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昏黃的燭光中。 一向安靜的任夏瑾看了莊卓敏一眼,正色道:“你放心,小尹是不會說謊的?!?/br> 莊卓敏臉色一白,咬住唇,“我又沒有說小尹說謊,我只是奇怪而已?!?/br> 沒人說話。 都聽出了這話的意思,莊卓敏懷疑赫連尹說謊自己是有錢人,而任夏瑾是站在赫連尹那邊的。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莊卓敏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抿著唇,臉色有些發白。 赫連尹笑了笑,“沒關系?!?/br> 就算別人質疑自己,不喜歡自己,也不必為這點小事而感到不開心。就像那句話,人要么活在自己眼中,要么就活在別人眼中,不管莊卓敏信不信,懷不懷疑,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因為她堅信,時間可以看出人心的,一個人是否正派正直,經歷過時日的打磨,自然會浮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那晚的晚會就終結在這句話上。 蘇凡怕赫連尹心里有隔閡,爬上了她的床,掀開了她的蚊帳,要跟她擠在一個被窩里。 “小尹,我晚上跟你一起睡吧?!彼@么說著,也不顧赫連尹反不反對,就刺啦啦擠進赫連尹的被窩里,夏天的金嶺中學蚊子到處飛,天氣濕熱,是蚊子最愛的氣候,必須的擋著蚊帳,才能阻隔蚊子的侵襲。 赫連尹睡在里面。 蘇凡側躺著,輕聲問她,“小尹,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啊?!?/br> “那你怎么這么早就睡覺了?你平時這時候還要看書的呢?!?/br> “今天坐了太久的車,有些不舒服?!焙者B尹坦誠,她本來就不會坐車,一路顛簸到學校來,胃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就像塞著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很難受。 “卓敏的話你不要介意,她說話一向就是那樣的,沒有個分寸,但她也沒什么壞心眼,你不要太介意啊?!彼齻円幌驊蚍Q莊卓敏為話題終結者,也可以叫做補刀王,這稱呼的含義就是莊卓敏不怎么會講話,但凡她講完話,就會出現冷場。 “沒事,我沒介意呢?!焙者B尹背對著墻壁,聲音靜靜的,“只是小事,不必介懷?!?/br> “這樣就好了,我也相信你是個大方的人?!?/br> “你也一樣?!?/br> 蘇凡忍不住哂笑,藍色的被單下,她忽然抱住了赫連尹的腰。 赫連尹一驚,睜開了眼睛,眼瞳如冰球子滾動在眼眶中,疏離冷寂。 她定定地看著蘇凡,嚇了她好大一跳。 蘇凡楞了一下,“怎么了?” 赫連尹看了她許久,才垂下眼眸,“沒有,我不太習慣別人碰我?!?/br> 她的性子向來冷淡,是不太喜歡別人的觸碰的。 但哥哥是個例外。 或許是因為她和哥哥天生相吸,所以才沒有那么別扭的接受過程。但是對蘇凡,她從心里上感到不舒服,蘇凡抱她的時候,會將雙腿纏過來,然后使勁地依偎到她懷里,這樣極度親密的行為,讓她從心底里生出一股詭異的寒意,但又說不上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赫連尹只能說自己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蘇凡聞言立刻縮回了手。 “這樣啊,我在家里睡覺喜歡抱著娃娃,所以習慣了旁邊有東西,就會抱上去?!?/br> “嗯?!焙者B尹不欲再跟她說下去,往里面睡了一些,聲音冷淡,“睡覺吧,很晚了,晚安?!?/br> 蘇凡沉默下去。 黑暗中。 她慢慢轉了身,與赫連尹背對著背。 * 于歌和于舟真正的絕交了。 那天赫連尹在私塾里收拾東西,遠處的于歌突然低喊了一聲,她回過頭去,就見于舟昏迷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如同沒有顏色。 于歌慌張地抱起了他。 赫連尹想跟過去,可是傭人攔住了她的去路,對她說,小少爺中暑了,現在要請家庭醫生過來診斷,外人不便參觀,于是將赫連尹給請出府了,真的是活生生用請的,不容她拒絕,就將她帶離豪宅之外,大鐵門一關,就不再理她了。 與其說是請,不如說是轟。 因為這件事,赫連尹終于揣測出于舟為什么臉色總是那么蒼白了,也知道了他為什么總在課堂上吃藥的原因,一開始,她還以為于舟在嗑藥,因為現下有一種年輕人,迷戀嗑藥和咳嗽水,他們通常躲在廁所或者課間進行,聽說吃了那些東西,整個人的精神都會異常振奮,但久了之后,那些藥會sao亂人本來正常的神經,放出來的血,也會變成黑色的,體制被藥物改變,從此,不再健康。 但是仔細想想,她也知道于舟不可能嗑藥,因為于歌從來沒阻止過他吃藥。所以她斷定,于舟的身體大抵是有什么問題,而且這個病,還不輕。至于是什么病,她不必去猜測,于舟不愿告訴她,就是不想別人知道,既然他不想任何人知道,那她應該去尊重他。 自從于舟回到學校,就再沒有跟于歌說過話,他甚至在桌上畫了三八線,拒絕與于歌有任何往來。 赫連尹是看在眼里,嘆息在心里。 午飯的時候,于舟是跟班里的討論小組一起吃的。 赫連尹不忍見于歌一個人吃飯,怎么說也一起吃飯了半個月,有點熟悉了,她按照老樣子,拿著飯卡去買飯,然后端著食盤坐在于歌的前面。 于歌還是素日里的模樣,沉默地吃著眼前的食物,氣息陰冷。 不少女同學在遠處偷偷看他,就是沒勇氣過來,近來他和赫連尹的戀情傳得太兇了,大家只敢遠遠觀望著,以免被人叫做小三。 “怎么不跟于舟一塊吃飯?”赫連尹坐在他對面,打破安靜。 于歌手中的筷子一頓,笑容諷刺,“誰要和他坐在一塊?不知好歹的東西,呵呵……” “那天我看見你抱著他,你明明那么關心他,為什么要絕交呢?” “你什么時候這么多事了?”他瞳孔冰冷,而后,細白修長的指撫上自己的心臟,就像不愿去細想一般,他的指重新慢慢放回身下,拿起桌邊的飲料,沉默地喝了一口。 赫連尹沒有說話,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來這,是想告訴你,我們之間的約定不必再演下去了,我已經將這事告訴了我哥哥,他說沒有關系?!?/br> “呵?!庇诟璧椭^,冷冷勾唇,“一個兩個都是這樣,說過話就跟放屁一樣,說完就忘了,隨便你吧,反正我也覺得沒什么意思?!?/br> 他渾身都是刺。 赫連尹的身子靠在椅背上,嘆了一口氣。 良久的沉默后。 赫連尹把午飯吃完了。 她端著食盤站了起來,留下一句輕輕的喟嘆,“再見亦是朋友?!?/br> 于歌身子一怔。 赫連尹已經走遠了,她將銀色托盤的剩食倒進餿水桶中,走到長長的龍水頭前洗手,這里的瓷磚水槽很長,兩端各有七八個水龍頭,她按了點洗手液,將手上的油膩洗去。 很快,旁邊出現了一雙筆直的腿。 于歌慢慢洗著手,神情淡漠,“朋友,以后每天還是一起吃飯吧,有時間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英語輔導?!?/br> 赫連尹輕輕勾唇,看過去,“怎么?怕一個人孤單么?” 她并不討厭于歌,她也明白于歌對她沒有興趣,若是有,早在相處的這十五天里,對她展開追求了。 這個人的心里,只有他弟弟呢。 “孤單有什么好怕的?人活在世上,第一首要就是要習慣孤單。要不然,將永遠活在寂寞與尋覓中,無論擁有健康,金錢,愛情,還是名望,地位,成就,都會被寂寞所掩蓋,因為害怕寂寞,心靈將永世空虛?!?/br> “說得好?!焙者B尹贊同他的話,“只要習慣了孤單,靈魂就能得到更高層次的洗禮,從而變得自由?!?/br> 孤單。 這個詞其實有些人一輩子也參透不了其中的含義,因為受到冷落,所以覺得委屈,因為被忽視,所以覺得難過,因為被傷害,所以覺得不甘,因為被愛過,所以覺得痛苦,無法平靜地放下,這些心理,其實都是因為人貪戀過溫暖,所以害怕失去,在承受失去的時候,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 可事實上,只要你跨越過冷落,委屈,忽視,難過,不甘,痛苦,你將發現你不被任何情緒所控制,你的靈魂自由得所有情緒都控制不了它,這是一個很高的精神層次,畢竟人類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若沒有欲望,人類就沒有奮斗,上進,拼搏這一詞。 所以總而言之,人類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擁有千變萬化的情緒,最重要的,是看本人如何選擇,不管別人怎么選擇自己的人生,記得尊重。 洗完碗。 她與于歌并肩走回六樓的尖子班。 雖然哥哥讓她不要跟男孩子玩,但她覺得只要問心無愧,沒有什么好怕的,她對自己有信心,她會有分寸應付一切的。哥哥嘛。估計就是鬧鬧脾氣,然后哄哄他,他就高興了。 幼稚又別扭的少年,喜歡撒嬌,又喜歡強迫她。雖然很稚氣,可愛情觀卻很純粹,極度吸引著少年老成的她,因為老成,她的心理裝著一個小大人的目光和作風,于是看待別人的時候,會先觀察別人的神情和內心。 被寵壞的哥哥,身上有一種她無法抗拒的溫暖,就像太陽一般的少年,蠻橫囂張地闖入了她的世界,給了她無法違抗的陽光,讓她駐足沉淪。 也許人就是那么奇怪的生物,幼稚的喜歡成熟的,成熟的喜歡單純的,學渣喜歡學霸的,學霸的喜歡叛逆的,所以啊,人往往迷戀,恰恰是自己身上沒有的,因為沒有,所以渴望擁有。 于舟見兩人一起回來,也不跟赫連尹說話了,他沉默而固執地寫著自己的作業,一言不發。 赫連尹亦沒有說話,取出桌兜里的書看起來。 于舟這是故意躲她跟于歌呢,一下課就逃去跟學習小組的人一起玩,玩牌也好,捶手也好,下棋也好,就是盡量避開他們,不正面碰撞。 其實他也被于歌那些話傷到了,于歌讓他別再接近赫連尹,也明確說了赫連尹喜歡的人是于歌,他沒有機會。是啊,他們兩現在估計都偷偷戀愛了吧,自己跟著他們,也不過是一個超大電燈泡而已,委曲求全去當一個電燈泡,何必呢? 不如跟學習小組的人混跡在一起呢,沒事還能說說笑話和鬼故事,比看兩人切磋學識輕松多了。 赫連尹沒說什么。 每天安靜地在宿舍和教室之間往返,吃著哥哥送她的巧克力,細數著半個月的到來,等哥哥來學校了,她就不會那么無聊了。任夏瑾本來就安靜,兩人呆在一起也沒什么話題,而蘇凡,自從那一晚的事情,赫連尹開始疏遠她了,但凡蘇凡約她去洗澡,她都會找借口推遲。 任夏瑾好像看出了什么,經常幫著赫連尹說話,替她解了蘇凡一次次的盛情邀請。蘇凡總是冷冷地看著任夏瑾,那眼神,就像看著一堆垃圾,十分的輕蔑不屑。 赫連尹有時會沉默地看著蘇凡,總覺得她,越看越不對勁。 但學業繁忙,加之新生晚會即將拉開帷幕,赫連尹忙得昏天暗地,便忘了蘇凡的古怪情緒。 于歌向學校舉薦了赫連尹,希望新生晚會上,由赫連尹與他擔任晚會主持人,一同主持學校的晚會。學校對于歌很有信心,聽他舉薦了赫連尹,當下也沒有意義,一致通過了。 第103章 早戀后果 晚自習上,赫連尹跟于歌在對晚會的臺詞,于舟換了位置坐在四組,跟那邊的同學在一起談論學術的問題。 任夏瑾很安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發一言。 班主任任磊的臉突然出現在后門的玻璃上,他遠遠看著于歌和赫連尹的方向,有些若有所思。 高中是一個極其敏感的階段,尤其在對待學生之間的戀情方面,既不像初中時的懵懂,也遠沒有大學時的堂而皇之,十五六歲的青少年,誰沒有些暗涌的曖昧情緒?但這些情愫一旦被暴露在陽光下,便不可避免地被扣上早戀的帽子,成為同學校友間最熱門的談資。 赫連尹和于歌每日一起上學,一起吃飯,又一起上自習,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的竊竊私語轉成越描越黑,最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為了全年級同學最關注的熱門話題,起初多數人持懷疑態度,學習拔尖,性格高冷,長相出眾,平時不喜跟同學接觸的于歌怎么會跟喜歡上新入校生赫連尹?隨后,在于歌的多次舉薦和兩人默契的談話對聊中,許多人開始相信了。 從赫連尹入校以來,備受矚目的于歌已經多次作出驚人之舉,令紛紛揣測的同學們變得言之鑿鑿,在大家密度關注下,這件事來勢洶涌,越傳越快,最終,不負眾望地傳入了班主任任磊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