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越看越好看,他頭腦一熱就猛然湊上去。 “唔……” 洛明川猝不及防被啃了下嘴角。 來不及做什么回應,殷璧越已經離開了他的懷抱,像做了天大壞事一般解釋道,“師兄,我現在真的很沒安全感,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洛明川忍著笑意,嚴肅的點頭,“嗯,我知道?!?/br> 占了便宜的殷璧越自覺滿血復活,還能再戰五百年,腦子也清醒了許多,“我們這是在哪兒?我睡了多久?后來怎么樣了?臨淵劍……” 他有無數個問題。 “別著急,先聽我說?!甭迕鞔ò矒嶂驍嗨?,“你睡了三日。身體負荷運轉,傷了靈脈和識海。所幸我們之前雙修過,身體契合,我才能為你運功修復。目前沒有大礙,需要靜養,最好半月內不要用劍?!?/br> 已經三天了,這么久了,殷璧越心驚,師兄的重傷怎么樣了,天下大勢必定天翻地覆,滄涯山和各地又是什么情況? 可是洛明川看來,再大的事也沒有師弟身體重要,等他仔細交代完‘劍氣也不要用’‘真元運轉要慢’,又得了殷璧越保證,才說起其他事來。 “我們在隕星淵底殺了容濯,十萬魔修的血契失效,多少都會受些反噬。加上北陸的軍隊抵達南陸中陸許多城鎮,魔修大軍重歸一盤散沙,修為高者各自為政,陸續渡?;氐綎|陸。你五師弟的青翼鸞記得你我氣息,昨日飛來傳信,大局初定,你大師兄君煜最后關頭反敗為勝,斬余世于兮華峰斷崖。因為‘春山笑’中,有一道劍圣留下的劍意……” 殷璧越舒了一口氣,“那我們如今……” “你身上有傷,不便移動。 此處是雪原上一處廢棄宮殿,內有陣法護持,不染塵埃,我便將你安置在這里。如今雪峰靈脈不穩,隕星淵戾氣外溢,整個雪原上沒什么人了?!?/br> 殷璧越心中一動,“哪個宮殿?” “長淵殿?!甭迕鞔ㄋ剖俏丛煊X他神色變化,補充道,“我已掌握了此地的所有禁制陣法,師弟安心休養就好?!?/br> 殷璧越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聽洛明川還沒提及自身,急道,“師兄,當日臨淵劍不受我控制,你一定傷的很重?!?/br> 洛明川笑道,“沒傷到心脈,皮rou傷而已。神兵有靈,總有些脾氣?!闭f罷取出臨淵劍,“劍歸原主,不過師弟可要說到做到,好好養傷,最近都不要再用了?!?/br> 殷璧越接過劍,心情復雜難言。劍對劍修的意義非比尋常,猶如身體的一部分。 自從他來到這里,陪他最多的,除了師兄,就是這把原先叫倚湖,后來叫臨淵的劍。從不接受他的真元,到與他心意相通,幾次險境殺出血路;再到隕星淵背主,刺向他最重要的人。 成也臨淵劍,敗也臨淵劍。 殷璧越把劍放在一邊,定定看著洛明川,“師兄可記得我們在興善寺佛堂看到的幻境?!?/br> 那個所謂的關于未來命運的投影。 “什么神兵有靈,如果它要傷害師兄,我寧愿親手毀了它。如果我要傷害師兄,我寧愿再不用劍?!?/br> 洛明川眸光沉下來,注視著他,半響輕輕笑了,“胡說什么。你是劍修,是臨淵的主人?!?/br> 殷璧越避而不答,“師兄傷口還疼么,讓我看看……”他抬手碰到身邊人胸膛,立刻被反握住,不由再次解釋道,“我是真的很擔心,不是想占師兄便宜?!?/br> 洛明川不松手,依然看著他,認真道,“師弟,我現在有事要做,你留在這里等我回來。我已傳信回了滄涯,不出兩日必有你同門來接你。如果那時我沒回來,你就跟他們走。日后砥礪心境,勤勉修行……” 殷璧越聽到這里已經懵了。 他猛然厲聲打斷,“一切根本沒有結束是不是?師兄要去做什么?封印深淵?就像師父當初那樣……”說著就要起身下床,“好??!我與師兄同去!” 洛明川也不急,聲音溫和,動作卻強硬,不由分說的將人困在懷里,“師弟方才答應過我什么,都忘了么?!?/br> 他輕聲道,“縛?!?/br> 一片鮫紗帳應聲斷裂。 殷璧越只覺手腕一緊,鮫紗柔軟貼膚,他卻莫名失了力氣,怎么也掙脫不開。師兄掌握了長淵殿的所有禁制,要困住他輕而易舉。 心中恐慌襲來,一片冰冷,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 “洛明川!你敢!一起來的一起走,不一起走的是小狗!”殷璧越竭力掙動,“我們是合籍道侶,合法夫夫!就算要死也該死在一起!你敢拋下我試試看!” 洛明川將他安置在床上,輕易就化解了他的掙扎,“法訣兩日后失效?!?/br> “你敢走!我不會放過你!唔……” 殷璧越驟然失聲,沒說完的話都被堵在唇邊。 因為洛明川吻住了他。 不同于他的淺嘗輒止,只敢觸碰嘴角。這是一個真正的吻。 唇舌交纏,吻的他心潮翻涌,難以呼吸,怔怔的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 洛明川也沒有閉眼,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影子。 殷璧越如墜云端。 然后溫柔開始變得兇狠,充滿侵略性,唇齒相觸,肆意掠奪。殷璧越被動的承受著,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發出含混的嗚咽。 過了很久,直到他眼尾泛紅,洛明川才放開他。 殷璧越躺在床上,手腕被縛。衣襟在掙扎中散亂,劇烈的喘息,仰頭看著自家師兄,一開口卻極是硬氣,“你以為使個美人計我就妥協了么!不可能!換了我要去孤身犯險,你會怎么想?” 洛明川看著他這幅樣子,深刻覺得自己定力出眾,多年的君子道沒有白修。 感受到體內被禁錮的殘魂蠢蠢欲動,他最后看了一眼師弟,再不留戀,轉身離開。 殷璧越的視野驀然模糊一片。 直到白色道袍,長身玉立的背影穿過重重紗帳,走出幽暗宮殿,再也看不到。 他閉上眼。四周空寂。 臨淵劍無聲的陪伴著他。 第104章 現在的年輕人,花樣真多啊 晨光從東邊天空亮起,覆蓋連綿滄涯山的金光漸漸暗下去。護山大陣開始關閉。 那些從云端落下,縱橫四野的劍氣飛速消散??膳碌耐翰粡痛嬖?,天地間吹來的風都自在幾分。 林遠歸拿著劍,劍上淌著血,衣袂當風。 他望著天,神色微茫。 距他三尺遠,燕行躺在地上,身下積著淺淺血泊。同樣看著天,笑的咳嗽不止,滿嘴血沫子,“我真替你高興!現在師門長輩死了,托付自然失效。你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br> 林遠歸不答。 誰也沒想到,余世與君煜之間的戰斗,會這么早結束。早到天還沒大亮,玉展眉尸骨未涼,段崇軒還沒來,燕行還活著。 有些人即使不在了,也對世界命運的走向起著決定性作用。比如衛驚風這樣的人。 就連君煜自己也不知道,春山笑里有劍圣一道劍意。強大到不可思議的一劍,在他有性命危機時,便會自行激發。 天上的戰局生死已分,誰還能上滄涯山一戰?同樣的,也沒人能在山門前殺人。 林遠歸明白這個道理。但按照他的原則,答應下來的事就要做到,欠了師門養育之恩就要報償,這跟余世活著與否沒有關系。他今夜既然來了,那么勝負都是個死。 燕行卻很想讓他活。因為對方不止一次有機會殺死他,卻沒有那么做。這說明林遠歸在猶豫,關于‘朔月劍的傳承怎么辦?’‘你師父一脈的弟子們怎么辦?’這兩個問題的猶豫。 單凡一絲遲疑困惑,出劍就會慢。 燕行以刀撐地,慢慢坐起身,疼的呲牙咧嘴, “你現在下山不是忘恩負義,是尊重生命。你師父辛苦把你養這么大,是為了讓你了悟大道。要知道你因為這種事去死,他一定很不高興?!?/br> 林遠歸問,“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能確定我師父的想法?如果師父真的愿意我為師門而死呢? “天下師父都一樣,我師父去隕星淵前跟我在春袖樓喝酒,特意交代我,不管發生什么事,就算天塌下來,也千萬別死了。我說我盡量?!?/br> 其實劍圣還交代了千萬別做另一件事,燕行此時沒提而已。 他見林遠歸不說話,便繼續說道,“活著真的很美好,這世上很多美好的事,你都不留戀么?” “比如?” “比如修行突破瓶頸,茅塞頓開的感覺很美好;跟人打架只要痛快,無論輸贏都很好;天下之大,山川河流哪個不美好,還有花巷里的姑娘們笑起來美的醉人,最重要的是……”燕行頓了頓,從腰間解下小酒壇扔過去。 林遠歸抬手接住。 心想對方傷成那樣,這個粗釉小壇都沒破,難道是什么法器不成? 燕行撐著刀,晃悠的站了起來,“最重要的是!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不信你試試??!” 他身形在晨風中搖搖欲墜,卻莫名生出頂天立地,十分高大的感覺。 林遠歸皺眉看著酒壇。 與君煜齊名的劍道天才,抱樸七子之首,從生下來到現在,哪里喝過酒呢? 燕行怒道,“我都被你打的像狗一樣了,你嘗一口會死???!” 林遠歸仰頭喝了一口,酒太烈,嗆的他連連咳嗽。 燕行朗聲大笑起來。 ****** 殷璧越掙的累了,仰躺著平復呼吸,目光直對殿頂橫梁與浮雕。 諸圣時代的建筑風格恢弘大氣,細節之處卻講究精工細造。他越看越覺得那些繁花錦簇的紋路暗合大道,像是某種陣法。 若是自己全盛時期,神兵在手,當可盡力一試,但如今傷勢未愈,又被師兄的縛字訣困住,還想破陣無異于天方夜譚。換言之,就算能勉強凝聚真元,水滴石穿的磨斷鮫整個長淵殿也還有陣法等著他。 師兄真是鐵了心不讓自己出去了。 等等。陣法……符紋…… 符。 “你可以不要,我卻不能不給。這張符可以聯系我,只能用一次……” 是了,他還有一張符。靈光一閃間,光環售后程前輩的身影浮現在腦海。 近乎絕望的殷璧越激動起來。原以為用不上這符紙,因為不愿麻煩他人,哪曾料想有今日。幸好他用‘袖里乾坤’隨身帶著。 能用的真元不夠,最多將符紙逼近袖口,取物困難。只好右手腕盡力向上彎曲,去碰左手的衣袖,配合在床上挪動接力,最終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夾出了一張薄紙。 殷璧越舒了一口氣,狠命用力揉碎了它。隨即集中精神,感受著殿中氣息變化。 兩息之后,忽有微風吹動最遠處的鮫紗帳。風不知從何處來,吹的整個大殿垂紗飛舞,如千堆雪浪拍岸。 風聲呼嘯,柔軟的鮫紗變的狂亂,像是在與無形的力量抗爭。