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蔣儀道:“妾知道了,只是妾在娘家時也未經過大事,十四那年就入庵修行了,及至來京半年多,也未曾主過人事,怕是做不好要給府里丟臉?!?/br> 周氏道:“事都是人做出來的,從現在開始我會叫你大嫂領著你熟悉家里事務,也帶你到四處熟悉的人家走一走,熟悉一下咱們的親屬關系。只這差事雖苦,卻不是個能露臉的,到了公主成親時,你恐怕只能在內院打理,并不能到人前應酬,也不只你心里可否愿意?” 蔣儀笑道:“媳婦只求能辦好差事不至丟了府里的臉面,斷沒有想過露臉不露臉的事?!?/br> 周氏道:“你能這樣想就很好,須知往后遠澤辟府另居,這陸府將來就是你們倆的,以后露臉的日子必會有的?!?/br> 蔣儀應了,就見周氏沉吟半晌又道:“我原是不愛過問兒子們房中事的,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行事,我已經老了,不愛在這些事情上惹人厭煩。介衡那里如今想必是忙了些,但我生的兒子我知道,他心里必會記著你的恩情,夫妻是一輩子的事情,莫要為了這幾日的冷淡撇遠了他,若有機會還勞你多到他面前走動走動?!?/br> 蔣儀聽這話的意思,像是周氏還不知道前幾日丁香里院中發生的事情一般,她本以為周氏必在各院中都有眼細,府里巨細的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去,卻不曾想她竟是一點不知的。便應允道:“兒媳省得了?!?/br> 蔣儀辭了周氏回屋,正在起居室里坐著,就見初梅報說李mama來見。昨日她一回府就去了嘉禾苑,也未曾與李mama聊過,這會聽她來了,忙叫了進來賜了坐,問道:“也不知這幾日mama住的慣否?!?/br> 李mama笑道:“只是太閑了些,老奴一生顛沛,那里都能住慣的?!?/br> 蔣儀笑應了,叫初梅送了茶來奉于李mama。李mama見初梅退下了才道:“昨兒回孟府,隱約聽下人們說,咱們府里二夫人和四夫人兩個的頭發,迎親前夜也不知給誰剪了去,這會兒兩個都包著帕子不敢出來見人了?!?/br> 蔣儀因送親時天佑來請示的事情,于昨日回府沒見她兩個的事正心里疑著,聽了這話驚道:“她們都在府中住著,周圍多少丫環婆子陪著睡,怎么會被人剪了頭發去?!?/br> 李mama道:“也有人說是鬼剔頭,只剔了一半精光,另一半卻是好的?!?/br> 蔣儀道:“鬼神不找無事之人,她們不過尋常婦人,又不曾作的大惡之事,鬼神這樣做也不叫鬼神了,怕是染了什么掉發的怪病吧?!?/br> “想必是?!崩頼ama放下茶盞道:“老奴還聽人說如今老夫人的日子十分難過,姑娘成親當日,四爺就把姑娘給老夫人留下的那些體已全部搜刮到四房去了。老夫人疼愛他半生,這些事又不肯與人明言,這幾日怕是過的很不好?!?/br> 蔣儀想起那日王氏當著她的面要贍養銀子并孟泛說的重話,也嘆了一聲道:“四舅父還指望著元秋jiejie給他追那被騙的銀子了,看在元秋jiejie的面上也不會做的太過的?!?/br> 她方才送了李mama出去,就見胡氏笑著進來了。她因連日照看昊兒累銀了,今早睡了個懶覺,梳洗過用了午飯,因昊兒這會子鬧的十分厲害,便帶著一并來了丁香里。 蔣儀迎進來讓坐了,昊兒已是撲在她裙子上要她抱。蔣儀撈起來抱了,坐在下首替胡氏斟茶。胡氏望著昊兒笑道:“我也辛辛苦苦照顧了他半年多,也沒哄的他親起我來,倒是見了你就歪纏,可見這也是個緣份?!?/br> 蔣儀一直不知昊兒家里的事,這會子趁著空閑便問胡氏道:“他家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才送到這府里來的?” 胡氏嘆了一聲道:“他娘去年就病亡了,父親又是個遠來的考生,在京中也無親眷在旁,待母親沒了,這孩子就沒有人照顧,在那府里三日兩日的磕了碰了,又他父親一直不肯再娶一房,老夫人無奈,就將他接來養了?!?/br> 蔣儀見周氏臉上常有苦色,卻原來老年喪女,也是人生一大苦。她越發憐惜了這孩子,放他在地上跑了,就見他跑到墻角拖了只幾子過來倒扣了,在地上當馬騎著玩兒。胡氏看了半晌笑道:“我就遠澤一個兒子,他幼時我身體不好,在一起親熱的日子太少了些。眼不轉他就長大了,也不肯再親近于我了。如今看著昊兒也是著實想要與他親熱,可自己身體又是不濟?!?/br> 蔣儀看昊兒憨憨胖胖的扭來扭去,也是十分可愛,兩人便坐在那里只看著昊兒玩耍。小孩子家最能感受身邊人的愛意,知這兩個舅母如今是十分喜愛自己的,越發騎了那小幾子來要從蔣儀腳邊穿過來,又從胡氏腳邊穿過去,一趟趟的跑著。蔣儀見他滿頭大汗,因自己盞中是清水,拉住了喂給他,他一氣喝了,擦擦嘴又去玩那小幾子了。 胡氏又道:“我是很不愛熱鬧的人,喜歡清清閑閑就好。只是如今也要叫逼著熱鬧起來,家里下降個公主來,聽聞那神愛公主自幼嬌寵很有些脾氣的,只怕我這身體以后也難以應付。但是遠澤年級也確實大了,我還等著有個孫兒歡鬧膝下,也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替他cao辦起來?!?/br> 蔣儀替她續了茶水,又剝了幾上一盤子干果送到昊兒嘴邊,他頭也不抬吃了,仍是玩著。 半晌蔣儀才勸道:“聽母親言大少爺與公主自幼就曾見過,想必也是十分親厚的,開府成了親,孫兒也就快了?!?/br> 胡氏搖頭道:“雖宮里皇帝與蕭閣主一直有這個意思,可老九那人心思深沉,也是怕遠澤小小年級不思學業耽誤了功夫,一直都未曾在我們面前透露過。去年遠澤就曾提過說他在外面遇上了一個女子,心里十分歡喜要娶了她,日日纏著要我去跟老九說。我也不過耽了些日子,況且老九也總不回家難以遇到他。后來好容易得空兒說了,他才說早就許下了宮里的親事,神愛公主也有十八歲了,今年開年動土建了府第就要成親。遠澤氣的什么一樣,死活不肯,老九也是心狠,叫他手下人把遠澤給拘以居延去了。那地方遠在關外,說是一去就要一年半載的,誰知他單槍匹馬一人偷著跑了回來,到這會子心里也還不愿意,只是聽說那女子也已經嫁人了,想必他也死了心了吧?!?/br> 蔣儀聽了這話,剝著干果的手不知怎么就被那果殼刺破了個口兒,流出血來。她忙用另一只手壓了,等半天不流血了才松開來,仍是淡淡笑著卻未曾說話。 說了會兒話日頭便要落了,因兩院也就這三個人,蔣儀便叫廚房把飯都擺在這起居室里,三個人一并用了。至晚要歸時,昊兒卻死活也不肯,他雖人小心里卻也是清楚的。自己先跑到蔣儀臥室脫了鞋趴在床上,奶媽來拉就殺豬一樣吼叫。蔣儀與胡氏兩個過來見他頭向著壁角不肯出來,一只手扣著那壁上的浮雕,小小人兒也是十分叫人憐愛。胡氏坐到床沿上撫了他背道:“昊兒,這是小舅母的床,她要安歇了,咱們回家吧?!?/br> “我要和小舅母睡?!标粌夯仡^看了蔣儀一眼,飛快的仍轉過頭去了。 小孩子總是喜歡跟年輕漂亮的溫柔女子睡在一起,大約也是天性。奶媽湊前唬道:“舅母這里夜里有大灰狼的,快快回家吧?!?/br> 蔣儀心里不忍她這樣時時唬著孩子,況且這孩子失了母親又愿與她親近,于她倒也是一份難得的樂趣,便笑著對那奶媽道:“既是孩子愿意睡在這里,你今夜也睡在外面西屋里去,若他半夜鬧了我于抱到你那里去,也是一樣的?!?/br> 胡氏忙道:“不可不可,你還是新婦,若晚間老九來了可怎么好?” 蔣儀笑道:“他這幾日怕都在宮里,況他要來也會提前知會,到時我抱昊兒到西屋睡了也是一樣的?!?/br> 胡氏聽了也只能應了,吩咐那奶媽道:“既是如此,西屋里丫環們那里想必也有鋪蓋,你就找個婆子擠一夜吧?!?/br> 奶媽應了,出去找睡鋪了。昊兒見奶媽出門去了,也知道自己不用走了,回過頭來一頭扎進蔣儀懷中。蔣儀抱了直送胡氏到了大門外,才又回屋歇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老陸的床叫外甥占了。 ☆、理家 次日清早醒來,蔣儀見懷中一只小胖腳,又見昊兒歪頭躺在她身畔睡的正熟,嘴邊還拉著一絲口水,翻起身在他頰上親了一口,又替他擦了口水,就見這孩子也是醒了過來一雙烏黑的眼珠子明明亮亮盯著她看。他們昨夜睡的早,這會子外間天還沒亮,這孩子也是睡足了。 蔣儀摸著他綿綿軟軟的著實可愛,裹著被子將他抱到自己肚皮上坐了問道:“你以后都與舅母睡好不好?” 昊兒猛的點頭,重重的撲下來爬在蔣儀身上涎著口水親了她一臉。蔣儀被他壓的喘不過氣來,把腳屈了,將他拉坐到自己屈起的小腿上,蹬了幾下腳,這孩子驟然升到高空又落下來,抓了蔣儀兩只手哈哈大笑,口水流的滿床都是。他兩個在房中鬧到初梅來敲門了才起來,就見胡氏房中的兩個mama站在門口笑著磕頭道:“老奴們來見過九夫人?!?/br> 蔣儀忙叫初梅拿了些東西過來賞了,見她兩個笑道:“大夫人那里吩咐下來,說今日起就要九夫人熟悉府中一應帳目,我們先來知會一聲,待用過早飯,九夫人還請到議事廳來與我們商議吧?!?/br> 蔣儀應了,叫又雪送她們走了。初梅進來道:“這兩個里那矮些白些的是熊mama,是咱們大夫人原來的大丫環,配了府里的家人,一直主著大房的事情。高些黑皮子的是李嫂子,卻不是咱們府里家人,她的丈夫一族本是咱們大人原來打仗時手下的親兵里留下的些殘兵們,大人因見他們有意歸隱,便拿錢替他們在關外一處叫居延的地方置了產業,又替他們脫了兵籍,世代在那里種田的。前番因府中要娶夫人過門,無人cao持,才特意從居延請了李氏一門上下好些夫人前來幫忙,待咱們府中公主下降的事情忙完,她們仍是要回居延去的。她們不比咱們府里的奴才,大人也拿她們當有頭臉的親戚來待的?!?/br> 蔣儀見初梅上次見自己露丑,也不落井下石,反而待自己仍是實實在在處處著想的,別的院子里的丫環們也是如此,見面了親親熱熱,似乎背地里少有事非,暗道周氏雖凡事不問,調理的整家子人卻是其樂融融沒有事非的。 原來周氏平日深恨事非,一府里用的都是那些忠厚坦蕩不肯背后嚼舌根的事非之人,她平生最不喜那種慣愛投人所好,順毛捋轉了身就拿嘴舌往人身上戳刀子的人,一府有一府的家風,有周氏這樣的家長cao持幾十年,那種愛投機混水的人也就不能常留在這府中,是以陸府家風在京中也是為人稱道的。 初梅與又雪幾個那日雖見了陸遠澤在丁香里發脾氣,緊跟著陸欽州進去了,她們也是避著事非不肯進去,待這幾個人鬧完許久了才進去伺候,于其中的事情就算胸中有所猜度,也并不到別人面前言說,只悄悄瞞了下來,在蔣儀在前也并不顯露出來,待她也是如往日一般忠懇無二。 蔣儀到周氏那里請了安,又用了早飯,才別過周氏往議事廳而去。 陸府依五丈河而建,從那河中引了一彎活水入府,從丁香里院后繞府一圈,仍自后院出去了。從丁香里到議事廳,要橫穿整個后宅,過了一品堂再到嘉禾苑,再過水微瀾亭,然后才能到。蔣儀牽著個蹦蹦跳跳的昊兒,因他早上吃的多了些,一路千哄萬哄才叫他好好走了,過了水微瀾亭就見三間獨立的大開間屋子依水而建,往前便是陸府前院,往后便是整個后宅,家下的男仆們亦可到這里來議事請差,但再不能過了水微瀾亭的,這倒是個天然屏障將一府一靜一鬧分隔開來。 議事廳門上站著兩個婆子,見蔣儀來了飛快的迎了過來道:“請九夫人安!” 蔣儀笑著應了,隨她們進去,就見一排十幾個圈椅上坐著一圈的婆子們,皆是穿著質地良好的綢衣緞服,因見她進來了,皆站起來問安。蔣儀亦是笑著應了叫初梅又雪幾個上前扶了道:“mama們快些坐下,不必如此客氣的?!?/br> 胡氏坐在上首笑著對那些婆子們道:“這是咱們府里的九夫人,雖還是新婦,卻也是這府里能當家作主的。mama們以后凡事都要如幫我般竭心盡力的幫她,我與老夫人總不會忘了大家的恩情?!?/br> 這些婆子們俱是站著相見,胡氏拉了蔣儀坐在上首,逐一介紹了這些婆子道:“這是廚上的茍mama,這是庫上的葸嫂子,這是管人事的劉嫂子?!?/br> 她們皆站起來應了,蔣儀一一記下了。又見胡氏指著另幾個道:“這些是平常辦外差的,比如有親眷的各府里送禮還情,都是這張mama。辦各式貨物皆是這孫mama,你若有外差,只管叫劉嫂子傳了她們來即可?!?/br> 蔣儀亦是應了,仍不多言,坐在邊上端了盞熱水慢慢哄著喂了昊兒,聽她們如何向胡氏交差,請差,訴差,又胡氏如何安排她們出差。今日快到月中旬,要回要交待的差事也分外多些。 等這些婆子們回完差一個個退下去了,胡氏才端了谷霜手里的熱茶喝了幾口歇了會,起身道:“走,我帶你到后面庫房里轉一轉?!?/br> 蔣儀牽了昊兒后面跟著,轉過議事廳往后走了一射之地,便是一處二層小樓圍起的院子,進門就有幾個人在那里候著,領頭的正是方才見過的那葸嫂子,她彎腰福道:“昨兒大夫人通知了奴婢,奴婢便將各處門都開了,請九夫人到里間轉一轉吧?!?/br> 胡氏陪了蔣儀先上樓梯,邊走便說道:“今日也不過粗略看上一眼,叫你對府中東西都有個粗略大概的影響,重要的是要把府里的帳目看上一遍,再把往年咱們府里與其他各府來往的人情帳目弄個清楚,以后家下人們來回事時,你心里有個度好撥派銀錢?!?/br> 蔣儀見胡氏一開始就把整個家交了個底朝天,自己卻不知能否勝任,忐忑道:“我只怕自己短期內做不好的?!?/br> 胡氏笑道:“也不必做的很好,這府里的mama們都是母親手里調教下來的,得力能干,她們自會幫襯于你,我這里也不能立時就撒了手,總要到陪你辦完了公主下降的事才好撒手,到時候你自然也就得心應手了?!?/br> 蔣儀心中沒底,也只得應了。 從這日起,胡氏索性也將昊兒搬到了丁香里,蔣儀除了帶昊兒,每日里皆是跟在胡氏身邊看她如何當家處理家務,雖她只是在旁看著,胡氏卻是一點也不怠慢于她,凡事都要參詢她的意思,倒叫她也整日里忙忙的。 到了三月底時,蔣儀也將陸府摸了個大體。她隨整日陪著昊兒在外玩耍,卻未曾留意到春花開過春色漸逝。這日正在起居室里看積年的人情帳本,就見初梅帶了谷霜進來,谷霜笑著福了道:“咱們家大夫人娘家昨兒來了帖子,說府里新培的芍藥今年開的晚,大夫人叫奴婢帶請九夫人明兒莫要排了事兒,一早去胡府賞花吃酒?!?/br> 蔣儀驚道:“芍藥都開了嗎?” 初梅笑道:“夫人這些日子忙暈了,牡丹開過了,桃花開過了,就連咱們這屋前屋后的丁香都謝了,如今怕就只有后花園里那些梨花還未開了?!?/br> 蔣儀整日進進出出,竟沒意到丁香花都開過了,轉而一想自己入府也有二十多天了,來時還是苞滿枝頭,轉眼間就花香入塵成泥了。 “姑娘回去稟了大嫂,就說明兒我與昊兒早早起了,用過早飯就去她院里一同去吧?!笔Y儀見初梅送谷霜出門,因見這會子昊兒玩累了在床上睡著了,自己也披了件豆色羅衣到了外面,一個人轉到丁香時院后的丁香樹叢中,見果然是一地枯瓣,樹上卻還未全謝盡,背陰的地方也正是才開了的,她折了一枝擒在手中,緩步踱玩了這丁香樹叢,又從另一側繞過去,就見墻那邊原本的荒地上已是木樁拔起,公主府已經開始建了。 次日一早胡氏帶著她與昊兒兩個用過早飯便套車過了胡府,胡府亦在五丈河邊,離陸府并沒有多遠。胡氏自己也不過四十六七,父母卻早已仙游,如今府里掌事的是她的大哥胡謹帆,在政事堂當副使,如今也有五十歲了,正是得力的年級。今日請她的是府里的大夫人,亦是胡氏的大嫂程氏。她府里有一座芍藥園子,這幾日花開正盛季,便置了一桌酒菜要叫府里出嫁的幾個姑奶奶們都來賞一賞。 胡氏與蔣儀才下了車就見胡氏迎在那里道:“人都快到齊了,就差你們了?!?/br> 這宴設在芍藥園中的觀花亭內,暮春天還寒,亭子一圍的窗扇也都閉著。蔣儀由著胡氏引見將胡氏一族的姐妹并外嫁的幾個侄女都見過了,正要落坐,就聽外面柔柔的聲音緩緩而來:“大姐如今身體可還好?” 胡氏回頭一看,笑著拉了蔣儀道:“這是我小叔家的七妹曉竹,如今是承順侯府的侯夫人,也常在咱們府里走動的?!?/br> 蔣儀回頭行了禮,就聽侯夫人胡氏笑道:“這個meimei我去年冬月里在五陵絕頂上見過,當日不是介衡也正好在孤峰上么?莫不是夫妻相雋去燒香了?” 胡氏笑道:“那里的事,怕是碰巧罷了,她才過門多久,不過成親那日你碰巧有事沒來罷了?!?/br> 侯夫人胡氏纖指佯撫了下額頭道:“瞧我這記性,想必是記錯了?!?/br> 她又轉眸一笑道:“不過曾聽介衡言道這meimei是他自歷縣一路帶到京里來的,可見姻緣千里這話不假了?!?/br> 胡氏自然也知道蔣儀是陸欽州從歷縣帶入京城的,但這事情整個陸府里人都是裝在心里不能說出來,就怕蔣儀聽了不自在,只這胡曉竹是她小妹,慣來快人快語的。因怕蔣儀難堪,胡氏笑道:“我這七meimei比我小得多,我出嫁那會兒她才出生,因自幼兒生的漂亮,我慣常帶到咱們府里去頑的,倒與老九兩人是自幼的玩伴,如今雖嫁了人,因承順侯與老九情交莫逆,他們也慣常見面的?!?/br> 蔣儀記得當初福春等人說過陸欽州過孟府提親時就帶著承順侯,當時就覺得十分驚詫,暗自疑惑陸欽州好本事,與侯夫人這樣的關系也能瞞得滴水不漏,如今聽了胡氏這樣說,才知原來他們這近水樓臺又青梅竹馬,也難怪會湊到一塊去,只是卻不知為何當初嫁娶時沒有成了一對。 她見胡曉竹一雙眸子只管上下掃著自己,心里隱隱有些煩燥,見昊兒扯著她的手要將她拉到外間去,便也借此告了聲罪,帶著昊兒出了觀花亭,在這芍藥園中漫走著。昊兒因見遠處有一彎水里鳧著幾只鴨子,非要拖了蔣儀過去看。他力氣足夠大,蔣儀也懶得回亭中去,也就隨了他走了過去。誰知到了水邊,卻見一只半人高的大黑狗也站在水邊看那大鴨子,聽見人聲便轉過頭來盯著蔣儀與昊兒看,鼻子里不時噴著熱氣。 昊兒還欲要上前去摸那狗去,那狗目露兇光的噴著熱氣往過來走了,蔣儀察覺到危險,把昊兒一把抱起來卻不敢快跑,只是漸漸往后退著。她不敢盯著那狗,只能裝作無意慢步的樣子往后退,也是怕惹的狗發狂突然撲過來。 “虎子!”身后胡曉竹喊了一聲,那狗眼里的兇光登時散了,歡跳著往蔣儀身后撲去。 蔣儀回過頭,見那狗繞著胡曉竹周圍打轉,胡曉竹手里拿油紙包著些rou骨頭親自給那狗喂著。胡曉竹喂完了,扔下油紙走過來笑道:“這狗雖樣子兇些,卻不咬人的,嚇壞你們了吧?!?/br> 蔣儀搖頭道:“倒也沒有,侯夫人怎么也出來了?” 胡曉竹指指那狗道:“虎子最與我親厚,知我來了才在這里一直等著,我是要來看看它的?!?/br> ☆、原委 蔣儀笑著應了剛要走,就聽胡曉竹道:“前番還聽介衡說如今為了要施新政,朝堂上頗多辛苦,總不能歸家,這般嬌花美眷空放在府里也是可惜了?!?/br> 蔣儀自回門后就沒有碰見過陸欽州,但想必他們是常見面的,只是胡曉竹再與陸欽州相好,如今也還是正頭的侯夫人,她大喇喇的說出這番話來又是何意? 蔣儀終還是笑了笑道:“他再辛苦也是為了這一國百姓,妾在府里更要加倍孝敬母親,安穩后院,不致為他增添負擔才好?!?/br> 她可沒想過要對這侯夫人低頭,況且陸欽州也曾說過,叫她只管做好她的九夫人,其余的事情他來處理的。 蔣儀方要轉頭,就聽那胡曉竹又冷冷言道:“真是好大的出息,連遠澤都勾搭上了,好好一個陸府的家風都要叫你給敗了?!?/br> 這事必不是陸欽州透露給她的,陸欽州就算與她私通,也不會把這樣的丑事講給她聽。那胡曉竹以又是從何處知道的此事? 蔣儀混身都抖了起來,緊緊懷抱著昊兒,見胡曉竹仍是那樣肆無忌憚的盯著自己冷笑,似是等著要看自己出丑,她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道:“這話又從那里說起,我家大少爺已是皇家欽定的駙馬,待公主府建好就要成親的,妾身不過蒲柳,名聲叫人壞了也就壞了,只是大少爺還有大好前途,若叫人有心造了謠言傷了他的名譽,只怕我家大人也是不會坐視不理的?!?/br> 就算不知道她是從那里知道的,也要唬住她,叫這事情斷在她這里才好。 她學著胡曉竹冷笑了一聲,走上前壓低了聲音道:“侯夫人,妾聽聞京中有個四品官家的夫人,白日里四處嚼了我家大人的舌根,還是跟丈夫一起睡著,天不亮就被人剪了半截舌頭去。侯夫人說這話可要當心了,承順侯怕是壓根就不與你同床的吧?” 這正是當日在醉人間,陸欽州拿來威脅過胡曉竹的話,蔣儀原樣兒學完了,仍是冷冷望著胡曉竹,就見她仿如見著鬼了忽而面色慘白,尖叫了一聲轉頭走了。 觀花亭中的幾位姑奶奶與程氏俱是聽見胡曉竹慘叫,忙都跑了出來看出了什么事,因伺候的人都在觀花亭周圍候著,這里倒沒什么人。胡曉竹也是經另一條路跑的,蔣儀見這些夫人們來了,只是淡淡道:“方才想必是侯夫人與虎子玩的興起了才叫的,她這會子想必是與那虎子到別處玩去了?!?/br> 回亭中宴飲了一番,胡氏見蔣儀也不肯喝酒,嫌她不能盡興,又陪她在府中各院轉了一圈,因見日過中天昊兒也累了,便辭過程氏套車回府了。 在回府的馬車上,昊兒玩著手里兩個從胡府里拿來的小桃木劍兒,玩了半晌拿劍戳著車廂里的綿氈喊道:“殺!殺!殺娘娘?!?/br> 胡氏聽的奇怪,問蔣儀道:“他從那里學來的殺呀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