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靜岡……靜岡縣嗎?”中原握緊了電話。 是的,日山千鶴子繼續說:“應該是在富士宮?!?/br> “您沒記錯嗎?” “嗯……沒錯。因為我還記得那里的炒面很有名。請問,這個怎么了嗎?” “沒什么,您這么忙還來打擾,真是抱歉?!?/br> 掛了電話,中原重新看回電腦。從青木原開始,視線徑直向下移動,就可以看到富士宮市。井口沙織,就是在那兒出身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 第十三章 “了解別人過去的方法?嗯~,這樣的方法不應該有很多才對嗎?”一邊清點著九谷燒(譯者注:九谷焼(くたにやき),公元17世紀中葉起源于日本九谷地區的一種彩繪瓷器。個人感覺很漂亮,有興趣的各位可以自行百度。)的骨灰盒,神田亮子一邊說。她面前的收銀臺上放著20多個箱子,這都是今天早上才送來的。因為換了制造商,所以這批貨和之前售賣的那種骨灰盒在感覺上有些不一樣?,F在正把那些沒人會要的貨挑出來,再退給制造商。 “比如說?有什么具體的法子嗎?”看著她坐在椅子上工作的樣子,中原問道。 今天并沒有人預約要舉行葬禮。 “想要圖快的話,直接拜托偵探社不就好了么——我說,你覺得這個怎么樣?”中原看了看神田亮子手里的骨灰盒,上面鑲有金箔的花紋,形狀是六角型的??此荒樝訔壍臉幼?,估計是不符合她自己的品位吧。 “有點太花哨了?!?/br> “這種東西,不管怎么賣都賣不掉吧。把這個退了吧?!?/br> “嗯,交給你了——拜托偵探社,這個不行啊,沒有更簡單的方法了嗎?” “對方是怎樣的人???姓名和住址你應該是知道的吧?!?/br> “這個是當然,對方是大學醫院的醫生。但我想知道的,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他在老家的人際關系?!?/br> “這樣的事情,普通人是沒辦法查清楚的吧。我覺得還是交給偵探社最好。啊,這個多好啊,要是送來的都是這樣的東西就好了?!鄙裉锪磷觾墒直е?,是一個以紅色為基調的骨灰盒。雖說是紅色,但也沒有紅得太過鮮艷,說成是比較深的朱紅色或許會好一些。盒子上還畫著樹林和雪山的樣子。 中原想起了井口沙織那被紅色掩埋的房間。這個自己只見過一次的女人,是不是在內心深處有著更多不為人知的煩惱呢? 她出身于靜岡縣富士宮市。聽到這個,中原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另一個人。他是殺害小夜子的町村作造的女婿。山部說,給濱岡家寫道歉信的就是他。中原也記得這個人同樣是富士宮市出身。中原給山部打電話確認以后,果然確實是這樣。這個人好像叫仁科史也,是慶明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小兒科的醫生。 聽到小兒科這個信息,中原腦海中再次有了反應,他想起了夾在小夜子書中的那張通知。應該是叫“兒童醫療咨詢室開放日的通知”。這點不就和小兒科有關系了嗎? 中原又往濱岡家打了電話,拜托里江找到之前的的那張通知。找到只之后,又詳細詢問了通知上的內容。 “內容的話,上面只并列這一些日期哦?!?/br> “那些就可以了?!?/br> 記下了里江念的幾個日期,其中有一組日期很讓人在意。那是小夜子被害前3天的日期。 里江問說,這張通知怎么了?中原只是說沒什么特別的,然后稍微搪塞了一下就掛了電話。 中原在網上搜索了慶明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官網,上面有“兒童醫療咨詢室”的相關信息。這些信息比那張通知上的內容更為詳細,包括場所示意圖,預約手續以及當日的值班人員—— 值班人員貌似每天都不一樣??吹绞录l生前3天的值班人,中原整個人都僵住了。是仁科史也。 事實已經不能就這樣簡單地被無視了。 與小夜子成了閨密的井口沙織出身于富士宮市,仁科史也是那兒的人。小夜子又保留著仁科工作的醫院的通知,咨詢室的開放日又是事件發生的前3天。而且事件發生的前10天,小夜子還去了樹海拍照片。井口沙織的房間也有樹海的照片。 當然,不能否定這一切都是偶然。富士宮市有數十萬人口,每年都有很多人遠赴東京,所以這極有可能只是毫無關系的二人恰巧是老鄉罷了。但不管是哪個時間哪個地點,總有些人有些事和小夜子產生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這已經不是能單純用“偶然”去一帶而過的了。 “您剛才說知道各種不同的價位是什么意思……哦,原來是這樣。想要知道報價后進行比較,之后再做決定是嗎……嗯,當然,這樣做當然沒有問題?!钡然剡^神來,中原發現神田亮子正在打電話,對方應該是一位寵物過世不久的飼主,正在和其他同類型的公司作比較。 話說到一半,神田亮子的臉上開始烏云密布。 “您是說有其他公司的人可以直接到您府上去接過寵物的遺體是嗎?也就是說,他們會在火葬過再把骨灰送回府上吧。不過,對您說這樣的話可能比較失禮,但也還請您親自確定一下那家公司是否真的有焚化爐……嗯,其實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他們將拿到的遺體隨便扔到山里的某個地方,然后從某個動物陵園那里找其他動物的骨灰,分一小部分直接拿給飼主……是這樣的,確實有很多黑心商戶。當然,我也不能確定您說的那家公司是否會作出那樣的行徑?!堑?,所以我認為還先請您去確認一下到底有沒有焚化爐比較好。如果您自己沒法親自確認,也還要請您親自去詢問他們的公司的人。如果他們撒謊的話,應該是可以從態度當中看出來的?!恍枰獡倪@一點。這也是為了您心愛的小貓著想?!?。當然,我們是有自己的焚化爐的,您可以親自過來看一看?!玫?,那么就拜托了?!?/br> 掛了電話以后,神田亮子沖著中原苦笑了一下。 “開車取走小貓的遺體,然后3天后把骨灰送回來,就這樣要3萬塊?!?/br> “感覺有些不對頭啊。飼主呢,是什么樣的人?” “是個老婆婆。她擔心如果問他們有沒有自己的焚化爐,會不會讓對方覺得不痛快?!?/br> 中原皺皺眉頭說:“日本的老年人也真是老好人啊?!?/br> “如果背后沒有什么貓膩的話,就算被問到了也會平心靜氣地回答吧?!鄙裉锪磷诱f:“剛才社長的問題也這樣解決不就好了?!?/br> “嗯?什么意思?” 神田亮子微微笑了笑。 “就是說,如果只是想知道那個人的經歷的話,直接去問本人不就好了。如果沒有什么要遮遮掩掩的話,應該就可以誠實回答才對?!?/br> 中原抱起胳膊,看著這名老練的女職員?!霸瓉砣绱税 ?/br> “但如果對方真有什么不想說的話,那場面就會變得很難看也說不定?!鄙裉锪磷又匦禄氐搅颂暨x骨灰盒的工作上了。 還可以這樣啊—— 中原倒是不怕場面太難看,因為本來自己就是和對方勢不兩立的。 第十四章 今天是約好和對方見面的日子,天空卻下起雨來。中原踩著地鐵的樓梯往上走,撐起傘朝著約定的地點移動,目標是位于日比谷的高級酒店的休息室。本來中原是打算直接去對方工作的地方面談的,但對方說抱有歉意地說能不能讓自己來定見面的地點。對方說因為在中原工作的“天使之船”事務所見面的話會感覺怪怪的,所以就定在了酒店的休息室。中原當時在做公告代理商時,就經常在那間酒店和客戶見面。 酒店大門的地方車水馬龍,各種出租車一輛接著一輛地停在門口。衣著華貴的男男女女走入這幢建筑當中,感覺真是腳下帶風一般。就連門童的動作都十分優雅。 穿過自動玻璃門,中原踏進了酒店的大堂。他一邊感受著從腳下傳來的絨毯的柔軟觸感,一邊整理這雨傘。視線立刻就發現了位于左邊的休息室。那其實是一片開放的區域,非常寬闊,感覺容納一百個人還綽綽有余。 入口的地方站著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他上前招呼到:“歡迎光臨?!?/br> “我是中原?!?/br> 男子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說:“恭候多時。和您見面的人已經到了?!?/br> 黑衣男子邁步向前,中原緊隨其后。預約座位的人是中原,因為都不知道對方的長相,所以覺得還是自己預約比較好?,F在是晚上7點,正好是可以預約的時間段。 中原被帶到靠里面的座位,這里并沒有人生嘈雜,感覺是可以安靜說話的地方。 應該是剛到了中原吧,一名男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身材矯健,膚色淺黑,感覺有一副運動員的架勢。年齡大概35歲左右。穿著西裝,帶著素雅的領帶。 “是仁科先生吧?!?/br> 對方說“是?!迸c此同時,他的雙手緊緊貼在身體兩側,筆直地站著。 “您能聯系我,真是非常感謝?!痹卩嵵氐攸c頭致意之后,他遞上了名片。 中原接過名片,之后也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他?!翱傊?,我們先坐下吧?!?/br> 桌子上只放著兩杯水。他應該是覺得自己先點東西會比較失禮吧。 叫來了逝者,中原點了咖啡,仁科要了一樣的東西。 “突然聯系您,真是非常抱歉?!?/br> 面對中原的話,仁科連連擺手。 “雖然有些以外,但您能給我機會和我見面,我已經感激不盡了?!闭f著,他雙手置于膝頭,再次深深鞠躬?!熬瓦@次我家人的所作所為,我向您表達深刻的歉意。雖然刑事責任由他本人承擔,但我們也想盡可能的想您表示我們的誠意!” “快把頭抬起來,我不是為了聽你道歉才叫你出來的。通過你的信,你道歉的心情我已經十分了解了。換做其他人估計都不會想要寫信的吧。不,估計是連給死者家屬寫信這種事情都想不到吧?!?/br> 仁科慢慢抬起了頭,眼神與中原交匯。雙唇緊閉,嘴角卻流露出一點苦悶的神色。 還真是個誠實的人啊,中原想。在這種氛圍當中,這種神態應該不是演出來的。當時通電話的時候也感受到了,所以才決定直接見面,以確信自己的想法。 中原是昨天才讀到仁科寫的信的。他打電話給里江,說能不了可能讓自己看看那封信,里江二話不說就用傳真給他發了過去。讀完之后,他再次撥通了里江的電話,說自己想和仁科見一面。當然,她十分驚訝,連忙問原因。 “現在,我已經不是小夜子正式的遺族了,所以想要擁第三方的角度去看待這一切。當然,我不可能做到完全客觀,只是我覺得,就算見一面也不會有什么損失吧?!?/br> 就他的說明,里江和宗一商量了一下,然后回答說,如果這這樣的話,那當然可以。 之后,中原給仁科打去了電話。手機號碼在信上就有。聽到是被害人前夫來的電話,仁科稍稍感到有些疑惑,但說到自己是遺族的代理人之后,仁科好像也信服了。 實際上,對里江作出的那番解釋也并不是謊言。在讀了那封信之后,中原就對仁科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特別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一種人。且不說中原之前就想見見仁科了。富士宮、井口沙織、兒童醫療咨詢室——這些真的都是巧合嗎?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敝性f:“你剛才用了‘家人’”這個詞,但實際上他只是你的岳父吧。所以你可以隨時和他斷絕關系的。然而你卻沒有這么做,而是像親身兒子一般擔起責任。真是為人正派,而且有些正派過頭了,感覺已經達到了不自然的地步了?!?/br> 仁科搖搖頭。 “我不覺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岳父他做了那樣的事情,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讓我隨便就斷絕關系,這種自私的事情我做不來?!?/br> “所以我才覺得你正派過頭了。本來你是沒有義務是贍養他的吧?!?/br> “就算我沒有,我妻子也有這個義務,但我妻子沒有經濟能力,所以作為丈夫支持妻子也是應該的?!?/br> “但就是您妻子切斷了對她父親的援助吧?你沒有任何過錯和責任,所以假設你把自己和整個事件撇得干干凈凈,也不會有人說什么的,不是嗎?” “我妻子是為我著想,所以才作出那樣的舉動,那其實并不是她的本意。所以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和我有關系的?!比士频囊暰€徐徐向下移動,最后終于低下了頭。 咖啡端上來了。中原加了點牛奶,用勺子攪了攪。然而仁科依然低著頭。 “快喝吧,你不喝的話我也不好下口了?!?/br> “啊,好的?!比士铺鹉?,喝了一口黑咖啡。 “您家里人呢?” 面對中原的問題,仁科愣了一下。 “我不是指您的妻子和孩子,我是說您父母和兄弟姐妹。關于這次事件,他們都是怎么說的?!?/br> “這個嘛,當然是說了些很過分的話……” “也說讓您離婚的事了嗎?” 仁科沒有回答,雙唇痛苦地扭曲著??吹竭@副表情,中原也懂了。 “果然啊,真的讓你們離婚了吧?!?/br> 仁科深深地嘆了口氣。 “畢竟還是要考慮到世上的顏面,所以他們的話我能理解?!?/br> “但您并沒有離婚的打算,是因為很愛您妻子嗎?” “我……我必須要承擔責任,不能逃避?!彼谋砬橐琅f那么痛苦,可這次卻充滿了力量。雖然并沒有直視中原,但中原依舊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他意志的堅定。中原想,到底是什么東西讓眼前這個人如此堅守倫理道德呢?或許真正支撐他的,并不是單純的倫理道德那么簡單吧。 “您是富士宮市出身,是吧?!敝性_始切入正題。 中原這出其不意的一問,讓仁科的身體為之一震,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笆堑?,請問這又怎么了嗎?”他問。 “您父母現在在富士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