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for love and uanding sing! sing a song of joy for mankind in his glory! …… 靜謐的教堂里,悅耳的琴音,動聽的歌聲,隨著流光飛舞的斜陽余暉四處飄蕩,將這個春日的黃昏變得美妙無比。江澈的生命中,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美妙的時刻了。 這一刻,坐在闊別經年的鋼琴旁,和舒眉一起肩并肩地彈著《歡樂頌》?;秀敝?,江澈覺得時光仿佛倒流回了多年前那些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人世間的一切波折紛擾都與他無關。身畔的女孩一邊歌唱,一邊彈奏,一邊時不時地側過頭看著他微笑。夕陽的余暉薄薄地涂上她的側臉,如一層淡淡的橙色胭脂,讓她的笑容看上去特別溫暖特別動人。 看著,看著,江澈多年來早已變得冷硬如冰的一顆心,忽然變得軟軟的、柔柔的、如同嫩嫩的蛋黃一樣…… ☆、12.第十二章 暮色漸濃,新月初升,當清麗的江南絲竹聲,伴隨著緩歌慢舞回蕩于秦淮河上空時。秦淮河的十里風月場,又開始掀開了新一輪的香艷夜幕。 秦淮河自六朝始便繁華異常,隋唐之后一度遇冷,明清時再度繁華,至民國依然盛況不減。十里秦淮兩岸商賈云集,青樓林立,無數風月場上的煙花女子們,讓秦淮河成為了江南最著名的佳麗云集之地。 秦淮河北岸一帶,有一處臨水修建精巧非凡的三層樓閣名曰天香樓,是名氣很響生意很好的一家妓院。金鑫商社的理事長李保山是妓院的后臺。彼時的妓院若想有立足之地,必須要在南京城找到一個有權有勢的靠山才行。只有這樣才能順利開張做生意,沒人敢來搗亂生事。 天香樓最高的一處樓閣中,有一位面容嬌美的妙齡女子正卷起湘簾,遙遙望著天際一彎初升的新月。她梳著時髦的愛司頭,穿著一襲雪青色絲緞旗袍,一雙嫩藕似的**在旗袍衩中若隱若現。她是天香樓最紅的頭牌妓女,花名喚作煙波玉。人如其名,堪稱這煙水迷離的秦淮河畔的一塊美玉。 煙波玉年僅五歲就被賣入青樓,因為容顏姣好被老鴇悉心栽培,期望有朝一日成為搖錢樹。而煙波玉也果然不負她所望,十二歲那年初出道時,雖然還只是一個僅陪客人“打茶圍”的清倌人,也能比不少賣rou的妓女賺得多。等到十五歲正式接客了,第一個為她開苞的豪客花費了數千金。此后經年,她一直是天香樓艷幟不倒的頭牌紅倌,讓妓院賺得盆滿缽滿。 這一年,煙波玉已經二十一歲了。妓女的鼎盛時期,一般是十四到十九歲的花樣年紀。只有夠年輕,才能扛得住這種夜夜笙歌顛鸞倒鳳的娼優生活。過了二十歲,就要一天天走下坡路了。 煙波玉開始尋思著要為自己謀劃后路。妓女生涯,風光也不過就是柳媚花妍的那幾年。一朝年老色衰無人問津了,結果就會很悲慘,她想在此之前為自己找到一個可以托附的終身歸宿。她早就已經看中了一個人,金鑫商社年輕英武的保安會會長江澈。 煙波玉初見江澈時,他還不是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長,只是保安會里一名出色的年輕刀手。 保安會是金鑫商社的一個重要部門,商社的生意能不能做得順利安穩,就全靠保安會的□□了。所以保安們都是清一色的刀手,工作時的主要武裝就是刀。槍的威力雖然比刀更大,卻也更貴得多,不可能普及到人手一只,只有會長才有資格配槍。 江澈第一次出現在天香樓,是被金鑫商社的理事長李保山親自帶來的。那天,他吩咐鴇母擺了一桌最好的花酒,特為江澈慶功。與席者還有金鑫商社的副理事長和其他兩位常務理事,都是協助李保山管理商社的重要下屬與心腹。三個人分別是負責煙土生意的吳仁義;主管博彩娛樂項目的俞大維;和經營錢莊當鋪的陳奎。 當年保安會會長金成死后,李保山遲遲找不到合適的繼任人選,一直是自己親自代管保安會。這期間,他漸漸發現了會中弟子江澈能力出眾,對他開始青目有加。 前陣子,金鑫商社下轄的一家生意極其紅火的賭館里,有一個潮州幫的老大仗著幫徒們個個精通刀法,找上門來獅子大開口要求每月拿兩千塊大洋的津貼,不答應就隔三差五地跑來搗亂,攪得賭館沒法正常營業做生意。李保山讓江澈帶人去擺平這件事,一場惡戰中,江澈以一敵二力挫對方兩位成名已久的刀手,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 二十歲的江澈因此一戰成名,也讓李保山對他的賞識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不但慷慨地獎勵了江澈一大筆錢,還在慶功宴上承諾,等江澈再歷練幾年后就把保安會交給他負責。 當然,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中,三樣元素不可或缺——權利、金錢和女人。那晚的慶功宴,李保山許了江澈前兩樣,自然也不會缺了最后那一樣。 酒過三巡后,他就笑瞇瞇地開了口:“阿澈,你這次為商社立了大功。除了錢財之外還可以得到一樣獎賞,那就是女人。今晚這個天香樓里的女人,全部隨便你挑。無論你想要哪一個,只要用手指頭指一下就行了?!?/br> 當時,陪宴的幾個艷妝女子皆為天香樓數一數二的紅倌人。個個人面勝桃花,眼波如秋水,吳儂軟語甜膩得能讓男人骨頭都酥倒。她們無論哪一個,都是男人們見了就要眼睛放光的尤物。而作為頭牌紅倌的煙波玉,更是尤物中的尤物。 彼時,煙波玉十八歲,正是一個女人的黃金年齡。身段該凹的凹該凸的凸,腰肢嬌軟如無骨,搖擺出一份天然的婀娜風流。她不僅長得美,還有一份格外撩人的媚。無論是顰是笑,是行是坐,無不媚態四溢。既美且媚的女人,最是風情萬種勾人魂魄。 李保山放話說江澈可以隨便挑女人時,滿桌妖媚的紅倌們都爭著朝他拋媚眼,希望他能選中自己。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年輕英武的男人一向最討妓女們喜歡,也最樂意陪宿。 唯有煙波玉神色矜持一如大家閨秀,但在她心里,已經篤定了江澈一定會選她——當然是她了,天香樓縱有滿樓紅粉朱顏,又有哪一個能和她并肩呢?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出乎煙波玉的意料。江澈并沒有選她,也沒有選任何女人。他對李保山如是說:“多謝山爺,不過尚武師傅一再強調過,一個好刀手絕不能沾酒色財氣。否則,刀就要拿不穩了!所以,今晚山爺和幾位理事敬酒,我都謝罪沒有喝。女色之類的獎賞,也可以免了!山爺的好意我心領即可?!?/br> 尚武那時候已經去世幾年了。他在世時,金鑫保安會第一刀手的頭銜一直戴在他頭上。他死后,徒弟江澈就成為了后起之秀。 李保山滿懷意外之余,給了江澈另一項獎賞。他高興地說:“很好,好小子,尚武雖然不在了,但教出了你這么一個好徒弟,也真是可以瞑目了。這些青樓女子你不要也罷,今兒個我作主,把外甥女兒金桂許配給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外甥女婿了!” 李保山的親口許婚,讓慶功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煙波玉的心卻遭遇了低潮,江澈居然沒看上她,這個前所未有的事實,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悵悵然地瞟了他一眼,她那雙剪水秋眸中滿是幽怨之色。 那場慶功宴后,煙波玉郁郁寡歡了很長一段時間。 妓院是一個娼盛年代中的畸形世界,妓女們在這個畸形世界謀生,因此也養成了畸形的是非觀與價值觀。在她們的世界里,如何攬客生財是唯一的人生目的。她們以恩客的多少與身價的高低來一爭高下,誰的恩客多、身價高,誰就有面子夠風光。 煙波玉從小在妓院長大,不可避免地耳濡目染了這套畸形觀念。她心甘情愿地配合鴇母的精心調教,讓自己成為了天香樓最有面子最風光的頭牌紅倌。 她的恩客多得數不清,每天都有慕名前來獵艷的男人想要一睹芳容;她的身價也高得出奇,無論打茶圍、擺花酒,還是出局、住局,都是一般妓女的兩倍或三倍。普通小職員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她的一夜嫖資??v然如此,還是有大把男人搶著千金買她一笑。 并不像一般人想像中的那樣,妓女們都是迫于無奈選擇了皮rou生涯。事實上,像煙波玉這種在妓院長大,從小就被作為搖錢樹精心栽培的紅倌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受到的折磨摧殘最少,得到的利益好處最多,她們早就習慣了這種奢侈糜爛的寄生生活。讓她們離開青樓去靠做工養活自己,她們還不愿意過那種艱苦日子呢。 作為天香樓風光無限的頭牌紅倌,煙波玉一直信心滿滿地自認是一個可以憑借美色征服天下所有男人的女人。事實上她也的確如此,每一個見過她的男人都會或多或少地為她著迷,石榴裙下臣服者無數。直到江澈的出現,才讓她意識到,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會被她迷住。 在煙波玉多年的風月生涯中,她記不清究竟有多少個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過,卻無比清晰地記住了唯一一個不為她所動的年輕刀手。她所有的美色與風情,在他那里似乎都是如風過目,無痕無跡。 江澈拒絕了她,她反而因此心心念念間忘不了他。還因此頭一回嫉妒起了別的女人——他的未婚妻金桂。在此之前,從來都是只有別的女人嫉妒她的份兒。嫉妒她的花容月貌;她的千嬌百媚;她的風情萬種??墒怯钟惺裁从媚??愿意花錢來捧她的男人再多,終究都不是她最想要的那一個。 ☆、13.第十三章 此后的三年中,煙波玉大概每年會見到江澈幾次。不外乎是吃花酒或出堂差之類的場合,他多半都是陪著李保山來的??偸巧裆謇涞刈谝慌?,滴酒不沾,目光永遠清醒銳利。 煙波玉在妓院呆了十幾年,別的見識不敢說,對男人的閱歷絕對無人能出其右。而江澈這個男人,有著她前所未見的特別。他不但不嫖不賭不抽鴉片,而且還連煙酒都不沾。在一群烏七八糟濁如泥的嫖客中,簡直如一泓清泉似的令人心爽神怡。 如此特別的男人,煙波玉每多見他一次,就不由自主地多迷戀一分。對他的迷戀越深,她反而就對他越冷淡。因為這個男人當初連她都沒選,讓天香樓的一干妓女們都曾經半真半假地笑話過她。 “唉呀,那個江澈看不上我們也就罷了,沒想到居然連你這個頭牌也沒看上,真真是太不給我們天香樓面子了?!?/br> “誰稀罕他看上呀!區區一個小刀手,哪配沾我煙波玉的邊兒?!?/br> 煙波玉對此只能故作不屑,因為她不愿被人看出自己對江澈的心動,除非他也對她有意,否則她一定會成為天香樓的笑柄。那些同樓賣笑的姐妹們,早就嫉妒死了她在男人群中的如魚得水,不知道多希望看到她也有吃癟的時候呢。 對于自己的未來歸宿,如果可能,煙波玉很希望可以托附給江澈這樣的男人。雖然他表現得不近女色,像是對女人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但是她了解男人了,越是那種不輕易對女人動心的男人,越是容易在動心后徹底沉淪,從此矢志不渝情深不移。 在煙波玉看來,江澈這樣的男人就如一塊冰,冷漠地拒絕別人的靠近。但是如果哪個女人能讓他心動,他一定會從一塊冰融成一汪水,一生一世地對她溫柔似水。 煙波玉不知道金桂是否是那個幸運的女人?但無論如何,金桂至少能得到他的人。這令她在無數個夜晚里,都因為嫉妒與失意而夜不能寐。 當金桂意外溺死的死訊傳到煙波玉耳中后,她又驚又喜:想不到,這個女人居然這么沒福分!說不定,是我的福分到了呢。以前有金桂這個未婚妻在,而且她又是李保山的外甥女兒,我不好去試探江澈的心意,他也不方便回應我?,F在這個障礙已經沒有了,或許,我可以去試一試了…… 煙波玉對江澈的判斷沒有錯,他是一個冷漠如冰的男人,絕不會輕易對女人動心動情。 命運多舛的童年際遇,與刀光劍影的鐵血生涯,讓江澈的心早已經變成了絕對零度的冰。一顆冰冷的心,是冰中之冰,冷中之冷,沒那么容易被焐暖,更沒那么容易被融化。 可是這個春日的黃昏,流光飛舞的斜陽里,他與舒眉一起并肩合奏鋼琴、共唱《歡樂頌》。她溫暖的笑容如火信子般舔過來,讓他嚴寒冰凍的一顆心,一點一點地、又迅猛無比地融化了,完完全全地化成了一汪波光**的春水。 離開教堂時,天已然黑透。一彎涼月如眉,斜斜地抹在碧青的楊柳梢頭。舒眉把江澈送到大門口,微笑著對他說:“如果你愿意,以后黃昏時都可以過來教堂彈琴。那個時候沒人在,隨便你怎么彈?!?/br> 月光落滿她的星眸,晶瑩閃爍如兩顆最美最亮的明珠,讓他有微微眩目的感覺:“哦……好??!” 獨自一人回到車上后,江澈久久沒有發動車子。他在心底回味著這個美好的黃昏,反復回想著舒眉的溫暖笑容與明亮眼眸,直想得唇角情不自禁地噙上一抹淺笑。 良久后,江澈才終于回過神來,發動汽車去了中央飯店。今晚他的心神有些亂,注意力不夠集中。如果想要安心地睡上一晚,他覺得還是住到中央飯店比較安全。 江澈是一個非常小心非常謹慎的人。這份小心謹慎,都因為他師傅尚武的死。 當年尚武把江澈從街頭撿回金鑫保安會,收他為徒,教他刀技,對他管束得非常嚴格。從小就耳提面命,煙酒不能沾,女色不能沾。煙傷肺,酒傷肝,色字頭上一把刀,最是傷身不過了。想成為一流刀手,就絕不能有不良嗜好,否則刀就握不穩。而人在江湖漂,刀握不穩,小命就難保了! 因為尚武的嚴格管束,也因為有童年時父母的精心教育打底,所以江澈雖然身處魚龍混雜的保安會,卻一直沒有沾染上任何惡習。 江澈入幫三年后尚武就死了。死因據說是被仇家尋仇,在某個黑夜被亂刀砍死在街頭,死得十分慘。這是刀手們最常見的悲慘下場。因為刀手們一向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每一場械斗都難免會有死傷,有死傷就難免會結仇怨?;旧厦恳晃坏妒侄加谐鹑?,如果某天突然命喪街頭,十有八九是勢單力薄被仇人伏擊的結果。 尚武的后事由金鑫保安會的會長金成出面料理并風光大葬了。喪事上沒有人哭,刀手們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連少年江澈都強忍住了眼淚,只是獨自一人回到房間后,才躲起來傷心地大哭了一場。 雖然尚武平時對江澈十分嚴厲,并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但他心里還是對這位師傅很有感情。畢竟,當初如果不是尚武,他沒準早就死在街頭了。 尚武剛去世那幾天,江澈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他總是夢見師傅渾身是血嘶聲呼救的樣子,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有一晚醒來后,他干脆不睡了,翻身下床打算去院子里練習刀法。他想,師傅死得這么慘,一定死不瞑目,自己身為徒弟一定要報這個仇才行。必須勤于練刀,練好了就去找出殺死師傅的人替他報仇。 正是夜半三更時分,保安會的其他刀手與弟子們都在睡覺,所以江澈起床出門的動作于是放得格外輕。當他輕手輕腳地出了門,路過隔壁兩位刀手的房間時,無意中隔窗聽見了他們的夜半私語,意外弄明白了師傅真正的死因。 原來尚武并非死于仇人之手,而是保安會會長金成嫉賢忌能,覺得這位下屬未免太能干了,搞得外頭的人提起金鑫保安會都只知有尚武、不知有會長。他當然不能被一個下屬壓過一頭,表面上與尚武稱兄道弟一派親密無間狀,暗中卻決定非除掉他不可。 金成為此收買了保安會里兩個身手出眾的刀手,許以厚賞讓他們暗中做掉尚武。這兩個刀手一個叫趙小七,一個叫龍興,平時都和尚武的關系很不錯。因為金成知道,只有關系親厚的人動手,才能讓尚武防不勝防。而他開出的十根金條的報酬,也讓這兩個人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了出賣朋友。 趙小七和龍興精心策劃了對尚武的暗殺行動。雖然他們能以二敵一,但尚武作為會中第一刀手,刀技出神入化,他們還是擔心自己無法力敵。于是,動手前他們先約他去了一家茶樓喝茶,乘其不備在茶壺里下了一點微量的砒霜。因為尚武只喝清茶,量太多了很容易被他察覺。 等到離開了茶館,砒霜的毒性開始在尚武體內發作時,趙小七和龍興才雙雙拔刀,從背后向他發動了進攻。盡管尚武中了毒,他們倆也還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合力殺了他。尚武的垂死掙扎讓格斗場面極為慘烈,兩個賣友求榮的人在他死后多日都還是忘不了當日那一幕,一想起來就心驚rou跳。所以,才有了半夜時分竊竊私語的密談。 明白了師傅真正的死因后,在盛夏八月極其悶熱的夜晚中,十五歲的江澈,身心卻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用力握緊手中的刀柄,他暗中起誓,一定要為師傅報仇,一定要殺了這兩個不仁不義的刀手,還有那個假仁假義的會長。 趙小七和龍興沒等到江澈動手就死了。 尚武死了不到半個月,他們就離奇地失蹤了,過了幾天后尸體才從秦淮河浮上來。會長金成說一定是他們倆在花船上吃花酒吃多了,結果不小心掉下河淹死了。他一派善人狀地拿出一筆錢把兩個手下落了葬,事情就這樣草草帶過了。 江澈心里卻十分清楚,趙小七和龍興絕對不是意外掉下河的,一定是被會長金成殺人滅口了。 彼時金成以十根金條利誘趙小七和龍興賣友求榮,兩個頭腦簡單的家伙真以為自己有命享用。殊不知從古至今,凡是參與了見不到光的陰謀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陰謀失敗了,參與者固然是一個死字;陰謀成功了,也還是必死無疑——因為知道得太多了,會讓主謀者覺得不安全,當然要殺人滅口。無論是大到竊國的陰謀,還是小到一個商社保安會的利益之爭,這個規律都同樣適用。 尚武、趙小七和龍興的死,讓江澈深刻地認識到了陰謀的可怕;也意識到了人心的險惡。之前的家變,他體驗到的是世事的無常與人情的淡薄。如今,他的閱歷中又添上了最黑暗最冷酷的一頁。黑暗冷酷得讓他也身不由己地陷進去…… 兩年后,當會長金成在某處銷金窟醉臥溫柔鄉時,十七歲的江澈,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潛入了紅綃帳內,快如閃電地朝著金成的胸口刺了一刀。 這是江澈第一次殺人,動手時卻一點沒有遲疑與害怕。雪亮刀尖,從金成胸前的第五根與第六根肋骨之間刺了進去,準確無誤地刺入了他的心臟。一刀刺中后飛快抽離,血如泉水般噴涌而出時,醉得不省人事的金成甚至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就咽了氣。睡在他身旁的一個紅倌人,也無知無覺地依然香夢沉酣中。 一刀得手后,江澈就迅速翻窗離去,他在心中默默地說:師傅,我已經替您報了仇,您可以瞑目了。 金成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悔不當初。當初他沒有把尚武這個徒弟一起干掉,是因為覺得江澈反正年紀小不懂事,大可以留著日后繼續為保安會賣命。誰知道,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卻在苦心籌劃了兩年后,干凈利落地一刀要了他的命! 金成的死,沒有人懷疑與江澈有關,都以為他是死于不明仇敵的暗殺。畢竟,江澈還那么年輕,年輕的面孔上甚至還有些稚氣。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沉默寡言的安靜少年,居然會膽大妄為地殺了自家會長,而且出手那么快準狠。 尚武之死,讓江澈對人心險惡有了再清晰不過的認知。 作為一個保安會的刀手,無論是會內會外都潛伏著敵人無數,沒有他可以完全相信的人。所以他不會和誰真正交朋友,因為親密的朋友有時候變成致命的敵人;他也不會輕易去開罪誰,因為不想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與任何人都保持著不遠不近、不疏不密的距離。這種距離讓他比較有安全感。 在飲食方面,江澈更是格外小心?;旧?,他只喝清水;只吃清淡的菜肴;最大程度地避免被人下毒。因為他永遠也忘不了,尚武師傅就是因為被人在茶水中下了毒,這才死于非命的。 雖然如今江澈已經升為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長,按規定可以配槍、配保鏢,人身安全有著最大限度的保障。但是地位越高,并不代表越安全。恰恰相反,高處不勝寒。他又是那么年輕的一位會長,保安會的兄弟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都很服他,但諳知其中沒有口蜜腹劍笑里藏刀的人在暗中算計他呢? 目前,江澈在保安會比較信任的心腹有兩個,一個叫九信,一個叫五魁,一起幫他打理保安會的各項事務。但是他也不敢完全地信任他們,凡事總要暗中留一手。 而盡管配了保鏢,江澈卻并不太喜歡帶著保鏢出行。因為那樣的話,他的行蹤保鏢永遠了如指掌。他在何時何地無論做過什么一點個人**都沒有。所以,一般情況下他不會帶保鏢隨行左右。 譬如今天來福音堂,江澈就是一個人孤身前往,從而享受了一個如此美好的黃昏。如果有兩個保鏢一直像木頭人似的杵在教堂里,那就太煞風景了! 在中央飯店要了那間熟悉的客房住下后,江澈在床上躺下時,忽然想起了那天舒眉跑進來,在這張床上又是跳又是翻來滾去的情形。 那天一開始看到她那么怪異的行為,他只是訝異和好笑。當她把身體扭成一道極具美感的s形曲線后,他才驀然反應過來,眼前是一具如此美麗的女性**,頓時有些喉頭發緊。 此時此刻,重新想起那一幕,江澈再一次感覺到了喉頭發緊,并且身體內部還一陣躁熱難當。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盡快入睡。輾轉反側了好久后,才終于朦朧睡去??墒?,在夢中他又見到了她。而且,那是一個無比旖旎無比香艷的夢…… 一夢醒來,江澈發現自己渾身酥軟,汗流浹背,身體某處膩濕一片。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后,他一張潮紅的臉更加紅成了紅布一塊。 ☆、14.第十四章 三月底的時候,金鑫商社主管煙土行的副理事長吳仁義,迎來了自己的四十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