中有暖的煙灰色,耳畔仿佛又響起玉忘言的低語。 “在她眼里,永遠都沒有我……” 蕭瑟瑟猛地按住針線,放下繡品,痛苦的喘息。 在心底對自己說了十幾遍“忍耐”,蕭瑟瑟繼續刺繡,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在繡品上。 如此又繡了三日,繡品即將完工,也就在這時,她被黃氏的婢女找上,說黃氏有請。 “知道了,你先回去?!?/br> 蕭瑟瑟揮退婢女,披上斗篷,走到院外,對兩名侍衛道:“跟我一起去,等下陪我玩捉迷藏?!?/br> 在兩名侍衛的跟隨下,蕭瑟瑟到了黃氏的院子。 黃氏院子的主樓共兩層,蕭瑟瑟瞧去,見二樓那里懸挑著一副絲綢畫,覺得奇怪,想了想,對侍衛們說:“你們在外面站著,看好那座樓,不許打瞌睡,我進院子了?!?/br> 進了院子,有婢女迎蕭瑟瑟進屋。 黃氏就坐在主位,下手右側是蕭書彤。 蕭瑟瑟蹦蹦跳跳的坐在了黃氏的下手左側,天真的問:“黃姨娘叫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黃氏和善的笑說:“瑟瑟,那天在老爺那里,我因為文翠的事情,對你態度不好,你別怪娘好不好?” 蕭瑟瑟嘀咕:“什么時候的事啊,我記不得了……” 黃氏忙說:“記不得就記不得吧,不過瑟瑟,你還記得你在三思書院門外見到的鳥鳥嗎?” “鳥鳥……”蕭瑟瑟的眼中立刻充滿了玩性,“鳥鳥呢?嗚嗚嗚,鳥鳥飛走了,我要鳥鳥?!?/br> 黃氏說:“你別哭,我給你把鳥鳥抓回來了,老老實實的不會飛走。你快跟著我到樓上來,去把鳥鳥帶回秋瑟院吧?!?/br> 蕭瑟瑟心間一顫,突然想到了懸吊在二樓露臺邊緣的那幅絲綢畫。難道……那幅畫就是黃氏設給她的圈套? 蕭瑟瑟拍手說:“好,我要把鳥鳥帶回秋瑟院!” 黃氏立刻領著蕭瑟瑟上樓,蕭書彤喝完了茶,才慢條斯理的起身,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優雅氣質,跟著上了樓。 二樓的露臺正好就沖著院子大門,從這里可以看見院外一草一木,那兩名侍衛還立在那里。 見了蕭瑟瑟,他們目不轉睛的盯著。 蕭瑟瑟當然不會讓黃氏發現有侍衛在盯梢,她一上樓,就指著那幅絲綢掛畫喊道:“鳥鳥!褐色的,真的是鳥鳥!” 黃氏說:“是啊,老老實實的呢,動也不動。瑟瑟,你快去把鳥鳥捉過來吧?!?/br> “好!”蕭瑟瑟興奮的答應了,朝著邊緣走去。 背對著黃氏,眼中的癡傻渾濁消退,取而代之的冰雪般的靜美和寒芒。 黃氏的意圖,她看出來了,那幅畫被吊在欄桿之外,要是想拿下畫,她就必須爬上欄桿。而一旦她爬上欄桿,就會摔落在院子里,不死也要落下傷。 看來,自己不傻的事實,黃氏還是察覺到了。 或者說,是蕭書彤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