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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嬌娥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烈日暴曬過的官道上此時塵土飛揚,孟宣跑著跑著便見林子多了起來,山也多了起來,這正是歷縣地界的風貌,與應縣的平原風貌很是不同。此時也不知那車夫將車趕去了那里,騾子原地打著轉,孟宣在上面大聲的斥罵著,卻是無可奈何。

    那騾車車夫卻是不同,他也跑到了此處,卻不便與孟宣打招呼,手搭涼棚四處看了看,拍馬便進了不遠處一片縱深很深的樹林了。

    蔣儀在車上假寐著,車箱向后猛挺,砰的一聲便撞上了馬車的后棚。她一躬腰爬了起來,半伏著跑到車頭上,將簾子掀了細看,卻仍是看不真切,只聽得這人“駕”~“駕”的呼喝聲,心里才確定下來,這可真是余有成,暗道,我等的就是你。

    馬車在林中奔馳了許久,樹木漸稀,便是一大片方才收過的農田,田中土松軟,又有許多農物,馬車跑不起來,余有成只得驅車又上了旁邊一條平路上,這路卻不是官路,僅容的兩只車轱轆過。這馬車瘋跑著,過來一匹馬,也叫它沖到旁邊田里去了,那騎馬的人在馬上大叫著,余有成卻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比了個刀劃脖子的手勢,便疾馳遠了。

    遠處又有一片綿密的樹林,延山脈而下,對余有成來說,卻是個好去處。他快馬加鞭,奈何這匹馬拖著車,又趕了一整日的路,著實快不起來。

    蔣儀方才被顛的厲害,此時見他拐上了大路,便將那腰刀抽了出來,反過來咬在唇上,兩手扯住轎簾,整個人向外一蕩,蕩到余有成身邊時,一手騰了空,從嘴邊取下匕首,照著余有成的鎖骨處便是一刀。

    這種兩輪馬車,前面必須要有車夫駕轅才能平穩,否則如此跑起來,后面的車必會三搖四晃或者向后或者向前倒,余有成駕著車,想著蔣儀一個嬌小姐,此時必定在里面哭成一團,他也怕馬車爛了蔣儀從里面跑出來,再遇到些農人,將他圍起來就不好交代了,是以并未騎到馬上去。

    ☆、編修

    這刀吃進rou里去,借的卻是蔣儀整個人蕩了來的那股力,因太猛了,這刀整個便卡在鎖子骨里了。余有成又疼又氣,松了韁繩一巴掌便扇了過去,蔣儀本是要將刀抽出來,這一帶卻帶的余有成疼的差點背過氣去,也便一巴掌將蔣儀打的滾回馬車里去了,他自己去摸那刀,摸的一團熱乎乎粘稠的東西,伸到眼前一看,便是一手鮮紅的血。這馬見松了韁繩,騰空兩蹄一個甩擺,便將本已穩不住身的余有成從馬車上甩了下去,蔣儀也被甩的在車廂里亂晃起來。

    不過她很快就貓腰爬了起來,爬到車前沿上了,簾子只剩一角還掛在車上,另一角已經斷了。馬狂奔了起來,再往前,平原上忽然豁開一條大溝,里面草木盛密,蔣儀聽的身后有人在喊:“快跳車,快跳車?!?/br>
    她也不及多想,拽著車簾便將自己蕩了出去,到了離地最近的時候,身子一蜷一個滾,便穩穩落在了地上。馬看到前面是懸崖,猛然一個回挺,將后面的車甩了出去,卻是往回奔起來,奔了幾步,又被掉落的車拖住,定在那里噴氣。

    蔣儀很快便站了起來,調勻呼吸看著四周,這本是一片山角下的平原,官道卻不知在何處。她循著車轍往前小跑著,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伏在田地里的余有成,他翻下車時被車轱轆壓到了腿,此時爬也爬不起來,卻還伏著慢慢往前蹭。蔣儀見他這個樣子,便把心穩了穩,邊走邊在四周田地里看著,因見有支車轱轆上掉下來的輻條,便順手揀了,兩手穩穩握了,拉大腿步,待走到他身邊時,雙手用力,將那輻條呼到了余有成頭上。

    這馬車輻條本是連接車轱轆重心的,有手腕粗細,又是實心油木做的,蔣儀因用了全部力氣,那余有成哼都沒哼一聲便趴下了。

    蔣儀站在田野中緩了緩,穩著顫抖的手慢慢解開小襖,從里間將纏在腰上的繩子一圈圈解了下來,雙手將繩抽直,十指翻飛靈巧的結了兩個扣,一邊一個,便套在了余有成軟搭在后的手上,又用腳壓著他的背將繩子抽緊了,再把他整個人拖翻轉過來,將那繩子從兩腿間順了過來,又打兩個活扣,扣在他雙腳上,再抽緊了,余有成整個人,片刻之間,便讓她捆成了一個蝦球。

    “你……姑娘你可是遇到了歹人?”蔣儀聽見有人說話,猛的抬頭,便見一個身著青羅燕服的年輕男子,站在她身旁,好奇的盯著她,手中牽著一匹馬。

    蔣儀拍拍手上的臟土道:“小女并沒什么事情,官家還請盡快趕自己的路去?!?/br>
    那男子卻仍是不走,往前一步道:“方才這廝駕車將我的馬撞歪在路旁,我便瞧他是個歹人,是以一路跟來了?!?/br>
    那人似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伸手在空中劃了一下道:“姑娘好膽識?!?/br>
    蔣儀并不欲與旁人說話,此時也只是眼盯著溝崖邊的馬,她現在只想快快打發這人走遠了,好去牽馬過來,把余有成弄到馬上去,然后再牽馬步行去歷縣官衙。

    那人似乎是從眼神中讀懂了蔣儀的心思,將自己的馬韁松了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替你牽馬過來?!?/br>
    蔣儀便不推辭,點頭道:“如此最好,有勞官家了?!?/br>
    等那人去牽馬了,蔣儀彎腰去查看余有成鎖骨上的傷口,只見那刀仍扎在傷口上,血卻已經不流了,她雖在庵中也常替姑子們處理些作口,但那大多是田間耕作砍柴所受的傷,與這卻不一樣,她此時又怕余有成就這樣死了,又怕他傷的不重反抗起來,反而還猶豫了起來。

    怔忡間,那男子已將馬牽了過來,也屈膝來看余有成的傷勢,蔣儀見他蹲在自己身邊,忙站了起來,卻見他抬頭笑問道:“看你的樣子是想送他去見官,如果你不想他死在去官府的路上,還是讓我替他包扎一下的好?!?/br>
    蔣儀彎腰斂衽福了一福道:“如此多謝官家了?!?/br>
    那人微微一笑,從自己馬上取下一個小盒子來打開,里面有布有針,竟像個針線盒一般。那人抽出一團紗布將余有成鎖骨的傷口邊緣清理了,因見蔣儀彎腰看的專注,便抬頭笑道:“轉過頭去?!?/br>
    蔣儀聽了這話,愣了一下,便也明白他是怕自己看到血噴出來害怕,忙將頭轉過去了,待聽得余有成悶哼了一聲,慢慢轉過頭來,就見那人已將腰刀揩拭干凈,遞了過來于她。

    蔣儀接了刀,放進刀鞘,仍插在腰間。

    “我叫陸遠澤,是翰林院一個小小的編修,今日因職內之事,到歷縣官衙去了一趟,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微寒,雖有名字卻怕污編修雙耳,還請陸編修見諒!”蔣儀見他十指翻飛,很快便替余有成縫好了傷口,便不再與他多說,將自己捆余有成的那兩個繩頭一扯,輕聲道:“還請陸編修放手,我要將他送到馬上去?!?/br>
    陸遠澤依言閃開,另抽了綿紗清理著自己的雙手,就見蔣儀將馬調順站好,自己扯著繩子到了馬的另一邊,拍了拍那馬脖子,穩穩抬起一腿,撐在馬腹上,不停抽動繩子,這一邊的余有成,便被她漸漸吊了起來。

    陸遠成還從未見過有女子能有如此神力,不由看的呆住了,欲要上前幫她一把,卻又覺得這女子手腳利落,混身是勁,自己此去幫她,竟是折煞她一般,便這樣呆呆的望著。

    待余有成被吊到了馬腹時,因有馬腹擋著,抽動繩索便有些費勁了,那馬因被繩索磨的難受,也漸漸不安起來。蔣儀此時便停了手,將繩子纏在肘間,一貓腰從馬腹下穿了過來,用肩膀一抬一抵,再順勢拉動繩索,便將余有成整個人都送上馬背去了。

    余有成此時便如只躬身的蝦米,整個人躬在馬上了,這姿勢必是極難受的,他昏迷的人都皺著眉喘起粗氣來。蔣儀將繩子又穿過馬腹,從余有成腳上固定了,便是將他整個人都綁牢在馬上了。她過來斂衽一拜道:“多謝陸編修,小女就此別過?!?/br>
    陸遠澤道:“如今眼看日落西山,你一人孤身前去縣衙,路途遙遠,不如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做個見證?!?/br>
    蔣儀此時卻有些猶豫不定。

    這一趟前去歷縣,她不但要索要回自己的嫁妝,最重要的,是要替自己正名,余氏拿余有成栽贓于她,說她私會余有成,那怕能要回嫁妝,她的名聲也定是污了的。而這幾年來,余氏不懼她手中的書信,拿捏她的砝碼,正是當年她手中自己寫的情詩與余有成這個人。將來對簿公堂,只要余有成出來做證說自己與她有染,她就再也無力為自己洗涮清白。

    余氏拿捏她的清白,無非是為了嫁妝,徜若對簿公堂,光謀殺這一條,余氏就再也沒可能掌握嫁妝,只能乖乖歸還給蔣儀。是以余氏敢拿捏,卻不敢冒險去用,蔣儀這些年在庵中慢慢參透了這些東西,到孟府時,心中便是清亮亮的。

    她知道余氏必不會讓自己回到歷縣,必要在半路就將她解決掉。蔣儀一死,謀殺的事就斷了,孟府也就要不走嫁妝了。而要殺蔣儀,蔣明中與蔣老夫人是不會同意的,是以余氏只能求助于娘家。

    這幾年在庵中,蔣儀也曾聽到過幾句余姑子抱怨余有成不懂事,整日嫖風斗狗欠了一屁股債,時常要偷雞摸狗來還的話,是以她料到余氏為了穩妥,省錢間,也必會叫余有成親一這一趟,況且如此一來,就坐實了蔣儀偷情的名聲,豈不一舉兩得。

    蔣儀也想要一舉捉了余有成,直接帶到官衙去,兩廂對質,洗涮自己的清白,是以才會叫李mama雇上許多壯婦來,她原也是怕自己一個人治不服余有成,又怕他會多帶幾個人來。

    誰料余有成過分自信,竟自己一個人來了。而當時茶窠那些人,必是早就被他收賣過了,為了就是甩開孟宣等人,將自己一人帶走。李mama雇的大騾車腳程晚了幾步,便丟下她孤身一人,叫她此時也無處尋個見證,徜若余有成到縣衙醒了一口咬定她謀殺jian夫,反而無從辯白。

    眼前這個陸遠澤,一身燕服,素帶白靴,自稱是個編修,眉眼間看著不像個壞人,若有他親去做個見證,倒是極好的事情。

    陸遠澤仿是知道了蔣儀此刻心里所想,微微一笑,將腰牌扯下來遞于蔣儀道:“這是我的腰牌,你若不信我,就替我保管著,到了縣衙,見了縣公,再還給我好不好?”

    蔣儀接過那腰牌,剛要揣入懷中,就見遠出來了一匹騾子,騾子上的,正是方才李mama雇的趕車師父,那師父拍了騾子跑到周遭,圍著蔣儀看了一圈,將目光落到余有成身上看了,方才抱拳道:“這位可是方才被歹人劫走的蔣姑娘?”

    蔣儀還禮道:“正是,叔公可是李mama雇來的車夫?”

    那人點點頭,揚頭向后面叫道:“快來,快來,人在這里?!?/br>
    不一會兒林間奔出幾個粗壯婆子來,卻正是李mama領著她雇的那幾個人。

    幾個婆子這會兒已是跑的粗氣直喘,李mama人精瘦,倒比她們能跑些,率先便到了蔣儀身邊,她看了馬上的余有成,咬牙罵道:“這車夫是花mama雇的,必是他搞的鬼,這會我去叫四爺來把他送官?!?/br>
    蔣儀忙拉住她道:“mama,這車夫我是認得的,也正要帶他去報官,四舅父如今在那里還不知道,天眼看要黑,咱們先行一步吧?!?/br>
    李mama抬眼打量著陸遠澤,估計覺得蔣儀必是叫這少年郎救了,車夫也是這少年郎綁的,便悄聲問蔣儀道:“方才可是這位官家救了小姐?”

    蔣儀心道若說是自己制服了余有成,李mama想必是不會信的,反而要多費舌,便不置可否道:“mama,如今天色已晚,咱們快快趕路吧,這車夫受了重傷,我怕他在半路斷了氣,事情反而不好辦了?!?/br>
    李mama忙點頭答應了,卻是盯著那陸遠澤混身上下不住的打量。

    陸遠澤道:“如今要繞大路,離縣城卻還要十多里路,我方才來的時候,走了一條小路,車難過,馬卻不妨礙,不如小姐隨我一起走?”

    ☆、血書

    李mama今見這少年郎青羅燕服,素履白靴,最少也得是個國子監或者行人寺當職的,又生的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真真是一表人材,雖蔣儀未曾言明,但能將一個匪盜在極短的時間人制服又捆綁的那么干凈利落,想必也是他的手腳,如此看來,這少年郎真是叫她越看越喜歡,是以腳雖動著,眼睛卻是止不住的望著陸遠澤,滿嘴堆笑道:“敢問官家怎么稱呼?”

    “在下姓陸,名遠澤,在翰林院當編修?!?/br>
    “可是京城五丈河邊的陸家?”

    五丈河邊的陸家,先祖是開國大將,封過國公的,不過本朝因除了宗親,沒有世襲罔替的規矩,都是身在爵在,身死爵除的,陸家的開國公去的早,后代子系卻十分繁盛,如今將京城的整個五丈河邊都住滿了,是以人稱五丈河陸家。陸家雖不及五姓世家,這些年族中出的人才卻非常之多,戌守涼州的有陸家軍之說,京中文官也不勝枚舉。李mama這樣問,便是要探這陸遠澤的底細。

    誰知陸遠澤卻淡淡道:“不過是遠親?!?/br>
    際遠澤錯步道蔣儀身邊道:“蔣小姐,此地離縣城還有數里路,不如你騎了我這馬,腳程也快些?!?/br>
    蔣儀此時心中想著別的事,也方要張口,見他說了,索性站到路旁對陸遠澤說道:“我因有件要緊的東西,還在歷縣城中某處,要親身前去方能取來,正想借陸編修這馬用一用?!?/br>
    李mama也停了腳步道:“我和這幾個mama們,還有這騾車夫,押著匪徒慢慢走,陸編修腳程快,索性與小姐一同前去,快快將東西取了來?!?/br>
    陸遠澤忙應了,就見蔣儀站在那里,面有難色,似是有些不情愿。卻隨即一笑道:“如此多謝陸編修了,只是卻要勞你費腳程了?!?/br>
    那騾車夫因是常年四處趕車的,對這一帶道路尚還熟悉,聽陸遠澤比劃了幾下,便知道了該怎么走,那幾個婆子本是聽說趕趟車就能掙一兩銀子的,本就抱著個占便宜又出去走一圈的心,此時大車丟在半道,又在林中行了半日,又眼不見的得押著個匪徒,才知這一兩銀子竟是不好掙的,一個個也秧秧的沒有聲氣。

    蔣儀由李mama扶著上了馬,陸遠澤牽著韁繩,腳下步子快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將李mama一行人甩在身后了。

    此時日落西山,暮氣便漸漸上來了,陸遠澤漸漸有些跟不住馬步,怎奈馬上的蔣儀卻是心急如焚,她在庵中四年,因知自己沒有翻身的機會,心里雖存著恨與苦,卻也過的自在,如今天時地利都叫她占了,就仿佛天意安排要叫她替母親與自己沉冤一般,她的心卻焦急了起來,恨不得立時就到了玉佛寺,立時就取了東西,上堂喊冤,心里急了,韁繩一緊,便勒的那馬狂奔起來。后面的陸遠澤見這馬蹄越來越快,漸漸竟小跑了起來,自己一個文人,那里有這樣好的腳程去追它?還好這馬是自己家養的,倒會聽自己的話,因而邊跑邊仰起脖子一聲長噓,那馬立時便停下了。

    蔣儀心中想著別的事,只覺得這馬怎的越來越快,偏她又是沒騎過馬的,不懂得怎么叫馬停下來,又不好意思喊陸遠澤,便不住的勒韁繩,那知這馬是越勒它韁繩越跑的快。

    蔣儀回過頭,就見陸遠澤跑的滿頭大汗,心里便有些愧疚,忙翻身下了馬,將韁繩遞給陸遠澤道:“陸編修上去騎會兒,我隨著你跑?!?/br>
    陸遠澤以為蔣儀嫌他腳程不好,跑的太慢,嘴角噙著苦笑,心道我如何能讓一個女子隨著我跑,若真這樣,叫人看見了大概從今往后也不要再在京里混了。

    此時天色已黑,四周又無旁人,他竟魂迷心竅般起了要調戲蔣儀的心,停下喘了會兒粗氣,自己翻身上了馬,卻看蔣儀要如何做。

    蔣儀見陸遠澤上了馬,將自己的襦裙自兩邊卷起,原來她那裙子膝蓋處,四周都有幾個活扣,此時她便將這裙子上活扣結了,逶迤拖地的長裙便成了短裙,她再將手曲起來,不緊不慢,竟是真的跟了這馬跑了起來。

    這樣跑了一射之地,蔣儀竟是臉不紅氣不喘,雖不快,卻跑的十分穩。那饅頭山下雖險,往上走卻有幾處平坦的地方,余姑子都叫人墾了出來種東西,往返卻要好幾里路,是以蔣儀在山上砍柴,干農活干了四年,每日間都要來去兩回,腳程卻是十分好的。

    此時暑熱散去,晚風徐徐吹來又是十分的涼快,蔣儀覺得自己混身都是力氣,她心中提著一口氣,跑的越來越快,又兼在孟府悶了些時日,這樣跑起來竟覺得十分敞快。她正跑著,卻只覺得雙腿一輕,竟是整個人叫陸遠澤一彎腰拉了起來。

    她側身坐穩在馬上,回頭一看,就見那陸遠澤仍是噙著苦笑,卻不看她,狠狠一勒韁繩,馬便狂奔了起來。

    蔣儀聽著雙耳旁呼呼灌過去的風,隱約聽見陸遠澤小聲說道:“這么漂亮的姑娘,竟是個棒槌腦袋……”

    她臉上騰起兩朵紅云,耳中嗡的一聲,心中知道陸遠澤唐突了自己,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他。

    卻說孟宣,方才在官道上跟丟了馬車,氣的跳腳大罵了兩回,又見兩個小廝追了來,三個人只能垂頭喪氣的在官道邊坐了,茫茫然沒有一個主意,等了好半天,就見花mama邁著小碎步,捏著帕子邊哭邊往這里走了。孟宣一個小廝叫清風的,迎了過去罵道:“花mama,那馬車是你雇的,那車夫必是你認識的,如今竟將表小姐給綁走了,我看你就討死唄!”

    花mama累癱在路邊哭道:“那里關我和車夫的事情呀,那賊人是跟著車夫到了后間,將車夫給打暈了,換了他衣服穿才把小姐綁走的。如今車夫還躺在茶窠里?!?/br>
    孟宣叫清風把花mama拎到自己身邊來,自己也懶得起身,就踢著花mama對另一個小廝明月道:“你快去茶窠里看看那車夫還在不在,順便再打些好酒,包些熟牛rou來,爺我這會兒是真餓了?!?/br>
    明月連連應著跑了,過一會兒果然捧著許多rou與酒來了。來了便回孟宣道:“四爺,那車夫頭上挨了棒子,這會兒還沒醒了,店家倒扯著我要房錢,我一個錯身就跑回來了?!?/br>
    孟宣扯開麻紙撕了塊牛rou在嘴里大嚼,又將酒灌了兩口,才道:“即是如此,那就是半道來的賊人了,我們如今還是吃飽了先去歷縣蔣家,在那里歇上一夜了再從長計議?!?/br>
    清風明月并花mama應了,又將孟宣吃剩的rou與酒分食了,幾個便在官道上慢慢晃蕩起來,晃著晃著,就見方才丟了的那馬,竟在不遠處的一片草灘上吃草。清風明月兩個高興的大叫,忙去牽了來給孟宣騎。孟宣翻身上馬,酒也上頭了,頓時雄興大作,揮著馬鞭道:“那賊人必還沒有跑遠,他拖著個車如何能跑過我一趁空馬,你們且在后面是慢走,我到前面追去?!?/br>
    這孟宣喝了些酒,又兼吹了點風,頭便有些昏熱,他打馬走了幾里路,見一處街市繁華人來人往,便勒了韁繩在道中慢慢走,走著走著,便見一個戴斗笠的壯漢趕著一輛馬車停在了一處客棧前,將馬拴在門前柱子上轉身進客棧去了。他覷著這馬車與方才蔣儀趁的那輛十分相似,心里便暗暗道:必是這賊人劫了蔣儀后,把車趕到這集市上來了。

    他心里即這么想,便翻身下了馬,走到那馬車前,拍著車身道:“儀兒!別怕,儀兒,舅舅來了?!?/br>
    車里有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尖叫了起來,孟宣成日不在家,也只遠遠的見蔣儀給他行過禮,連外甥女的容貌都未曾看真切,那里能分辨聲音,但他此時酒已上頭,昏昏沉沉的,只覺得這車里必是蔣儀沒錯,當下便掀了轎簾朝里說道:“儀兒你受苦了,舅舅這就進去殺了那賊人?!?/br>
    他出門時本是佩了劍的,但這劍并未開封,純粹是佩飾,只是如今他已喝醉,又那里能想到這些,當下抽了劍便沖進了客棧,大喊道:“賊人納命來!”

    那馬車中坐的原是本縣宋縣公妻妹家的小女兒愛蓮,宋縣公的妻妹嫁給一個黃的商人,人稱黃老爺,在這歷縣開了許多客棧,也是個十分的富戶,又只這一個女兒,是以便娶招贅了一個窮家小子做上門女婿 ,方才趕車的那個正是,他拴了車,是要進去接老丈人一起回家的。

    那知剛進了客棧不久,就聽到外面妻子的尖叫聲,方才提了門閂要沖出去,就見一個醉漢揮著把劍沖了進來。登時氣的上前就給了孟宣幾棒子,將孟宣打翻在地。幾個小廝上前一擁而上,就將孟宣給壓在地上綁了,黃老爺氣的吹胡子瞪眼,對女婿道:“愛婿,快將這登徒子送去縣里宋縣公那里,給吊起來好好吃上一頓打!”

    這下倒好,雖是不同路,從孟府出來的這兩路人馬,此時便都一起往歷縣縣衙去了。

    蔣儀與陸遠澤趕到玉佛寺時,正是城中晚炊之際,廟中香煙繚繞,知客僧在廟門外清掃。蔣儀說明來意,知客僧便將他倆帶到了里間,佛門弟子一日只吃兩餐,晚間卻是不開火的,此時正是他們的晚課時分,蔣儀等了許久,才見玉隱法師從大殿里出來。

    玉隱法師見是蔣儀,也有些吃驚道:“小施主別來無恙!”

    蔣儀回了禮,便聽他道:“我前些日子接了你的來信,便一直等著你,老僧身在佛門,不便惹塵外事,是以也只能替你保管書信,你雖我來吧?!?/br>
    蔣儀應了,隨玉隱法師到了后院,便見他進屋上了閣樓,過了不一會兒,手中拿著一個油布包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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