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南溟余光瞥見凜峰的反應,嘴角輕笑。 沒有理會身后的兩人,安九的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的高臺上,一片哀嚎聲中,依稀可以看見百里騫和廢后玉氏沉默的跪在那里,許是早已接受這個現實,廢后玉氏的面容之上,沒有了絲毫掙扎反抗的痕跡,而百里騫,目光四處看著,似在搜尋著高臺之下,好似在等著誰的到來一般。 安九斂眉,百里騫啊百里騫,但愿你最后的用處,能夠將那上官憐引出來。 傾城樓。 還是晌午,一夜的燈紅酒綠之后,這傾城樓中,狼藉之后,一片寧靜。 后院里,雖依舊是滿地白雪,可那一襲藍衣的女子,揮舞著廣袖,身姿婀娜,步履生輝,猶如這寒冬的一株梅花,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就在那空地之上的閣樓里,白衣女子居高臨下的看著院子里那搖曳生姿的身影,溫婉的眸中,淺淺浮出一抹笑意,似是對那女子的舞姿,甚是滿意。 “惜姑娘,這藍玥果真是個好苗子,這支舞,不過是才學了兩天,就已經能跳出如此的效果,實在是有些天賦?!?/br> 被喚作惜姑娘的白衣女子的身旁,紅衣女子,相較于惜姑娘的溫婉嫻雅,更是顯得風情萬種,那人正是這傾城樓的主人,緋玉! 可這傾城樓的主人,在這惜姑娘的面前,卻依舊似一個屬下仆人一般,那神色之間,盡是討好敬重之意。 “確實是不錯,其他的東西,她學得怎么樣了?”惜姑娘開口,輕緩的語氣,雖然淡淡的,可是,卻有些讓人不容忽視的氣勢。 “回惜姑娘的話,其他的東西,她也學得不錯,倒是那丫頭采香……”緋玉想到什么,眉心倏然皺了起來,沉吟了片刻,繼續道,“那丫頭,總是游說著藍玥離開傾城樓,呵,說這里污穢不堪,可她也不想想,傾城樓每日管她吃管她喝,她還嫌棄這里臟污,哼,實在是個不知好歹的丫頭?!?/br> 惜姑娘眉心皺了皺,可僅僅是一瞬,那臉上卻又綻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傾城樓中,調教女子,你最是擅長,那丫頭既然嫌東嫌西,咱們可不白養活一個白眼兒狼,你如何對付其他樓中女子的手段,怎么就獨獨對她另眼相待呢?” 緋玉一愣,恍然明白惜姑娘的意思,看了惜姑娘一眼,呵呵的笑了起來,“我本還顧慮她是藍玥的丫頭,看來,也沒什么可顧忌的了,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以后,我再安排一個聽話懂事的,來伺候藍玥姑娘就是了?!?/br> 惜姑娘笑而不語,目光依舊停留在雪地里那跳舞的身影上,眸中的顏色,內斂而深沉。 房間里,沉默之中,敲門聲傳來,緋玉親自去開了門,外面的人在緋玉的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什么,緋玉神色微怔,關上門,立即匆匆走到惜姑娘的身后,恭敬的道,“惜姑娘,廢太子一黨,連同著玉氏一族,今日午時,在東市菜市口斬首示眾?!?/br> 惜姑娘眸中的神色微動,可僅僅是一瞬,你嘴角的淺笑鍍上了一層冰冷,“這消息,昨晚不就知道了么?” 沒有任何懸念,一切都在預料,甚至是掌控之中,不是嗎? “可……方才的消息說,廢太子聲稱,他的手中掌握了許多信息,直指上官側妃,這……”緋玉皺著眉,小心翼翼的看著身旁的惜姑娘,眉宇之間,難掩擔憂。 惜姑娘眉心微皺,直指上官側妃? 惜姑娘嘴角的笑意越發多了幾分詭異,“百里騫的手中能有什么東西指向上官側妃的?” “這……緋玉就不知道了,不過,既然有此一說,那必然不會空xue來風,我看,要不要……讓那廢太子,沒有再說話的機會?”緋玉眸光轉動著,神色越發嚴肅了幾分,那太子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顆棋子,可終歸曾經是太子,萬一真的確有其事,那么,上官側妃……不,惜姑娘,豈不是要冒險了? 惜姑娘斂眉,“我潛伏在他的身旁這么多年,他都沒有懷疑過,一直以來,我們都太高估了那百里騫,他若是早發現了端倪,就不可能中了我們的陷阱!” 不錯,上官憐就是惜姑娘,惜姑娘,就是上官憐! 同樣的一個人,不過是兩個不同的身份罷了。 而百里騫……說到底,只是主子的一塊墊腳石,這次逼宮謀亂,注定是失敗,可那百里騫,卻當真以為,他幸運的得到了北王府的支持,能夠奪取皇位……呵,想到此事,上官憐的嘴角便是微微揚起一抹不屑。 “可萬一……”緋玉心中依舊有些擔憂,若是當真那廢太子在臨死之前說了什么,若是將火引到了惜姑娘的身上,那恐怕……可真是要牽一發而動全身??! 上官憐精明的眸中卻似在思考著什么,沉吟片刻,終究是開口道,“我所擔心的倒不是一個廢太子,而是……” 上官臉上說著,卻是倏然頓住,溫婉的眸子微微收緊了些,腦海中浮現出一抹身影,“恐怕,她已經注意到我了!” 百里騫直接指向她的消息么?上官憐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猜測,若是這個消息是有人故意散播出來,就是要迷惑她的呢? 那么,那故意散播此消息的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上官憐斂眉,眸光轉動著,過了好半響,那臉上才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朗聲道,“好,廢太子既然手中掌握了不利于我的東西,那么,自然不能讓他活著將那些消息說出來!” 這是那散播消息的人的目的么? 引她出手? 然后呢? 上官憐嘴角輕笑,心中越發來了興致,想到主子的吩咐,這個時候,她是該出現在某些人的視線之中了! “惜姑娘……”緋玉小心翼翼的看著上官憐,試探的開口。 上官憐瞥了她一眼,淡淡開口,“安排下去,今日,我會親自去看廢太子斬首,廢太子若真是要開口說些什么,那么……就立即結果了他的性命!” “是?!本p玉拱手領命,此刻往日里的風情萬種已然不在,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領命下去,房間里,獨獨剩下上官憐一人,目光依舊停留在院子里,那一抹藍衣身影上,口中喃喃,“那個散布消息的人,會是你么?安九!” 提到這兩個字,上官憐的眼里,多了幾分興奮。 要說當世的英雄豪杰,許多男兒都及不上那一個叫做安九的女子,她也早想,正面會會了呢! 眸光微斂,上官憐的心中,越發的期待了起來。 東市菜市口,隨著時間越發臨近午時,這里聚集的人越發的多了些,人潮攢動,皆是看著高臺上那跪了一地的人,皆是談論著昨日發生的事情。 “哎,這百里騫,當真是可憐,明明是一國太子,卻落得如此下場,連命都保不住了!” “可不是么?他若是好好當他的太子,再過個十來年,也不就熬到頭了么?本就要屬于他的東西,他還急著這一時半會兒么?” “這你可就不知了,這太子,是毀在了女人的手上……你忘記了,他是怎么被廢了的?” 一時之間,人們交頭接耳,一輪不斷,世人雖然不知道所有真相的全貌,可是憑著那些在坊間盛傳開來的消息,倒也能夠將事情拼湊個大概。 曾經的太子妃北柔,可是將太子和皇室的顏面都給丟盡了,皇上怎么會容忍這樣的太子成為皇帝呢? 廢了也就廢了,雖身份不若以前還是太子之時的顯耀,可是,終歸還是個皇子不是? 也許再過個幾年,皇上怒氣消了,榮華富貴,照樣在手中,可他卻偏偏走上了謀亂奪宮之路,二十二年前,那齊王殿下走這條路的下場,還不夠成為教訓的么? 當年,這斷頭臺上的鮮血,都是流了一地,今天,當年的一切,又都要重演了么? 眾人談論之間,剛被賜封為親王的百里彥,走到了監斬臺上,那氣勢與威嚴,讓人震懾。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斷頭臺上,玉家的人,不住的哀嚎,一如當年蕭氏一族。 一個閣樓之上,靖豐帝一襲普通裝扮,站在窗前,看著那斷頭臺上的一切,袖口下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似在隱忍著什么。 當年,也是這樣的場景,今日同樣…… “皇上,那玉家也著實是糟了牽連?!毕暮钜羧崧曢_口,斂眉道。 靖豐帝的眸子一凜,“愛妃的意思,玉家該被饒恕了?” “不,不,皇上誤會了,廢后和廢太子所犯的本就是誅連九族的大罪,就像當年的蕭家一樣,都得殺了個干凈才好,不然,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誰知道,那春風什么時候會來呢?”夏侯音忙道。 靖豐帝的神色,這才稍微有所緩和,冷哼了一聲,“春風?朕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挑戰朕的皇權!” 夏侯音聽在耳里,卻是笑的意味深長,“皇上英明!咦,那……不是世子妃么?呵,那廢太子要她送行,她還真是來了呢!” 經夏侯音這一提,靖豐帝也是看到了高臺下的安九,此刻,安九正領著一個護衛,一起踏上高臺,高臺上跪著的百里騫,看到安九,眼睛倏然一亮。 來了,她終于來了! 雖然昨日,她答應回來,可是,他的心里卻依舊有太多的不確定,此刻看到安九,百里騫的嘴角淺淺的勾起一抹笑意。 自己死這一刻,能夠看到安九,心愿算是了了吧! 百里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九的身上,隨著安九朝著這邊越來越近,那眼里的神采越發的耀眼。 一旁的廢后玉氏,看著安九,心中卻是激起了千層浪,尤其是安九渾身散發出來的貴氣,讓她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兒。 非帝王不能降之? 廢后玉氏腦中浮現出當年那相士口中所批的安九的命理,當真是非帝王不能降之么? 可她嫁給了北策……而北策……玉氏眸光微斂,北策就要繼承北王爺之位,此次更是立了大功,以后在東楚國,風頭怕要更勁了,這安九,當真有旺夫的命道。 若當初,她早些讓騫兒娶了安九,而不是想著拉攏討好北王府,是不是,現在一切,都不會是眼前這個模樣?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玉氏后悔了,若一切能夠重來,她定要牢牢抓住安九不放,有這個女人輔佐騫兒,何愁大事不成? 可現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你來了?!卑倮矧q望著安九,眼里莫名的平靜。 安九牽唇一笑,“說了算是感謝你寫下退婚書,我自然不會食言?!?/br> 淡淡的語氣,若是在往日,只怕百里騫早就因為這份漠視而怒了,可是,今日,他卻是波瀾不驚,“想想,我也是后悔了呢,若當初,我沒有寫下退婚書,如今,我還是太子,而你是太子妃,你我也不會如此刻這般相見?!?/br> 安九輕笑,“后悔么?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呢,我和你,終歸不是一路人?!?/br> “你和北策就是一路人了么?”百里騫笑著望著安九,那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你想挑撥離間么?”安九斂眉。 似被看穿了心思,百里騫眸光閃了閃,但隨即,卻是劃過一抹苦笑,再次堅定的看著安九之時,百里騫的眼神,又恢復了平靜,“我倒是真的嫉妒他,若是能挑撥了你們的關系,我就算是死了,我也痛快許多,可罷了,你這般聰明,又怎么會中了我這個手下敗將的計?只是……北策……可也并不像你所見到的那般呢!” 安九眉心一皺,眼底劃過一抹不悅,看著她的反應,百里騫繼續道,“昨晚,我在牢中想了一晚,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我敗了,還敗得這么蹊蹺,一整晚,我絞盡腦汁,直到方才,我才想通了很多東西,這是一個陰謀,一個讓我死,更或者是讓某些人得利的陰謀?!?/br> 百里騫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深了些,“誰得了利呢,百里彥……還是北策?呵呵,沒了我,百里彥就是毫無疑問的太子人選,如此看來,他才是那背后推動一切的人,可是……百里彥的能耐,我太了解了,這些年,我防著他,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沒有那么大的本事,甚至……甚至將上官憐安排在我的身旁,潛伏了這么多年!” 腦海中浮現出上官憐的身影,百里騫眸中激射出一道歷光。 上官憐? 這個名字,讓安九微微一怔,卻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百里彥若不是上官憐的主子,那誰是? 宮中的女人……那宮中的女人會是淑妃么? 不知為何,淑妃的身影在她的腦中浮現的一刻,她就已經否定了這個猜測,淑妃一心想要她的兒子成為太子,淑妃若是有這本事,讓上官憐潛伏在百里騫愛你身旁這么久,那百里騫早早的就怕沒命了,更不會活到現在。 “上官憐,是你們的人,對不對?”百里騫對上安九的眼,一字一句,那語氣,七分肯定,三分試探。 他們的人? 若是他們的人,那她此刻也不會在這里為上官憐身后之人費盡心思了。 可對于百里騫,她卻沒有為他解惑的義務,想到自己今日的安排,安九眸光微斂,“你猜呢?上官憐是你的側妃,對她,你該是最了解不過的,不是嗎?昨日,皇上下旨,查抄玉家和你如今住的府邸,玉家連慎刑司中的玉無雙,都在今日斬首之人當中,可偏偏,卻沒有你太子府上的上官側妃呢!呵,我看著,倒覺得你這個太子,當真是失敗,連枕邊之人,都不了解!” 這話,似激怒了百里騫,“我……” 百里騫想要反駁,可是,卻發現,自己當真是不了解那上官憐。 “呵呵,看,連你自己也是這樣覺得,你明明知道,她將你害得這么慘,我若是你,定要將所知道的關于她的一切,全都告訴監斬臺上的人,怎么著也要找到那上官憐,讓她給你陪葬不是?”安九輕笑著,那聲音似帶著魅惑一般,看著百里騫眼里多了一絲狠意,安九眸中一抹得逞一閃而過。 可百里騫,卻是眸光閃了閃,安九讓他拉上官憐陪葬? 那這便意味著,上官憐并非是安九和北策的人了? 那上官憐在這其中周旋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百里騫想不透,嘴角勾起一抹輕笑,隨即,那笑聲響徹整個高臺,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百里騫的身上,只瞧見百里騫和安九在說著什么,卻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