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江澈默然片刻,那片刻功夫讓馮瑞卿額頭的汗冒得更多更急??偹愕鹊浇狠p輕一揮手作了一個“走”的手勢時,他如獲大赦地往外走,腳步急促得像是唯恐江澈會反悔。走了幾步忽然又反應過來,先拐去收銀臺把帳單結了,他可不敢把帳單留給江澈結。 好不容易才認識了一個有財有勢的公子哥,居然一看到江澈就給嚇跑了。舒眉想不通這個灰社會到底是有多厲害呀?難不成是南京版的黃金榮、杜月笙,所以黑白兩道都要給他面子? 心里窩火之極的舒眉,氣咻咻地瞪著江澈說:“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呀?居然把一個政府高官的兒子都給嚇跑了。我告訴江澈,你別得意得太早,我就不信這個南京城沒有能降服你的人,我一定會找出一個這樣的人來治住你的?!?/br> 對于舒眉的狠話,江澈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一邊用平淡的語氣說:“他說他是政府高官的兒子你就信???你能不能多長幾個心眼,學聰明一點,不要偏聽偏信?!?/br> 舒眉一怔:“你的意思是……他不是?” “他是砟子行的?!?/br> 舒眉聽不懂:“什么意思?” 江澈解釋說:“拐騙婦女這一行,在道上被稱為砟子行?!?/br> 舒眉聽得大吃一驚:“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想拐騙我?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弄錯了?他白天在福音堂可是出手闊綽地捐了一百塊錢,穿著打扮也那么氣派,而且還開著一輛豪車,怎么看都不像是騙子???” “車和衣裳都是租的,捐的錢也不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成功拐騙到了你,把你轉手一賣什么本錢都賺回來了。像你這種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用他們的行話來說是‘好花’。如果賣去津京滬一帶的妓院,至少能入賬幾千塊?!?/br> 江澈一番話,聽得舒眉目瞪口呆。再細細一回想,馮瑞卿初次見面就如此殷勤,的確也透著可疑。難怪她之前要求來中央飯店吃飯時,他的表情有些僵。因為在這家飯店吃飯可不便宜,還得為她購置新裝,這無形中提高了他的拐騙成本。 “oh,my god,這家伙真的是騙子。這演技好得都可以進軍好萊塢了?;斓?,我要給他一萬點詛咒!” 舒眉后怕不已,果然是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自己還想攀高枝呢,結果卻遇上了一個騙子,差一點要淪落在煙花巷。真是好險??!只是她還有一點不明白:“咦,江澈,你怎么知道他是砟子行的?” “他是外來人,前幾天剛到山爺家拜過碼頭,送過‘波羅’之禮。我和他打了一次照面?!?/br> 舒眉又是一臉聽不懂的茫然,江澈看出來了,進一步詳細解釋:“外來人如果要在南京干這種拐騙婦女的勾當,一定要先拜訪城里有權勢的人,送上一筆賄賂金,才能暢行無阻。這就叫作拜碼頭、送‘波羅’之禮?!?/br> 拐騙婦女這行當在舊社會稱為“砟子行”。拐匪們多是結黨行騙,或jian拐;或利誘;或假借婚嫁之名騙娶,拐走婦女后再轉手販賣以獲厚利。拐匪們所最怕的就是被人揭發,不但人財兩空,而且還要受刑罰之苦。所以行走江湖行騙時,拐匪們每到一個新地方,總是先拜訪當地有權勢的“地頭蛇”,行送“波羅”(行賄)之禮,以期暢行無阻。 李保山在南京城當然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人,所以馮瑞卿曾經拿著名片找上門去拜碼頭送禮。那天江澈正好也在場,李保山當下就把名片轉交給他,讓他關照一下這位江湖朋友。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保安險,按規矩,馮瑞卿在南京如果遇上什么麻煩,只要報上名片上的名字,就可以掃清一切阻礙。因為這個名字是買了保險的。 舒眉有些明白了,卻又還有些不明白,她問得很直接:“這么說,這個姓馮的騙子在你們保安會是掛了號的,你們是他的保護傘??墒莿倓偰銋s把他給嚇跑了!咦,他交了保護費給你,我可沒有交,你為什么幫我不幫他呢?” 舒眉的問題,江澈沉默著沒有立即回答。 之前在二樓的客房里,當江澈看到了舒眉得意洋洋出示的那張名片后,馬上就明白了她嘴里所謂的那個“高官兒子”其實是個拐賣婦女的騙子。但是要不要告訴她真相,他卻頗有些遲疑。 畢竟,按規矩來說,江澈作為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長,既然商社大老板李保山收了馮瑞卿的波羅之禮,就要為他大開方便之門才對。更何況舒眉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也完全沒必要管她的死活了。 一遲疑間,舒眉已經出了門翩然而去。江澈獨自留在房間里,心里七上八下地矛盾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下樓去西餐廳,插手管一下這件事。在他看來,這個女孩子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有些瘋瘋癲癲的,但是她的心腸卻很好。他實在有些不忍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拐去賣作娼妓之流!尤其是,當他情不自禁地聯想起類似的遭遇曾經發生在…… 當江澈來到西餐廳和舒眉照面時,她笑容滿面與他打招呼的樣子,在他人眼里看起來似乎很熟稔。馮瑞卿頓時有所誤會,以為她與他關系特殊。無需他開口多說什么,自以為捅了大漏子的馮瑞卿就已經嚇得半死,并且主動道歉走人了。 江澈也沒有糾正這個誤會,因為這樣解決問題最方便不過了。雖然砟子行的拐匪們只要交了賄賂金,就等于在南京城里買了平安險不假。但是,拐騙到金鑫商社成員的女人頭上那可不行,絕對是自討苦吃的行為。輕則暴打一頓,重則打死都是有可能的,視情節輕重而定。 所以騙子馮瑞卿只能自認倒霉了。雖然之前他和同伙——就是那個故意在舒眉面前說他出身官宦之家的“闊太”,特意調查過這位教會小學的寒酸女教師,發現她只是一個來自北平父亡母喪的“孤女”,自以為拐騙她絕對不會惹來任何麻煩。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沒有任何背景的孤女,偏偏卻認識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長江澈,而且關系看來還很親密。結果白白下了那么大的血本,又是捐錢、又是送衣裳、請吃飯什么的,全部竹籃打水一場空,除了自認倒霉還能怎么辦? ☆、9.第九章 江澈一直沉默著不說話,舒眉忽然心念一動,脫口而出:“江澈,你該不是愛上我了吧?” 這句直筒筒的問話,聽得江澈哭笑不得:“喂,你一個女孩子家臉皮怎么這么厚呀!居然問得出這種問題?!?/br> “別老是喂喂喂的,我有名字,我叫舒眉?!?/br> 頓了頓后,舒眉又執意盤根問底:“如果你沒有愛上我,干嗎要幫我?咱倆頭一回見面時,你才不管我的死活呢。那么冷的天居然讓人把我扔到了大街上,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凍死街頭???” 江澈不以為然地說:“不要危言聳聽,你怎么會凍死街頭當路倒呢?你不會回家去嗎?” 舒眉忍不住想要發飚:“喂,我要是有家能回我還抱怨個屁呀!我在南京沒有家了?!?/br> “沒有家?那你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吧?” “也沒有,我那晚根本就沒地方可去你知道嗎?而且我從頭到腳除了一件浴袍什么都沒有,身無分文,想找家酒店住下都不能?!?/br>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穿著一件浴袍賴在我房間里死活不肯走。咦,如果你在南京既沒有家也沒有落腳的地方,那你來南京干嗎?而且你的行李盤纏呢?不要告訴我你就是穿著一件浴袍來的?!?/br> “我……” 舒眉很想說“我真就是穿著一件浴袍來的這座南京城”,但是想一想初次見面時和盤托出的真相被江澈當成了瘋言瘋語,她知道這回絕對不能再這么說了,于是決定對他復述一遍“悲情孤女版本”。 和約翰神父一樣,江澈對于舒眉編造的這個“悲情孤女”的故事深信不疑。他有些驚訝與同情地看著她說:“原來是這樣??!這么說,當晚如果不是有位好心的神父收留你,你沒準真要凍死街頭當路倒了!” “是啊,現在你知道你那晚有多冷酷多無情了吧?那時候你都不管我的死活,今天怎么卻在乎起了我是不是會被人拐去賣作妓女呢?” 江澈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聲音有些艱澀:“因為……我有個雙胞胎jiejie被賣去南洋當了咸水妹。當時我救不了她,現在既然能救你就救一把吧?!?/br> “什么?”舒眉愕然得無以復加,“你不是保安會的會長嘛,怎么會長的jiejie也有人敢賣?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還不是什么保安會會長?!?/br> 舒眉有些明白了,在心底思忖著想:想不到江澈這個灰社會也是苦孩子出身呢,家里也同樣窮得要賣兒賣女。他jiejie看來有著和鳳兒一樣的遭遇了。 “你jiejie……她是怎么被賣掉的?” 江澈一臉不愿回憶的神色,避而不答地站起來說:“沒事我先上樓了,你吃了飯就趕緊回去吧。以后別再這么好騙,人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了?!?/br> 舒眉也十分慚愧了,感覺整個銀河系的智商都被自己拉低了。之前怎么就對馮瑞卿偏聽偏聽蠢到那種地步呢?在21世紀,她可是從沒出現過這種智商不在線的狀態。 像舒眉這種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原本不會那么容易被男人騙了。都是因為來到這個亂世后安全感嚴重缺乏,太想結識一個民國高富帥來對付灰社會的緣故,才令她對馮瑞卿其人一時大意輕信了。結果卻十分諷刺地上演了反轉劇,“高富帥”靠不住,還得江澈這個灰社會出面拯救她——他看來并不是她想像的那種大壞蛋,所有猜測其實都是她在自己嚇自己了。 看著江澈轉身欲去的背影,舒眉小小聲地說了一句:“那個……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江澈一邊大步離去,一邊頭也不回地揚了一下手:“you are wele?!?/br> 舒眉不由自主地聽得一呆:??!不是吧,他居然還會說英文,發音還很標準。這個灰社會居然還有這么高上大的一面,太讓人意外了! 那天在中央飯店發生的事情,讓舒眉對江澈有了新的認識。這個曖昧游走于灰色地帶的保安會會長,看來人品值并沒有她想像中那么低了,而且他的出身來歷似乎也很不尋常。 江澈所說的jiejie被賣的遭遇,讓舒眉一度認為他也是苦孩子出身??墒撬x去時說的那句“you are wele”,標準的發音又絕對不會是底層百姓能接受到的教育。如此矛盾對立的信息,讓她不解好奇到了極點:這家伙到底什么出身來歷呀?難道,是落難的王孫公子? 舒眉于是試著向人打聽江澈的來歷,頭一個自然是她的同事,那位曾經的私塾老先生。她故意和他聊起自己曾經遇見過金鑫商社保安會的人員出動,并將話題引到江澈身上。 “你見過他們那個保安會的會長嗎?看起來很年輕呢。這么年輕就能當會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來頭哦?” “你說的一定是那個姓江的會長吧。別看他年紀輕,身手卻很好,聽說一把長刀掄得像閃電一樣快,刀下也不知道傷過多少人,沒準還死過人呢?!?/br> “什么?!” 生長于21世紀法治社會的舒眉,聽到死人的事無法不吃驚,失聲喊道:“你說他可能殺過人?” “這有什么奇怪的?!?/br> 老先生一臉見慣不怪的神情說:“在南京,保安會就相當于二警察,是地方武裝勢力的一種,拿錢幫忙維護社會治安和秩序。而治安和秩序要靠什么維護呢?靠和地痞流氓們講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靠武力才行。所以保安會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刀手,治安好不好就看他們的鋼刀利不利。在這個維持過程中,如果他們一時出手太重砍死了人也很正常了。只要事情不鬧大,警察也就都睜一眼閉一眼的不會多管?!?/br> 舒眉倒抽一口冷氣,就算江澈不是那么壞,但如果他殺過人的話,就等于殺手一個了。她怎么能和一個殺手扯上關系呢?難道想上演《這個殺手不太冷》的民國版嗎?no,那樣太不理智了!以后看來還是要盡量和他保持距離才行??! 舒眉想要和江澈保持距離,可是幾天后他卻意外地出現在福音堂。 教會小學的廚娘前兩天辭職回了鄉下老家,新聘的廚娘這天頭一天上班拿著菜錢去買菜時就被一個混混給搶了。不但搶了錢,還打了人。廚娘帶著傷空著手哭回福音堂后,約翰神父氣得立刻跑去警局報案,強烈抗議這種沒有王法的行為,要求警察大力追查緝拿案犯。 這種搶錢傷人的小案子,如果是中國人去報案,警局才懶得管呢??墒峭鈬窀妇筒煌?,警長馬上滿口答應辦辦辦。而他們所謂的辦,也就是交給相當于協警的各個保安會去查處。因為金鑫商社保安會一向名聲在外,所以把這個任務很快就落到了江澈身上。 不到一天的功夫,江澈就把那個不知輕重的混混給揪出來了。當天黃昏時分,他親自押了人來教堂詢問神父要如何處理。 “神父,您說吧,想要怎么處治這個家伙?卸胳膊還是卸腿,全憑您一句話?!?/br> 江澈的話說得平靜之極,仿佛只是在問某道菜是想要紅燒還是清燉一樣。約翰神父一開始還不明白卸胳膊卸腿是什么意思,直到身后的舒眉小聲對他解釋了一番,聽得他駭然之極。 “what?no,no,no,我只是想讓他得到應有的法律懲罰而已。這么殘酷的行為絕對不可以,有違上帝仁愛的主張?!?/br> 那個混混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一聽約翰神父的話,簡直如蒙大赦地直磕頭叩謝:“謝謝神父,謝謝神父?!?/br> 江澈依然臉色冷凝如冰:“既然神父好心放過你,那你的胳膊腿就暫且先留著吧。不過,你還是要受罰——自己跪在這里扇滿三十個耳光,然后就可以滾了!” 混混果然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而且那耳光扇得一點都不偷工減料,一下一下用力地扇著,沒幾下臉頰就紅腫起來了。盡管如此,他還是狠狠地抽打著自己,仿佛抽打的是別人的臉一樣。 約翰神父看得目瞪口呆,舒眉也同樣瞠目結舌。如果是江澈叫別人動手打這個混混,打這么狠也就算了??墒敲钏约簞邮稚茸约旱哪?,他也會扇得這么賣力,這不科學呀!那可是自己的臉蛋,就不知道下手輕一點嗎? 扇完了三十個耳光后,混混兒頂著一張腫成發面饅頭似的臉狼狽地滾了。江澈再次對神父表示了歉意,又交代說:“神父,以后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您可以直接來找我解決。我住在棋盤街18號,那里是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館所在地?!?/br> 約翰神父僵硬地一笑說:“不必了!舒眉,你替我送這位江先生出去吧?!?/br> 帶著江澈往外走時,舒眉一邊走一邊忍不住開口說:“江會長,你剛才真是威風八面??!一聲令下,那個混混兒硬生生地把自己從孫悟空打成了豬八戒。他怎么就那么聽你的話呢?” “因為按規矩,如果他不用力扇自己的耳光,那么三十下打完后,還得被別人再抽上三十下。等于要挨兩次打?!?/br> “原來是這樣??!所以他為了不挨兩次打,只能自己把自己往死里抽了。你們這些規矩真是夠狠的?!?/br> 教會小學就在福音堂后面的院子里,舒眉領著江澈往外走,要么從院子里繞出去,要么直接從教堂里穿過去。她隨意選了一條路,領著他進了教堂穿行。走到教堂正廳時,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長方形的教堂正廳很大很深,裝飾繁復華麗,氣氛莊嚴肅穆。穹頂與拱頂全部用彩色玻璃馬賽克鑲嵌了天使或圣徒像,有著神秘的宗教氣氛。時值黃昏,夕陽的余暉透過廳堂一側的的拱型花窗照進來。鑲在窗上七彩玻璃,將原本金色的陽光過濾成為七彩光束,夢幻般地四散流動著。 仰起頭,江澈凝視著頂穹上方的天使圖象,感覺到一種近乎迷幻的宗教氛圍。他情不自禁地輕聲問身邊的舒眉:“你相信這些嗎?” 舒眉沒聽懂:“相信什么?” “就是這個世界上有上帝、天使什么的,你相信嗎?” 舒眉先回頭確認一下是否有其他人在場,然后才小聲說:“老實說,我是無神論者,并不相信這些了。但是這話千萬不能讓約翰神父聽見,他會抓狂的?!?/br> 江澈淡淡一笑:“我也不信。如果真有上帝在懲惡揚善,有天使在守護好人。那么有很多人……也包括像我這樣的人,早就都已經下地獄了,不是嗎?” “嗯……其實你還好了,也不是那么該死了!不過……你有沒有殺過人???” 舒眉小心翼翼地向江澈求證這一點,他淡淡然地不答反問:“你問這個干嗎?我有沒有殺過人跟你有什么關系?” “這……” 舒眉不知道怎么回答江澈才好,如果又像頭回見面時那樣直統統地對他說,因為他七十八歲的兒子在2015年的南京告訴她,他會是她在民國結婚生子的對象,是她的未來老公,所以她想盡可能地了解他。他肯定又會把她當成瘋子看待吧? 想了想,舒眉只能改口問另一個問題:“對了,那天在中央飯店的西餐廳,你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英文,發音居然是很純正的美式英語。誰教你的呀?” 這個問題江澈倒沒有回避,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才開口:“我爸爸教我的。他考上過庚款留學生,曾經在美國留學三年?!?/br> “??!”舒眉吃驚得無以復加,“這么說你還是書香門第出身了,那怎么會……現在卻……到底出了什么事???” “總之世事無常?!?/br> 江澈草草地一語帶過,不愿深談自己的過往。只是說這句話時,他一向神色清冷缺乏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傷感之色,聲音也滿是傷感。 舒眉還想試著多問幾句,看能不能打開江澈的話匣子??墒沁€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匆匆轉身離去,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教堂門口。 江澈走出教堂大門時,有一個姓張的雜役正準備走進來。見到擦身而過的江澈,他臉上的表情頗為驚奇,嘴里還不知嘟噥了一句什么話。 舒眉注意到了這一點,馬上招手把張雜役叫過來詢問:“張老伯,剛才看見出去的那個人時,你為什么很驚訝的樣子???難道你認識他嗎?” 張雜役點點頭說:“算是認識吧。我以前在一家洋行當過幾年雜役,那時候他爸爸是洋行唯一的一位中國經理。江經理據說是留過洋的人,洋文說得那叫一個溜哇!連一雙兒女都小小年紀就跟著他學會了說洋文,讓人聽了稀奇得不行?!?/br> “是嗎?這么稀奇的事,那你得跟我多說一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