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尤弼然登到假山上,踮起腳尖去夠高處的手機,指尖剛碰到手機潮濕的外殼,本來昏暗的花園四周忽然亮起幾束明黃的地燈,燈光照亮四周的櫻花樹,粉色和暖黃交接,風輕輕地吹,花靜靜地開。 那些地燈就像預告,轉眼又滅,同時,花園連帶整座山莊的其他光全都隕滅,整個世界陷入無邊黑暗,站在假山頂的尤弼然還未反應過來,無數璀璨細致的小燈像夏夜的銀河,從遠方的黑暗里流瀉到她腳下,一閃一閃照亮整個氤氳的溫泉花園。 這一刻,整個山谷只剩下天上的星,和地上的河。 尤弼然驚喜萬分,捂著心口望向那條光河。 原本靜謐的花園里響起音樂,節奏歡快熱情,是首中文歌。 尤弼然靜靜聽了會兒歌詞,一開始沒聽明白,可是等她聽清楚副歌里的“yes,i do”后,她已經明白過來,開始抑制不住地傻笑。 虞泓川手捧玫瑰踏上花園的“銀河”,登上假山,款款走向尤弼然的時候,尤弼然笑開了花。 “開心嗎?”虞泓川站定在她面前,也有幾分羞赧。 尤弼然問:“你怎么來了?” 虞泓川一本正經說:“來給你造一條銀河?!?/br> 尤弼然撲哧一笑,“然后呢?” 虞泓川遞上玫瑰,“再送一束花?!?/br> 尤弼然接過花,嬌俏地偏過腦袋,“接著呢?” 虞泓川笑看她,就是不說話。 尤弼然等了會兒,忍俊不禁,笑著推他,“說話呀!” 虞泓川一把握住她的手,認真道:“最后,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br> = = = “康先生,我們可以放焰火了嗎?”對講機里的男聲熱情洋溢地詢問康誓庭。 康誓庭從陽臺往花園里看,“再等等,準新娘還沒答應?!?/br> 刑懷栩趴在欄桿上用力張望,挺出的肚子碰到欄桿,讓她沒轍,她等了又等,終于等到尤弼然伸出自己的手讓虞泓川戴戒指了,忙拍康誓庭的手,“答應了?!?/br> 康誓庭立即通知,“好,準新娘答應了,可以放了?!?/br> 對講機里傳來男人吆喝放焰火的命令,花園里的音樂進入尾聲,隨即,此起彼伏的五彩焰火綻放在山莊頭頂,陽臺上的刑懷栩和康誓庭都瞧見花園里尤弼然直接撲進虞泓川懷抱。 “成人之美不容易啊?!毙虘谚蜉p吁一口氣,笑道:“尤弼然外文不好,所以只能給她放中文歌,她喜歡華麗漂亮直接的浪漫,所以要給她弄星星和焰火,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要出現,她心情好的時候要立馬出現,虞泓川確實懂她,也愛她?!?/br> 康誓庭摟住她的肩,玩笑道:“你不喜歡星星和焰火嗎?” 刑懷栩搖頭,“我為什么要喜歡可望不可即和轉瞬即逝的東西?” 康誓庭笑道:“那讓我猜猜,你喜歡什么?!?/br> 刑懷栩笑了,揶揄地看著他。 “你不喜歡可望不可即和轉瞬即逝的東西,說明你喜歡觸手可及、穩定長久,可以永遠陪在你身邊的東西?!笨凳耐バΦ溃骸氨热缥??!?/br> 刑懷栩笑道:“你是在夸自己,還是在罵自己?” 康誓庭抱住她,輕輕啃了口她的耳朵,笑道:“小東西?!?/br> ☆、第69章 貓兒和鳥 第六十七章貓兒和鳥 尤弼然把手放在陽光下照了又照,鉆戒折射出的光都掩不去她臉上的洋洋喜氣。 健身室內,刑懷栩在瑜伽老師的指導下正在進行孕婦瑜伽練習,康誓庭隔著點距離站在她旁邊,夫妻倆都專心致志,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窗邊的尤弼然。 他們從溫泉山莊回來好幾天了,大城市里的喧鬧比不得山谷里的清凈,但家自有家的好處,歸來也從不只是身體意義上的一種回歸。 瑜伽老師拍拍手,示意今天的練習到此為止,刑懷栩松開平衡球,邊擦汗邊向老師道謝。 月嫂在健身室門口探頭探腦,見練習結束,忙說:“太太,等會兒三小姐要過來,晚飯要多準備幾道菜嗎?” 刑懷栩微愣,轉頭去看尤弼然,“你在我這兒吃晚飯嗎?” 尤弼然連忙搖頭,“不用了,我要和我老公一起吃!” 康誓庭噗嗤笑道:“重色輕友,枉我和栩栩在山上陪你們放焰火,吸了那么多一氧化氮、二氧化硫和二氧化氮?!?/br> 尤弼然哈哈大笑,開始和康誓庭你一言我一語的抬杠。 刑懷栩對月嫂說:“既然三小姐要來,把二小姐和段琥一起叫過來吧?!?/br> 月嫂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午后刑柚來得挺早,給她開門的是刑嗣枚,刑柚乍見到刑嗣枚,明顯怔了一下,隨即又笑,“二姐也在啊?!?/br> 刑嗣枚接過她手里的購物袋,愕然,“什么東西這么重?” 刑柚笑道:“我去市場買的菜,等會兒想給jiejie他們做點吃的?!?/br> “不用,月嫂都做好啦!”刑嗣枚笑道:“你去洗個手就可以開飯了?!?/br> “今天這么早就做好飯了嗎?平時不都……”刑柚的表情很失望,但還是勉強笑著,“我還以為……”她把后半句吞進肚子,只是笑。 吃晚飯時,刑嗣枚一口一句jiejie姐夫,段琥更開朗,時不時打趣刑懷栩和康誓庭,康誓庭對弟弟meimei向來沒規矩,刑懷栩偶爾還會阻止他們胡鬧,今晚卻完全放任,于是一頓飯里只聽得段琥和刑嗣枚滿場喊姐夫,喊得歡快又可愛。 相比之下,刑柚整晚安靜許多,不知在想什么。 晚上,段琥先送刑柚回刑園,再送刑嗣枚回學校宿舍,等三個人前后出了門,家里頓時冷清許多。月嫂邊收拾廚房邊感慨,“家里還是要有孩子,孩子越多越熱鬧,不過三小姐今天不太高興啊?!?/br> 刑懷栩微微笑,“可能是因為二小姐和段琥都在吧?!?/br> 月嫂不明所以,“這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刑懷栩笑道:“因為那兩個孩子能讓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br> = = = 這年冬天,北方冷空氣南下,創造南方歷史性低溫,據說崇山峻嶺里的雪積的厚厚一層,蔚為壯觀??凳耐ソM織了幾批物資往山里送,浩浩蕩蕩的車隊開進山區,對外卻沒有只言片語的報道渲染。 刑懷栩的肚子越來越大,平時在家還好,如果出門,分分鐘能凍出個心絞痛。此外,孕晚期的不適感也逐漸強烈,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她的口頭禪變成了“什么時候生”,早中晚各問一次,發自肺腑地渴望進產房。 尤弼然自從答應了虞泓川的求婚后,主動把監視刑真櫟動向的工作交托給段琥,段琥跟了一段時間,沒看出好歹,因為要忙自己的事,還向刑懷栩抱怨過,覺得這是在浪費精力。 “等著吧?!毙虘谚驅捨克?,“我爸當初看得沒錯,刑真櫟確實給刑家種下了隱患,等不了多久,這火種就會燒起來,等到那時,就看是我爸滅火快,還是我們加柴快?!?/br> 段琥盡管對刑家的未來將信將疑,對刑懷栩卻是深信不疑的,他再不多言,老老實實觀察刑家動向,隨時準備擼袖子大干一場。 早先看起來蒸蒸日上的刑家到了這個寒冬,竟真如刑懷栩所說的開始顯現出頹勢,尤其和k公司的文化差異導致雙方整合的步履維艱,雙邊管理層一起提出的精兵簡政計劃更遭到韓國k公司工會力量和勞資關系的巨大阻礙。韓國工會動輒罷工,要求分享管理層利益的手段也超出刑真櫟的預知。 總而言之,雙方的磨合愈加不順,刑真櫟對k公司的并購隨時面臨失敗。 刑懷栩雖然沒再見到刑真櫟本人,但從照片里看見他,發現這位往昔翩翩少爺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刑懷栩幾個月前說他印堂發黑鞏膜微黃,近日再看,癥狀顯然有增無減。 刑鑒修過去還時常找刑懷栩聊天,刑家出現問題后反倒噤若寒蟬,十天半個月都沒有主動聯系過刑懷栩,刑懷栩打電話關心他的身體,他唉聲嘆氣愁腸百結,對公司的事仍然絕口不提。 段琥知道這是火起了,把刑真櫟并購k公司的資料翻來覆去地看,還當成反面教材去請教刑懷栩和康誓庭。 “怎么就快失敗了呢?”段琥問:“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韓國人的民族自尊心很強的,對被并購一直持消極態度,在研發和技術上戒備心強,他們復雜的企業文化也不是刑真櫟這個年紀能妥善處理的?!笨凳耐ジ嬖V他,“刑真櫟最大的虧,就吃在經驗不足上?!?/br> 刑懷栩替他補充道:“刑家經營這么多年,經驗豐富的老前輩很多,前期狀態良好,也有這批老人的功勞。如果刑真櫟當初肯低頭聽勸,由有經驗的人負責這件事,這事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br> 段琥問:“說起來,刑家現在被派去韓國救火的人,不就是一批有豐富海外經驗的老人嗎?他們能救得回來嗎?” “就算能救回來,損失也不會小,況且救火的人工作態度也未必積極?!笨凳耐フf:“刑真櫟為首的年輕實干派是這次并購的主力,以k公司為□□,此后和公司里的老派們矛盾不斷,前后期權利易主這么明顯。前陣子不還搞裁員嗎?那些人都在氣頭上,或許都巴不得借k公司倒刑真櫟的臺?!?/br> 聽了他的話,刑懷栩忽然皺眉,腦海里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刑真櫟目前的情況,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br> 段琥問:“怎么糟糕?” “我懷疑刑真櫟要被徹底孤立架空?!毙虘谚蛎碱^緊鎖,嚴肅道:“刑真櫟上位后,他的人就和老派們爭執不斷,兩邊矛盾被激化至今,即使我爸爸保他,老派們看態度也是一定會舍棄他。那么刑真櫟就只剩下他身邊的那群年輕人,如果最后連這群人都放棄他,他在刑企就真的孤立無援了?!?/br> 她遲疑道:“刑真櫟就算剛愎自用急于求成,也不應該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淪落至此,這中間必定還發生過什么事……是什么事呢?” 見她陷入深思,康誓庭和段琥使了個眼色,段琥立即湊到刑懷栩面前,揉著她的肩膀開始轉移話題,“姐,過完年,你的預產期就快了,你說我送小朋友什么見面禮好?長命鎖龍鳳鐲什么的肯定輪不到我買,可我也想買點他能用得上的東西?!?/br> 刑懷栩似乎真被轉移了注意力,回頭看他道:“都想著給小朋友買,我呢?” 段琥夸張地笑,“給小朋友買,我只要愁一個月,給你買,那我得愁半輩子啦!況且不是有姐夫在嗎?你想要什么姐夫都會給你的?!?/br> 刑懷栩看向康誓庭,笑問:“真的嗎?” 康誓庭立即舉手,認真道:“上可摘星辰,下可撈海月?!?/br> 段琥哈哈大笑,跑過去和康誓庭擊了個掌,刑懷栩看著他們,笑著搖頭。 = = = 這年冬天的特大寒潮在春節前總算結束,天氣回暖,陽光普照,這讓今年八十大壽的康老爺子分外高興,說是老天爺賞臉。 老爺子的壽宴擺在本城最大的酒店,身穿大紅壽紋團花唐裝的老爺子精神矍鑠,連拐杖都不肯用,挺直腰板站在那兒,就像一桿槍。 刑懷栩挺著大肚子,老爺子心疼她,一直把她摁在位置上休息,天王老子來也不許她起身??凳耐ズ涂笛滓宦放阒蠣斪討杲哟?,只能托尤弼然和刑嗣枚守著刑懷栩。 刑懷栩樂得自在,和刑嗣枚說了幾句話,旁邊尤弼然忽然問:“咦,那是誰?” 她們一起抬頭朝尤弼然所示方向望去,就見刑柚挽著刑鑾平的手裊裊娜娜步入宴會廳,她穿著幾個月前康誓庭送給她的elie saab鉛銀色高定仙女裙,寶石金線釘珠刺繡集齊一身,富麗卻不堂皇,妖嬈不失明媚,一入場便吸引了所有人視線。 “那是刑柚?”尤弼然驚訝萬分,“看不出來啊?!?/br> 刑嗣枚也沒認出自家堂妹,瞪圓了眼睛只傻愣愣地瞧。 尤弼然噗嗤一笑,戳了下刑嗣枚胳膊,“你們倆越長越不像,倒像反過來了,你變成她,她變成你?!?/br> 刑嗣枚笑道:“她現在的樣子,可比我過去漂亮多了?!?/br> “不會啊,我覺得如果是你穿那條裙子,應該更好看?!庇儒鋈恢闭f:“你氣質比她好,刑柚雖然也好看,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反正不像她自己?!?/br> 刑鑾平帶著刑柚往康老爺子一家過去,刑懷栩坐在人群后,清清楚楚看見刑柚站到康誓庭面前后開始飛揚的神采。 刑懷栩心底無奈,手卻拉著尤弼然,穩穩站了起來,“扶我去休息室吧?!?/br> 尤弼然以為她不舒服,忙謹慎扶穩她,刑嗣枚也要來扶,刑懷栩擋住她的手,輕聲道:“嗣枚,你過會兒把刑柚叫過來,我有話和她說?!?/br> 刑懷栩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尤弼然給她倒了杯水,想說什么又不好說,憋得一張臉都歪了。 刑嗣枚幾分鐘后就領著刑柚過來了,她不明所以,也想往沙發上坐,被尤弼然拉到門口后又想回宴會廳,尤弼然哭笑不得拉住她,“別走,我們就在門口等著,說不定栩栩有什么要幫忙的?!?/br> “刑柚不是就在里面嗎?”刑嗣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