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姐弟,來到這個世界上只相差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可是人生際遇卻是如此截然不同。家道中落后,江澄可以因禍得福地重新過上優越生活,江澈卻是一直在天堂到地獄的無盡跌落中。 許多人會難以接受命運這樣的不公;會因為自己的不幸而嫉恨他人的幸運;會或多或少地心生怨恨,忿然不平??墒墙簠s一點都沒有流露出這樣的想法,相反,他由衷地為jiejie慶幸與高興。所以,他的微笑,比他的淚水,更加能夠叩動舒眉的心弦。 而舒眉也無法不為他心疼,忍不住再次遣責起了萬惡的人販子:“如果,當年不是那個饒mama撒謊騙了你jiejie,她被香港富商收養后原本可以及時回來找親人。那樣無論是你媽還是你,都可以少受很多苦。這個壞女人真是壞到家了!你要了她的命真是一點也不冤枉她?!?/br> 舒眉的話,讓江澈的一雙眼睛,忽然間像被陽光照亮了一樣熠熠生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他輕聲問:“你……不怪我了?” 舒眉用肯定得無以復加的語氣回答他:“是的,我不怪你了!你的所作所為我可以理解了!” 江澈默默地凝視著舒眉,這是一個美好的、皎潔如月光的少女。她的眼神如一汪好天,清朗得沒有半絲云翳。他知道想要讓她接受殺人這樣的罪惡是很難的,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表示可以理解他。她的話,讓他的心田猶如久旱逢甘雨,變得無比濕潤,無比柔軟。 頭頂的幽藍夜空中,那一彎銀鉤似的月牙兒已經升很高了。它遠遠地站在幾縷絲綿似的薄云上,像是靜謐海洋里的一葉輕舟,又像是美人頰上的一抹微笑。撒下溫柔淋漓的月光,輕籠著兩個并肩相偎的人兒…… 35|29. 獨家發表 因為頭天晚上凌晨時分才入睡,次日上午舒眉睡過頭了。還好第一節課不是她的,否則肯定要遲到。 匆匆忙忙地梳洗一番后,舒眉換上一襲碎花旗袍趕去辦公室。剛剛走出宿舍,她就看見張雜役領著一個人走過來,邊走邊說:“舒老師,這位小姐說有事要找你?!?/br> 跟在張雜役身后的人是薛白。這位大小姐今天依然是一身褲裝,白襯衫配黑長褲,肩頭披著一襲猩紅色短款薄呢斗篷,短發上扣著一頂同色貝雷帽。她一邊走過來,一邊用戴著皮手套的雙手漫不經心地挽起一根長長的馬鞭。整個人看起來真是又帥又美又酷,女王氣場渾然天成。 舒眉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脫口而出:“哇哦,薛小姐,你真是天仙攻一枚??!” 薛白一怔:“什么意思?” “呃……意思就是你比男人還要帥!” 這個評語薛白倒是挺喜歡。雖然她是個女兒家,卻一向不喜歡那些裙衩脂粉之類的東西,反而偏愛男性化的著裝打扮。耍帥炫酷的襯衫西裝,作為一種前衛而硬朗的造型,十分被她青睞。所以她經常以男裝亮相,在民國姑娘們清一色的翩翩旗袍或西式洋裙中,獨具一派帥氣不羈的瀟灑氣質。雖然有時候經常會招來一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們的非議,但她才不在乎呢。 自得地一笑后,薛白卻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天仙可以形容帥呢?” “呃……我亂說的了?!?/br> 頓了頓后,舒眉馬上轉移話題問:“對了,薛小姐,你今天特意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薛白笑微微地表明來意:“嗯,我想和江澈見個面。之前誤會了他不好意思,我覺得很有必要跟他道個歉。你一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吧?” 在得知自己誤會了江澈后,薛白就覺得自己應該要向他好好道歉才行。而她決定了要做的事就不會拖延,所以這一天一大早就來找舒眉問江澈的聯系地址。 舒眉卻有些為難地蹙了蹙眉頭。老實說,她還真不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江澈呢。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江澈在單方面聯系她,她從沒有主動去找過他。她只是依稀記得他曾經對約翰神父說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棋盤街的金鑫保安會會館找他。 “我只知道江澈住在金鑫保安會會館,地址是棋盤街多少號來著,我想不起來了?!?/br> “沒關系,知道是棋盤街就行了。我到了那里再問,相信一定會有人知道的?!?/br> 說話間,下課鈴聲響起來了。后院那邊,剛剛上完一堂課的學生們像一群小鳥般飛出了教室,在院子里玩耍起來。 下意識地朝后院瞥了一眼后,薛白一臉難以掩飾的吃驚:“這些……就是你們教會學校的學生?” “嗯?!笔婷际掷斫獾匚⑿α艘幌拢骸把π〗?,你是不是覺得這些孩子們看上去不像學生,而是更像一群小乞丐?” 薛白沒有吭聲,等同于一份無聲的默認了。舒眉又笑了笑說:“老實說,我第一天上課的感覺和你一模一樣。當我走進教室時,看著這群孩子們,還以為自己不是來當老師的,而是來當丐幫幫主的?!?/br> 忍俊不禁地一笑后,薛白才輕聲說:“昨晚聽你說起你是一所教會小學的老師,我還以為是我以前念的那種貴族式教會學校呢。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慈善性質的,這些孩子們就沒有一件完整的好衣服嗎?” “沒有,他們家里都很窮,經常是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直到徹底穿破了還要繼續補著穿。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種話我以前只是聽說,現在卻是現實版本活生生地擺在眼前??!我的很多學生們都說,他們從來沒有穿過新衣服,都是撿別人扔掉的不要的。不過,我們福音堂已經募到了一些善款成立了一個救濟基金,準備為學生們免費制作新校服,讓他們也能穿上一回新衣裳?!?/br> “聽起來很不錯,回頭我也讓人送張捐贈支票過來?!?/br> 舒眉意外又驚喜:“太好了!薛小姐,非常感謝你的愛心與善意?!?/br> 薛白看著舒眉莞爾一笑:“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不必再尊稱對方為miss了。很高興認識你,舒眉?!?/br> 對于薛白如此主動友善地表態愿意與自己交朋友,舒眉自然也不會拒絕了。這位薛大小姐雖然初見時有些傲氣逼人,但那副傲驕高冷范兒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端著了。至少彼此有所了解后,她的表現還是讓人頗有好感的。 于是,舒眉也微笑著予以同樣友善的答復:“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薛白?!?/br> 從福音堂離開后,薛白獨自駕著敞篷馬車來到棋盤街,很順利地就從路人口中問明了金鑫保安會會館的地址。 走進保安會的薛白,在整個會館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因為刀手云集的保安會極少有女客登門造訪,屬于陽盛陰衰之所。這天還是破天荒地頭一遭,一個時髦標致的年輕小姐走進了保安會,點名要找會長江澈。 當江澈還沒來得及從后堂出來時,前堂已經有了不少刀手聞訊而至。一個個紛紛擠在門口和窗口探頭探腦,想要一睹艷色。而他們爭相睹目的結果,是一致公認薛白為美人一個。 雖然一身褲裝手執馬鞭的薛白,看起來有些英氣太足,媚氣不夠,未免稍嫌女人味欠缺。但是她的容貌身材橫看豎看都無可挑剔,讓一幫男人都看得目不轉睛。一位刀手還忍不住色迷迷地說了一句:“真是一朵鮮花鮮又鮮??!” 對于這位年輕漂亮的女訪客的到來,九信都激動得不行,馬上喜氣洋洋地跑進后堂給江澈報信。 “澈哥,有位漂亮的薛小姐來找你?,F在人正在前堂等著,你趕緊過去吧?!?/br> 江澈十分意外地從后堂來到前堂,眼睛來回一梭,就已經意識到門口窗口都藏著不少偷窺的眼神。他顧不上和薛白打招呼,先大步流星地邁出堂廳,朝著屋外擠滿一廊的人不怒自威地掃了一眼。那一眼,讓所有人立馬知趣地腳底抹油開溜了。 雖然一個眼神就打發走了所有人,但江澈很清楚這個地方并不適合他與薛白的談話。盡管還不清楚薛白的來意,可他知道他們在一起能談的無非是江澄,而他并不想被部下知道自己的私事。 所以,重新返回到前堂后,江澈便對薛白說:“薛小姐,這里不方便待客,要不我請你出去喝茶吧?” 薛白欣然頷首:“好??!” 江澈和薛白雙雙走出保安會時,九信和五魁一起站在前堂廊下目送。九信很激動地說:“五魁,你說澈哥最近是不是紅鸞星動???他先是認識了那位新女性的舒小姐,舒小姐不理他后又來了這位更時髦摩登的薛小姐。我覺得薛小姐一點都不比舒小姐差,我要是澈哥我就不想舒小姐了,只和薛小姐好。你說對吧?” 五魁是個年紀二十六、七歲的精壯小伙,性格比九信穩重,辦事也比他老成,此時只是笑微微地說:“兩位小姐都不差,至于澈哥該和誰好、不該和誰好,就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了!得看他更喜歡誰了?!?/br> 離開保安會后,江澈想了想沒有請薛白喝茶。因為茶樓的環境人多且雜,并不適合談話。所以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打算請她去中央飯店的西餐廳喝咖啡。 薛白對此沒有異議,但是怎么去中央飯店,他們最初卻有些小小的意見不合。江澈的意思是坐他的福特車去,薛白則笑盈盈地執著馬鞭說:“天氣這么好,與其關在汽車車廂里,不如坐我的敞篷馬車更舒服。你覺得呢?” 在風日流麗的好天氣中,薛白一向喜歡自己駕著馬車出來,而不是乘坐汽車。江澈遲疑了一下后答應了,因為他想如果把薛白的敞篷馬車留在保安會,一會兒他還得開車把她載回來。到時候肯定又會惹來不少人的競相注目,還是能省事就省了吧。 于是,江澈和薛白一起上了她那輛小巧精致的歐式敞篷馬車。這輛馬車分前后兩排,前排有兩個駕駛座,后排是一個雙人沙發式的舒適座椅,椅背后有一個可以收縮的雨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